“哦。”岳西点点头,提步往前走去:“等下我们回来的时候再去你的铺子用饭。”
“好!说定了啊!我这就回去给您留张桌子去!”妇人拦了一桩也不知道能不能做成的生意,终归还是觉得高兴,咋咋呼呼地在岳西的身后说道。
过了这段食肆林立的地方,前面的道路霍然开朗,空气中是浓浓的水气以及牲口身上特有的味道。
看不到边的车马整齐的排列在道路两边的棚子里,不时有马儿打起响鼻,还有看牲口的伙计说话的声音隐隐传来。
岳西眼睛不时的往道路两边打量着,知道这些都是等着拉运货物的马车。
“当家的,您看看……”冯继宗对着两边的车马一挥手:“这都这么多人家的车马了……”
“这些车马大多是官宦人家的……”岳西轻声说道。
冯继宗皱起了眉,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而岳西也根本没想解释,依旧慢步往前走去。
眼瞅这大坝就在眼前的时候,他们被官兵拦住了去路:“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第十章 趁火打劫
一行人在离着大坝没有多远的地方被官兵拦住了去路。冯继宗看了岳西一眼随即提步向前,“走吧。”岳西吩咐一声已然往回走去。
只是才走了几步她又回了身,登上大坝的台阶上两边都有人提灯而立,一行人正在灯影里缓慢的拾阶而上,影影绰绰的,岳西能看见那些人大多穿着官袍,而被这些人簇拥着往上走的那人却穿着一件淡色的锦袍,手里还摇着一把折扇。
那人如有所感,不经意的回头望去,只见身后一片星星点点的灯火,哪里看得清拢在夜色中的行人。
“公子!这么快就回来了?”穿着半截蓑衣的妇人还站在路边招揽生意,看见岳西不禁喜笑颜开的迎了上来。这次她有了分寸,没等冯继宗拦住便停住了脚步:“还给您留着一张桌子呢!”
“好。”没有废话,岳西提步跟着妇人朝着她家的铺子走去。冯继宗赶紧跟在她的身后,寸步不敢远离。
一进食肆便有一股子烧酒加上鱼虾腥气的味道扑面而来,岳西如无其事地站在门口往里看了看,如今已经入夜,这家铺子里仍旧坐满了高声喧哗的食客,在她进来的瞬间,铺子里瞬间安静了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这位公子,您往里走!”没想到真招揽来一桌客人,那妇人殷勤的招待着:“您几位啊?”
“捡你们这里拿得出手的菜上几个就是。”岳西走到窗边唯一空着的桌子边坐下,而只有两个护卫跟在她的身侧,冯继宗则带着余下的几人散开将这间食肆的周围监视起来。
岳西身上穿着长及脚踝的黑色斗篷,头上扣着深深的风帽,似乎是很怕冷的模样,而且任何人都看不清她的容貌。
坐下之后,她和随意的将风帽推开,露出了自己素素的一张容颜:白皙的皮肤,光洁饱满的额头,大而明亮的一双眼睛,以及小巧的鼻子和嘴巴,那是一副干净得不能再干净的少年模样,只是稍嫌羸弱。
她一只手拢着斗篷,正好遮住隆起的腹部,岳西望着窗外随意问道:“这里总是官兵把守?”
“来官兵了?”妇人解了斗笠挂在墙上,听了岳西的话只是摇摇头:“此处里港口还有几步路,平日官兵只守在港口,若是到了这里,那一定是大人们又来巡视水坝,别说是外来的生客,便是我们当地的住户也是不能过去的。”
“嗯。”岳西微微点头,眼神从望向窗外移到了铺子里,对上四周望向自己的视线,她皱了下眉头,抬手又把风帽扣在头上:“我去车里等着,等下菜好了装进食盒带走。”
对着身后的一个侍卫吩咐了一句,岳西起身离坐快步出了铺子。
马车已经停在了门口,她快步上了车。
不大会儿功夫,侍卫挑起帘子把一只瞅着脏兮兮的食盒放在了车厢里,谁也没有说话,马车立时离开了铺子门口,结实的车轮轧进一个不大的水坑,溅起一滩积水,手里拿着一锭银子的妇人匆匆追出来送,也只看见马车奔驰而去的背影。
“这位公子出手阔超,才四个菜就给了一两银子呢!”她笑着把手里的银子纳入怀中,美滋滋地说道。
回去的路上,马车略显颠簸,岳西撩了帘子低头往地上看去,入眼的是一地散乱的车辙印记。
“当家的?”骑着马随在马车边上的冯继宗沉声问道:“是不是走的太快了?”
“嗯。”岳西点点头。
“稳着些!”冯继宗马上对着赶车的侍卫吼道。
“是。”侍卫应了,将马车往道边上赶了去,错开路中被压坏的地面,车子果然稳了下来。
回到小渔村的时候,只有岳西临时租住的院子还亮着灯光。
锦娘,苏谨言还有喜来都没有歇息,两个大人默不作声的立在各自的门口,而喜来则已经站在了院子的外头。
看着一对而黑影快速的移动过来,喜来回头对着院子里喊道:“回来啦!”说完便迎着马车跑了过去。
“我带了夜宵回来。”岳西下了马车,回身把食盒拿出来递给喜来:“有鱼有虾,吃的时候留神点儿,别被鱼刺卡住!”
打发了喜来,见锦娘和苏谨言也没有睡觉,岳西也不多话,将这二人一起招呼到了自己的屋子。
食盒已经打开,四只装的满满的大盘子摆在桌上,喜来拿了碗筷进来,摆在每个人面前一副,而后低头吃东西,并不打扰大人们说话。
岳西笑着揉了揉了孩子的头发算是鼓励:“就这几天,你们两个明儿一早就去码头盯着。”岳西压低了声音对锦娘和苏谨言说道。
“今儿我在大坝跟前走了一遭,看见几个当官的夜里还去勘察,想必是已经等不及蓄水,不日大坝就会开闸放水。”
岳西一开口,锦娘便起身关了房门,她一边认真的听着当家的说话,一边瞅着不太干净的几盘子菜皱眉。
注意到她的表情,岳西拿了筷子给她:“尝尝,虽然这些东西算不上珍馐,但绝对是美味!”
“鱼虾就吃个新鲜,多吃点儿!这个在帝都都吃不到呢!”
锦娘被她说得将信将疑,结果筷子来加了一点鱼肉放进口中,马上就点头称赞道:“还是当家的你会吃!这味道却是与京里做出的味道不同!”
“当然不同了!”岳西又指了指苏谨言面前的筷子,示意他也跟着吃几口:“我们平时吃的都是淡水……呃……就是河里长的鱼,这里是海河交汇处,你们吃的这是海鱼!”
“既然大坝放水,那停靠在这里的商船势必就会进入运河往帝都去,而别处的商船也会往这里进驻,当家的让我们去大坝做什么?”苏谨言拿起筷子并不吃东西而是开口问道。
“你们猜猜?”岳西贼眉鼠眼的看着坐在桌子两边的两个‘老实人’。
“到码头……”锦娘想了想才说道:“当家的莫不是想挑些外阜运进的新鲜玩意儿拉回去?”
“就我那辆马车,再加上您二位乘坐的两辆马车,咱们能拉多少货回去?”岳西笑着摇头。
“那……”苏谨言心里隐隐的有了答案:“当家的只让我们两个去,那你呢?”
这话是很僭越的话,但是苏谨言问了。
他竟然问起了岳西以后行踪!
岳西脸上的表情不便,倒是瞟了他一眼:“我?说不准。”
“不过你们不必为我担心,明儿一早你们就去大坝那边找间客栈住下。记住,一定要找能装马车的客栈!”岳西岔开话题,并不想多说自己:“我也不瞒你们,我得到消息,这批停在码头的船里有不少是夹带了私活的。”
苏谨言和锦娘都放下了筷子,有些紧张的望着岳西。
“嘿嘿!别怕,咱们天平局做的是正经生意,咱们不挣那些造孽钱!”岳西目光是平和的看着他们说道:“我赌这些船都进不了运河,也进不了码头卸不了货!而那些停在码头的大量的马车必定就成了废物!马车的主人肯定想扔了它们逃命,这个时候……”
岳西没有再往下说,而锦娘也苏谨言也恍然大悟:“原来当家的是想趁火打劫便宜收下那些马车!”
“什么趁火打劫!”岳西不乐意听了:“咱们拿银子买,真金白银的,又不是白要他们的。咱们这是做好事,要不那些马车也得白瞎了……”
难怪这次出京岳西执意要轻车简行,原是早就预见到了这一出!
苏谨言心里忽的一冷,他沉声说道:“那当家的您呢?”
“赶紧吃,吃了就回屋睡觉去!”岳西打了个哈欠,倒是神情很轻松:“我啊,不方便出面,这次出来……”她抬手指了指了天,小声说道:“他不许我离京!我不是贪财么……所以这个捡漏的事儿得你们二位去做!”
“哦!”锦娘接着问道:“马车收了以后呢?”
“别光顾着买车马,还得顾着看看牲口,记住喽,使劲压价,别含糊!”岳西咬牙切齿的嘱咐道。
“明白!”锦娘一想马上就要有大量车马归了太平局,心里便翻腾起来,小小的激动了一把:“当家的,咱们也得在这里开个铺子吧?要不……”
“这里是要开铺子的。”岳西瞅着她说道:“但是你不能留下。”
“为什么?”锦娘诧异的问道:“你是怕我没本事耽误了生意?”
岳西摇摇头,看着她轻声回道:“锦娘,你实岁二十三啦!我不能耽误了你们……”
锦娘一怔,心里也跟着想到:入宫那年我多大来的?是十五岁。一晃,这都快十年了……不只是我,家里的那些姐妹都二十三啦!
……
天亮之后,锦娘和苏谨言带着撅着小嘴黑着脸的喜来一起上了马车去了码头。
岳西让冯继宗分了六个侍卫过去:“他们带着一大笔银票,必须保护妥当!”
冯继宗拗不过她,只能照办。
留在岳西身边的侍卫只剩了四个,这让冯继宗提心吊胆起来!
夜里睡得晚,在锦娘他们几个走了之后岳西又睡了一个回笼觉,傍晚的时候,她一个人在海边金黄的沙滩上坐了良久,远远地看着她与赢素曾经一起爬上的那块巨大的礁石发呆。
“冯师傅,备车,今晚咱们再去大坝瞅瞅去!”暖洋洋的太阳缓慢的沉入天际,苍穹里只留了一丝暗红的光亮,岳西望了一眼天边,缓缓的起来身,平淡地说道:“今晚啊,估计该有好戏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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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醒!醒醒嘿!
咋都不说话了~
☆、第十一章 明修栈道
大个儿一边系着腰带一边从院子后面的茅厕走了出来,肚子还是丝丝拉拉的疼,他弯着腰,因此显得身子更加的矮小。
刚才外面马车驶出的声音他听得真切,但他走不了,大个儿吃坏了肚子,已经拉了一天稀。
“这位……”站在院子里的妇人袖子挽的老高,一看就是才煮好饭的样子,她看着大个儿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
“有事儿?”大个儿仰视着她,皱着眉问道。
“那位穿黑袍子的公子让我和你说一声。”说着话那妇人还谨慎的四下看了看,她走近大儿弯腰在他耳边说道:“?4 俏还铀嫡饣爸荒芨闼怠?br /> 妇人说话的时候口中呼出的气息吹到他的腮边,大个儿莫名其妙的红了脸:“说……说……说吧!”
妇人心里更加的可怜他:这人没法看了!身子短小不说还是个结巴!
“那位公子说,让你跟着他们去码头,不要找她,一定不要找!她有紧要的事情做!”
大个儿猛的侧头盯着那妇人问道:“是我们当家的说的?”
“是,就是那个公子。”妇人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哎!他说让你一定赶去和他们会合……”
“多谢!”大个儿冲着那妇人拱拱手:“劳烦嫂子帮我雇辆车,我这就去码头。”
……
今日大坝前的一条街道上似乎比昨日还热闹,岳西缓步走过去的时候竟没有看到昨晚揽生意的妇人。想是她家的铺子已经忙得走不开。
一直走到大坝跟前,这次倒是通行无阻,沿着长长的台阶,她一步一步地走了上去。
冯继宗跟在她身后两个台阶的位置上警觉的四下张望着。
通往大坝顶上的台阶隔着一里路就会修建一条,岳西走的这条正是昨天官员们巡视时走过的那条。
大坝顶上已经有了不少人,如今都朝着一个放下张望,岳西往远处走了走,离开了人多的地方。
低头望向大坝下面,看着已经升了老高的水位,岳西脸上露出一丝冷笑:难怪那些人那么高兴,原来是终于可以开船了!
大坝上人声鼎沸,远处灯火通明的码头上也是热闹非常,能看见穿着官兵模样的人在岸上走动,而河道上一直挂着大昭水师标志的船只也静静地停靠在一边。
“发牌子了……听说有的船过了晌午就拿到放行的牌子了……昨夜里大坝就放水了……”
附近人们的议论声不时的传进岳西的耳朵,听得出大家都挺高兴。
等了这么久,终于有了结果,也应该是高兴的事儿……
一阵疾风刮过,扬起岳西的斗篷发出猎猎风响,她赶紧转身背风而里拢着了斗篷。
她现在有孕在身,如是迎风站着是很容易被人看出异样的。
“当家的,这里风大,底下又水疾……”四个侍卫分别站在岳西四周,互相看了看,冯继宗还是开口劝道。
“无妨。”岳西淡淡的说道,声音很快被风吹走。
河道上有船只在移动,走远,这些船只想必就是拿到了通行令牌的。
岳西又往大坝的边上走了两步,冯继宗却已经先她一步立在那里,岳西对着他一笑,果然停住了脚步。
就在这时,那艘一直停在边上的官船却动了,并且似乎远处也有船只往码头靠拢!
这个时候拿了令牌的船只都会驶出码头进入运河,哪有往码头靠拢的?
站在大坝上看热闹的众人先前也只是无心的往远处瞅瞅,待到那些挂着大昭水师旗帜的官船从大坝前气派的行驶过去的时候,众人才隐隐约约的觉出了不对劲:“水师船怎么也来凑热闹?那这些船还怎么出港啊?”
你终于出手了!
岳西轻叹了一口气。
抬头望向夜空,黑沉沉,被风吹着的云彩飘得很快……
“明天会是个大晴天!”岳西忽然开口说道。
“下去吧。”她步履轻盈地朝着台阶走去,哪里看得出是个有孕在身的妇人模样。
而跟在她身边的侍卫却明显的觉出当家的身上有什么东西变了,现在的她分明带着种尘埃落定的笃定与踏实!
大坝上所有的人都聚精会神地往码头方向张望的时候,她却已经转了身,如同身后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一般。
与她无关,的确如此。
心里有一道结,就在她转身的时刻已经被岳西放下了。
“怎么回事?!”
来时一路畅通并未有官兵拦阻,而下去的时候大坝下面却已经摆了木障,并且被层层官兵拦住了去路。
原本追在岳西身后的几个汉子眼见的她被官兵拦了下来,不禁互相对视了几眼,随即迅速地隐在了人群中。
“何事?”冯继宗开口问道:“为何拦住我家公子的去路?”
“岳西?”为首的将领手里拿着公文对着岳西扬了扬。
“是我。”岳西轻声应道。
“你家的船只夹带了私盐已经被查抄出来,有什么话都到衙门里和大人去说吧!”那名将领伸手拉起岳西的风帽看清了她的容貌之后对着官兵一挥手:“带走!”
“谁敢!”四个侍卫动作协调一致,分别朝了四个方向将岳西围在了中间:“冯大人!”
其中一名侍卫低声叫道。
冯继宗一愣神的功夫,岳西已经开了口:“算了,别折腾了,我跟着你们去就是了……”
“哎!这就对了,懂事儿!”那名将领脸上的神情顿时放松下来,他见怪不怪地说道:“今儿晚上像你们这样的人抓的多了去了……好好和堂上的大人说说……”他对着岳西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钱,挣不完,该花你得花!”
“嗯。”岳西笑着点点头:“明白!”
一行五人先前还是优哉游哉地站在大坝上看热闹,转眼就成了阶下囚进了囚车,这变化委实太快,倒是车里的五个人都很镇定,没有半点慌乱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