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概知道后世对应的那些藩国的名称,也能大概知道大昭各地的有名的特产,根据她所学的那些历史知识,岳西只要将这些充分利用起来,那就是她得天独厚的资本了!
“当家的,你可真敢想啊……”锦娘听了岳西的解释几乎目瞪口呆,半天才说出话来。
“可我还有一点没想明白。”同样目瞪口呆的柳画楼理智尚存,他不解的问道:“当家的为何非要选定和番邦的人做生意呢?”
“很简单,不止是抚宁,只要是大昭的生意人无一例外都会被大昭的时政所影响。比如你们眼前看见的,几个月前明家的案子到现在都让抚宁的港口货运萧索。”
“而藩国由于路途遥远,就算消息再灵通的人士想知道大昭国的消息也要个把月甚至更长的时间,所以他们会一成不变的继续做自己的生意。”
“因此,我们和藩国的生意人做声音反而是更加稳妥,是不是?”锦娘小声说道,就怕说错了话。
岳西这次点了头:“是的,大昭国内很多官商勾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藩国的生意人大多只是做生意,倒是说更加的稳妥。”
“明白了!”柳画楼终于听明白了岳西讲的那些东西,心里正是豁然开朗的时候,他眼睛发亮的说道:“那咱们以后的生意可是要做遍天下了!”
“呵呵!”岳西抬手往车外指了指:“别以后,现在手头上就有挣钱的生意可以做,虽说不是大买卖,可能做得很长久。”
“现在?”锦娘和柳画楼同时望向车外,只见了远处茫茫的大海。
“你们看得太远了,近处就是。”岳西叫停了马车,几个人先后跳了下去。
“看见了吗?”她走到路边指着海岸边岩石缝隙里生长的一大片一大片的绿色东西说道:“老子上次来就看见这些东西了,就是没有机会下手呢!”
“那是什么?”几个人下了路基朝着海滩走去,锦娘边走边问。
“这个当地人叫‘石莼菜’,你们看看这里到处都是!”岳西走过去弯腰掐了一段放在鼻尖闻了闻,随手递给了柳画楼:“可以做饲料。”
“哦。”听到此,柳画楼和锦娘已经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太平局后院的那些大骡子大马了。
“我们也可以吃。”岳西又接了一句:“我是想给人吃的……”
“……”
“这好吃吗?”锦娘接过看着眼前那绿油油的一大片东西,菜不菜草不草的,她怕那上面不干净,没敢去碰。
“这是很东西啊,只是我们帝都里的人不认识罢了。”岳西弯腰捡着漂亮的拽下一些来两手抓着往回走:“咱们一会儿就做着试试。”
……
不大会儿功夫,马车到了太平局抚宁的铺子。
没有得到消息的掌柜正在大院子里给一匹马修剪马鬃,岳西从外面一进去,就看见一匹梳着‘中分长直’大马正无可奈何的被人折腾!
“卢掌柜。”此地的掌柜姓卢,正是岳西手下的那些镖师中的一名,为人谨慎小心。岳西也正是看中了他这一点,才把他派到了抚宁看着铺子。
“嗬!”铺子里没什么生意,卢掌柜闲的难受,正撸胳膊挽袖子的跟马较劲,见天的打扮后院的那些大马,如今已经他统一的将这些马的马鬃都剪成了一个模样,他瞅着是挺利落,可落在岳西的眼中,这些高头大马各个都像长脸小特务!
“东家,真没想到您能来啊!”卢掌柜手里拿着一把大剪刀,放哪儿都不合适,末了,他给揣在自己的衣襟里了。
岳西看得眼角一跳,就怕等会儿他再给忘了,再把自己戳个窟窿出来!于是赶紧指了指说道:“卢掌柜,这个还是放屋里去吧。”
“都屋里坐!”卢掌柜从善如流,拿出了剪刀,领着众人进了屋。
岳西给双方做了引荐。
卢掌柜脸上没有表示,心里却犯了疑,怀疑东家是嫌弃自己几个月都没有做成一笔正经的生意,带了人过来替下自己。
“这里挺不错!”岳西不用看也能知道卢掌柜那点心思,于是一张嘴先安抚了下他。
“惭愧!惭愧!”卢掌柜含羞带愧地冲着岳西一抱拳:“铺子开了几个月,还……还没什么买卖呢。”
“着不赖您。”岳西负手在正屋里四下打量了一番,提步往后院走:“就凭咱太平局的金子招牌,以后还怕没有生意?”
“那是。”卢掌柜口中应了,心里却依旧打鼓。
他来了抚宁几个月,车马铺子的情形也是看的清楚,如今的抚宁码头那些官船都是用兵营的车马运送货物,哪里轮得到他们?
并且车马铺子也只剩了两家,另一家是开在县城里,也是惨淡经营,眼看着就要玩完!
前前后后的看了一遍,铺子里的几名驭夫以及两名伙计亦都是心惊肉跳的站做一排候着岳西训话。
岳西却让侍卫拿了车里的石莼菜送去了厨房,她也跟着进了厨房。
“东家拿那些喂鱼的石莼做什么?”伙计都是当地人,认识侍卫手里的东西,不禁小声嘀咕道。
卢掌柜摇了头:“想必是铺子不挣钱,以后都让咱们吃这个了……”
……
午饭的时候,岳西做的两个菜上了桌。正是从海边带回了的那些新鲜的石莼菜烹制而成的。
一碗是用蒜蓉凉拌,一碗是用肉丝炒了的。就着大米粥馒头,锦娘和柳画楼头一次吃这样的食物,倒是都觉出了好吃!
“没想到这东西看着不怎么样,口味倒是不赖。”锦娘轻声说道:“当家的是想把这些石莼运到帝都贩卖吧?”
“是啊,你们也看见了,这种石莼海边到处都是,在此地是在普通不过的东西,不值什么的。”岳西也放下了筷子,看着卢掌柜说道:“卢掌柜,眼下码头上的事情少,您就先收石莼菜吧。”
“收这些倒是不难,可当家的,如今天这么热,这东西没等运到帝都就烂了啊!”卢掌柜赶紧提醒道。
“咱们不收新鲜的。”岳西看着饭桌边上几个人:“卢掌柜说的没错,如今正是夏季,帝都各种果蔬非常重映,此时就是能运过去,也卖不出价钱来。”
“我是让您现在就开始收晾干的石莼,咱们后院的库房不是都空着?您都给我存上这个,有多少要多少,只等入了冬再往帝都运!”
帝都一到了冬日,各种菜蔬便少的可怜,此时才是销售石莼干菜的最好时机……而一直苦于没有生意太平局,也有了生意。
……
二十多天后,皇极殿内,赢素正一册一册的翻阅着户部选送上来的奏折。
其中冀州府的奏折已经停在他手中良久,他盯着那上面的一行工整的蝇头小楷看了几遍,那不过是地方官员例行汇报日常政务的寻常的话语,是说经过几个月的治理,抚宁终于日渐起色,有客商大肆采买当地的特产石莼……而那间铺子的名字就是太平局!
☆、第三十七章 不谋而合
端详着手里的奏折,赢素几乎用了全部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立时就要赶去抚宁的想法。
抚宁离帝都并不远。他若是弃掉马车改为骑马,两日就可以到达。
再一次看了户部将折子送上来的日子以及折子落款上的日子,赢素将折子合起放在了书案上。
起身走到大殿的门口,立在门口的内侍见他过去忙躬身打开了宫门。赢素并未出去,只是站在门口一手横在胸前一手摸着自己的下巴,眼睛望向门外无垠的夜空。
“我怎么就看不透你呢……”他喃喃自语道。
从岳西对他避而不见至今,赢素都坚信她就在帝都附近不会远离。
原因再简单不过:两个孩儿太小,太平局买卖越做越大,她都不可能离开太远。
就是因为坚信自己的判断,赢素才锲而不舍的有了功夫就在城里城外的翻腾,用赢绯的话说:他们君臣是成了小蟊贼了,尽干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那份奏折上只有一句提到了太平局,赢素却马上明白:定是娘子去了抚宁!只有她才会注意到那些多到连当地百姓都不用正眼看得石莼。
与娘子在一起了那么久,直到此刻赢素才意识到了一点:他不懂她!
赢绯曾经不止一次地对他说过:“岳西不同于寻常的女子,她不是任何你能想象的样子,她是岳西,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岳西……”
可太阳哪有打西边出来的?
赢素闭了眼,心中苦涩异常……
太平局在抚宁大肆收购石莼干菜,实在是帮了他大忙!
明家一案,几乎让靠着港口吃饭的抚宁百姓遭受灭顶之灾!几个月,当地的百姓敢怒不敢言,但私下里那些骂他侮他的言论已是在悄然兴起。
赢素不是不想快速地将港口恢复到往昔的样貌,那样当地的百姓就可以照常过起吃穿不愁的日子。
可在明家被灭九族的严苛局势下,那些与此案没有任何牵扯的生意人也刻意的回避了将货物走水路运往帝都的路子,改由陆路甚至暂且弃了北方的生意!
没有商船的港口,如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赢素在彻底处理往明家一案后,也只能等着此案的余波过去之后,在颁布几条有利的政令,将南方的生意人再吸引过来。
但这些都需要时日去慢慢的实行。
百姓的家里都已无米下锅,谁还有这个耐性等呢?
好在抚宁的地方不大,当地的百姓也并不多,太平局收购的又是海滩上随处可见的东西,虽然收购的价钱便宜,但无本的买卖还是让当地人非常高兴的接受了,现在抚宁除了出海打渔的渔民,留在家里的家眷,不论老小都会到海滩上去打石莼,用海水将上面的沙洗净,拿回家晾成干菜,最后论斤卖出去,积少成多,总算是有了进账!
走到倚墙立着的那一排又高又大书架前,赢素拿下一卷画轴来,回身一看书案上已经被满满的奏折占满,他拿着东西回乐内殿。
蹬了脚上的鞋子,他盘膝坐在地毯上,将手里的画轴摊开,那上面描绘的是大昭的地图,很清楚的标注出了城池,河流以及山谷等地。
时隔这么久,娘子一定早就离开了抚宁,而现在留在太平局各处铺子以及西厢村的眼线并未送回任何消息,那娘子就就是还没有回到帝都。
赢素眼睛盯着地图,先找到了抚宁,然后一寸一寸地往抚宁边上的地带寻去,他单手死死的攥成拳头,秀气的眉峰蹙起,气哼哼地,一看就是怄气的模样……
……
岳西并未在抚宁久住,安排好了收购石莼干菜这件事,她马上就离开了。
抚宁离帝都太近,离他太近,而此时有大把的事情要做的岳西实在不想与赢素多纠缠。
“当家的,咱们这是去哪儿啊?”马车走走停停的,锦娘瞅着不像上次他们去钱塘的老路。
“我也不知道。”车上两侧的车窗打开,岳西的视线一直望向车外。
马车一直沿着离海岸线不远的地方走,沿途她看了很多地方,还没有找到一处大的港口。
这是岳西脑子里根深蒂固的东西,她一直认为道路和运输是一个国家兴旺所必须先发展的事情。
曾经,她也曾与赢素随意的谈起过这些,然而赢素只是笑着对她说道:“后宫不得干政,娘子虽为入宫,在外面也是不该考量这些,你若有心,不妨多想想为为夫烹几个小菜!”
自此,岳西便再未就此事与他提过一字半句。
“为何要沿着海岸走呢?”马车在路上行进了数日,柳画楼渐渐地看出了些问题,只是还没等岳西搭话,他自己倒是想出了结果:“莫不是咱们太平局以后连水路的生意也要做?!”
这想法有些惊人,锦娘听了马上接口道:“那得投进去多少银子?一只货船不知能抵多少车马!”
“太平局只做陆地上的生意。”岳西收回视线,看着车里的两个人笑道:“再说咱得给人留口饭吃啊,不能见着挣钱的事儿太平局就往里插一脚。”
后一句话是玩笑话,柳画楼和锦娘脑子里光琢磨着岳西接下来的安排了,谁也没笑。
岳西只好继续说道:“帝都现在能走远途的车马铺子有十几家,他们开的比太平局早,也都有各自交好的客商,这样的生意并非不能做,但,从人家的碗里抢口饭吃终是要伤了和气。”
“太平局资历尚浅,我们不能四处树敌,因此我想看看沿途的口岸有多少货船经过,咱们得另外开辟出一条路来,也省得几家铺子都琢磨着官道上的那点生意!”
“咱们太平局是车马起家,当家的怎么老盯着河上海上的船看?”锦娘小声问道。
“你看……”岳西先抬手搭在锦娘的肩上,将她上半个身子拉向自己,指着车窗外面说道:“你看外面走着的那些人,都是两条腿配合好了才能走得快走得稳。”
“我也不会经商,只是我知道人得靠两条腿走路才稳妥,现在的太平局虽然车马是帝都那些铺子里头一份,可咱们的铺子资历浅,相熟的客商也少,若也想别家铺子一样只顾着陆路显然是干不动人家的……”
柳画楼侧身坐着,就见两个女人搂抱在一起,神色认真的侃侃而谈,偏偏一个清瘦高挑打扮成了俗世佳公子,而另一个温婉端庄是个闺秀的模样,这二位容貌俱佳,落到外人的眼中定是会认为十分的般配……柳画楼看得十分的刺眼,他不动声色的翻了个白眼儿,扭头看向了别处。
两年后,赢素深感粮食辎重需求增长的数量只倚重陆路车马是根本无法完成的,而下定决心兴修漕运!夫妻二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伺候赢素颁布旨意,大昭境内开凿几支河道,更是逐步贯通,直至帝都,并在京门附近设五处粮仓,完成南粮北调,开创了大昭水运与陆运并行的先河,将漕运制度与税收制度结合起来,鼓励运河两岸的农户自主将当年的粮食运送到官府指定的口岸,则可以用运送的资费抵消一部分粮税,充分调动了各种力量,只用了不到十年的时间,就完成了将粮食运输牢牢地掌握在帝国政权的手里的过程!
“问问,咱么走到什么地方了。”这回是岳西对着赶车的侍卫发了话。
“马上就到登州了。”骑马随行的侍卫马上接口道:“此处不太平,常闹倭寇,属下吃军粮的时候就是这附近驻守。”
“登州……”这名字岳西也觉得似曾相识,似乎是现代也有不少地方叫登州的。
“不走啦,找个地方住下。”她吩咐道。
“人家才说了这里不太平,闹盗匪,你怎么还要留在这里凑热闹?”锦娘不解地问道。
“那是倭寇,比一般的盗匪还凶悍不是东西!”岳西不以为意地说道:“我就是觉得奇怪啊,这里瞅着穷乡僻壤的,怎么还能招了贼呢?”
“听着怪吓人的!”锦娘和岳西挤在一起,小心的往两边的车窗外望去:“甭管他们抢什么,咱们还是躲着点吧……”
“信不过我?”岳西笑着将不知不觉靠在自己身上的的锦娘抱在怀里说道:“放心,若真是有了危险,咱们有马车,肯定跑的比倭寇快!”
见锦娘口上不说,眼神还是狐疑地望着自己,岳西马上摆出一副正经的面容来伸手比划道:“你知道倭寇为什么叫倭寇吗?”
锦娘摇摇头。
岳西伸出两条腿去齐着大腿根比划道:“那是因为他们脾性虽然凶残无耻,可这些人的各自矮小,最高的也就到我这里,所以锦娘你遇到了他们也别怕,就你这样的身量,一个人打他们三四个都玩儿似的!”
“真的?就这么高?”锦娘张着嘴觉得岳西说的很是匪夷所思,脑子里想象着一群半大孩子拿着刀枪做了土匪的样子,觉着还是有点吓人:“他们个头儿虽然矮小,可他们有刀枪啊!”
“谁说他们用刀枪?”岳西靠近锦娘小声说道:“他们倭国离咱们大昭可是不太近,而且连年的内战,哪怕是个铁片子都得被那些乱七八糟的军队收了去,所以这些做了盗匪的倭人没有刀枪可用!”
“啊?没有刀枪还敢来抢?”
“他们都是随身带着棍子的。”岳西盯着锦娘的眼睛说道:“因为个子矮,所以这些倭寇是专门拿了棍子敲人的腿!你若真遇到他们可万不可在一处站着,你得跳!不停的跳……让他们敲不着你的腿……”
“哎呦!一直跳啊……”锦娘才想下车了跳几下试试,一眼瞥见侧身坐在一边儿的柳画楼已经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立时知道自己又上了当家的的当,她一把推开岳西红着脸骂道:“胡说八道!你个皮猴子!又哄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