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岳西把举了半天的肉放进口中,大口嚼着,她不再正眼看韩阳春:“还陛下能给我的你都能给呢,不过如此……”
“呵呵……”韩阳春意味深长地瞟了她一眼,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你的陛下可是撇下你跑啦,你还费尽心思的拖延时间,还想借我的手除去自己的手下?确是用心良苦啊……”
这回岳西不说话了,专心致志的吃东西。
只是她吃的非常特别,一双筷子在肘子上扒拉来扒拉去,光挑上面的皮吃,大海碗里统共盛了两个个头不小的肘子,不大会儿的功夫便都没了皮,光溜溜的躺在汤汁里,露着粉白色的肉!
“你怎么这么吃东西?”韩阳春一直盯着她不住嘴地吃东西,直到她终于放下了筷子才问道。
“我就爱吃猪皮。”岳西从袖笼里拿出一方帕子来细细的把油脂麻花的嘴唇擦了个干净。
“那这肉不是都糟践了?”韩阳春看着她碗里的两块‘裸肉’有些不满的说道:“这样糟践吃食可是不好!”
“嗯,也对!”岳西马上点头,端着大海碗送到了桌对面韩阳春的面前:“别糟践了,你吃吧。”
☆、第四十八章 惊天秘闻
韩阳春低头瞅着自己面前那两只光溜溜的没皮肘子,伸手拿起了筷子。
一屋子的汉子看得眼儿都直了!不知道吃穿用度都颇为讲究的主子对着别人吃剩下的东西能如何下箸。
“妹妹吃剩的东西赢素会吃吗?”他轻声问道。
“没试过。”岳西饶有兴味地盯着他,‘嘿嘿’笑道:“我看你挺会过日子,他们跟着你倒是不用大管家了!”
韩阳春抬眼看着她:“又挖苦哥哥?先是说有个身量跟我差不多的太监被打折了腿,这会儿我又成了他们的大管家了?”
‘扑通’!‘扑通’!
他淡淡的几句话让屋里的人跪了一地:“主子,这个人嘴太贱,留着光惹您生气,不如……”
“赶紧吃吧,别糟践了。”岳西笑嘻嘻的截住了众人的话茬,再让他们说下去肯定没好话!
“呵呵!”韩阳春笑出了声,‘嘶嘶’的抽着气,听到岳西的耳中倒觉得他像条毒蛇在吐信子。
“哥哥养的起你。”他把一双筷子重重地插进肘子然后轻声吩咐道:“记着点儿,我妹妹吃肉就爱吃皮,以后每顿饭都给她炖一碗猪皮……”
“是!”跪在地上的汉子们齐声应了,岳西好笑的瞅着他们道:“呦!应的这么大声儿,你们都是做饭的厨子啊?”
“……”所有的人都闭了嘴,都琢磨着找没人的时候揍这黑衣小子一顿!
“你小时候嘴可没这么厉害。”韩阳春瞟向岳西,笑得一丝两气阴森森的:“妹妹,我听说你在行宫里都死了一次,还被人给装进棺材里给埋了……”
岳西的眼神闪了闪,没有言语。
“你看,那个时候赢素在干什么呢?”韩春阳低着头,说话的声音不高且缓慢:“他那个时候可是一心一意地对花朝好,好到……”
他忽然顿了下,伸手端了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好到花朝都在哥哥的面前替他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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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应该感谢我啊!”岳西一拍桌子,震得上面的碗碟稀里哗啦一顿响:“你家花朝明显这是变心胳膊肘往外拐啊,她死了不是正好吗?”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韩阳春沉了口气接着说道:“我是想告诉你,赢素对花朝很好,你难道不生气吗?”
“嗤!”岳西一撇嘴:“我干嘛生气?老子是昭阳正宫,到什么时候,也不管后宫有多少女人见了老子也得跪下磕头行礼!”
“好,很好。”韩阳春点点头,修长的手指抚着酒杯低声说道:“妹妹要记得自己今日说过的话。”
“记不住。”岳西马上翻脸:“老子从下到大说的话多了去了,基本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你让我都记得,那不是强人所难么!”
韩阳春低头看着自己的靴子,有气无力的笑了笑,不再和她废话:“妹妹你说,赢素怎么还不来救你呢?”
“啊?”岳西皱眉,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来:“你不是真以为我在拖延时间吧?”
韩阳春不说话,只低着头,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这里离着登州城不算太远,那里的守备是你的人吧?”看见韩阳春抬头望向自己,她接着说道:“这条街上所有的房子里都被你的人埋伏好了就等着陛下来救我呢吧?”
“你怎么知道这条街上都埋伏的是我的人?”韩阳春沉声问道。
“我为什么告诉你?”岳西横了他一眼,回头喊道:“茶呢!饭都吃了半天了,茶怎么还没沏好?”
方才门口人喊马叫的那么热闹,街道两边都没个人出来看热闹,可见这些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没有上头的命令是绝对不会轻举妄动!单从这些人闭门不出的反应岳西就猜到这条街早就被韩阳春的人占了,也难怪大白天的他敢在酒肆里喝小酒儿!
少倾,一壶热茶被放到了岳西的面前,她先用茶水把桌上的茶杯里外烫了一遍之后,开始慢条斯理的喝茶,一杯接着一杯,显然是肉皮吃多了在叫水。
韩阳春出了食肆,一刻钟后他又提步走了进来,看见做小厮打扮的手下正提着一只铜壶愁眉苦脸地立在岳西身后,瞅见他进来,小厮低声说道:“都喝三壶了……”
“行行!不喝了!”岳西把手里的茶杯丢在桌上不耐烦地说道:“不就是喝几口水吗,你至于那么多废话么?”
小厮闭了嘴,觉着自己才说了几个字,她却说了一堆话。
“走吧。”韩阳春看了岳西一眼微笑着说道:“还得委屈妹妹一会儿……”
……
坐在密不透风的马车里岳西的手脚都被捆的严严实实,里衣已经被汗水浸湿。
她不声不响的盯着微微晃动的帘子,眼睛都不眨。
“记道儿?”韩阳春盯着她也看了好久,两个人乘了一辆马车,他舒舒服服的坐在铺了坐垫的凳子上,而岳西则被五花大绑地丢在地上,身子随着车子的行进而不时晃动下。
“我热!”岳西躺在车厢里翻眼往上看去,由下往上,正看见对方的两个大鼻孔!她马上错开了眼睛,心道:这角度不好,怎么瞅着他的脸那么长?瞅着我比我家宝气的驴脸还长!
一想到这里,岳西忽然愣住:我都好久没看见宝气了,记得最后一次做驴车是什么时候来的……
“忍忍吧,等到了地方就凉快了。”韩阳春从坐垫下面摸出一柄折扇来,慢悠悠地打开,弯着腰慢慢地给岳西扇着风:“你不讨厌我。”
“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个错觉了?”岳西马上回神儿,诧异地接口道。
“从第一次咱们见面我就知道,你并不讨厌我。”韩阳春面色柔和,话语轻柔,而岳西却听得毛骨悚然,精神紧张地盯着他,防备着他在车上对自己动手动脚。
“可哥哥为什么总是觉得你看我的时候像是在看另外一个人呢?”韩阳春果然朝着她伸了手,岳西马上往边上咕噜了下身子躲开了他的触碰:“干什么?!”她低声喝道。
“难不成过去我们就打过交道?”韩阳春的手还是伸了过去,从岳西的头上上捻起一根枯草,想来是躺在这车上才粘上的。
岳西看着他的手,心里淡淡的松了口气,觉着自己的表现有些过激了,这样是很容易激怒对方,让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的。
毕竟这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车上,一旦韩阳春发了疯,那后果是不敢想象的!
“哥哥不会碰你。”他用扇子挑起车窗上的帘子将手中的草棍儿扔了出去,岳西马上往外面扫了一眼,空中红霞一片,看着天色已到了傍晚时分。
“那是,我这幅尊容可入不了您的法眼,韩花朝可是大昭第一美人呢。”岳西违心地拍着对方的马屁,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韩阳春垂眼看着她,显然是不信这些话:“第一美人?月夕,你是瞧不起花朝的吧?不管怎么说,你是嫡她是庶,你看不起她也是正常。”
“没有。”岳西身子往车厢边上又靠了靠,让后背抵在车厢壁上,这样她被捆成一条虫子似的身子才能不随时滚来滚去的。
“没有吗?为兄却是不信。”韩阳春坐直了身子,也把后背抵在了车厢上,他眼神空洞地说道:“自古就是如此,不管是皇宫内院还是寻常百姓家里都是这样的,只有嫡子嫡女才是主子!”
“狗屁!”岳西不屑地接口道:“我确实看不惯韩花朝的白莲花绿茶婊做派,但这与她是不是庶女无关!”
“白莲花?绿茶婊?”韩阳春望向她,显然是没有听懂这句话。
岳西却并不打算多解释,而是接着自己的话说道:“天下芸芸众生,不管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还是蝇营狗苟的升斗小民都是如此,高贵的是灵魂,低贱的同样是灵魂。”
“韩花朝人前人后两幅面孔,在我眼中便是十足的看人下菜碟的贱人,这样的人如何让老子高看一眼?”
“人前人后两幅面孔?”韩阳春接口道。
“是啊。”岳西满眼不屑地回道:“她早就知道赢素认错了人吧?还不是顶着老子的身份在赢素面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认错人了……”韩阳春思索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难怪那天在御道街上赢素说了那么一番话,还吐了血……”
他扭头看向躺在脚下的岳西轻声问道:“你和赢素早就认识?”
岳西闭了眼,不准备与他继续这个话题。
那是韩月夕与赢素的回忆,她才不想与不相干的说呢。
“认错人了……认错人了……”韩阳春如着了魔反反复复地重复着这几个字,良久之后他才自言自语道:“他不过是认错了一个女人,而哥哥却被全天下的人都认错啊……”
“……”岳西仰着脸望向神神叨叨的他,越来越暗的车厢里,他那张英俊的面孔白的像纸!
“月夕……”韩阳春的声音如同飘飘渺渺的没有半分底气:“我看赢素与你看韩花朝是一样的厌恶!”
“他忍了七年,终于扳倒了明成,而本宫却直到现在都在忍呐……”
本宫?岳西心中诧异,脸上却没什么表情的仰视着他。
“怎么?你不觉得惊奇吗?”韩阳春忽然俯身靠近她,贴着她的耳朵说道:“本宫是嫡子,赢素是庶子,我才是先皇立下的东宫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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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贴!
晚了~抱歉!
☆、第四十九章 人有三急
“本宫是嫡子,赢素是庶子,我才是先皇立下的东宫太子!”韩阳春贴着岳西的耳边说道,而他口中呼出的热气扑在她的面颊上,岳西马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随即暗道一声‘不好’!
这样惊天的秘闻不论是真是假他都当着自己的面儿说了出来,那自己以后的境况实在堪忧!看来韩阳春是不打算放过自己了。
那以后她便只剩了两条路:被杀!或者被他终生囚禁!
这两样儿结果岳西都不想选,因此她得尽快找机会脱身。
韩阳春的话说得声音非常的小并且小心翼翼,显然,他是不想第二个人听到这些内容。
这个秘密压在他心里二十六年!久到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老了,久到他再不把找个人说说都会觉得自己要憋死了……
岳西侧过头眼睛望向车厢的顶部,没言语。
韩阳春缓缓的坐起,视线一直落在岳西的脸上,显然,对于她的这个反应感到疑惑。
“你不觉得惊讶么?”终于,他忍不住开口问道。
岳西眼神发直,目光散乱,看着倒像是要睡着的模样!
她翻眼看了他一眼,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如同听到了最无聊的事情似的:“老子一出生就是宰相的嫡亲女儿,十二岁大婚,我又成了大昭如假包换的皇后娘娘!可那又如何?现在还有谁记得他们的韩皇后?虽然我还活着,在世人的眼中却早就入土。”
“过去是什么身份有什么打紧?关键的是现在要怎么活。”岳西挪动了下身子,觉得胳膊被捆得太紧已经了麻木的意思。
“快到了,到了就给你解开。”韩阳春没有忽略她的动作轻声说道。
“孩子,我跟你说……”岳西嘴上信口开河着,脑子里已然飞快的运转起来,随时准备着逃走。
“孩子?”韩阳春笑笑:“愚兄怎么也虚长你几岁,你这么叫……”
“这个不重要。”岳西打断他:“我且问你,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个……”韩阳春又轻摇起手里的折扇,沉思了片刻,并未直接回答。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自古成王败寇,这是不变的道理。”岳西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只能自顾自的说道:“先不说你以前的身份如何,在世人的眼中你现在就是昭毅将军韩阳春!如果想改变这些,那么你首先就要做一个乱臣贼子,干掉赢素,那么以后的史书如何写,就不得而知了……”
成王败寇,作为帝王自然可以随意书写典史,而即便如此,天下众人悠悠之口如何防得?韩阳春细细地琢磨着岳西的话,心里倒是明白:不管以后我能不能夺回皇位,乱臣贼子这个罪名都是要担着了。
“昭毅将军……韩阳春……”韩阳春念叨着自己的名字,只觉得已经顺了口。
他苦笑了一下,又摇摇头:“韩阳春啊……我自己都觉着自己就是韩阳春了……”
“你本来就是啊。”岳西呲牙咧嘴的怎么呆都觉得不舒服:“抛开那个姓氏不说,阳……春……多好听!”
“妹妹觉得哥哥的名字好听?”韩阳春低头微笑着问道。
岳西皮笑肉不笑地一咧嘴:“好听啊。”心里却道:毛线!听见你的名字老子就想起阳春面!
“好听……呵呵!”韩阳春又是轻轻一笑。
岳西看得一愣:这小子没事儿老笑什么?不是常年压抑的疯了吧?
“主子,到了山下了。”马车忽然停下,有人在外面低声说道。
“下车吧。”韩阳春拿着折扇躬身往外走去,岳西单看他的侧影忽然觉得十分眼熟,脑子里一下跳出一个名字来:赢绯!
岳西神色一凝,虽然没有多问,但也猜测韩阳春大概与大昭的赢氏皇族有关系的,他方才说的的那些话没准儿是真的……
“嗨!”
听到岳西的喊声,已经下了车的韩春阳回头望去:“嗯?”
“拉兄弟一把啊!老子怎么起来!”岳西在车里瞪眼道。
“你这是……”韩阳春听她满嘴一会儿兄弟一会儿又老子的,就没句正经话!
俯身扶起躺在车厢里的岳西,他一挥手用扇子扇灭了挂在车厢壁上的蜡烛:“把她腿上的绳子解了。”
脚终于踩在地上,岳西踏实了很多。
外面天色很暗还未到全黑的时候,将将能看清脚下的路和出现在眼前的不算太高的山丘。
“给老子把这个也解开,都麻了!再不解一会儿就得坏死……”岳西很懂规矩,灰蒙蒙的夜色里,她并不大声喧哗,只是小声说道。
“系前面吧。”韩阳春吩咐了一句已经往山上走去。
捆了一道的麻绳终于解开,岳西手臂上的血脉骤然畅通她只感觉到了丝丝拉拉的疼!
不等她多活动,那个身子又高又壮的汉子已经又把她的双腕拢在一起捆在了身前,捆得很结实。
岳西瞪着他小声说道:“你主子不给你买大象骑你就跟老子使小性是吧?”
壮汉闭了嘴,不搭理她,捆好之后牵着绳子的一头也跟上了众人。
“盯住了她。”韩阳春回头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淡淡地说道。
“主子放心,捆得结实着呢!要是海风大,您拿着绳子,一准儿能把这小子放了风筝!”壮汉咬牙切齿的回道。
你妹的杂碎!这是有多恨我?还要给老子放风筝?放上去容易,再下来不就摔死了!岳西在心里暗暗骂道。
脚下不时有枝枝杈杈的灌木伸过来扫过岳西的袍子,她不敢分散精神,迈出的每一步都分外的小心,这是一条很少有人的走的路,否则脚下不会有那多湿湿的苔藓!
她回头往身后看了看,原本停在山下的马车已经不见了踪影,而她的身后还跟着一队汉子,天黑视线不好,岳西看不清这些人的面容,单凭装束来看应该就是在酒肆里的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