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是丞相的徐少卿任重而道远地前去求见皇帝,一是确认刘昭是否安康,再是商量如何应对成吉力英的要求。
——结果他站了一天,根本没见到刘昭的人。
徐少卿站在唐逸的寝殿外候旨,从早朝的时辰一直站到太阳落山,他再等不了,将出来传膳的大鹏堵住询问情况,语气自然好不到哪里。
大鹏也正为了不停作死的主子发愁,见到徐少卿不由想起当年出征平城两人一起抱怨唐逸的情意,仿佛找到了倾诉对象一般倾吐道:“徐丞相是不知道,皇上为了替主子试药让董太医给自己下了饕餮,主子一听就急了,抢着吃下田城配回来的解药,结果……田城医术精湛,就算解药当真无法解蛊,也不至于要人命吧,主子关心则乱,为了抢药妄动真气,如今蛊毒是解了,他一直没好利索的内伤复发,若不是皇上内力深厚日日为他渡气续命,主子这次怕是真要去见阎王!徐丞相你说,我主子那么娇气怕疼的一个人,平常吃点苦就跟姐姐撒娇,能动一根手指解决的事绝不伸两根,怎么到了皇上这里就跟换了芯一般?以主子的本事对付田城可不就是一根手指的事,用得着倾命而为吗?情爱的力量竟有这么可怕,再精明的人遇上也要变成傻子。”
徐少卿:“……”
大鹏虽是在向他抱怨,却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清楚,他悬着的心放下大半,刘昭没受伤就好。
正说着,有内侍来传话,“丞相大人,皇上有旨,您有什么事明日早朝时再说。”
竟是肯上朝了?
“你主子可一点不傻。”徐少卿得了刘昭的回复,拍拍大鹏的肩头,转身离开。
——唐逸突然放出自己实为女子的消息并不是表面上为了嫁给刘昭这样简单,真正关心则乱的人怕是刘昭。
当天夜里,已升为禁军统领的李皮登门丞相府。
李皮放着正门不走,飞檐走壁潜进徐少卿的书房。
“李统领,少卿恭候多时。”房内,徐少卿捧茶而坐,将另一杯刚刚沏好的雨前龙井腾空递给李皮。
李皮飞身落座,稳稳接过那横空而来的茶盅,品了一口道:“好茶!”
徐少卿开门见山:“太子殿下落水的真相想必李统领已经查明,皇上不问后院多年,除了太子再无子嗣,成吉力英隐藏数载终于露出狐狸尾巴,意图动荡我大乾国脉。”徐少卿说着也品口茶,却是忽然转了话题:“这是江南的贡茶,你可知道皇上为何年初忽然去江南巡视?”
李皮迟疑:“为了……唐姑娘?”
姑娘?
徐少卿一口茶没绷住噗嗤一声喷出来,亏得唐逸为了嫁人能想出这种损己的招儿,他至今对唐姑娘这个称呼有点接受无能。
李皮:“是我说的不对,徐相反应这么大?”
徐少卿连连摆手,“对!对!英雄难过美人关,皇上正值壮年,李统领说得再对不过!你说,成吉力英若是知道皇上宠爱的唐公子其实是唐姑娘,他挑唆魏贵妃残害太子不成,如今打草惊蛇,他下一步会对付的人是谁?”
李皮反问:“徐相怎知我今日会来?”
徐少卿苦笑,“因为我和李统领一样,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
话说到这里,李皮不再遮掩,掏出一封书信递给徐少卿,“当年春猎侯爷对李某有救命之恩,李某自当结草衔环。男子无法有孕,侯爷放出流言说自己乃女儿之身,目的该是为了引成吉力英对他下手,以便顺藤摸瓜除掉成吉力英安插在京的细作。皇宫内外如今流言四起,直指侯爷是成吉力英派来的杀手,皇上多日不曾上朝,明日大臣们就将联名上书请旨皇上赐死侯爷,震慑蛮夷来得使臣。”
徐少卿接过信函扫了一遍,微微蹙眉,这是一封成吉力英对杀手下令刺杀大乾皇帝的密函,密函竟是成吉力英亲笔,甚至还附有成吉力英的信物,“你从何处得到此信?”
李皮神色凝重:“我暗查多日流言的源头,发现成吉力英竟当真派了人刺杀皇上,而且就混在保卫皇宫的禁军当中伺机而动。是我疏于管理才会让奸细混入禁军,以致侯爷出事当日的消息走漏,惹得不明就里之人对侯爷妄加猜测,如今流言四起,魏贵妃撺掇大臣们联名上书,就算是皇上也不能与这么多官员作对,保住侯爷。”
徐少卿道:“所以你是打算让我用此密函替唐逸洗脱嫌疑,挫挫成吉力英的锐气,再顺便除掉魏贵妃?”
李皮点头:“密函我是先呈给皇上看的,皇上命我来密见丞相,说丞相自有办法物尽其用。”
皇上?!徐少卿心头一跳,他就说!
难怪刘昭明日舍得上朝了。
可怜他在唐逸房外站了几乎整一日,敢情刘昭是拿他给自己重新上朝寻个理由——真是纳谏如流的好皇帝呀,锅让他背,末了,他还要任劳任怨地替皇帝分忧解难。
任务完成,李皮放下茶杯感叹道:“侯爷与皇上的情谊……当年废太子逼宫先帝,你我俱在现场,如今想来,侯爷明明活着,却宁愿顶着死人的身份在江南一躲就是五年,只怕侯爷是无法面对太子殿下,更无法面对亡姐孝慈皇后,毕竟孝慈皇后是难产而死。侯爷对太子殿下那般当亲生儿子一样疼爱,太子落水,侯爷带病也要亲力亲为的照顾,更是决定为了保护太子留在皇宫,只如今侯爷昏睡不醒危在旦夕,却还有人要置他于死地!”
徐少卿心中吐槽,太子本来就是唐作死的亲儿子,嘴里冠冕堂皇道:“请李统领转告皇上,让皇上放心,明日唐姑娘一定能够化险为夷。还有句话徐某想对李统领说……”
李皮:“徐相有话直说。”
徐少卿道:“祥宁侯已死,从今往后这世上只有唐姑娘,李统领若是不想给已故的祥宁侯陪葬,最好将这秘密烂到肚子里。”
李皮脸色一白:“多谢徐相提点!”
翌日早朝,半数之多的13 大臣们联名上书,结果被当朝丞相挨个打脸。
魏贵妃与蛮人勾结之事东窗事发,蛮夷使臣灰头土脸的离京。
后宫妃嫔再无一人敢惹神神秘秘的唐姑娘,不出几日,唐姑娘姓唐名艺,实乃老祥宁侯养女的消息传开,皇帝下旨封唐艺为后,择日举行封后大典。
唐逸昏睡将近一月也不见苏醒,刘昭重新上朝之后,只要下朝就守在他身边看奏折,时常看得看得就从看奏折变成看他。
唐逸无意是长得极好看的,容貌清秀,五官精致,却不显丝毫女气。
刘昭伸手拂过他入鬓的长眉,怎样看都看不够一般凝视着他,似是忍耐到了极致,刘昭俯身在唐逸淡粉色的唇上浅尝辄止地一吻——却是一吻不可收拾。
那唇瓣香甜柔软得像在嘴里慢慢化开的糖,刘昭吮吸得越来越深,意乱情迷,等他回过神来,唐逸已经被他托着后颈半抱入怀,颈项后仰弯出优美的弧度,双唇被他吻的娇艳欲滴,微微张启,却是依旧双眼紧闭。
“不甜……!”刘昭喘着粗气将唐逸垂仰的头按进自己的胸膛,胸膛下,他的心剧烈跳动,久久无法平息。
“不甜,快醒来吧……喜服做好了,就等你醒来试穿。”许久,刘昭哀怨地放开唐逸。
“我才不要穿女人的衣服……”
微弱的声音传来,语气里满满都是嫌弃,唐逸竟是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不甜!你醒了?!”
刘昭激动握上唐逸的手。
唐逸点头微笑:“我再不醒,成婚前便宜都被你沾光了。”
刘昭似乎是对刚才的吻意犹未尽,再次拥住唐逸,美滋滋道:“你早就整个人都是我的了!”
“唔……嗯……”唐逸仰面迎合刘昭的亲吻,片刻再一翻身喘着气将刘昭压在身下,“我记得,我说过我喜欢在上面!”
唐逸刚刚苏醒,力道哪里比得过刘昭,刘昭不过任他高兴,此刻心爱的人主动投怀送抱,刘昭张臂紧紧搂住趴在身上的唐逸,语气缠绵暧昧,“是吗?原来甜甜喜欢‘骑乘’?”
唐逸:“……#@$——!”
他红着脸从刘昭身上翻下来,“小爷久经沙场,喜欢的姿势多着呢!你却是除了那被下药断了篇儿的一夜,对男男之事一窍不通吧!不急,等我们新婚之夜小爷一个一个教你。”
刘昭单手撑在唐逸脑后,俯身看着正大言不惭的某糖,两人垂散的发丝缠绕在一处,身下之人眉飞色舞的鲜活模样刘昭还是第一次瞧见。
他直觉这才是唐逸本来的样子,满心欢喜,“甜甜,你这样看起来越发诱人了,我们今夜就洞房吧,我等不及让你教我了。”
唐逸瞪刘昭:“谁叫甜甜?!”
刘昭俯身再近一寸,“你呀!你这么甜,不甜这个字谁起的,一点也不务实。”
唐逸挑眉:“你竟敢嫌弃岳父大人?”
刘昭惊讶,“我以为你自己起的呢!”
唐逸垂眼:“我小时候吃什么都觉得不甜,极难伺候,父亲就给我起了这么个字,想我能吃苦。”
刘昭心中一疼,“都是父皇害你……”
唐逸抬眼笑咪咪打断刘昭的话,“都过去了,而且父亲就我一个儿子,哪里舍得我真吃苦?我从小到大锦衣玉食,除了生病吃药,其实没吃过别的什么苦。你以后也不会让我吃苦的,对吧?”
刘昭重重点头,“嗯,我会对你好的!再不让你受任何委屈!”
唐逸也点头,眼底笑意加深,竟是隐隐闪出泪光,“刘昭,我……爱你!”
终于等来了这句话,刘昭一瞬间傻住。
一双略显冰凉的唇随即印上他的唇。
唐逸伸手勾住刘昭的脖子,抱怨道:“以后人前我都要穿女装了,还说不让我受委屈。不行,我不能这么轻易嫁给你,怎么想都太亏了!”
刘昭大惊:“你还要走?!”
唐逸狡黠一笑,扬声道:“大鹏,把我的喜服拿来!”
刘昭不解。
那边听了半天墙根的大鹏捧着喜服走进来,心道,主子还真是一醒来就开始折腾,也不怕皇上知晓了自己的真性情,后悔了怎么办?
就听唐逸对刘昭道:“我大病初愈,身体还很虚弱,这皇后的喜服样式繁杂,光穿就得个把时辰,你帮我试吧,咱俩身量差不多。”
差不多?差很多好嘛?!
大鹏吃惊瞧着自己主子睁眼说瞎话,身体好的都能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却不能下地穿衣,也就皇上如今还看重主子,这以后万一皇上受不了主子的闲散懒惰和娇气矫情了可怎么是好?
刘昭被唐逸摆了一道,却不舍得让唐逸失望,更怕自己不穿唐逸当真反悔不嫁给他了,冷冷扫过大鹏,“今日之事你若敢说出去半个字,朕让你变成真内侍。”
大鹏噗通跪倒:“小,小人不敢!”
主子们开心,倒霉的怎么总是他?
刘昭沉声:“别愣着了,替朕更衣,这女人的衣服朕不会穿。”
大鹏一听脸更愁,咚一声在地上磕个响头,“皇上恕罪!小,小人也不会穿!”
刘昭皱眉,那边唐逸轻声慢语道:“你下去备饭,我饿了。”
大鹏如临大赦一般落荒而逃,自此再也不敢听主子的墙根。
寝殿里,唐逸起身下地,纤长素白的手指滑过艳红精美的喜服,笑意盈盈看向刘昭:“我替你更衣,如何?”
唐逸哪里会给人穿衣服,刘昭觉得自己实在是太高看唐不甜了,真以为智谋无双的唐逸也无所不能。
他怎么忘了对方也是出身官宦世家,自小仆从无数,众星捧月的公子哥儿?
这跟头载得有点大了……
刘昭几乎怀疑唐逸的目的不是报复自己也穿一次女人的衣服,而是……
抚摸在身上的一双手细腻冰凉,每略过一寸肌肤,刘昭就感觉那里点起一团火。
下身已经忍到极致,这凌迟一样的更衣还在继续。
“这样穿好像也不对,不行不行,脱了重来,你抬下左手。”唐逸认真研究喜服究竟怎么穿,对刘昭的痛苦全然不知。
刘昭一把捉住他在自己身上乱摸的手,另一手单臂将人离地抱起。
“啊!你干嘛?”唐逸惊呼一声,“还没穿好呢!”
刘昭道:“你刚醒来,还没吃东西,也该累了。我让人将图纸送来,你吃过饭照着图再给我穿,定能事半功倍。”
封后大典如期举行,皇帝总算不再闲置后宫,后位空悬也不利于国家稳定。
不管唐艺的身份究竟如何,皇帝肯封后都是利国利民的大喜事一桩。
封后的场面之宏大自不必说,帝后共享百官朝贺的尊荣也不必提。
单说这日夜里,刘昭好不容易盼来洞房,他将唐逸身上复杂的喜服脱掉,两人各自隐忍数年,一朝得以解放,赤身裸/体交缠不休,红浪翻滚才第一波,竟是在床上翻出儿子来?!
“父皇……?”刘舒睡眼惺忪揉着自己大大的眼睛,无辜看向满脸黑气的刘昭。
“谁放太子进来的?!”刘昭冷声呵问。
刘舒被他吓了一跳,“哇”一声哭出来,抽泣道:“我要和父后一起睡!”
天气有些凉了,刘昭抬手给唐逸披件衣服,将他瓷白又布满吻痕的身子盖住。
唐逸浑身无力抱住刘舒,开始哄儿子。
外头大鹏跑进来认罪,支支吾吾半天,“皇上,我家主子的身体还没彻底康复,您……”
刘昭眯眼:“朕如何?”
大鹏心一横:“您悠着点!”
刘昭:“……”
“噗”!正哄儿子的唐逸简直气笑了,悠悠道:“你若再敢自作主张,爷就阉了你。”
大鹏:“主子?!”
刘舒很快又睡着了,唐逸将儿子递给大鹏,轻声细语道:“你跟了我也有些年了,我早将你视为亲人,你的身份不宜在宫中久留,今夜之后你就出宫去吧。离开江南之前,我让父亲给你寻门亲,父亲前几日回信说有了合适的姑娘。”
大鹏泪眼汪汪:“主子……小的,小的不走!”
唐逸道:“要么回江南成亲,要么留下当个阉人,你自己选!”
大鹏咬牙往自己裤裆看去。
唐逸忽然发声:“行了!走吧!我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儿,你再不用成日里抱怨我东数落我西的,你成日里叨叨个没完,你不烦,我听了这么多年都听厌了。”
这夜,大鹏挥泪告别唐逸。
刘昭和唐逸的洞房出了这么一档子插曲,却丝毫没有被搅扰兴致。
刘昭一寸一寸吻过唐逸的肌肤,宣誓对爱人的占有。
细致而缠绵的吻雨点一般落下,唐逸双手环住刘昭的脖子,感受男人强烈的爱意。
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亦或是津液,甚至……
湿漉漉的水珠沿着肌肤滑过。
满皇宫红色旖旎的深夜中,他发出源自灵魂的长吟。
“嗯……啊————”
刘昭一遍又一遍占有着唐逸,正如唐逸那日的大言不惭,他在对方的引导下尝试过几乎所有男人能够和男人做的。
直至唐逸在他怀里连最细微的呻/吟也再发不出,累的彻底昏死过去。
唐逸依旧单薄的身子陷进被褥当中,过度纵/欲后略显苍白的侧脸安静祥和,浑身上下都是青紫瘀痕,刘昭心疼看着他,指尖滑过他侧挺的鼻翼,停在那就连睡觉都微微扬起的唇角。
刘昭也勾起嘴角,低声喃语:“不甜,你骗了我那么久,你说在床上你是主动的一方,我原以为这句你也是骗我的,却不想是我会错意,你说得是主动投怀送抱的那个主动吧?”
沉睡的人豁然睁眼,“废话这么多,你是想试试被我压?”
刘昭一愣,“怎么醒了?”
就见唐逸眼里瞬间蓄满泪水:“疼得想看你才能缓解……”
刘昭的心被深深一摄。
他不记得曾经王府雪夜的一切,却一直记得那漆黑深夜里望向自己的一双明亮眼睛。
那眼里充满泪水与爱意,一如此刻。
作者有话要说: 全剧终,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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