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我那叫一个气,撸起袖子还想继续和那人吵,被叔按回了座位。他劝我:“基督教里很多人是不接受同性恋的,和他们吵只会引得更多人支持他们,来围攻我们”
我心里很不舒服,却也无能为力,只能忍气吞声。美国现在虽然通过了同性结婚政策,恐同厌同的人大有人在,尤其是宗教方面。这场仗我们打不了,也赢不了。过了两礼拜,一个周六我和小D去老板的酒吧里玩,三人跳舞耍的正high时,我突然看见一个脸熟的面孔。接着酒吧里模糊的灯光走过去一看,正是之前在会上大骂我们同性恋不该结婚的男人,他拉着另一个男人的手,两人唇齿纠缠,男人另一只手从那人的脸颊一路摸到屁股,表情沉醉不已。
我没有上去揭穿,只是在旁边静静的看着,看了一会又走回去继续和小D他们跳舞。那个晚上,我玩的特别开心。
好不容易熬完八节课,总算能和这坑爹的神父还有小组说再见了,走之前神父又让大家手拉手,互相祈祷,愿上帝保佑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婚姻幸福,一生美满。
我不会念祷告词,全程一直打酱油,偷摸看着叔,他眉头微皱,闭着眼,嘴里念念有词,模样很可爱。离开会场前,我下意识看了看那对情侣,男人搂着他怀里的女孩,笑的很开心。
米律师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问:“怎么了,一直看他们干嘛?他俩私下找你麻烦了?”
我摇摇头:“没有,就是觉得比起他们,我好幸福。”
上帝会给予你幸福吗?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叔会给予我幸福。
第43章 吵架
某一个阳光明媚的周四,我和叔又吵架了。这次不止是小吵小闹,闹得挺大的,事情有点长,我得好好组织下语言,慢慢讲。
那天早上还没睁眼,习惯性翻了个身,结果扑了个空,扑通一声从床上掉下去,摔得正面朝地,四仰八叉,当时就应该有预感,那是个不祥之兆。晚上下班的早,看时间充足,做了最近很馋的猪蹄,几小时后,鼻子尖的米律师闻味儿归来,人还没踏进来,声音先到:“是不是做猪蹄了?真香啊。”
趁我拿碗的功夫,米姓某人已经自觉开锅偷吃上了,领带西服都没脱,大爪子捏着肉乎乎的猪蹄撕扯的面目狰狞。
妈妈哟,您老身上穿的那可是Hugo Boss的定制成衣,老贵老贵的,就敢这么糟塌。眼瞅着油脂和汤汁顺着嘴边滑落到下巴,马上要掉下去。急得我赶紧窜过去接,抽了几张面巾纸给他擦嘴,米律师伸着脖子自觉让我擦,嘴上还不忘嚼着猪蹄上的肥肉皮,吐沫横飞:“好吃,太好吃了。”
“你去把衣服换了再吃!”,拍掉他又企图伸向锅里的爪子,连轰带赶的把叔赶上楼。米律师大大咧咧的把西服外套和公文包往地上一扔,边上楼梯边脱,脱一件摆一个妖娆妩媚的姿势,扭着两条大长腿,趴在楼梯扶手上捏着嗓子叫唤:“尊敬的先生,请问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呢?等我去换个衣服就下来伺候你哦~”,说完还不忘抛了几个媚眼。
按理说辣眼睛的东西看多了人是会产生抗体,都这么多年了,这画面依旧辣的我眼角抽搐,青着脸扭过头:“我麻烦你把胸毛腿毛和胡子刮了,把美国队长图案的内裤换了再说这句话成吗?马上要吃饭了,我看着犯恶心。”
米律师赌气直接一拉裤子,西裤连同里面的内裤一起拖拉着掉在台阶上。他大摇大摆的抬起脚,浑身赤裸的朝我拱拱屁股炫鸟,自豪的甩步回房了。
“……”
所以说啊,有时候真的不能只看外表,有的人前一秒还西服革履正儿八经,指不定下一秒就跟神经病一样脱得精光,满大街遛鸟。
无奈的蹲下身捡衣服,叔有个坏毛病,什么都喜欢乱扔,用过的东西从不放回原位,我强迫症就看不得这样的,每次都跟着他屁股后面收拾。把衣服一股脑扔进洗衣篮,随手拎起公文包,刺啦一下子,里面的文件撒了满地。
“……”,妈的,这货又不拉包拉链!
叔还有另一个坏习惯,老忘记拉包拉链,以至于他曾经一年内丢过四台手机,2个ipad,到现在还没长教训。把地上散落的文件规整到一起,无意间扫到一本宣传册,上面印了硕大的标题。
如.何.正.确.捐.精.子……惊得我立刻抓起来看,越看脸色越僵硬,捏着那本册子气势汹汹的上楼找叔对质。推开大门,走上去一巴掌把册子拍他胸口上,“米歇尔,这什么鬼玩意儿?”
还在套皮卡丘连体睡衣的米律师头还没出来,挥着两只手乱摸:“什么啊?你等等”
使劲帮他把头拽出来,按着册子使劲问:“这什么?你又想去捐精子了?我们不是说好的?!”
米家基因好,看叔就知道,人高马大,眉清目秀,就是有时候二了点,但好歹也是能进常青藤的智商。美国很多女性不愿意结婚,或者结过婚又离婚没孩子的,这些人不想再结婚了,但又想要个孩子,就会找他们认为合适的人选买精子,以保证自家娃出生前就不会输在起跑线上。
之前有人找叔要过,觉得他个子高,以后的娃肯定也会很高。米律师这人特别喜欢小孩,又见不得别人低声下气的哀求。每次一有女的哭兮兮的过来要,要是没我看着,估计这世上有他基因的孩子都能组成一个足球队了。
从那之后我跟叔定了个死令,不许随便捐精子,有人找他要也必须得和我商量,不许自己偷偷弄。今天看他又拿回来宣传册,我就知道,估计又是他们公司里哪个女同事或者哪个刚离婚的女客户又看中米律师的高个子和毕业学校了,又吃准了他是gay,以后十有八九没可能有自己的孩子这一点,装可怜的过来要精子。
米律师看看宣传册,又看看我,说了一句:“Asher,我可以解释。咱先下去吃饭行吗?我饿一天了。”
我气呼呼的把册子卷成筒,使劲拍他,“行,我等你解释,尽给我整幺蛾子,你一会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弄死你!”
他笑嘻嘻的推着我下楼,“哎呀,先吃饭先吃饭,我一会和你好好说。”,两人在饭桌前坐定,叔狗腿的主动去盛饭端菜,我还在看那份宣传册磨牙,“你说咱们又不缺钱,别人都是缺钱才去卖精子的,你没事儿闲的瞎整这些干嘛?”
他把饭碗递给我,“这次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啊?是女客户还是你们事务所哪个女同事啊?”
“是女同事,玛格丽特,你认识的,之前不见过好几次吗?”
米律师所在的事务所总共就三名女律师,两个最近都从一线岗位上退下转为家庭法律师,只有一位一直在辩护律师上不断奋斗,每天为罪犯死刑犯杀人犯辩护。那名叫玛格丽特的女律师我见过几次,一瞅就是女强人类型,红唇,淡妆,五厘米的细高跟尖头鞋,紧身包臀A字裙,派对上从不喝酒,从不吃东西,一度我以为她是靠吸别人精血过活的。玛格丽特一年前离婚了,丈夫受不了她太痴迷于工作和胜诉的好斗心,提出离婚,她的离婚案还是米律师接的。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这位厉害的女强人居然已经40岁了。
我纳闷道:“玛格丽特不是说孩子是阻碍成功的绊脚石吗?她怎么会找你要精子生孩子?”
“上周是她四十一生日,那天她喝了很多酒,说什么感觉自己除了事业一无所有,老公没有,孩子也没有。”
“然后你就主动要求可以出借精子给她生娃吗?”
米律师扫我一眼:“我是那种人吗?你听我说完,我以为她就是借着生日发泄,结果哪知道第二天她就找上我,说希望我能借精子给她,好让她生个孩子。”
“然后呢?你怎么说”
他停下吃饭的动作,眼神有点犹豫:“其实这次,我挺想给的…”
“废话,你他妈哪次不想给?!”
叔伸手安抚我顺毛:“Asher你先别急,听我和你解释”
我啃着猪蹄闭嘴不说话,一脸的模样看着他,他搓搓手开始说:“玛格丽特,她是不一样的,她很好强,可又很孤独。她上周哭着和我说,她现在已经41岁了,指不定哪天就不能生孩子了,也许今年或者明年,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我冷冷的说:“美国这么多人,为什么非要找你?她那么有钱,肯定能找到比你还好的。”
米律师看看我,眼神中带着点隐晦:“是啊,我也这么觉得,但是玛格丽特说,管我要的话,那个孩子好歹也能算是我的孩子,我们在同一家事务所工作,我以后也可以经常看到他,和他一起出去玩什么的…”
没等他说完我就拍案而起,指着他大骂:“不行!我不同意!不行!死都不行!”
他也意料到我会发火,立刻护住桌上的易碎品,把我拉到一边,以免到时候打起来殃及鱼池。
“Asher,你听我说…这次不一样的。”
这话气得我差点原地爆炸:“有什么不一样啊?不行,说什么都不行!米歇尔,你行行好,能别折腾我了吗?”
他眼神很失落:“一点商量的余地都不行吗?”
“不行!不可以!我不允许!”
叔不说话了,静静的坐在沙发上,低头看地板。我看着难过,心里却坚决不打算松口。我不喜欢孩子,未来也没有要孩子的打算。他喜欢孩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想当爸爸,我无法满足他这个愿望。
他沉默许久,突然说:“我也许这辈子都不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了”
我没说话,米律师眼眶红红的,抬头看着我:“就一次,也不行吗?”
我有点崩溃:“米歇尔,我们马上要结婚了,你为什么非要在这时候弄这种事…”
“我被她说服了”,米律师小声的说,“她也是律师,很擅长操控人的思想,她说的话,我无法拒绝。”
“怎么就不能拒绝了?说不不就行了,她明明可以找其他人要的。”
叔反问我:“只是一点点精子而已,我们留着也没有,就算你和我再怎么样,也不会生出小孩的。”
是啊,就算再怎么样,,也生不出小孩的。
这句话瞬间使我掉入地狱。是啊,生不出小孩的。很多人因为这一个小小的不同,放弃了当同性恋。代孕出来的孩子,再怎么样也是有另一个女人的基因在,在我眼里,那就是别人的孩子,不是我的。
“叔,我们说好的,算我求求你。不要把精子给玛格丽特,这也太奇怪了,以后你的同事会有一个和你分享基因的孩子,这怎么想都很奇怪,我不管,我不让!你敢捐试试看。”
米律师还在狡辩:“就算我把精子给了她,那孩子也顶多就是分享我的基因,但那个孩子,无论抚养权还是监护人,都是属于玛格丽特的,从法律上讲,他根本算不上是我的孩子…”
“他怎么算不上是你的孩子?他,他会有你的血统,你的基因,身体里有你的DNA,你和玛格丽特还是同事,你还会经常见到他…”,我心里突然凉了半截,“这样子…那我算什么。我和你连血缘关系都没有。”
说这话时我脑子里轰隆隆的,一片空白。这句话多么熟悉,好像似曾相识,听着耳熟。回忆倒放回到几年前,在我被检查出癌症,米律师向我求婚,被我拒绝时,他一脸哀求的问了我同样的话:“如果不结婚,那我算什么?我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好像是个轮回,风水轮流转。
我心死如灰的看着他:“我和你,什么关系都没有。”
他靠过来,,想要搂住我,被我躲开:“Asher,你不能这么想…”
“我怎么想?你的那些精子,会和另一个女人的卵子结合,产生一个孩子,活生生的孩子啊,你叫我怎么想?”,我气的无法思考,口不择言。
“这孩子要是出生了,然后呢,然后你就会想去跑过去看他,毕竟他有你的基因,他会长大,会上幼儿园。孩子不能没有爸爸对不对…你和玛格丽特会是一对好父母,又是那孩子的亲生父母…那我呢…你有没有想过,我该怎么办?”
他小声劝着:“只是一些精子而已…”
“只是一些精子而已?真的只是而已?!那如果我明天也去捐,你乐意吗?”
“我巴不得呢,你去啊,最好多捐几次,多生几个。你明明知道我想要孩子,我们自己生不了,为什么连帮别人都不行?”
“就是因为我们生不了,所以我才在意,如果以后别人生了的你的孩子,无论是谁,哪怕是代孕的人,我都会嫉妒。这是唯一一件我做不了的事情。我不愿意和别人分享你,哪怕就是一点点精子都不行!”
我和他半天没有说话,房间里安静的可怕。他喉结上下挪动半天,“我已经答应玛格丽特了。”
我站起来,把之前丢进洗衣篮里面的衣服拿出来,扔到他怀里,指着大门,“你给我滚…”
“Asher…”,叔有点慌了,站起来想要伸手抱我,被我一巴掌挥开,“别叫我的名字,滚!给我滚!”
我歇斯底里的大喊:“我不想看到你,你走!你去和别人生孩子去吧!我不能生孩子!你去找别人吧!你去和她结婚去吧!”
“Asher我们好好谈谈…”,我使劲推着他往门外赶,连同那些衣服和钱包一起扔出门外。
“滚!”
“你给我滚出去!”
“米歇尔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你怎么敢这么对我?!”
心里简直怒火中烧,如果这事真发生了,孩子真出生了,我和小三有什么区别,我们的这几年都算什么?好不容易熬到要结婚了,最终还是抵不过一男一女的体制吗?
叔见我发疯,也不再靠近,伸着手轻声劝:“Asher你冷静点…”
我一趟趟把他的衣服全扔出门,打开大门,站在门口指着外面,努力忍着哭腔:“我现在没办法和你一起呆在一个屋檐下,如果你不出去,那我就走好了…”
“我什么都可以妥协,但这点真的不行,真的不行,我求你了…不要再逼我了。”
米律师走到门口,静静的看着我,看了许久,他垂下眼睛,捡起门口的钱包,走到外面:“好,我先搬走,等你冷静后,我再回来找你,好吗?”
我沙哑着嗓子,明确和他说明白:“我话说的很清楚了,要么我,要么孩子,你只能选一个。如果你下定决心要捐精子…”
“就不要再回来了…我们完了,米歇尔,这次彻底完了…我没有办法,不要再逼我了…我不能再妥协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悲,渐渐地,在某些方面我被叔带着开始同化,我努力去相信爱情,努力去相信婚姻,可唯独孩子这点,我实在无法继续下去了。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模样非常可怜,抱着衣服直愣愣的站在门外。我绕过他,默默关上门,死尸一样的走回厨房,跌坐在餐桌旁。桌上正中间一大锅猪蹄早已没了热气,油脂凝结成块。
安静的坐了很久,突然生气的站起来,端起那锅猪蹄狠狠的甩进垃圾桶。
第44章 伊娃
在我和叔两人都没出现在教堂做礼拜,也没有一起去服装店试婚礼上穿的礼服后,其他人终于发现不对劲儿了。老板打电话过来时,我正卧在沙发上吃冰淇淋,家里一片狼藉,没米律师管着,我也懒得做饭,放开肚皮吃零食。
“你和米歇尔又吵架了?”
舀着冰淇淋的勺子顿了顿,我冷冷的说:“不只是吵架那么简单,我把他赶出去了。”
老板惊了:“这么严重?他到底干啥了,惹你这么动怒。”
我舔着勺子没回答,老板也知道我的性子,主动问:“你在家吗?我现在过去找你,马上就出门,大概40分钟左右到。”
就算说别来他肯定也不会听18 我的,得寸进尺的要求:“来的时候在芝士蛋糕工厂停一下,帮我带份牛排和炸鸡过来。”
对面传来老板的大骂:“又吃牛排?你怎么每天都要吃牛排,吃死你算了。”
挂了电话,瘫在沙发上装死,把叔赶走后,我也没动力上班,申请了在家工作,整天躺在客厅里瘫着。除了上厕所和去冰箱拿食物,其余时间完全没下地。液晶屏幕上循环播放着恐怖片合集,现在正好在放死神来了系列电影,一群亮丽的青春少年少女在六十分钟内相继被过山车,微波炉,电梯和菜刀各种弄死,画面可怖,效果出众,血肉模糊,特别下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