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全家住的酒店离教堂很近,就在对面,走几步路就到了,结婚中有一方会做轿车过去,这样在教堂的结婚仪式结束后,新人们可以坐车去宴会厅。
我刚想发个短信和叔说:今天下雨,我们可能会晚到一会,让他别着急。
就听见妹妹在旁边对着电话怒吼,“你他妈再说一次?什么叫下大雨然后出车祸了?!轿车被撞了?!我操你们公司行不行啊!我们这边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丫车还被撞了?你道歉?道歉有屁用!我们的车呢?!!!!”
“……”
#1 P.M.#
纽约市瓢泼大雨,车子雨刷的速度都赶不上雨点的频率,街道旁的积水越来越深,车子飞驰而过总会溅起一大片水花,在大雨中,一名裹着三件雨衣,风一样的男子和一名同样裹了三件雨衣,风一样的女子在纽约街区里飞奔…
提前预订好的加长林肯因为下雨,被转弯的车撞了,司机忙着处理保险,来不了了。打电话去公司要求再送一辆过来,前台小姐万分歉意的说:“因为天气缘故,现在不接任何订单,可以把钱全数退回来。”
气的妹妹破口大骂,跟她争执半天也无果。几个人在理发店里等了一个小时,期待雨势能减小一些,半天也不见有变化。
老板等不住了,跟店里人要了雨伞和雨衣,拿过来让我穿上:“你这身礼服是白色的,别弄脏了,赶紧多套几层。”
小D在旁边打电话给出租车公司预约,由于天气原因,现在出车的人很少,想要叫到车得排到2个小时以后。
我想了想,又套了好几层,把整个人包裹着严严实实,“我走过去吧,刚刚查了下路线,走过去也就30多分钟,总比现在干等着要好。”
小D和老板互相看看对方,脸色难看的说:“这不太好吧,今天是你的婚礼,怎么也得让你坐车去啊。”
我又往脚上套了几个塑料袋绑好,“没办法啊,仪式定的2点半开始,时间不多了。”
小D掏出电话又开始打,老板看看他,又看看外面的天气,“你要是着急,你先走,我俩看能不能约上车,如果找到了车给你打电话,然后沿路找你们”
我点点头,接过店员小哥递来的大雨伞,扭头就要出门。半天没出声的小丫头赶过来,她又换回了球鞋,把裙子绑在腰上,也套了好几件雨衣。
“你就别添乱了,本来外面就下大雨。”
“不行啊,哥哥你路痴啊,肯定找不到地的。”
“我路痴你就不路痴?”
“所以啊,我跟着你还能多出点主意,走吧走吧,我都准备好了。”
小D见我俩全副武装,还是有点不放心:“要不你们再等等,好歹凑齐三个臭皮匠再说阿,你俩现在才俩人,一个诸葛亮都不算”
我看看时间,一点四十:“不能再等了,快来不及了,我走过去说不定更快一点。”
乖乖蹲在脚边的奶油突然直起身子,小爪子扒拉着我的裤子,一副的傲娇表情,耍赖半天就是不松爪。我无奈的弯腰把他抱在怀里:“你也不想我走吗,可我一定要过去啊,要来不及了。你另一个爹还等着呢,估计都要急死他了。”
米律师昨晚千叮咛万嘱咐,发了好几条短信提醒我,明天结婚千万别忘记带奶油,奶油是咱们的儿子,儿子不能错过爹的结婚典礼啊。
把奶油塞到老板手上,不顾他在老板怀中挣扎的喵喵喵的可怜叫喊,又穿了一层防水外套。小D和老板见我是铁了心要走,也不好再阻拦,上前嘱咐了几句。老板严肃地说:“如果你俩迷路了,就找个店躲雨,我们尽量赶快找辆车过去接你们。”
走到门口,拉起帽子戴上,打开伞深吸一口气,拉着妹妹冲进雨里。
很久没遇到这么大的雨,在雨里飞奔的我俩也是很拼,妹妹拿着手机在后面指挥,我在前面带路,配合的很好。在街区中无头苍蝇一样转了二十分钟,雨衣渐渐支撑不住了,一些小雨点混杂着风窜进衣服里,打湿了裤脚和袖口。
喘着气问旁边的妹妹,“还有多远?怎么还没到啊?”
她掏出手机划拉几下,疑惑道,“哎好奇怪啊,咱们怎么离终点越来越远了?”
“…你导对了吗?”
妹妹抬手晃着手机,“你别急,等等,这指针怎么又不动了,破AT&T通讯公司的服务,下大雨,信号太差了…”
看了眼手表,2点15,这时候估计米大律师已经携全家浩浩荡荡的抵达教堂,准备就位了。
两人又漫无目的跑了半天,新皮鞋磨的脚根很疼,我不耐烦了,抢过手机,划拉几下看。
纽约街道上传来一声怒吼:“你是不是终点起点设反了?!!!!”
合着刚刚一直原地绕圈,难怪一栋大楼看见好几回了,我还纳闷怎么这些楼长的都挺像。
纽约人开车比较疯狂,很多人不守规矩,车速也很快。这大雨天开的飞快的人比比皆是。一个没注意在街口顿了几秒钟,后面就传来刺耳尖锐的连续喇叭,我还拿着手机低头专心找教堂地址,没注意情况,妹妹一个熊扑把我拉到一边,旁边一辆车几乎是擦着边飞驰而过,溅起一大片水花。妹妹非常勇猛的以身为盾给我挡下,被浇得瞬间成了落汤鸡。
我被她猛地一拽,重心也没站稳,手里的手机搜得一下飞出去老远,她擦擦头发上的水,下意识回头就要走过去捡,对面一辆轿车冲了过来…
“小心!!!!!!”
#4 P.M.#
特里莎教堂已经准备就绪,亲朋好友们都入席,漂亮的淡蓝色缎带缠在长椅上,每个座位间隔都摆了淡色的花束。原本2点半就该开始的婚礼仪式,却因为一位新郎的缺席一再推迟,米歇尔等的望眼欲穿,站在教堂门口着急的左顾右盼,怎么也等不来人。
他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喃喃自语:“Asher怎么还没来?他是不是后悔了…Asher怎么还不来。”
30分钟后,老板小D坐着出租车赶来,却独缺了张氏兄妹,两人都急着打电话发短信,怎么也联系不上他们。
米歇尔看到他俩来了,立刻迎上去问情况:“你们怎么才来,轿车呢?Asher呢?”
小D把小奶猫送到他怀里,努力用最平静的语气安抚他:“轿车被撞了,来不了,Asher怕你等的太着急,就先走了,他说要走过来的。我们现在也联系不上他…”
米歇尔抱着猫脸色瞬间惨白,嘴唇直哆嗦:“什么,他,他先走了,那他人呢…他还没来啊,他人呢”
队长立刻察觉到了,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深呼吸,米歇尔,深呼吸,别担心,别激动,会没事的。Asher说不定堵在路上了。”
三人好说歹说,好不容易才把他劝回教堂内室里等,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丝毫不见停。米歇尔着急的在里面踱步,没几分钟就问下“Asher来了吗?联系上Asher了吗?他怎么样了?”。
小D担忧的看着窗外,“下这么大雨,他们不会出事儿了吧,当时就不该让他俩先走的。”
老板使劲晃悠他家队长:“这已经快2个小时了,他俩肯定出事儿了,快叫你底下的人都出去找啊,他俩人呢?!手机打不通,根本联系不上,这俩人要死了啊”
队长也急得满头汗,打电话联系人,让值班的警察们上街看看有没有符合要求的人,看见了直接拉过来送来教堂。没多久,交通部一个小警员发来短信汇报,队长打开看完脸色瞬间变了。老板察觉到什么,抢过手机,读完也煞白了脸:“安德鲁队长,刚刚在第X大道上有车子打滑,发生了车祸,有人说见到两个你描述的人,一男一女,都是华人,都穿着礼服……男的好像被撞了一下…流了一地血,,,,”
“也许不是他们呢”,他伸手拍拍爱人的后背,小声安慰:“纽约华人这么多…你别瞎想”
老板看完短信彻底无法淡定:“那万一呢,万一呢!安德鲁,我担心,我真的担心,当时我就不该让他们走的…这么大的雨,肯定会出点事”。这都要怪我…
“这不是你的错,别多想了,我再去问问其他人”
二人在旁边咬耳朵,发出些小声的争执,小D走过去问情况,老板想了想,还是告诉他,“Asher他们可能被车撞了,发生了车祸,情况有点不太好…”
小D听完也是脸色煞白,表情紧张起来。队长的手机又响了,两人一齐望着他接电话。
队长挂了电话,神情严肃的说,“男性受害者刚到医院就没气了,女的还在抢救”
“……”
三人都没说话。
小D皱眉看着远处抱着小奶猫盯着窗外的米歇尔,又问了一次:“你确定吗?真的是Asher他们?”
队长叹了口气,“20出头的亚裔男性和女性,都是黑头发,男的穿白色礼服,身高5英尺11左右,女性穿这紫色的礼服裙,也20出头,长发…虽然还不知道名字,但是其他特征都很像”
老板嘴唇有点哆嗦:“安德鲁,你开车过去看看吧,去确认下,也许不是呢…”
队长拍拍他的后背安慰道:“你们都先别急,我已经派人打电话去那个管辖的分部问了,应该很快就能要到一个姓名”,老板指了指远处的金发大个,小声问:“要不要,先和米歇尔说一下?看他等的挺着急的”
小D摇摇头:“不行,说了只会让他更着急,等姓名信息什么的来了再说吧。”
又等了10多分钟,队长手机响了,在其它两人急切的注视下,他接了电话,又是一个沉重的消息,女性受害者也没气了。
三人都沉默了,小D忍不住了,转身走向米歇尔,拍拍他的肩膀,小声地说,“米歇尔,那个,我有个不好的消息,Asher他,他可能…”
米律师下意识的一下下抚摸着怀里的小奶猫,另一只手有些颓废的拽开领带,自艾自怨,“Asher他反悔了,不想结婚了,对吗”
“不是这样的,Asher他出了…”
他愤怒的将领带扔到地上,把猫塞到小D怀里,原地转了几个团,困兽一样的捂着头蹲在地上,”别说了,别说了!我就知道,他反悔了!他反悔了!他怎么会愿意和我结婚…”
“米歇尔,我需要你冷静的听我说…”
“你不用替他说好话了,我了解他”
米歇尔苦涩的抿抿嘴,自嘲道:“从我和他在一起那天,我就梦想着有一天能和他一起进教堂结婚,果然还是我奢望太多…人生哪儿会事事如意…这一切都只是我在做梦,梦哪儿会成真呢…Asher他不愿意和我结婚就算了…”
小D怀里的雪白奶猫突然耸立起小耳朵,直起小身子,朝着门口奶声奶气的喵呜了一声。
他的背后传来声音,“我什么时候不愿意了?”
第51章 婚礼 下
#2 P.M.#
我拉着妹妹一起摔倒在路边的水坑里,一辆车叫骂着飞驰而过,落在地面上的手机被车轮毫不留情的碾压粉碎。心疼的看着刚买的iphone6s,还没用热乎呢就这么没了。
妹妹也被吓得半死,有点劫后余生后的反应,手脚无力,哆嗦着在地上爬了半天都没站起来。突然觉得屁股下一阵湿润,心里一慌,迅速站起来摸摸后背,全湿了…完蛋了…
雨水穿透了数层雨衣,浸湿了里面的衣服,不用看都知道,白色的礼服肯定毁了。看了眼手表,2点10分,婚礼2点30开始,无论如何也来不及了。心情瞬间一落千尺,无比郁闷。明明今天是我的婚礼,按理来说今天应该是我这一生里最激动,最开心,最幸福的一天,为什么从头到尾都这么倒霉。
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情,又一屁股坐回地上,正好坐进水坑,屁股底下又是一片湿润,得,这次估计内裤都潮了。
两人可怜兮兮的蹲在路边,在瓢泼大雨中孤立无援,心里那叫一个苍凉。丧气地坐了一会,妹妹先站起来,拉拉我的衣服:“哥,起来吧,要来不及了”
我淡淡地说:“已经来不及了…现在都2点15了,2点30婚礼就该开始的。”
“还来得及,你是新郎,新郎都没到呢,婚礼怎么开始,快起来。”
坐在地上不动,任由雨水打落在身上,雨点很密很急,很痛。我突然又犹豫了,自嘲道:“也许这就是天意吧,老天爷不让我结婚。”
妹妹急了,上来使劲拉我:“你又瞎说什么呢,什么天意不天意的,赶紧起来,快点!。”
我甩开她的手:“本来就是,今天什么事都不顺利,一大早就开始下大雨,礼服弄脏了,手机什么的全都丢了…说不定就是今日大凶,不易结婚”
“我擦你还跟我这儿大凶上了,凶你妈妈啊,快起来!”
“我昨天晚上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结婚…”
妹妹一听,动作停顿下来,松开手,狠狠的瞪着我,半响才说:“张XX,你他妈的还是男人吗?”
“总是紧要关头退缩,你每次都这样!你这样对得起米歇尔吗?你对的起他吗?”
我抱着膝盖坐在地上不说话,面色凝重。
她噼里啪啦骂了几句,骂着骂着声音又小了,逐渐变成哀求:“哥,你先起来,别这样,好歹咱得找地方先把湿衣服换了,要不然会感冒的…”
“不管今天还结不结婚,你都得过去,米歇尔还在教堂等着你,那么多亲人朋友都在等着,你起码得给他一个交待,你不能就这么丢下他一个人,这太残忍了。”
“你会后悔的,哥哥,如果你今天不去,你下半辈子都会后悔的。”
“等你30岁,40岁,50岁的时候,还是孤独一人,你肯定会后悔,然后问自己,当年有个那么好的人在教堂里等我,我为什么要犯傻逼不过去呢。”
傻逼兮兮在雨里明媚忧伤了五分钟,被雨水浇的实在受不了了,拍拍屁股站起来,问妹妹:“那你说咱现在怎么办?要怎么过去啊?”
手机坏了,钱包没带,浑身上下只有一张信用卡,信用卡还没法从银行里取出现金。两人沿着路边迷茫的走了半天,总算找了家西餐厅,妹妹走进去和前台领座人说明了情况,拿出信用卡,打算向餐厅买了套服务生的制服。餐厅经理一见我俩这幅打扮,立刻明白了:“你们这是今天要结婚?怎么都成这鬼样子了,快进来快进来。我们这儿有多余的白西服,但是婚纱裙子什么的可能就没有了…”
几个服务生端来了毛巾和热饮,有个小姑娘还拿来了吹风机,我换上餐厅服务生穿的白裤子,吹干了头发,坐在吧台旁边发呆,心情浮躁的很,向酒保要了一杯又一杯的酒。
坐在吧台旁边看球的人都看着我,主要是我穿的实在太显眼了,一瞅就是要结婚的模样。酒保倒了一杯酒推过来:“今天你结婚?刚刚进去那个女孩儿是你的新娘吗?”
周围的人见他开了头,更是明目张胆的大方看,脸上一副新奇看好戏的模样。
我摇摇头:”她是我的妹妹,要和我结婚的人在教堂里等着呢,现在其他人都已经在教堂里准备好了,我却在这里…落汤鸡一样的喝酒“坐在旁边的大叔朝我举举杯子:“会好起来的,生活里总会有点不顺利的事情。但你要乐观的想,你马上要结婚了啊!这可是件值得庆祝的事。”
一口把酒杯喝干,被伏特加辣的皱起眉头,伸手示意又要了一杯,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我就是觉得,经过了这么糟糕的一天后,我不确定自己还想不想结婚”
酒保摇摇头:“我懂我懂,我结婚才3年,3年前我也紧张的要死,一遍遍想自己做的决定是不是对的,当时我借着情人节一冲动就和女朋友求了婚,都没多考虑。”
他又推来一杯酒:“你们谈了多少年了?”
我垂下眼睛,小声说:“差不多要八年了吧”
酒保瞪大眼睛:“都八年了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我不知道…我就是突然,又不确定了…”
可能因为外面下雨的关系,吧台前聚集了不少人,一大部分人都被我这个突如其来的新郎所吸引,默默竖起耳朵开始偷听。
“今天实在太不顺利了,下大雨,手机丢了,轿车被撞了来不了,我的礼服还脏了…简直不能更糟糕了。说不定这是上天给我提示呢,你今天不该结婚。”
一位女士听不下去了,上来插嘴:“小伙子,如果仅仅因为这样你就退缩,那你还是别结婚了,放过那个可怜的姑娘吧。只不过淋了点雨,吃了点小苦就唉声叹气,这算什么啊,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