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可说好了,等我到鲜卑接了你阿爷的棒子,我那些恩人你可得让我好好会一会啊。”
“阿爹你抢得过阿爷再说吧。”
朱征北抢先嘲了一句。他也心痒得很,奈何上面两个老子在他没有任何机会,乐得见他们俩窝里斗呢。反正最后的结果嘛,肯定是他阿爹讨不了好。
朱振梁没好气地拍了他一脑袋瓜子,斗不过自己老子,还能教训不了他老人家的孙子?
朱定北没理会他们两人的交锋,先说起了正事:“阿爹,西南那边传回来的消息不大好,您要是想动身那就早两日去吧,免得有什么变故。”
“能有什么变故,除非宁州守不住了否则皇帝陛下是不会让咱们染指西南的。”朱振梁摆摆手,不甚在意道:“我本就打算上奏陛下,待再将养两日就动身去鲜卑,届时同你阿爷首尾相应,先把五姓鲜卑那群狗崽子灭喽,再去把匈奴那些龟孙子打他个片甲不留。”
听他自吹自擂的语气,就像小时候在自己面前将自己吹嘘成无所不能的大英雄一般,朱定北听着却不像以前一样不给面子地讽笑,只觉得怀念。
“是是,一群乌合之众怎么会是大元帅的对手,你动一下小指头那些人就得下跪求饶。”朱定北恭维着,说得父子三人都大笑起来,他憋着笑道:“五姓鲜卑现在没了匈奴这个后援原本也是强弓之末,阿爹想要收拾他们确实用不了多少时间。”
朱征北也点头道:“不过能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是最好,五姓鲜卑已经归顺了我大靖,现在的行为便是谋逆,还不知道要死多少无辜的人。”
朱振梁看不上他的慈悲心肠,他们在战场杀的那些人也不过是立场不同而已,人都是爹生娘养,谁的命不无辜?他摇了摇头,道:“乞伏、慕容、拓跋、段氏、宇文鲜卑这五族虽说大部分盘踞于鲜卑府南境,但真正算起九族,几乎能断送鲜卑族民一大半人的生路。陛下纵使恨不得把这些人剁成泥,肯定也不能下这个杀手。”
朱定北点头道:“咱们只管听命皇帝的旨意就是。”
朱振梁的奏折越过中书直接送呈御前,皇帝看过之后便下密旨许了朱振梁的请求,并言明降者不杀、安抚民心、稳住大局。
朱振梁父子看过之后都觉得有些头疼,朱家人不虐杀俘虏却也从不会善待他们,战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谁知道这些人什么时候就会反咬一口?但若是来一招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意味着更大的麻烦。不是他们老朱家这一次被皇帝整怕了,而是这一场仗与以往大不相同。
五姓鲜卑是谋逆而非侵略,归根究底,他们是大靖人,叛乱也是“家事”。而凭借他们在鲜卑族民中的地位,手段过于激烈会引得鲜卑族民仇恨反抗,大靖在鲜卑府的主权就变成了徒有虚名,要收服鲜卑族民重振鲜卑府要付出的代价远远超过鲜卑于大靖本身的价值。
为了避免这个最坏的结果分,对于五姓鲜卑自然不能单纯地以杀止杀。
“啧,老子就是一个粗鲁的武人,皇帝陛下这也太看得起我了。”朱振梁没有掩饰他的不满,原本这仗打下来之后,除了北境的匈奴大军,鲜卑府的诸多事都不应该由朱家军来管,可现在皇帝却是越用他们越顺手了,真不知道往后同他们算账的时候,会不会加上一个越权谋私的罪过。
“兵不血刃么……”
朱振梁深思,除非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五姓鲜卑的族民不战而降,否则都保不住鲜卑族民的元气不损。但他实在没有头绪,过不久他就要启程出发,短短两天时间他把自己逼死了也未必能想得出良策。他现在无比怀念古朝安在自己身边的日子,他不至于没脑子地全数依赖于他的智囊,但有一个人和自己一起分担,便不觉得有这么辛苦。
朱定北见他们二人完全忽略了自己,颇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道:“阿爹可听说过前朝武岳帝的开国事迹?”
“那个一口谎言的政客,在咱们这里也是听出名的,老子自然知道。”
朱振梁同长子与原本的朱定北一样都是不爱读书轻视酸儒的武人,但在朱家的培养之下,兵法谋略史书地方志却也学了五车不止。
朱定北展颜一笑,“武岳帝兵伍出身,没什么天潢贵胄的血统也没有得力的背景,到最后却能管得住手下一批能人异士世家贵族,那是以为一场神迹。古籍有载,帝武岳途径泰山,连绵阴霾近散,散落五彩神光,一块巨石破土而出,上书真龙天子,天下所归八个大字,从此他的身份就不是一个人,而是神子,既然是神子,谁人比他更有资格得到这个天下?”
见两人跟随自己的思路陷入苦思,朱定北循循善诱道:“咱们大靖也出过不少这样的事情,离咱们最近应当是先帝年间,其弟吴王府中查出天子用物,引以为谋反罪证,恰逢七月流火,钦天监批语此大凶之象,应止杀伐,臣民一心,兄弟同心。这才让吴王一家逃出生天,保住了亲王荣耀。”
朱征北:“阿弟是说要——”
“长生天!”
朱振梁蓦地叫了一声,夺过了长子的话头直中红心道:“长生的意思是要利用长生天诱导这些鲜卑民归顺是吗,这确实是个好主意,但要怎么利用?小兔崽子快别卖关子,赶紧说清楚。”
朱定北:“阿爹,解人所急手段诡秘这就可以是神迹。”
“咱们大靖军和匈奴在鲜卑府内交锋,把不少草地烧成了灰,如果能让这些草地重现生机,长出绿草,谁说不是长生天显灵呢?而且他们显灵么,自然要在那些五姓鲜卑祸乱的魁首罪有应得地暴毙之后。把他们的死相弄得惨一点,死因弄得玄乎一些,恰到好处地表达一下长生天对他们的愤怒,那些以长生天为尊的小老百姓就能替咱们把接下来的事情做完。”
他目露狡猾,“不过这些办法么,当然不能是咱们这样的武人想出来的。”
“高飞扬中计之后给皇帝惹出这么大的麻烦,现在想来肯定急着戴罪立功,咱们不妨把这个功劳让出来。叫他再请鲜卑族民去给长生天做一场祭祀,率领鲜卑百官在长生天面前认个脸,坐实了名分,以后再请动长生天这块不死金牌干点什么也就顺理成章了。”
说完之后,他才发现父兄二人不敢置信的表情,两人眼睛瞪大的模样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朱定北不由有些讪讪,咳了一声道:“阿爹还是传信给朝安阿叔,最好能在你们到达鲜卑之前做妥了,到时候在当着鲜卑族民和徙民的面把咱们大靖军里那些作奸犯科犯下众怒的挑出来,给他们泄泄愤,表明咱们朱家军的冤情和大靖朝廷的公正严明和爱民之心,把他们的情绪稳住才行。”
朱征北见他目光闪躲颇为不自在,心里那点惊讶便烟消云散,大笑道:“阿弟说得好!该到那些王八孙子倒霉了,妙啊!”
朱振梁也收起了心中感慨,笑着拍拍幺子不算厚实的肩膀,叹道:“长生真的长大了。”
虽然早已知道朱定北是这些年为朱家出谋划策的“老先生”,但真正面对他四两拨千斤的巧思妙计和莫测的神机妙算时,为人父的还是很是不习惯。
当年那个虎头虎脑的小子真的长大了,成长到超乎他的期盼,实在让人喜悦又唏嘘。
第187章 甜度超纲
第一百八十七章
在朱振梁出发前一日,由朱振梁做主留下来拜访的宁衡,请他吃了一顿答谢饭。
不仅是感谢他对长生的护佑之情,也感激他救朱家于水火,甘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情义。而宁衡虽是小辈,但位居一品长信侯,由朱振梁这位一品兵马元帅出面答谢才算郑重合乎情理。
是以,这才有了此时的场面。
酒桌见推杯换盏,不时有朱振梁和朱征北爽朗豪迈的大嗓叫好声传出。军伍之人的情义从不在言语之间,当属一个字,喝!
朱帅与朱小将军盛情勃发,这两个被大夫严令禁止饮酒的伤号,此时一边大笑一边往长信侯爷碗里添酒——两个巴掌大的海碗,三碗酒就是一小坛子,喝的就是一个实在。
宁衡喝了一碗又一碗,朱定北则被父兄推出来顶上,但长信侯爷脸不红心不跳地以他身体底子差为由,只许他一旁陪坐,意思意思地喝上一些。就算如此,这一顿下来,朱定北也喝了三大碗,更不用说豪饮的宁衡了。
“阿衡好酒量!再来一杯!你和长生虽然不是战场上过命的袍泽兄弟,但也共患难共进退共死生,不是兄弟胜似兄弟。来来来,为了情义,干了!”
朱振梁豪情万丈。
宁衡举碗应声道:“敬情义,干了!”
说罢,几口喝完一大碗酒,眼皮都不眨一下。
“好,爽快!感情真就得一口闷,我家长生有友若此,我这个做爹的是放了一百个心,哈哈,往后这小子还要劳烦你一旁看着,多关照提点他才是。”
宁衡眼睛一亮,开怀道:“叔父言重了,我护他一时便一世如一,长生也助我护我,惟愿此生不变。”
说罢,他看了眼朱定北,仰头饮尽。
瞧他被酒烧得贼亮的眼神和不动如山的表情,朱振梁一拍大腿,好苗子啊!什么也不用说了,再来,喝!
朱征北有些不忍心地凑到笑眯眯的阿弟耳边,这么灌酒真的好吗,可怜的小子,再这么被他老子闹腾下去,非得喝出个好歹来。
朱定北毫不在意地摆手:“先喝了再说,今个儿就图一个痛快!”
说着自己大口灌了小半碗酒,又同宁衡碰了酒碗道:“我爹难得这么高兴,咱们再喝一碗,馋死他。”
“好。”
宁衡笑起来,毫无防备地露出两颊的酒窝。
朱定北暗乐,这小子这下喝大了。
宁衡受到他幸灾乐祸的眼神,烈酒焚喉却如饮蜂蜜,甘之如饴。
这么喝到了下半夜,老夫人终于看不过眼地喊停,四人这才罢休。宁衡站起来便有些打晃,但他自己丝毫不觉,一双眼睛盯着朱定北不放。后者咳了一声,扭头打算甩手不管,水生看不过去了,上前扶住长信侯爷道:“少爷也不拦着,你看宁侯爷都喝成这样了,明日起来该多难受……”
话没说完,就被宁衡推开了。
不识好人心的长信侯爷踉踉跄跄地扑向良心喂了狗为虎作伥的朱小侯爷,抓住他时还乐颠颠地像是得了什么稀罕宝贝似得,露出一脸的傻笑,嘴里喃喃地嚷着:“长生,长生。”像是怎么都叫不够似得。
朱定北有些脸热,忍住戳他酒窝的手痒,硬生生拿手抵住宁衡不断凑到他脖子上的脸,挡开,扭头看向一旁没有动作的宁叔。
宁叔不进反退,恭敬道:“侯爷喝醉了认人,连我也不能近身,还要劳烦小侯爷送他回屋休息了。”
什么叫睁眼说瞎话,这就叫。
朱定北龇牙,拍拍宁衡的脸企图和他讲点道理,毫无意外地落败在宁衡晶亮的跳着小火苗的眼神下。半扛半拖得把人带回了他在府中常住的小院,水生拿来热水给他净身,结果被不老实的宁衡打翻,连累一旁撑着他的朱定北同他一起成了落汤鸡。
初夏的薄衣被水欺压,紧紧贴在人身上,刚硬的曲线毕露。
见他还只顾着傻乐,朱定北翻了一个白眼,让手忙脚乱的水生退下他自己动手给宁衡换衣,低下头的瞬间,一抹兴味十足的光芒掠过朱定北眼底。
把人扒了个精光,朱定北探手去那屏风上的干布,宁衡浑身骨头都被酒泡软了,赖在朱定北身上站不直,也不知是不是窗户缝隙里钻进来的凉风,让他的身体时不时颤栗。朱定北屈尊给他擦身,嘴里嫌弃道:“站直了,别挨着我。”
宁衡懵懂地看着他。
朱定北忍住笑,木着一张脸说:“伺候完了你我才能换干衣服,你说说是谁害的?小爷可是弱不禁风的镇北侯世孙,若是把我折腾地大病一场,我找谁说理去啊。”
宁衡哼哼声,“不病,不会病。”
“哎哟,这不是听得懂人话吗?”朱定北撑不住笑了,“赶紧给我抬脚把裤子穿上,跟个疯狗似得光腚露蛋很爽吗?”
他说着,明目张胆地趁着长信侯爷“醉得不知人事”的时候打量还未被裤子遮掩的风景,暗地里一阵口干舌燥,嘴上却是不着调地调笑道:“哎哟哟,长得真不赖,瞧你虎背熊腰的,二大爷也跟着长,啧啧,怪不得得娶上十八房小妾,别以后做一个恁死一个哩。”
说着,膝盖一抬朝上顶了顶,笑说:“阿衡,你这里用过没有,好不好使,嗯?”
长信侯爷完全败下阵来,浑身僵硬着夹住双腿,忍住提裤子的冲动,进退两难。朱定北满意地看着他在几坛子烈酒下依然神色自如的脸蓦地烧得通红,眼神闪烁牙关紧绷,这才好心地帮他“遮丑”,手痒地拍了拍他结实的大腿,又摸了摸他坚硬的腹肌,啧啧有声道:“不错,真爷们,硬气。”
长信侯爷抖得更厉害了。
朱小侯爷得意忘形,弹了弹他手臂上肱起的肌肉,道:“……想我也长这个样子……倒是便宜你得了这副皮相了,哼,迷倒万千女不在话下,长信侯爷可欢喜?”
宁衡呆呆地摇了摇头。
朱定北嗤了声,“真难伺候,那你说……”他贴近宁衡耳边,轻声道:“要怎样才欢喜?”
“长生……”宁衡喉咙发紧,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又难以抵挡心中涌起的甜蜜之感,只能搭在朱定北肩膀上更凑近他,失声低喃:“长生我……我很欢喜。”
“欢喜什么啊,舌头捋不直了是吧,话都说不清楚。”朱小侯爷装傻充楞,推推他的肩膀道:“说了别挨着我,刚换的衣服都要弄湿了。”
他撩拨够了,加快速度把他的里衣系好带子,半是搀扶半是驱赶他到后堂寝房。宁衡此时完全就是醉倒的软脚虾,目光虚浮,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僵硬地被宁衡推回了床上。朱定北给他扯过被子盖好,拍拍他的脸道:“好好睡一觉,可别折腾了。”
宁衡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朱定北笑起来,出其不意地低下头,毫厘之差地贴近宁衡,看见他瞳孔一缩眼睛睁大,朱定北仍然是一副吊儿郎当的笑脸,噙着笑道:“我有什么好看的,盯着我不放,莫非是我惹着了长信侯爷,你想记住我这张脸,让我化成灰都逃不出你的火眼金睛不成?”
“长生……”
“叫魂呢,我这不是在这儿吗。”朱定北毫无自觉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一般,挑挑眉起身道:“睡吧,有事咱明天再说。”
说罢,朱定北毫不留恋地转身走开,换了一身干爽衣裳的朱定北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关了房门,这才无声地笑弯了腰。那小子,太好玩了。跟爷玩暧昧,啧啧,这手段还得练练。宁衡“借酒逞凶”不成反被朱小侯爷好一番“羞辱”,那僵硬又渴望的神情让朱定北欲罢不能。
可惜啊……
他朝外瞥了眼,还有些煞风景的人在,否则大好时机,怎么也得好好犒劳犒劳自己。
嘿嘿,毕竟长信侯爷这一身腱子肉手感太好,朱小侯爷已经爱不释手了。美美地回味了一下刚才的手感,朱定北发现他更多地是想起宁衡颤栗的身体和流露了太多浓厚感情的神情,那双眼睛盯着自己所留下的热度,还有那一声声痴缠的叫唤,想到便让人跟着心口一颤。
朱定北深吸一口气,瞪向黑暗中暗自想道,今日的遗憾总有一天要连本带利在宁衡身上“讨”回来。
而另一厢,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听见自家侯爷蜷缩起身体,压抑着一声接着一声的喘息的宁叔:“……”
不愧是流氓军官的后代,呵呵,侯爷比起小侯爷段数差太多了。
哎,操心的宁叔默默摸了下鼻子,暗道:家主,您的雄风可要挺住啊,否则屈居人下,那他到了地下可怎么和宁家列祖列宗交代哟。
第188章 一石三鸟
第一百八十八章
朱振梁秘密离京后不久,西南宁州的战局比朱定北预测的更糟糕,无可挽回地陷入败局。
姚让的二品军衔并非虚名,何况他现在手握宁益两州百万雄师,若是光明正大地打上一场,哪怕是对上羌族、盘越、掸国、蛮族四方联军他也有七成的胜算。
但坏就坏在,这四方联军还有后手。刺杀的叶慎仁大将之人故技重施,这一次,他没有要姚让的性命,却将跟随姚让二十几年的智囊军师送上了黄泉路。姚让大怒,当这动手之人被查明是野心勃勃的益州驻军胡康所指使,盛怒之下,姚让抓着□□杀进胡康的营帐,怒吼:“竖子尔敢!”挥戈之下,挑断胡康一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