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要嫁给罪臣之子的消息,让谢婉情整个人都有些魔怔了,她几乎是再也维持不住面上的贤惠大方了。
事实上,她没有歇斯底里已经算得上自控力不错了。
而另一旁,谢二夫人哭诉道,“如何未有去寻了嫂子,可我好说歹说,嫂子竟也是没有句准话,您是晓得嫂子的,向来不听劝,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得来求了您了。”
“只要能让婉情好了,便是刀山火海我也是甘愿的。”她这一生只得这么个宝贝儿,不对她好又能对谁好呢
是故,虽然谢婉情戳了她的心窝子,她依旧还是竭尽全力想给她铺上一条通天大道。
老太君闻言,面上泛起一个满意的笑容来,端着茶盏饮了口茶,这才晃悠悠的说道,“哼,你大嫂这人我也是知道,最不是个什么好的。这事儿啊,你求她是没有什么结果的。”
这话谢二夫人不敢乱接,便站在一旁呐呐的,不敢出言。
倒是谢婉情来了劲了,抬起头便带着恨意的说道,“祖母这话没错,我那大伯母……呵呵,素来只会偏袒她家的人。”
谢二夫人便是再不晓事,也知道谢婉情这话简直要命,什么你家她家的,现在这府上可还没有分家呢。
于是她厉声道,“婉情,这些话是你一个姑娘家能嚼舌的吗?”老太君能说安国公夫人不好,她们本就是婆媳,可这哪里能轮到谢婉情一个小辈来说。
这要是传出去了,简直就是要了谢婉情的命。
谢婉情也有些后悔不该逞一时的嘴舌之快,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
老太君笑呵呵的说道,“都是小孩子儿,何必较真呢?吓着了我的婉情,我可是不依的。”
谢婉情这才冲老太君依恋的笑了笑,老太君满意了,接着说道,“这事儿啊,还得仔细问问你大伯才是,那户部侍郎究竟定罪还是没有定罪尚且不清楚,何必就要慌慌张张的闹着退婚呢?”
“婉情,你还小,这些个弯弯绕绕的你不懂。”老太君拉着谢婉情的手细细分说道,随后转头又瞪着谢二夫人道,“你难道也不晓事吗?事情都还没有弄清楚,便这般慌慌张张的急着要退婚。怎么的,嫌我们婉情的名声太好了?哼,果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
这话说得,弄得谢二夫人里外不是人。
她心道,若是说小门小户出来的,谁还能比得上您的门户小不成。
分明就是个平民出身,还装作一副世家贵族出身模样,这谁不知道谁啊。
想着这位平日的吃穿用度,谢二夫人真是恨得牙痒痒。
“祖母说得有道理,婉情受教了。”谢婉情和谢二夫人态度不同,她倒是恭敬的表示受教了。
“还是我的婉情懂事,这事儿啊急不得,便是他家当真获罪了,也勿要急着攀扯退婚的,这对咱们婉情名声不好。”这老太君可算是说了句实话。
可不是嘛,定亲事的时候那是千好万好,现如今人家一落难,你就急急忙忙想着要撕扯开来,也不怕在外人眼里落了个势力眼的名声。
“便是要退婚,也得指着男方来,得要那边夸赞我的婉情处处好,得让他们自个儿提出来不想拖累婉情才好,如此这般,才能全了婉情的名声。你啊,到底还是太嫩了。”老太君剜了谢二夫人一眼,谢二夫人这才恍然大悟。
为了谢婉情,她只得低下头,讨好的说道,“您到底是比我们经的事儿多,怪不得人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现如今,您可不就是我们国公府内的宝嘛。”
这话老太君爱听,难得赏了谢二夫人一个好脸。
待瞧着老太君面色和缓,谢二夫人便接着道,“只是万一那边咬死不退婚该如何才好?”
她不得不思虑这个问题,正如她们想着攀高枝儿一般,那边儿也一定有所想法的,指不得到时候真的落了难了,便死死咬着婉情了。
“这有什么?到时候让你大伯出马,难不成他们还敢与国公府为敌?少不得要打落牙齿和血吞了,最多给点好处便是。”
谢二夫人有些犹豫,大伯那个人,虽是瞧着风流俊美,可实在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她呐呐问道,“大伯他真的会帮这个忙吗?”
这一句话不知怎么又戳到了老太君的肺管子了,老太君眉毛一皱,恶声恶气的,“我是他娘,他胆敢不遵我的话,反了天了,哼。”
“倒是你,我这老婆子真真儿可怜我的儿,你说说,婉情出门子了,便只剩下二娘子了。二娘子我也不说什么了,那身份你我心知肚明,上不得台面。”老太君一边说一边叩打着桌子。
谢二夫人心中一紧,莫名觉着慌张,果然接着便听着老太君说,“我的儿年纪一大把了,却无人承欢膝下,何等的凄凉。难不成你当真要让他死后无人捧灵摔盆?你当真这般的狠心?”
老太君一眼不错的盯着谢二夫人,谢二夫人觉着自个儿像是被蛇盯住了一般,那眼神阴暗滑腻。
谢二夫人浑身一颤。
她心知老太君的意思,却无法反驳。如今的婉情,可就指着老太君了,她知晓老太君才不会那般好心,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儿媳……儿媳……”她实在无法说出为丈夫纳妾的话来,明明就是他答应过的,答应了此生唯她一人的。
还说不在意婉情是个女儿,可转眼,转眼就纳了惠姨娘那个贱/人。想到惠姨娘,谢二夫人的指甲都快把手心戳破了。
老太君见这谢二夫人这般模样,心中来气,便转头问谢婉情,“婉情,你也这般大了,眼瞧着连个亲亲的兄弟都未有。祖母知晓你素来孝顺,你能眼睁睁瞧着你父亲这般吗?”
谢婉情看了看谢二夫人,又看着老太君,立马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她微微一笑,朗声说道,“祖母说得实在有理,婉情也实在是想要个亲亲的弟弟,想必父亲也是如此。”
老太君摩挲着谢婉情的手,面上满意极了,连连夸赞,“还是我的婉情懂事,祖母没有白疼你一场。”
可谢二夫人却心都凉了半截,却在老太君的眼神威胁下,不得不说道,“是,婉情说的有理,儿媳……儿媳知晓了。”
“我知晓了……不会再乱走了。”园子里,谢嘉鱼也对着苏瑾之这般说道。
“知晓了便好,下次可不要再胡乱走了。我还有事儿,眼见天色不早了,我便命人送你。”苏瑾之瞧着谢嘉鱼,谢嘉鱼背后的树上有人正在拼命打着暗号。
那暗卫急的不行,苏瑾之却丝毫不为所动。
苏瑾之突然越过谢嘉鱼,径直走向一花丛便是,伸手便摘了一支玉簪。
谢嘉鱼瞧着苏瑾之摘花,注意力却不在花上,反而在他的手上,说来这手也太好看了吧,但是怎么有点熟悉呢?
这般好看的手,她该是有印象才对啊。
谢嘉鱼有些愣神。
苏瑾之瞧着谢嘉鱼愣神,心中有些好笑,但是瞧着一旁树上的人,便是再多的趣味,也一下子消逝了。
谢嘉鱼才堪堪到他的胸口,有时候离近了,还得仰头看他。苏瑾之俯下身子,便讲玉簪簪在了谢嘉鱼的头上。
“很漂亮。”
她的耳朵尖更红了。
突然,谢嘉鱼想了起来,那手,可不就是像燕先生嘛。燕先生也有这样漂亮的一双手。
挥墨行笔之时,一气呵成,妙不可言。
☆、第44章 四十二婚事
苏瑾之果真寻了两个丫鬟,这两个丫鬟长得其貌不扬的,行事倒是稳重。
走路也不似一般的女子一般,倒像是练家子。
谢嘉鱼的注意力都在那双手上了,完全没有注意其他的。她实在?3 怯行┫胙嘞壬耍挥欣窗补秩チ四睦铩?br /> 直到回府,她还是有些闷闷不乐。
平安和喜乐心知娘子有些累了,便一个忙着倒茶,一个站在身后捏肩。
平安倒好了茶,又急急忙忙跑去厨上,准备给谢嘉鱼端几份点心来。
不一会儿,平安回来了,行礼后说道,“娘子,我方才顺路打探到,那谢二夫人又出幺蛾子了。据说她们去寻了老太君了,现下都还未有出来呢。”
谢嘉鱼斜着瞧了她一眼,训斥道,“什么幺蛾子,平安,是我太纵着你了吗?你竟是敢以下犯上,无论二婶是做了什么,你该有的仪态都去了哪里。”
平安登时脸色便白了,谢嘉鱼有些不忍,却还是忍了下来。
在这般大的院子中生活,首先便要管好了嘴。平安这般没得遮拦的,早晚会给她自个儿惹祸,倒时若是她在尚且可以护着她一些,可若是不在呢?
“奴婢、奴婢知错,下次不会了。”平安一下子有些慌,可转头一想,自个儿最近的确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她是个丫鬟,丫鬟如何能背后议论主子的不是呢?
“平安啊,祸从口出。”
“她当真这般说?”正院里,安国公夫人一脸的严肃,那眼神里,透着的情绪都是冰凉的。
万嬷嬷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回夫人的话,的的确确是这般说道的。”万嬷嬷的腰又弯了一点,头也垂了下去,神色间都是小心翼翼。
“哼。”安国公夫人冷哼一声,一拍桌子,冷笑道,“好啊好啊,我这些年千娇百宠的,竟是养出个仇人来了。真真儿是好得很啊。”
原来是谢婉情的那些话传进了安国公夫人的耳朵里,这才引得她发了这场大火。
这世家大院中哪里有什么真正的秘密,对于安国公夫人来说,她先前忙于其他的事儿,这才松了松对内宅的掌控。但在谢二夫人钻了空子后,她立马便加紧了掌控。
谢婉情的话自然是一句不漏的传进了安国公夫人的耳朵里。
她真是千算万算都想不到,这个素日乖巧大方的侄女儿居然是这么一个人。
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可不就是说的她吗?
“夫人息怒。”万嬷嬷立马便跪下劝道。
安国公夫人喝了口茶水,这才觉着心中舒坦了些。
又斥骂道,“嬷嬷,你是一直跟着我的,该是晓得我如何对待大娘子的。早年没有妩儿的时候,我也是将她当做亲闺女儿对待的,府上有什么好的我不是先紧着她啊。后来有了妩儿,我自问也算一碗水端平的吧。”
“可她呢,真真儿一白眼狼。”安国公夫人越说越说气愤,随手便将身边的茶盏摔了。“我不为她着想,我不为她着想我立刻便撺掇着她那个娘去退了婚事了。”
“嬷嬷最是知道您,您对着大娘子那真是好极了,这事儿奴婢虽是不应该插嘴,但还是得冒着胆子说一说,这的确是大娘子不该,使得夫人您的好心恍若喂了猪狗一般。”
“真真儿一口气给我堵在这胸口了。”安国公夫人坐着抚了又抚胸口,这才缓了口气,“嬷嬷,你得提点着妩儿身边你几个丫鬟,小心着大娘子,我瞧着那位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那何止不是个省油的灯啊,简直是破坏力极大。很快,大家都接到消息—老太君有请。
谢嘉鱼原本在书房中练习符咒,她练了这些时日了,却仍是画不出那像样的符咒来。
其实这也不怪她,想当年多少有天分的子弟,都是从小学习,最为天才的也是十一、二的年纪方才画了出来。
别小看那鬼画符一般的玩意儿,这里面的说道实在太多了。首先便是学习书法,画符画符,没点子手上功夫,那就恍若在说一个笑话。
那些个道门子弟,都是打从幼时开始练习书法的。书法一关过了还有个更难的呢,那便是符咒语言。
这画符用的文字可与大昭的文字不同,虽是从这日常的言语中衍生出去的,却难太多了。
似谢嘉鱼这般,没得个师傅教导的,这辈子也许就只能记住符的画法,而不能理解它的寓意了。
而一张符纸的画法何其复杂,但凡出了一丁点错,那都是不成的。故而谢嘉鱼这些时日下来,也堪堪勉强熟悉了一种而已。
这还不算,会画符纸,不代表你就会成功画出一张符纸来。这符纸还需要灵气,只有注入了灵气的符纸才能真正起得了作用。
而灵气,才是谢嘉鱼最缺的。
谢嘉鱼身为大家闺秀,身旁从来就不会离了人,只得晚上修炼些时辰,就着还得注意着不让守夜丫头发现了,否则又要生些事端。
故而,她身体里仅有的灵气都用来修复身子了,哪里还有什么多的。
鬼医倒是叫她别急,可她自个儿有些过意不去。总想着好歹画出张缚鬼符来,先将她带了出来。
可就算是一张低等的缚鬼符,那也是需要极大的灵气的,远远不是现在的谢嘉鱼做得到的,她只得舍远求近,先画熟悉了补灵符,给那小师妹补补身子才是。
鸿禧院的丫鬟来的时候,谢嘉鱼刚好将画完的符纸销毁了。
那边催得急,谢嘉鱼也就整理整理仪容,也未有换衣衫,便去了。
鸿禧院还是那般模样,花草葱郁,可谢嘉鱼是瞧着便觉着心寒。
这些花木,下面是小师妹的尸骨。
谢嘉鱼袖子里的手微微握紧,她真是恨不得……恨不得毁了这院子。
但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那小师妹许是察觉到了什么,在那边比划着,嘴里喊着“小心,小心。”
谢嘉鱼微微吸了口气,莫名的眼眶发酸。
“妩儿来了,来,到娘这儿来。”安国公夫人一见着谢嘉鱼到了,便开口道。
被截了胡的老太君有些不高兴了,但想着谢婉情,到底还是忍了忍。
安国公和谢二老爷进来便瞧着这般的景象。
安国公夫人和谢嘉鱼坐在左边,谢二夫人和谢婉情坐在右边,老太君端坐在上方。
厅内悄无声息的,安国公微微皱了皱眉。
“母亲今日唤我和二弟来有何要事?”安国公穿着一袭暗青长袍,背挺得很直。
“怎么的,无事儿便不能寻了你们来了?老二,你也是,婉情可是你嫡亲的闺女儿,你怎的一点未有将她的婚事放在心上。”老太君不敢埋怨安国公,只得对着谢二老爷发发闹搔。
谢二老爷一脸莫名,请安后说道,“儿子如何未有将她的婚事放在心上?她那亲事不好端端的吗?只等着出门子便是了。”
“胡闹,那户部侍郎都下了大狱了,你说这亲事是好还是不好?”说道老太君又瞧着谢嘉鱼说道,“说来寻了证据的可不就是苏郡王爷,妩儿,听闻今日的宴会郡王爷也去了,你们可有搭上什么话?”
谢嘉鱼斟酌了一下说道,“这当时那般多的人,孙女儿如何能和郡王爷搭上话。祖母您实在太高看孙女儿了。”
老太君狠狠地瞪了谢嘉鱼一眼,心道,没用的东西。
原来老太君还是打着和谢二夫人一般的主意,能让苏瑾之高抬贵手走走门路,将那位户部侍郎放出来最好。如此这般,日后那一家子可不都得念着谢婉情的好嘛。
至于苏瑾之和谢嘉鱼会有什么下场,她们才不会管呢。
安国公夫人听着老太君这话便不乐意了,这不是败坏她闺女儿名声吗?虽说大昭不禁止未婚夫妻来往,可也没有这老太君这般点明了问的啊。
简直是拿着谢嘉鱼的面皮往地下踩,哪里有小娘子去寻了郎君搭话的呢。
见安国公夫人面上有些不虞了,谢嘉鱼瞧瞧握了握安国公夫人的左手,她脸色这才好转了些许。
瞧着这样子,苏瑾之那里铁定是没得法子了,老太君只好硬着头皮瞧向安国公。
“那户部侍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沉吟片刻,安国公开口道,“告诉你们也无妨,现在判决应该已经下来了。这位户部侍郎牵扯进了那江南卖官案,不过情节不重,流放闽南,家产充公。”
闻言,谢婉情眼泪立马就下来了。
“莫哭莫哭,老二,你快说句话啊。”老太君这就有些急了。
谢二老爷有些莫名其妙,说道,“我能说什么?”
“老大,算是为娘的求你了,赶紧去让他们家寻个日子将亲事退了吧,莫要让他们上门来将事情闹大了。”
安国公神色有些阴沉,瞧着老太君,垂下了眼睫。
☆、第45章 四十三事了事起
“母亲,你知晓这事儿的严重性吗?再则说来,那郎君我也瞧过,是个好的。”安国公抬头看着谢婉情说道。
老太君一噎,却不敢冲着安国公发火,只得对着安国公夫人发火道,“我道你平日持家有道,还以为你是个好的。这可算是露出你的真面目来了,瞧瞧,这可是你的亲侄女儿啊,你也舍得这般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