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身份就很尴尬,庶女会嫉妒她、嫡女又瞧不上她。说句实话,谢淑的身份就是那种两面不讨好的。
在宴会上,是最能看清楚一个人的身份地位和人缘的。嫡女有嫡女的圈子,庶女有庶女的圈子,敢扰乱这个潜规则横冲直撞的人并不多。
很明显的是,谢淑方才两个圈子都不在,若不是谢盈顾忌着名声,那么想必她就是孤身一人了。
她不能因为自己的情绪去害了二姐姐,她本身就不容易了。
“瑾瑜,你听我说,我不能嫁给你。”谢淑这儿也极其不顺,她不能像谢嘉鱼一样,狠得下心来。对于苏瑾瑜,她永远也狠不下心。
渐渐的她挣扎的力度就小了很多了。
苏瑾瑜觉得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滴在了他的手上,他莫名一慌,心中发颤。
他将人翻了面,看着她一语不发默默流泪的样子。
“别哭……你笑一笑,你别哭。”他不敢松手去擦她脸上的眼泪,害怕一松手人就不在了。
他的心中恨惶恐,那种感觉就像是……就像是那日,母妃抱着他哭,哭完之后他就被送出宫的时候一样。
没有一个人问他愿不愿意出去,愿不愿意离开这个皇宫。他们都觉得这是为他好,都在背后认为他是个傻子。
苏瑾瑜紧紧的咬着嘴唇,颤抖着说,“你笑一笑,说不走,你说啊,谢淑,你说啊!”
他从未叫过她的名字,在他口中她一直是淑姐姐。她原本以为他是不知道她叫什么的,事实上他远远比谢淑想象中的聪明。她是谢嘉鱼的二姐姐,单名一个淑字,自然是叫谢淑了。
这个往日像个天真的孩子一样的男孩现在恍若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皇家的人都有些偏执。
圣上一辈子的执念是燕六娘,二皇子一辈子心心念念的是皇位,苏瑾之一辈子都渴望着拥有谢嘉鱼,而让苏瑾瑜为之疯魔的人是谢淑。
谢淑没有说话,她只是默默流泪。仿佛在今日,她要将一辈子的眼泪都留干净。
“不要哭,我不想看见你哭。你说过,要陪我一辈子的。”你说了要陪我一辈子,就必须是一辈子,一日都不能少。苏瑾瑜俯下头,轻轻舔舐着她脸上的眼泪。
谢淑和他说不通,在有些方面,苏瑾瑜极其的固执极其的执着。她说不过,又不敢让人瞧见他们这样抱着的样子,只能答应他。
不相看婚事,等他来下聘礼。
难得三皇子还知道要下聘礼才算是定亲。谢淑其实根本没有想过会成功,想必他向圣上、贵妃娘娘提出这个要求之后,等着她的不是死就是绞了头发进寺庙里做姑子吧。
她倒是没有什么,只是对不起大伯娘了,枉费了她在自个儿身上下的心血了。
谢嘉鱼和明安过来的时候便瞧见了这样一副情形—苏瑾瑜兴高采烈的,谢淑却冷着一张脸。谢嘉鱼要更细心一些,她仔细瞧着,二姐姐这是哭过?
她的眼神游移到一旁的三皇子身上,不敢相信二姐姐是因为这个人而哭的。
“淑姐姐,你来,这是我表姐,表姐是个好人,你以后也可以和她一起玩。”在他的心中,帮他将人约出来的明安就是一个好人,于是也将这个好人介绍给谢淑,说白了,就是让谢淑有什么麻烦都去找明安就是了。
明安没有想到苏瑾瑜还有这个心眼,为着表弟的面子只得笑着接纳了谢淑。
谢淑倒是知道苏瑾瑜的意思,面对明安却有些尴尬。她只好也给苏瑾瑜介绍道,“这是我五妹妹,嗯,你若是遇见了……”她话说到一半却觉得有些不对。
那想到苏瑾瑜便迫不及待的说,“我知道我知道,她是瑾之哥哥的媳妇儿。”瑾之哥哥的书房里可都是她的画像呢,他早就记住啦。
一听苏瑾之的名字谢嘉鱼便心里头不舒坦,只得强打起笑意。那知道苏瑾瑜又接着说,“我该唤你五妹妹呢,还是该叫你堂嫂啊。”
五妹妹,堂嫂?谢嘉鱼在心中冷哼,你们苏家的人做梦去吧。
她露出一张笑脸来,瞧着这笑,苏瑾瑜莫名的打了个寒颤。然后便听见她说,“二姐姐,明安,我瞧着这院子也没什么好瞧得了,不若我们去东市和西市瞧瞧吧,今日花朝,想必街上热闹得很。”
这个提议立马得到了拥护,在苏瑾瑜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三位佳人便施施然的走了。
这个宴会散得很快,大家似乎都对集市更感兴趣。
东市现在热闹极了,各式各样的吆喝声显得格外的热闹。明安是个常年出府游玩的,自然是熟门熟路的。
今日毕竟是花朝,街上的人着实不少,明安根本不敢让大家分散开来。她时刻注意着谢嘉鱼和谢淑,生怕出了什么事。
好在今日人多,一眼瞧过去,大多娘子们都年岁不大,穿着也不俗,瞧着便出身富贵人家,应当是不会出什么事儿的。
谢淑其实也是经常上街的人,明明都是些看惯了的,心中却生起一股奇异的感觉来,好似这一切都是这般的美好,这般的新奇。
其实这大概是因为多了不少新奇事物和玩意儿,还有多了不少逛街的人才引起的。素日东市再热闹,也没有过节热闹,再说,花朝本来就有很多这一日特有的东西。
街上又多了许多贵人,家家户户都插着花儿,会新奇是一定的。
“买朵花吧,这花儿新鲜极了。”三人还没有走几步,便被一个提着篮子的小姑娘拦住了,那小姑娘生着一对大大的眼睛,谢嘉鱼眼神轻扫,便一眼瞧出这姑娘过得不如意。
衣裙都带着补丁,还是那种大块大块的补丁,面色惨黄,瞧着便不像过得好的样子。
大昭这百年来百姓的生活还算乐呵,没有天灾*,人人安居乐业,长安作为天子脚下,已经很少有过得这般不好的人了。
谢淑没有搭理这小姑娘,她见过她,却不知道怎么和谢嘉鱼说,只是微微碰了碰她。
那料到谢嘉鱼却问道,“你这花儿多少钱一朵?”
小姑娘唯唯诺诺的回答道,“五文钱两朵,娘子,您就买一朵吧。”
五文钱,已经不算便宜了,那糖画儿也不过才四文钱,可想而知,这一篮子花儿并不便宜。
按理说谢嘉鱼是不会买的,可是她却掏出了银子,那小姑娘接过了银子将篮子一递,便蹭蹭的票跑掉了。她哭笑不得的接过篮子,有些欲哭无泪。
这篮子不大,里面的花儿却不少。
谢嘉鱼随手便将篮子递给了喜乐,“你分给她们戴戴吧,也沾个喜气。”
喜乐应下了,便准备给丫鬟们分花儿戴,丫鬟们也高兴,白得来的东西谁不高兴?
可没高兴一会儿,喜乐便有些不虞,禀告谢嘉鱼道,“娘子,这下面的花儿全是……全是坏的。”真是没瞧出来,那丫头年纪不大,竟然这么坏。
谢嘉鱼听闻这话,定眼一看,果真如此,也有些无奈,“既然如此,那回去便每人赏一朵绢花吧。”
这下子丫鬟们都高兴坏了,以为没花儿戴了,没想到还有意外惊喜。
“我原本不想说的,方才那姑娘……我还道她改好了,没想到又出来行这等腌臜事儿了。”事情到了这一步,谢淑也不得不表明自个儿认识那小姑娘的事实了。
谢嘉鱼正准备询问是怎么回事,便听见有人在吼叫,“快躲开,快躲开,有马疯了!!!”
她转身一看,那一匹枣红色的马一看便不正常,而它正向着明安的背后扑去。
☆、第105章 一百零三英雄救美
“明安!!!”她大喊,可是街上的人太多,也太嘈杂了,等明安转身的时候,那疯马已经近在眼前了。
明安有些惊慌,纵然她已经发现了这匹疯马,却无能为力,其实不止是她,周围一群人也和她一样的。
人在惊慌之中往往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明明就是那么一刹那的时间,却像过了许久了一样。
一个身穿胡服的少年右足轻点,从二楼的窗户飞身而下,他在空中抽出围在腰间的软剑。右手拿剑左手却抱住明安,明安依靠在他的身上,表情呆愣,好似还未有回过神来。
只见这少年右手轻轻挥动了几下,似乎毫无费力,颇有几分洒脱。可这几下威力明显不小,直接便将那疯马斩于闹市之中。马头在地上滚动了好几下,血都喷上了二楼的窗户,染红了那素白的窗户纸。
少年将剑一手,随手抹来了几下沾染上了马血的脸。这血还是温热的,带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少年的眉头紧紧皱起。
周围的人这才回过神来,爆发出一阵交好声。
谢嘉鱼和谢淑也顾不得现场一片狼藉,急冲冲的走上去,走近了谢嘉鱼才发现,方才那位壮士竟是自家二哥。
“二哥……今日若是没有你……真是,我真的……”惊吓过后,她才有机会去后怕。今日若是没有二哥,不知道要出多大的乱子,不止是明安,周遭这般多的百姓,一个都逃不了。
谢二郎还是那般面无表情,他瞧着谢嘉鱼说,“你们怎的跑到这东市来了,不是去郊外瞧桃花吗?”一般逢着什么节日,这街上虽然最是繁华热闹,可也最混乱,极其容易出事。
“嗯……嗯,那城外的桃花不好看,我们便来这街上逛逛。”谢嘉鱼想着解释一下,不然这没头没尾的,今后恐怕就不容易再出来了。
谢二郎却根本没有仔细去听,反倒说道,“这马被人下了药了,今日不知道,是冲你们谁来的。”他说完,眼神在谢嘉鱼和谢淑之间扫过。
一边说一边将左手收紧,他的内心绝对不若面上这般平静。倘若今日他没有应约,倘若今日他没有恰好来这酒楼,也许明安就……就再没有明安了。
那马的力道极大,连他都需要连挥几剑才能砍杀它,其威力可见一斑了。而明安只是一个弱女子,遇见这般疯马,结局可想而知,能不能保住性命都难说。
不似这街上的人,他们身在局中,看不清楚事情真相。可他不一样,他在二楼,看得分明得很,这马就是冲着明安和妩儿三人去的。
只是显然三人中,明安又要更容易下手一些。
她们三人都是闺阁女儿家,能招惹到什么人,恨不得她们去死呢。
谢二郎的表情越来越严峻了,知道在他怀中的明安小声说,“你可以把我放下来吗?”
原来方才情势紧急,他便用左手抱住了她,而她的手也紧紧的环住了他的腰身。
谢二郎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却在马血的掩盖下未有被人察觉。在场这么多人,也就明安一个人知道他或许是有些害羞了,因为他耳朵有些微红。
不知为何,她的心中再无一丝害怕,却多了些许的甜蜜。
事情闹得太大,很快便来了一群衙役,谢清仪的好友也都从酒楼下来了。这群人都是长安城中有名的公子哥儿,带头的衙役自然不敢放肆,又得知差点伤着一位郡主,立马便赌咒发誓说马上就查。
这事儿影响太恶劣了,连东市都没有那般热闹了。
为着安抚明安的情绪,谢嘉鱼和谢淑专程陪着她回了长公主府,谢二郎也坐着安国公府的马车跟在后边。
马车里,明安吃了一块点心,面色虽然不是很好,却看得出已经镇定了许多,“妩儿,今日真是多谢你二哥了。如果不是他的话,现在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何必说这些丧气话,今天遇见了二哥,本就是你的缘分。哼,那背后之人……”谢嘉鱼听见二哥说马被下药之后,便已经知道这事儿不简单了。
瞧见好友不高兴了,明安拍拍她的手,说,“这事儿我会让我娘寻人去查的,过几日我会进宫一趟,这事儿不会就这样完了。”谢嘉鱼听懂了,明安这是进宫去找圣上去了。
她微微一笑,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等这事儿了了,我便举办个宴会好好请你们来玩一玩。”明安也回了谢嘉鱼一个笑,接着状似无意说道,“对了,你二哥喜欢什么东西,我得好好感谢他一番。”
谢嘉鱼垂了垂眼睫,又抬头看向明安,明安的表情太过坦荡,好似真的就是完全的想要感谢谢清仪一样。坦荡到,谢嘉鱼都弄不清楚明安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二哥的。
“你不若,也同我一般唤二哥吧。”她偏偏头,接着说,“二哥喜欢刀剑,现在最爱的就是各种神兵利器。”以后最爱的,应该是你了。
听闻这话,一边默默待着的谢淑都蹭的一下看向了谢嘉鱼,更别提明安了,她的脸红透了。
谢嘉鱼这才确定,原来她是喜欢二哥的。
“你胡说什么啊……我怎么能这么唤他呢,你……你你……”
“不若一会儿我问问,可能这般唤他?”谢嘉鱼挑眉,那表情看上去有些坏坏的。
明安一愣,随即回过神来,抬起手作势要捶她。
嘻嘻哈哈的胡闹了一阵,便到了长公主府了。三人下了马车便瞧见谢清仪也走了下来。他脸上已经没有什么血迹了,应该是在马车上收拾了一番仪容的,只是到底是简陋了些,细看还是能看出一些痕迹的。
谢清仪一走过来,谢嘉鱼便笑着询问,“二哥,我让明安同我一起唤你二哥可好?”
他愣了一会,淡淡说了两个字,“无妨。”
谢嘉鱼冲着明安得意洋洋的笑了笑,明安有些无奈又有些羞涩,不知道说什么,便匆忙的回了一句,“那今日便谢谢二哥了,我就先进去了,改日再行相邀。”
还不待谢清仪点头,她便转身走远了。直到长公主府那刷着朱红色漆的大门缓缓闭上,他才转身说,“回府吧。”
而安国公府门前的石狮子旁,有一个衣衫单薄简陋的小姑娘站了许久了。
她的右手提着一个篮子,里面不知道放着什么,她左手哈气,泛黄的小脸已经被冻红了。天气虽然已经转暖了,可对于她来说还是太勉强了。
终于,她等到了那驶来的马车。
小姑娘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谢嘉鱼眼神挺好,一下马车便看见了那直冲冲冲过来的小姑娘,正是先前卖花给她的那个。
“娘子,方才那花儿……那花儿下边都是前些日子摘的,都不是好的。对不起……这些,这些是我方才才去摘的,保证新鲜。”小姑娘许是害怕,便一股脑将自个儿的事儿全说出来了。
谢嘉鱼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她其实已经不记得这事儿了。但是她还是很和善的问了一句,“你明知道这花儿是不好的,为何还要卖给我呢?”
“我,我前几日都没有卖出花儿去,我知道,我生得没有其他小姑娘讨喜。我……可是我娘再不抓药就要死了,我只有我娘一个亲人了。对不起,娘子,您明明是好心。”她死死咬着唇,用瘦弱的双手托着篮子,将篮子举到头顶上。
“这些花儿都是新鲜的,是我向您赔罪的。”正是这句话,让谢嘉鱼觉得这?3 」媚镄诵聿凰住?br /> “这花儿我收下了,喜乐。”她没有看这花,淡淡的唤了喜乐一声。
喜乐接下了这篮子花,退了下去。
“我接受你的道歉,你先回去吧,天色不早了。”那小姑娘行了个礼,便准备离去了,谢嘉鱼突然又喊住她,“你住在哪儿?”
“我……我住在城南灰砖胡同里,我叫歌儿。”
灰砖胡同,歌儿。
回了院子,喜乐翻看了一番,发现这些花儿的却都是一等一的新鲜,便告诉了娘子。
“你明日便去那灰砖胡同寻那歌儿,瞧瞧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若是当真是日子如此艰难,你便让她每日往院子里送两篮子花儿来。”就算是歌儿知错能改的奖励了。
喜乐退下去了,谢嘉鱼去了书房。她想起白日的事儿,心绪下沉。是什么人,有着这般大的胆子,竟是胆敢在闹市纵马。二哥又说那马是喂了药的。
目的是什么?是明安还是自己?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她画了张符纸,放下了笔。便走了出去,鬼医投胎去了之后,将他的鬼怪势力统统留给了自己。
她又将这些交给了宝儿,宝儿就是那个喜欢顿在缝隙里躲起来睡觉偷听的小丫鬟。
生得可爱,却游荡了许久了。
这事儿,谁去查都有可能出篓子,唯独宝儿不会。敢在闹市纵马,还胆敢喂药,想必是身具依仗的,说不得查着查着就不了了之了。
是人,便免不了会受诱惑,可鬼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