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之后,马车队伍停了下来,因为前方探路的人回报山林里似乎有异动。商绝衡从马车里出来的时候气场微凛,面无表情的跨上旁边一匹黝黑发亮的骏马,腰背直挺的下令道,“戒备。”
寒厉晚拥着被披风裹成一团雪球的柳望承策马上前,“早前听说这山头有流寇出没,听说这群流寇的的头曾经是边关的一员悍将,起事失败后流窜到这附近的山头当起了盗贼头子。”
那山贼头子不好应付,难道商绝衡就是一个软柿子吗?也许今天这支流寇队伍会踢到有史以来最硬最难啃的一块铁板。
也许是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柳望承也毫无异议的回到马车里待着。
当他进到马车的时候就看到林曦一脸嫌弃的用湿帕擦拭着双手,就像是上面有什么脏东西一样。
柳望承坐到他对面,很是好奇的开口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怎么擦得手都红了?”
林曦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朝着自家小舅舅扬起一个迷之微笑,说道,“没什么,碰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而已。”
柳望承直觉自己说错话,但是又不知道哪里说错了,然后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这马车里比外面还要冷上几分。
进了小树林之后,车队的前进速度缓慢了不少。小树林的道路比较狭窄,丛林密布之处最容易埋伏弓箭手以及陷阱。
果不其然没走多久,密密麻麻的弓箭就从山上射了下来。
但是商家堡和寒水山庄的跟随之人又岂是好相与的?在得到戒备的命令时,全体都崩起了神经,看似平静的车队实则警惕万分。
在弓箭飞出来的一瞬间,所有人就已经拔出武器将箭雨全数拂下。商绝衡护在马车前将所有的弓箭挥下,然后皱着眉头扫了一眼山头的方向。
但是不等他思考出结果就看到一群盗匪提着大刀从山上冲了下来,随即两路人马就进入了刀光剑影的厮杀当中。
马车里林曦淡然若素的端坐着,马车有特制的防护,正常来说不需要担心弓箭是否会戳进马车里。倒是柳望承完全坐不住,都快急的满头大汗了。
“你担心寒厉晚?”
“肯……定……不、不是啊!”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柳望承差点没把舌头咬到,他故作镇定的解释道,“我干嘛要担心他,我只是觉得外面这般惨烈,我却只能躲在这里,真是窝囊!”
柳望承平时虽然总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实则内里却有一腔莫名的热血,否则以他这出身跟性格怎么可能跟生性淡漠寒厉晚结交为朋友。
被自家小舅舅莫名拉入窝囊队伍的林曦挑了挑眉,“小舅舅,人本来就有很多事情是自己做不到的,认清自己才能最大程度的不留遗憾。”
他从来不觉得被保护是如何一件耻辱的事情,毕竟他就这么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身板,何必强求自己非要舞刀弄剑?还不如好好动动脑子,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正说完,马车突然一阵剧烈的晃动,马车外响起了刀剑相碰的脆响。须臾间,只见薄薄的剑身竟从马车外刺了进来,从林曦的身边擦了过去。
把柳望承生生吓出了一身冷汗。
五感增强的林曦可以很清晰的感觉到马车外有好些个人在缠斗,其中必然有护着马车的商绝衡以及林三和两个侍女。能和这几个人缠斗的同时还有心力袭击马车,恐怕并非一般江湖流寇。
这些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马车再一次晃动起来,这次车门直接被震碎。马车外的黑衣人往里面扫了一眼伸手就抓住了柳望承的领子把人拉了出去,然后脚下借力便跃到一匹骏马上。
“舅舅!”林曦此时是恨不得自己也有轻功,骑上马追上去。
寒厉晚自然不能就这般任由对方把人带走,奈何他面前的黑衣人却也不好应付。
就在此时一把长剑凌空出现,横在他与黑衣人之间,随后长剑一挑直直朝着黑衣人的颈动脉划去。黑衣人不得已向后一仰,拉开了他和寒厉晚的距离。
寒厉晚抱剑向支援他的商绝衡匆忙的道了声谢之后,就跨上自己的爱马追着掳走柳望承的黑衣人而去。
两人的身影越来越远的时候,现场的黑衣人也像是得到什么指令一般有条理而且非常果断的撤退。
林曦盯着两人离去方向,显然有些担忧。
黑衣人撤退就剩一些普通车队盗匪流寇,并不难对付,没一会工夫小树林里就恢复了平静。沾染了满身血腥的商绝衡面容冷肃站在其中,犹如从鬼门关而出的修罗鬼怪。
此时探路的影卫向商绝衡耳语了几句之后,他稍稍沉吟了一下便走到马车旁。
与此同时身上所有的防备和杀意都尽数卸下,拉过对方已经冻得通红的双手,用自己的内力给他取暖。
手上的暖意让林曦一下子回过神来,他那略微紧绷的神经在接触到商绝衡柔和得不见底的目光之后稍稍松了下来。
马车的车门已经在方才的激战中壮烈牺牲,商绝衡坐在马车上一手拉着林曦一手驱着马车向走。
小树林的血腥气实在太重,容易招来野兽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车队便开始慢悠悠的朝着附近的水源走去。
林曦与他背对背紧靠着十指紧扣,好半天才开口说道,“那些黑衣人的事情你有什么看法?”
对于江湖的事端,商绝衡比他更有发言权。
果然,一开口商绝衡就道出了黑衣人的身份,“那些黑衣人是快意楼的人,专门做杀人买卖的组织。这次的行动看似两拨人,实际上有三拨人的存在。一是那山上的流寇,二为快意楼的杀手,三则是这次的雇主。”
商绝衡注意到有好几个人混在人群里并没有杀红眼,他们的目光一直在搜寻着,最后锁定了林曦和柳望承所在的马车。
他们的马车并不是特别起眼,车队后面还有萧锦以及他妹妹萧瑜做的马车,从外形看来根本无法区别。
若只为了钱财这群流寇的目标应该是随行的大箱子而并非马车,这只能说对方早已盯上他们,只等合适的时机下手。
当其?6 幸桓龊谝氯舜吡械氖焙颍羌父鋈艘卜浅8纱嗟睦肟耍笫O碌暮谝氯艘菜嬷吠恕?br /> 如果他们是一伙的,此时的撤退指令就该是对所有人发出才是。
他们在外厮杀时林曦并没有注意小树林的局面,此时听他说完也颇为诧异,“方才搜查尸体的时候似乎没有搜到有价值的东西,这些人被派出来的目的也只是掩人耳目罢了。”
商绝衡点点头,“流寇的人死一个就少一个,所以我不相信那头子会这般不在意的派人出来送死。这说明那雇主与头子达成了什么协议,但是那流寇头子也很聪明的只派一些叫不上号的下山,真正核心的人物并不在。”
林曦闭上眼把商绝衡所说的所有分析重新理了一遍,“寒厉晚的为人比较比较低调,舅舅也很少离开麟州。如果他们真是冲着舅舅来的,那为什么偏要选他与商家堡的车队一起同行的时候动手?大可以等他回到麟州,回到柳宅。也许他们真正的目标应该是我,因为等我回到麟州他们就更不好下手了。”
在麟州想要制造混乱把林曦从商绝衡身边带走简直是异想天开,所以干脆和这座山头的流寇合作,只要他们趁乱把人带走就行了。
这些都只是猜测,商绝衡已经传书回商家堡,想必很快会有结果。
目前小舅舅的安危才是林曦首要关心的事情。
商绝衡轻声的说道,“有寒兄在,你舅舅不会有事的。单论武功,寒厉晚的剑法并不在我之下,只是他多年来一直低调的在山庄内修习,所以江湖上才不见得有多少他的事迹。”
第51章 嫡子翻身记21
一路上给寒厉晚留下记号之后,商绝衡一行人就在一个破庙里稍作休息。冬日的白天总是结束得特别快,与快意楼的人交手过后,队伍里的人多少有受伤或者体力消耗过多感到疲惫的。
商绝衡换了一身干净的外衣然后就搂着林曦坐在火堆前,林曦抱着膝盖本就睡得迷迷糊糊的,感受到男人的气息就非常自然的窝到对方怀里。
说他像一只慵懒的猫,却是没错的。
突然破庙外传来一阵叫嚷声,睡得并不算沉的林曦皱了皱眉然后睁开一双睡眼惺忪的眸子朝着门口望去,“外面怎么了?”
从门外走进来的林三微微躬身,“破庙外有两个形迹可疑之人,护卫正打算将他们赶走。”
“哦?”林曦勉强睁开一只眼看了一下,门外似乎有个模糊的蓝色身影在跟护卫推拒着。
他撑着商绝衡的手臂站了起来,身形还有些摇晃,身后的男人立刻就站起来虚虚的扶住他的腰。
倚在破庙的门框上,林曦那睡眠不足的脑袋有些昏昏沉沉,他这体质本就不好,冬日寒冷容易嗜睡。
商绝衡则是把一个暖炉塞到他手里捂着才放心。
一旁的林三走下去示意一旁的护卫放开两人,然后对他作了一个请的手势,“我家主人有请这位公子。”
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林曦才站直了身体拱手说道,“方才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这位公子多加见谅。”
那蓝衣公子看上去一表人才,颇有儒家仕子的风度。只见他面对一众气势强硬之人,不卑不亢的拱手见礼,然后把手背在身后,背脊直挺。
“在下并无意冒犯,只是看到这马车有商家堡的标志,所以斗胆请诸位好汉庇护一夜。”
说话的时候这蓝衣公子抬眸扫了一眼台阶上的人,心下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
发话之人裹了一身白狐裘,看起来便是弱不禁风吃不了苦的小公子,他身后的黑衣男子气势凛冽而且面容冷漠。一眼便可看出两人的亲密关系。
那个黑衣男子应当是这行人的主事者,至于其他的,他并没有以貌度人的习惯。
林曦状似惊讶的反问道,“此话怎讲?看公子并不像是江湖中人,又怎会认得商家堡的标志?”
蓝衣公子颔首笑道,“在下姓秦名致远,虽是一介布衣但在经商途中曾遇到商家堡之人出手相助,故而识得。我与家仆本是带着货物前往麟州,不料遇到劫匪,货物被全数劫走。我俩虽侥幸逃走却也不敢轻易夜宿于树林之中,故而冒昧前来求助各位。”
说起这个,旁边的年轻仆人一脸气愤的嚷嚷道,“公子曾说商家堡在江湖向来行仁义之事,结果却是这般无礼!也不知道商堡主知道了会不会嫌你们给他丢人……”
话未说完,那年轻仆人就被秦致远用责备的眼光看了一眼,“在下的这位奴仆实在是被惯坏了,还请公子见谅。”
林曦似笑非笑的看了那奴仆一眼,轻飘飘的说道,“公子还需谨记祸从口出四个字才好。公子若是不嫌人多地方小的话便进来取取暖,想必那盗匪也不至于猖獗到这个地步。”
正常在江湖上混的人看到商家堡的标识都该绕路走,除了白天那些有目的而来的人。
秦致远走进破庙才发现庙里还有好些个看似受伤的护卫,火堆旁还坐着年轻的一男一女。男子穿着简单,他的手一直拉着旁边那低着头,脸上有着骇人伤疤的女子。
林曦见他目光疑惑便出言解释道,“我们白日也遭到盗匪流寇的袭击,故而大家的警惕性都比较高,所以方才他们才会有此举动。”
秦致远心下有些愧疚,虽说是家仆口出狂言,但到底是他没有教导好的错。
客气了一番之后秦致远就带着家仆在火堆旁坐下,很少见到陌生人的萧瑜瑟缩了一下就往萧锦的旁边躲着。
秦致远猜测也许是因为他们突然到来所以这位姑娘的反应才会这么大,他拱着手带着歉意温和的说道,“是在下唐突了,若这位姑娘感到不适,在下便坐远一些。”
说着便要起身。
萧锦一看连忙摆手,“公子不必这般,小瑜只是有些怕生,并无他意。”
林曦的眼神来回在秦致远身上扫着,他对这个人的印象还算不错,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就是女主最大的金手指——本文的男主。正是有了秦致远的帮助,女主才得以用这么快的速度在麟州的商界站稳脚跟。
这么想着,林曦看着秦致远说道,“还没向秦公子介绍了,在下林曦,是麟州人士。我身旁这位便是商绝衡商堡主,这两位则是萧锦、萧瑜兄妹。”
商绝衡面无表情,从一开始就没开口说过一句话,此时也只是颔首表示回应。
秦致远听到林曦这两个字的时候脸色有些许微妙又有些尴尬,尤其是后面还跟着麟州两个字。
林曦从他的脸色就猜到他跟林媛应该已经跟他见过面了,林媛应该跟他提起过自己,而且评价应该不太好。不过林媛大概也没有料到峰回路转,他们竟然会和秦致远直接碰面。
“秦公子怎么了?”
“这……”秦致远有些犹豫,毕竟眼下是对方帮了他们但是有些话却也不好说出口,只好折衷的说道,“我曾在麟州待过一个月,林小公子似乎和传言不太一样。”
眼前这个少年虽然看起来弱不禁风,但是身上却有着十分沉静气质。浅笑淡然,波澜不惊的态度甚至让他怀疑林媛所说‘纨绔成性,不知进取的弟弟’和眼前的林曦是不是同一个人。
林曦轻笑着反问,态度随和得似乎所说之人并非自己一般,“说我是纨绔子弟?在麟州欺行霸市?”
火光映照下的少年微眯着眸子,抬眼间,顾盼生辉。
对林曦心生好感的秦致远摇摇头,“不过是传言尔尔,林公子当是笑谈付诸一笑便是。”
达到一半目的林曦随即就把话题放在了秦致远的家族生意那,麟州的丝绸生意本就出名,虽然近几年有下滑的趋势,但以此为生并且风生水起的丝绸商并不在少数。
其中以林曦的外祖家尤为出名,所以谈及柳家秦致远的兴致更高了。而且林曦根本就不是所谓的不学无术之人,相反他对丝绸的了解和见识并不在经商多年的秦致远之下。
“我了解的还只是一点皮毛,外公说有时间要多出去见见世面才不至于让眼光困于方寸之间。”
秦致远点点头,对于柳老爷子的观点也甚是赞同,他年少时也是因为对丝绸有感所以跟着父亲东奔西跑。而林曦的年纪还小,能懂如此多已是非常难得。
他本还想再说,却见商绝衡目光沉沉的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只一眼他又低下头在林曦耳边耳语了一句,却见林曦有些不乐意的皱起眉头,嘟囔着,“我不困,现下天色还早……”
秦致远有些了然,他本就不排斥龙阳之好,况且眼前这两人一刚一柔,就像冷冽的冬雪遇上暖阳一般耀眼却不寒冷。
然后便开口说道,“本是在下唐突了,这天气寒冷林公子的身体看似有些单薄还是早些休息为好。”
林曦本就说到了兴头上,见商绝衡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也只能就此作罢了。破庙里人多眼杂他也没办法跟商绝衡解释秦致远的事情,只能安抚性的拍了拍对方的手臂。
然后他的手就被对方牢牢握住,看他似乎完全没有收敛节奏也只好顺着对方的意思靠了过去,然后就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如此便也算是一夜好眠,第二天一早众人就开始收拾行囊准备继续赶路。秦致远本打算就此告辞,但是林曦却以目的地相同而且附近仍有流寇为由,邀请他一同上路。
秦致远推辞不过便答应了,当然他不会没有眼色的要和林曦坐一辆马车,而是非常自觉的和萧锦打个招呼,希望他的唐突不会让萧瑜姑娘不愉快。
越往麟州方向走,天气便越发暖和。
队伍走到第三天的时候影卫终于把寒厉晚的消息带了回来,由于柳望承受了伤所以他们如今停留在一个小小镇上养伤,过几日会赶去麟州与他们回合。
听到小舅舅受伤的消息,林曦的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别担心,我已经安排了影卫跟着他们。”商绝衡在回信的时候还把一些上好的上药让影卫捎带过去,根据回报,柳望承受的伤不重,但是需要好好休息这才耽误了。
“有查到什么线索吗?”林曦的脸上少了几分温和的笑意,看起来有些许冷淡。
其他人倒是习惯了他随和和认真的态度随意切换的状态,倒是不远处秦致远第一次看到脸上没有笑意的林曦,顿时有些好奇。这几天和萧锦、萧瑜熟稔起来,他就把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