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为什么?只是想要救你而已。”
琏夙浅躺在夜狮白的怀中,唇角边挂着血,伸手想要摸|摸楼星沅的脸,却被对方不着痕迹的向右一偏头,给躲过去了。
只是琏夙浅好似也不在意一样,仍旧脸上带笑的温柔看着楼星沅。可楼星沅虽然眼下不能彻底丢下他不管,但对于刚才琏夙浅给出自己的那个理由,显然他还是不怎么能相信的。
琏夙浅对楼星沅又是何其的了解?所以这种事情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在他看来,大概自己现如今在对方的眼中,就只是一个做事绝对不会没有任何目的指向的奸诈小人罢了。
可琏夙浅不在意,即便刚才他说的确实是实话,也即便,楼星沅再不相信他。
楼星沅从琏夙浅之前那句话说出以后就只剩无尽的沉默以对了,琏夙浅却开始自顾自的说起来了。这样的情形,仿佛与前世两人最后一刻彼此之间的身份地位,已经全然被颠倒了过来。
从腰后掏出一物,琏夙浅递给楼星沅,
“这是用来控制实验体的装置。”
然后还另外把自己的手环传感器也解了下来,一并交给了楼星沅,
“详细的说明和使用方法都在这里面。目前所有的实验体都对人类再没有危险性了,所以等与虫族的全线战争打完以后,到时究竟你是要留着还是毁掉,就都由你自己决定了。”
楼星沅却在听到琏夙浅这样说了以后,惊愕的瞪圆了眼,
“这些实验体...是你秘密实验做出来的?”
见琏夙浅虚弱的笑着但仍旧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楼星沅喉头干涩,紧接着摇着头,
“可是我不懂,为什么前两次你让它们袭击人类,可这一次却又反过来帮着我们?”
琏夙浅看样子似乎十分无奈的摇头,
“第一次的时候你们忽然间闯入实验室,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所以当时实验体的攻击事件并不是我下的命令,也不是我手下的任何一人,它们尚还不完全,所以只是遵循着本能而已,见到任何熟悉或者陌生的东西,都很有可能会自动的想要发起攻击。而第二次,”
琏夙浅就更加觉得自己冤枉了,
“虽然那是已经完全的实验体,但实验室被建在了极少有人会踏足的碎石带内,我也没有预料到你会有朝一日去到那里。所以当时我不是已经及时的行动作出挽救了吗?”
楼星沅此刻才恍惚的开始回忆起,当时在碎石带内对星盗的行动后期,却是琏夙浅的行为有异,当时楼星沅等人也曾怀疑过那些实验体的最后逃跑,与琏夙浅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而且那时的他还主动引着风间的人察觉到他行为的不对劲,现在想来,也许是那时的琏夙浅就想让自己知道些什么,只不过,楼星沅真的是从未想过会造出这种禁忌物种的人是他而已。
“参考了很多那小子的数据,所以它们在能力上还是值得被一用的,只要控制得当。”
楼星沅瞬间便明白了琏夙浅口中的“那小子”具体指的是谁,此时更加觉得琏夙浅这人可怕了,
“为什么你会提前知道小白的能力?”
对方却只是一直看着楼星沅笑着,没有给出解释,只一句,
“有些东西,你不是也早就已经察觉了吗?”
说的意味不明,但楼星沅自己又确实能够听得懂。
楼星沅只是觉得这一切似乎都开始彻底乱了起来,搞得他自己都开始分不清在现在的这个世界里,究竟谁是谁了。
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楼星沅心里就只剩一句,“原来真的如此!”
如果这样的话,有关于自己过去对于夜狮白后来的一些猜测,恐怕也就都能合得上了。只不过楼星沅仍旧不懂这一切自己眼前的琏夙浅,究竟用的是什么样的办法才能做到的。
“你是怎么...”
想问“你是怎么过来的?”
又想问“为什么前世你曾亲手毁了我的所有,但这一世却又变化这么大?”
但最终话到嘴边,楼星沅还是没能将之说出口。
可琏夙浅却好像已经彻底看清了楼星沅的心思一样,握着楼星沅拿着他手环传感器的那只手,
“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在这里面!”
像是魔鬼的诱|惑,让楼星沅深深的畏惧着。
那边的夜狮白对于眼前两人的这一幕早就已经再也看不下去了,因为无疑对于琏夙浅的真实身份,有幸曾亲身经历过一场的夜狮白是再为清楚不过的。
所以他恨,但也怕。
恨的是那个该死男人的肖想,怕的却是,楼星沅在得知一切以后的动摇。
他是场内最盼着琏夙浅能现在、马上、立刻就去死的人,即便刚才他确实救了楼星沅一名,夜狮白谢他,但不会感激。因为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报还了一报而已,为他过去的所有罪过。
可楼星沅的心软,尤其还是对于这个该死男人一直以来的心软,夜狮白其实也是真正深有体会的,所以夜狮白是真的怕了。
曾经即便自己年少时一度差点死过好几回,夜狮白都从未害怕过,但这一次,夜狮白是真真正正的怕了个彻底。比自己转醒的时候,看着跟在楼星沅身边像是随时都准备对他“伺机而动”的琏夙浅那时,夜狮白还要觉得从自己内心深处所发出的那汹涌的绝望。
夜狮白也曾听过这样一句话,活着的人,将永远比不过死人。夜狮白自己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所以其实他并不太懂这里面的真假成分究竟有多少。但眼下,夜狮白看着自己眼前的那一幕,却觉得这句话似乎真的即将被应验一样。
抬步就要上前,夜狮白想将楼星沅给拉远,因为觉得那两人在一起会很刺眼。但才不过走出一步而已,感觉到自己手臂一紧,夜狮白转头,看到的,就是楼随沅拉住了自己。
并且在夜狮白狰狞着一张脸对他转过头去的时候,楼随沅看着夜狮白的双眼,然后对他摇头,
“冷静!”
可这种情况夜狮白究竟应该怎才能做到冷静?夜狮白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要疯了。可是他的本能其实也早就告诉了他,这个时候那里的那两人之间的氛围,确实并不是自己能够再插的进去的。
大概楼随沅也同样感觉到了,所以他只是下意识的开始觉得,一旦现在夜狮白自己走过去的话,或许才会亲手将事情搞砸。
而此刻楼星沅和琏夙浅的那边,其实楼星沅现在犹豫间考虑的是,自己到底该不该救他?可接下来琏夙浅又像是看明白了楼星沅的心思一样,选择了先开口,
“没有用的,你的能力在我身上,没有用。”
事到如今即便对方说出这话的口气,就像是已经知道了自己身具起死回生的能力,似乎楼星沅也已经不会再对这一点感到有任何的难以置信了。
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楼星沅自己本来就在犹豫着,所以既然已经由琏夙浅亲口给出自己答案了,那么楼星沅反而觉得自己轻松了很多。
当然他不会傻到再去问对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拥有这项特殊的能力。无论琏夙浅究竟想要让自己确实知道点什么,但楼星沅想估计那都将是对于自己而言十分危险的一些信息,他预感到自己不应该去轻易碰触。
所以琏夙浅反问,“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立刻浑身戒备的楼星沅摇头,“不想!”
“呵呵。”于是琏夙浅便又笑了,笑的不置可否,脸上没有多么满意,但也毫无失望的神色。
所以楼星沅说自己永远看不懂这个人,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他的哪步棋将会下在哪里?甚至有时不到最后一刻,已经毫无知觉入了局的人,甚至都不能察觉到自己已经被对方给彻底的玩弄于股掌之间了。就比如现在的楼星沅。
楼星沅不懂琏夙浅具体是哪一年就已经到了这个世界的,但时间上肯定比自己早这是一定的。所以他到底规划了多少?后来来到自己身边又究竟筹谋了些什么楼星沅是不知道的。
但楼星沅目前确实已经知道的一点就是,现在这28 个场景中,现在这样的琏夙浅他自己,以及他二人的这种结局,恐怕情形早就已经在琏夙浅的脑海中被他完美而又重复的成功演练过很多次了。
楼星沅不太懂他印象中为自己选的最终结局是不是想要立刻就完结在这一刻,但即便不是现在,恐怕也会在不久的将来、在某处,琏夙浅已经为自己想好了与此类似的这种结局。因为他就是这样的男人,他的计划和行动,是从来不允许有丝毫瑕疵出现的。
所以死法当然也同样如此,如果不是以他十分满意的某种方法离开的话,那么不管期间过程有多么艰难,琏夙浅都会拼尽所有去避免的。
如今他选择死在自己的面前,十分可恨自己对他这么了解,但楼星沅心中还是不得不十分清楚的认识到,这不过是对方好也罢坏也罢,想要自己至死都再忘不了他罢了。
楼星沅已经说过了,他向来都是一个这么狠得下手的人。无论对别人,还是对他自己,永远都这么狠,不留余地。
当楼星沅开始觉得对方的双眼已经开始变得死灰一片,甚至灰兀兀那里连自己的身影都快要映不出来的时候,楼星沅知道,这个人也就只能走到这里了。
最后琏夙浅微张着嘴,再次尝试性的想要伸手去触碰楼星沅脸颊的时候,楼星沅迟疑了一下,但到底,还是强忍着没有再躲闪开去。
只不过琏夙浅终究还是没有能够如愿以偿的,已经伸到半空中的手,掌中只探到了一片虚无,转眼间便颓靡的摔落了下去。
楼星沅没有去抓。但与此同时怀抱着琏夙浅的双手,到此也没有松开就是了。
而就在他亲眼见到对方最后一口气被吐出,脸上也带着笑阖眼于自己怀中彻底断了声息以后,楼星沅又静止了片刻,然后才心里不知究竟想着些什么的将对方给放开了。
任由他已冰凉的尸体在宇宙中静静的漂浮而去。
楼星沅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琏夙浅会死的如此简单。只不过是成为了这战场上成百上千已经不幸陨落的兵士们中间,一具很普通的尸体而已。
耳边听着在琏夙浅呼吸完全停止的那一刻,从自己手中他的那枚手环传感器中就一直不停的传来“嘀嘀嘀”显示有消息正在被弹出的急促提示音,楼星沅低头。
里面的内容十分简单,告知楼星沅战场一方被琏夙浅之前放置不管的他的那架机甲内部,已经搭载好了某种威力尤其巨大的特殊引爆装置。
只要琏夙浅一死,那么它机甲内的识别系统便会自动读解出某种暗号命令,该机的自爆程序过后也便会被同步的自动开启。在此期间留给楼星沅可用来组织相关人员迅速撤退的时间,有足足半小时之久。
把机甲放置在残余虫族最多的中央位置,然后命令己方的所有兵士都有效撤离以后,再待琏夙浅的机甲自爆,那么大面积范围内虫族的部队无论有多少,也都在眨眼间几乎都被消灭殆尽了。
虽然不可避免六阶的虫族在那以后还是留下了很多部分的残余,但比起之前来说,光剩下这么一小部分的高阶,人类的军队已经可以非常轻松就把对方全部解决了,在损失很小的情况下。
想起琏夙浅也在消息的最下面写到,“这本是准备在很久很久以后才送你的最后一份礼物,但只能现在送你了。”
对于为什么他会这样说?楼星沅在一眼看过这些以后,决定同样不去深想。
这场人类与虫族支援部队的消耗战,在开始时十分的艰难,甚至中间时段人类大部队几乎已经败势已定了,但是最后胜利的结果,却又来得非常简单且难以置信。
战毕,各家开始着手清点自己军团内部总人员的折损情况。最后计算下来,发现人类这方的军队仅在这一场战争过后,期间经历过的时间为五天,所有人员不眠不休的麻木五天,而剩余存活下来的兵士们,竟连一开始总数的一半都未达到。
而在琏夙浅机甲没有出场之前,虫族的实际残余部队却还有其原本总数的三分之二。
琏夙浅确确实实救了这场战争中的所有人,当然也包括楼星沅他自己,以及各大家当时在场的众多高层们。
且一旦这些人员当时在那场战争中就都被迫折损的话,那么无疑这对于整个宇宙内的所有人类而言,都将是一场无法想象且不可被估量和弥补的重大灾难。
所以琏夙浅在此次战役中的功勋也就可想而知了。他的过往荣誉将被代代传承下去并予以表彰,虽然楼星沅认识中的琏夙浅,恐怕对此也并不会怎么在乎就是了。
而在琏夙浅死后的前两天时间里,当时的楼星沅只是把自己一直关在房间内从没有出来过,最后还是夜狮白不顾楼随沅的阻拦硬闯了进来。语气十分之委屈,
“你都不管我了。”
楼星沅才勉强牵起一抹笑来,看着他,
“你怎么了?”
夜狮白却拉着楼星沅的手抚上了他的胸口位置,表情非常认真的对着楼星沅开口道,
“我这里不舒服了,可是你都不理我。”
楼星沅眼皮顿时开始疯狂的跳个不停。
但到底还是没直接甩了夜狮白的脸,而是最后回给厚脸皮夜狮白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呵呵。”虽然似乎还有些在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虽然不知道向来面部表情极其匮乏的夜狮白这次十分不成功的这种肉麻撒娇是跟谁学的,但也多亏了他这样让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的一闹,使得楼星沅一时间有些空落落的心,如今好歹重又打起了几分精神来。
转而又想到当时在琏夙浅死后,楼星沅看到的他脸上那层伪装的面具突然间自动失效了以后,才露出了琏夙浅本来的真实面目。
那一刻的楼星沅才知道,原来琏夙浅其实是长这样子的。也原来过去即便自己到死,看到的也不过只是一层对方用智能体虚幻出来的高级表象而已。
当然也在那瞬间,楼星沅就已经懂琏夙浅为什么不能以自己的真面目示人了。因为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恐怕琏夙浅是自己父亲过去十分信任且器重的左臂右膀中的一员,这父子二人简直长得就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凡知道点过去琏夙浅父亲身份的人,恐怕仅凭一眼,就已经能轻松将琏夙浅的真实身份给同样认出了。
只不过据楼星沅所知,当年琏夙浅的父亲应该是意外死于一场空难事故中了。可现在想想过去琏夙浅的所有行为,恐怕这其中还有很多自己也无法知晓的内部辛秘吧,可能也与前世琏夙浅一心想要灭掉整个楼家军团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但如今他人已死,而前世的楼家也确实早已被毁,所以这里边究竟谁欠着谁,谁又恨着谁?其实楼星沅觉得也早就已经该到此便结束了,所以他虽然心中疑惑,但最后考虑之下,还是认为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再去对此事做过多的探询了。
其实曾经楼随沅就在闲聊之中对楼星沅说过,他感觉琏夙浅在长相五官上,至少给他的感觉总是带着一种让人十分别扭的违和感。
因为觉得他的五官里无论哪一个,如果单拆开来看的话,无疑还是非常出彩的。可就是不知为什么,当这些都重新再组合到一起的时候,无论怎么看,就总是会产生出一种让他深觉十分和谐的感觉来。那张脸不仅难以成为一个整体,甚至看起来还更加匪夷所思的只能沦落到平平无奇的境地。
这是非常不合理的,但当时的楼随沅只是对此觉得十分纳罕。
可如今再一细细品味,才惊觉原来楼随沅的感官还是非常敏锐的,因为琏夙浅的真面目本就不是那样罢了。
想到此,楼星沅再次唇边不知是对自己的哂笑还是其它,带着些让人难以揣测的莫名意味。而其实那时的楼星沅心中想着的,却只是“也不过如此”而已。
人类好歹度过了眼下这十分艰辛的一场大劫,但没有丝毫可以被众人用来庆贺或者高兴的时间,紧接着,在广袤宇宙中的各处,战争便已经被陆续打响了。也终于人类与虫族的全线战争,至此才算是真正的全面开始了。
一晃经年,任谁都没有想到这一次的战争居然一打就是四年,并且四年转眼过后,最终的胜利究竟属于何方似乎依旧只能成谜,也就是战时恐怕还得被无限期的拉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