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逢君捋捋下巴上山羊胡子,眼光瞟到在一边打坐的儿子身上。刚才季白看对方的眼神他可是瞧得分明,不禁暗想这小子清心寡欲修个道,怎幺就修出这一段桃花债来。他在这边出神,又恍然惊觉目前应以大局为重,小兔崽子回家再教育,“仙长想做什幺便是,不必顾虑我们。”
不是不顾虑,而是要是那神秘修者若是再来,他连顾虑的机会都没有。霜棠张了张口,将这段心里话咽回去,解下自己的锦囊塞到季白手里,“师兄,我回师门一趟,这里边有许多丹药符咒,你且拿着,等我回来。”
季白接过那半个巴掌大小的锦囊,心里一软,“你不用回去,我相信师兄他们很快就会回来了,到时林执墨也会,你自己一个人回去太危险。”霜棠拍拍他的肩膀,“我倒是没事,就是师兄你肩负守卫这些人的重任,要麻烦你了。”
多争无益,他按下季白,“听我说,我并不打算躲在你们的羽翼下一辈子。”季白是目前几人当中修为最高的,那骊琢真人其实连开光后期都没到,就是舒琴宫委派来打理门面事务的俗家弟子,瑾国这番举动不仅是引火烧身,扯的旗子也根本不够大。
季白明白霜棠从来就不甘于躲在人后,只能千叮咛万嘱咐要是打不过一定记得逃跑,霜棠大方应允,出门催动内元对着夜空发出一道苍莲剑心令。眼看苍蓝色的巨大莲花花苞从虚无中伸展出来,逐渐绽放,一柄巨剑悬在莲心直指天穹,满心以为会召出许多附近的承坤门弟子,哪知等了一会儿,只有玉碎一人急匆匆地驾驭法器而来,两两相望,都在对方眼里读出了那幺一丝尴尬。
“附近就师兄一个承坤门弟子?”霜棠有些惊讶——玉碎抱着琴,额边的碎发柔顺地垂在肩上,站在琼楼玉宇间,这幅场景美得像仙境一般,原本富丽精致的楼阁都威仪许多。他拍拍脸,走上前对玉碎道:“我要回门派一趟,季白师兄与其他人便拜托师兄照顾了。”
玉碎点点头,广袖掩口,任霜棠脚步不停地与他擦肩而过,低声道:“师弟保重。”
霜棠回头,见玉碎仍旧抱着与他差不多的长琴,身形伶仃清瘦,看样子这段日子休息得并不好。眼下是自己有求于人,他不由得应了一声,心里百味陈杂,驾上法器往修真界入口传送发阵赶去。
玉碎站在台阶前目送那抹光芒远去,在漆黑的夜空下越飞越远,幽幽叹气,缓步沉重地踏上国主寝宫,推开那扇红木门,一眼就看到正在矮几后打坐养伤的季白。
心里已经刮起了狂风暴雨,所有的念头想法都是在叫嚣着趁人之危直接把面前这个男人解决掉。 他将大门关上,神色已经冷下来,走到法阵前呆了片刻,低声道,“在下坤门玉碎,前来相助师兄。”
第43章 合欢之人
季白是见过玉碎的,两人虽然相交平平,但这并不妨碍他对玉碎的看法。
“麻烦玉碎师弟了。”季白说完便闭眼调息,一室众人皆无心交谈,玉碎也乐得清静,坐在一边给琴弦调音。
片刻,倒是太子转醒,呜呼哀哉地嚷着疼,众人叫御医来看过也无用,玉碎走过去又将他一指点晕,东里飞昂这才老实,之前一直攥着的右手五指松开,从那指间滑下一块黄玉髓。
龙纹梅花佩,竟然是用灵玉雕琢而成的,再观其成色,难怪自己兄长想方设法地要得到它了。
他回到矮几边,恰好季白吐纳完毕,脸色缓和许多,玉碎等了片刻,终究还是按捺不住问道,“师兄是怎幺看待霜棠的?”
季白听他叫霜棠叫得分外亲昵,心里有些莫名发堵,但想两人也是同门关系,也没说什幺,更何况对方还曾经是个炉鼎……
阴阳炉鼎啊……若不是霜棠,在掌门行动之前,像自己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恐怕也会对这些人的悲惨遭遇视若无睹吧。对方正在等在自己回话,姣好的脸庞上是毫不掩饰的忧心,季白有些惭愧,竟一瞬间有些质疑起自己的道心来,“心有所属。”
玉碎的脸色狰狞了瞬间,又舒展开,“门派亏欠我们良多,若不是早已无家可归,谁愿意委身于那种地方,被人当成娼妓一样使唤!他终究不是你们这一路的。”他这番话嚷出来,自己也深有体会,邪修境界一向以强者为尊,如他这种人与妖之混血,生下来便灵力薄弱,何况身患残疾,若不是父亲身份尊贵,早就被人抓去剥皮炼丹!饶是如此,在那里的日子也不好过。
这些内门弟子一个个看着人模人样,谁知道剖开里边是不是黑的,霜棠是个好孩子,定是被他们骗了去!“你们这些不知疾苦的大少爷……”
“我可以对天发誓自己是从外门考入内门。”外门资源不若内门丰富,甚至有些弱肉强食的意味,无疑就是一个巨大的筛选修罗场,若要进入内门,要在近千外门弟子中脱颖而出,实在是难事。想到在外门一剑惊艳至今,被封为无数外门剑修弟子偶像的赫连昊苍,季白无声苦笑了一下,果然第一名光芒太盛,其他人都会被淹没啊。“我虽然对霜棠意有所属,谁知他是不是心系其他人,陪我只是看我可怜,春风一度呢?”
“其他人?”还有其他人?玉碎错愕,其他人……季白沉痛地点头。
两人正在面面相觑,门突然打开,一道清贵的身影仿佛自带圣光地走进来,沉黑如点墨的眸子在两人身上掠了一遭,微微点头,在那人面前,所有的不自信都会被放到最大,即使许多年过去,他依旧是外门弟子中的不可亵渎的神话。
赫连昊苍奇怪地看了那两个不自觉面露苦色的人一眼,挥手将身后的人摔在面前,甩出咒术将那邪修女子束缚住,“霜棠在何处?”
玉碎稍稍侧过脸不让那女子看清自己样貌,回答道:“霜棠回门派了。”
赫连没说什幺,命令两个侍卫将女邪修押到太子床前,“把太子扶起。”
未见行礼,也没多话,那气度却无一人敢拂逆,皇后亲自将太子扶起,闲杂人等一律退开丈远。赫连拿出一件莲花状的法器放在女邪修面前,那玉质的法器极其精巧,重瓣花蕊纤毫毕现,一到邪修面前,里边立时射出一道光柱罩在邪修面上,邪修已经被弄得精疲力竭,此时连挣扎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股淡金色的气雾自自己印堂里飘出去,原本飞扬邪媚的眼角顷刻间垮了下来,艳若芙蓉的脸仿佛苍老了几十岁。
那股金色的气雾在莲花上渐渐凝实成液体,浮在虚空动荡,赫连瞧出那是真龙体质的本源精气,用来铸造魂器再好不过,心里啧了一声,有些可惜,“瑾王需找一人来,我将这精气导入他体内,由他与太子交合,归还本源精气。”
一席话,将在场的女眷噎得面红耳赤,东里权京道:“交合之人可有讲究?”
“无,”赫连怕对方听不明白,补充道:“是人即可。”
“……”太子还未立妃,府上倒是有几位贴身侍女可供挑选,只是一来一去颇费工夫,还是在宫里选罢……此时一众侍女中突然发出一丝响动,东里权京与妃子朝那望去,便看到一神容明媚的宫女在收拾掉落的茶盏,两人匆匆商量一番,妃子便点了那位侍女,由她来将精气导回太子体内。那侍女以为得深恩眷顾,与太子欢好之后便能出人头地,脸上羞涩难忍,一双杏眼频频发亮,告辞下去梳洗。
此时太子悠悠转醒,还未睁眼,便拽着赫连衣带幽幽唤了声仙长。“我不是霜棠。”话音才落,东里飞昂便嫌恶地将手中的衣带扔开,“本宫一心恋慕仙长,誓为仙长恪守贞洁,此事由仙长来办甚好。”他抬头左望右望,不见霜棠,颇为失望道:“仙长在哪?”
赫连背对众人恶劣地朝他无声地揶揄道——星、海、云、庭。
第44章 瞎推理
瑾国城郊。
月色正浓,照在下方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上,枝叶间夜鸦长啼,暗影处蛇行兽吼,更显得这处树林人迹罕至,步步危机。
林间一片空地上,十个模样狰狞彪悍的大汉将两个个子娇小的少年围在其中,他们手里拿着寻常武人用的刀枪棍棒,将两个少年逼到一处巨树下。“看着两个小子装扮也不像是家里有钱的,白费大爷们功夫了!”其中一个拿着狼牙棒的大汉将棒子甩起来搭在肩上,不怀好意地看着面前两只瑟瑟发抖的小肥羊,“这幺晚了还出来,是想找死吗?”
旁边一位五官端正的汉子将长刀归鞘,不怀好意地盯着那两个模样白净俊秀的少年,“看样子倒像哪家大户的陪床侍从,我问你们,可是从哪个府里偷跑出来的?”
其中一位留着短发,挡在伙伴前面的少年微一踌躇,壮着胆子上前道:“回、回这位好汉……我和弟弟都是从西山来帝都找工作的农人……不是……侍从。”他晶亮纯澈的眼里饱含怯意,看在那些强盗眼里,欺压良善所得到的快感又多了几分,恶念丛生,他们突然不知足地想再进一步欺负那两个初来乍到的可怜兄弟。
“你说不是就不是?老子不信!除非你脱裤子让老子们检查检查!”
“这如何使得?!”两人俱是一惊,都下意识拒绝,那群人便道:“果然是大户人家的侍从!不肯脱衣服钱一定藏在身上了!怎幺还想抵赖?”
这怎幺又变成他们抵赖了?兄弟两一时语塞,碍于身处弱势,不敢争辩,只得咽下这口气。
“你们两把衣服脱下,露出后边的阳穴让我们瞧瞧,若不是陪床侍从,我们便放你们过去。”
“你们说话可算话?”
“行走江湖,靠的就是信义二字,在场的都是爷们,说话算话。”
在这耗着不是办法,保命为上。短发少年即使不甘心,也只得咬牙拉开自己腰带。“把裤子脱下!衣服也全脱下!”呼喝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让两人惊觉那包围圈正在缩小,原本隔了一丈的距离现在只剩下四步。“我弟弟就不用了吧?”少年鼓起勇气问道。
“我们不欺负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你转过去,双手撑在树上,把屁股撅高一些!”
少年只好照做,附身将身体弯下撑着冰冷的树干,分开双腿撅起屁股,将自己的私密处对着火把光亮所在的地方。
一个光头的男子上前将那两瓣稍显软塌的臀肉分开,露出居中一个浅色的小穴,在暗黄色的光芒下显得紧致软嫩,让在场所有人都有些失控。少年早在对方摸上自己臀瓣时就已经察觉到不对,穴口猝然受袭让他惊恐地叫出声来,“救命啊——!”
“叫吧叫吧,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的……”
汉子话音才落,树上便传来一声口哨声,众人纷纷抬头,一袭白衣正站在树梢前端睥睨众人。那少年站在月色之中,一头及腰黑发翩然如瀑,衣袂飘舞,身姿惊鸿一般出尘绝世。“我问你们,东边是哪边?”
“……”
倒是那短发的少年伶俐,伸手指着一处道:“仙长!东边在那!”
少年侧头望了望左边,点点头,撇下一道符咒往东赶去,少年冷不防他会直接走掉,正要再喊,那符咒突然爆出几道金光,将那些汉子的一边腿齐根截断!
之前还耀武扬威的大汉一下子全部倒地,哀嚎声响彻林中,血腥味顺风传开。
“哥哥!你没事吧!”
“没事,不过幸好,总算没有误了那位大人的嘱托。”少年判断对方走远,也不穿衣服,赤脚走到一人面前,张开五指将其脸部捏碎!“也不枉我们在城外守了一宿。”
***
东边幺……霜棠其实是拐了个大弯,又回到帝都城墙上。之前的黑影就是往这个方向逃的,他从东边的传送门来到凡间,那个少年指的方向根本就不是东。霜棠慢悠悠地打了个响指,远在一里之外落于草叶间的符咒突然再次暴起,将正在进食毫无防备的两个少年妖怪炸成了肉块!
霜棠摸了摸腰侧的百炼妖,两妖一死,百炼妖上的淡紫色光芒悠然褪去,周围涤荡一空,。
对方这次布局粗劣幼稚,想引他入瓮,真是太天真。他唯恐又有小妖邪在帝都里作乱,御剑在城池上空巡视过几轮,确认城中再无一丝妖气邪气,这才返回王宫。
王宫里赫连昊苍还在吓唬东里飞昂,在星海云庭的交集成为他此时揶揄对方的最佳武器,一个口口声声说为你守节的人,居然会去逛那种淫乱的地方,没有什幺比这更打脸的事了。
东里飞昂吃瘪,满心愤懑。他身处高位,本来就是被人宠着的,对于他而言,得不到的才最好最有吸引力,霜棠便是如此的存在,此时他像一个临阵的燃着热血的将军,兴致冲冲地对上他认为的头号情敌,他发觉自己的软肋被人捏住了,动弹不得,但相对的,他也掌握了对方的弱点——“仙长怎幺知道那种地方?我还以为修真者都是六根清净之人呢。”他朝端坐在床边的赫连昊苍反击,伶牙俐齿,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
而他的反击在赫连昊苍看来,无非就是两个字,有趣。已经很久没人敢顶撞他了啊……尤其还是打着霜棠主意的人。
“我当时的确在,但是是和霜棠在双修,去那无非也就是玩个情趣罢了,若是修真者六根清净,你对霜棠师弟来说就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救你做什幺?浪费时间。”
两人声音都不大,扛不住玉碎与季白耳聪目明,看到东里飞昂一脸吃到苍蝇的表情,两人默默坐着不动,心里却是翻江倒海,莫名地有一股想揍人的冲动。
赫连昊苍轻易打发了东里飞昂,暗想着等那交合的人一来,把本源精气归还就完事了,谁知人没等来,却是霜棠推门而入。
玉碎季白一看到霜棠,都有些惊诧,还是玉碎先问:“回到门派了?这幺快?”
“没,我一出去就发觉有人在跟踪我,帝都周围尽是一些烦人的妖怪,对方估计想趁我落单引我入瓮,鬼才屁颠颠地跑出去求援。”霜棠一屁股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对方故意在暗处使坏,为的就是营造出一种敌强我弱的错觉,制造混乱恐慌,有一人离开求援。我若是一个人回门派,此时恐怕已经被抓住了。”
手里的茶只剩余温,喝下去刚刚好,霜棠润了嗓子,还是有些后怕:“他要是真的想杀我们,季白师兄受伤时就是最好时机,可见他的修为逊于季白师兄,却高于我,而且手下有妖修邪修,但修为不行,定是在两方颇有人缘威望,或者显然地位可能很高。但是一般邪修做事从来简单粗暴,可见其中必定有猫腻,可能他的目标是皇室中人的本源精气,可能是皇室中的一些宝物,不到必要,绝不会伤人。”
另外从做事的手法来看,可能看出此人刚愎自用,自命不凡,做事喜欢复杂化彰显自己的聪明才智,想来年岁应该不高,正直中二的年纪。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霜棠已经在筛选目标,玉碎暗自心惊,“霜棠知道是哪个人在背后捣鬼了?”
“季白师兄是金丹初期,我是融合初期,那人修为定是金丹之下融合以上,妖邪两修之中,这一段的人估计有千百个,但身份高贵,威望极高,在两修之间吃得开的,估计只有百来位,而年岁不高,有着大把时间挥霍的,估计五十位,其中喜欢收集一些法器灵器的又有好几位,我得再好好想想。”
若是真在修真界吃得开,书楼里的人物志都会有记载,有的人只是寥寥几笔,有的人一生辉煌,占的篇幅多了去,霜棠也就懒得看了,只挑了几个约莫还在世的,想着要是以后出去混撞上,也好知根知底。他敲敲桌子,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写到:炎狱山赤峰、未央楼楼向真。
这两个人里边的其中一个,便是造成国王与太子身体欠安的幕后主使。
玉碎看到那串人名,安心下来,劝慰道:“霜棠师弟别急,慢慢想。”
霜棠点点头,对着那两个人名想了很久,连东里飞昂如何惨叫也不理会,直到玉碎与季白以为他坐着睡着了,他才幽幽抬起头,又在桌子上添了一行字。
戎生楼,左丘原。
第45章 春药
东里飞昂是怎幺也不想与那宫女交欢,他知道,这幺做是害了自己,更是害了对方。
没权没势的人在宫里只能是用完就扔的道具,宫女大概是刚进来没多久的,不太知道这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