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国公还在外头,若是被不明真相之人加以渲染,恐怕有损圣上威名。”司马良立即道。
陆蔚和公孙簪嗅到呛人的烟火气,急着想逃出去,但武靖帝不走,他们也不敢妄动。
武靖帝思考了一下,这里毕竟是国公府,怕是很快就有很多人前来护驾,真是便宜了这个贱人!
“那就把她带回去。”
武靖帝说完就走了,陆蔚和公孙簪急忙跟上。皇帝又没说留谁带褚贵妃,那自然就是司马良了。
武靖帝走了,外头响起了纷沓的脚步声,马上就会有人冲进来,司马良没有犹豫,立即大步走向不着寸缕的褚贵妃,低声道“娘娘得罪了。”双手却是快速地给褚贵妃穿上了衣裳,最后才捏住褚贵妃的下颚向上一提。
“杀了我——”褚贵妃嘶声道,她料到司马良不会动手,一头朝柜子上撞去。
“娘娘,您现在死了,圣上只会迁怒于您的父亲和镇国公府。那么,您这些年的功夫都白费了。”司马良拉住褚贵妃,他没有多少时间,只用最简短的话告诉褚贵妃隐忍。
褚贵妃一怔,望向司马良的眸中浮现泪光。
司马良不敢再看,心道为什么这样天仙一样高贵的人儿要忍受这样的折磨,天道不公!
“娘娘,您能自己出去吗?”司马良问道,却是在提醒褚贵妃。武靖帝说“带她出去”,并不是让司马良把褚贵妃给救出去,只是给司马良一些时间掩藏住褚贵妃的狼狈,别叫进来的人看见了,若是看见了,那自然只有死路一条。
褚贵妃听见声音已经到门口了,点了点头:“我可以。”
司马良立即站起来大声道:“娘娘和老国公都在这里——”
火是从西边耳房烧起来的,在那之前,司马良曾经带人检查过两侧耳房,一切都是安全的。
看到浓烟,褚渊面色瞬间变得惨白,武靖帝若是在国公府里有任何闪失,他有是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褚渊立即叫国公府的侍卫前去救火,却被高英拦住。武靖帝今日的来意高英能猜到七分,再说带的侍卫也不少,先确定武靖帝无事再说。至于国公府的几间房子和里头半死不活的老国公算得了什么呢?
高英看到武靖帝在陆蔚和公孙簪的护卫下出来了才示意褚渊救火。
武靖帝回身皱着眉头看房顶上的黑烟,这火并没有想象中的大,很快就被熄灭了。
“圣上,这火好像不是国公放的。”高英凑近武靖帝悄悄道。火起来的时候,褚渊脸上的吃惊不像是假的。
如果不是褚渊,那就是……武靖帝阴冷地看着穿上衣裳,跑出来的褚贵妃和她后面被人抬出来的褚陶。
好你个褚陶,以为假死朕就信了?!你敢放火烧朕,朕就灭你全族!朕就不信掘地三尺找不到那东西?!想到迎允三日都未现身,武靖帝面色沉的可怕。
褚渊见武靖帝和褚贵妃无事才松了口气,他正欲请罪,高英却阻止了他:“国公,圣上好不容易来你家一趟,还是同贵妃娘娘一块探病,你竟然惹出这么大乱子,你可知罪?”
褚渊立即伏地叩头请罪。
“去请贵妃过来。”武靖帝看向那边没有一丝人色的褚贵妃。褚陶不是受不了他折磨他的女儿么?
褚贵妃慢慢走到亭子里,旁人看着她还是贵妃,她却知道武靖帝不过是还在酝酿用什么法子折磨自己,但她既不能喊也不能叫,因为武靖帝是天是地,是大熙朝的主宰。
“贵妃,快来,可受惊了?”武靖帝含笑问道,陆蔚和公孙簪也“关切”地望着她,褚贵妃已经麻木,轻轻的摇了摇头:“臣妾尚好。”她也不问跪在地上的褚渊,似乎一切都跟她没有什么关系。
可武靖帝并没有打算放过她,眉头一皱:“贵妃,国公疏忽大意,酿成火灾,险些伤及老国公,你看如何处置?”
武靖帝根本没有提及自己,那是因为完全没有必要,他想看的是褚雪还能怎样表达“忠心”?!
褚贵妃知道武靖帝完全是想玩弄自己,她垂下头,指甲把手心掐出血来:“臣妾愿代国公受罚,还望圣上开恩。”
褚渊暗自吃惊,褚雪竟然愿意庇护国公府?
武靖帝心里滑过残酷的快感,这褚雪终于知道自己是抗不过天的。
“哈哈哈……爱妃竟然怕成这样,难道朕是一个苛刻之人么?”武靖帝的笑声诡异的尖锐,就连陆蔚和公孙簪也觉得异常,听到的人都觉得耳朵难受,但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一声。
褚贵妃想不到武靖帝又想到了什么变态的法子。
“爱妃请起,国公请起,朕不过是告诫你万事都要小心罢了,下一次,你就没那么好运了!”武靖帝的话让人前后摸不着头脑。
褚贵妃心里一惊,忽然想到一个可能,难道是武靖帝是因为吃了紫霄丹?
武靖帝没有发现自己的笑声是那么尖锐,他满意地看着褚渊紧张的表情:“你要好好谢谢你姐姐,对,贵妃是你姐姐。爱妃,朕、朕记得你还有一个弟弟,跟国公不是一个父亲……对吧?”
褚贵妃心里一惊,受万般侮辱也没有这个惊吓来的大。
“是。”但是她不敢撒谎,怕更引起武靖帝的怀疑。
“嗯……我听说昨日他们还在比试厨艺,国公府的火气既然这么旺,差点烧着朕。国公,你说,你要不要给朕烧两道菜压压惊啊?!”
褚贵妃绷着神,一口气也不敢喘。
褚渊大松口气:“谢圣上不杀之恩,臣这就去准备。”
武靖帝目中冷光一闪,转向褚贵妃:“还有你那位弟弟,就一起吧。”
褚贵妃整个人犹如被撕成了碎片,武靖帝根本不需要她说“是”或“不是”,她但凡露出一点颜色都会加剧武靖帝的怀疑,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褚直避过一劫?
茫然中,褚贵妃忽然听到一个声音。
“……那臣这就去石桥坊传那如玉公子来。”
是司马良,褚贵妃猛然惊醒看向司马良,正巧司马良转身向外走去,转身的瞬间,司马良的视线好似无意地掠过褚贵妃,但他立即头也不回的走了。
“贵妃,请吧。”高英的身躯挡住了褚贵妃的视线。
褚贵妃回过神来,武靖帝已经起身了。
“贵妃,来。”武靖帝朝褚贵妃伸出了手。
明知道那是一个吃人的恶魔,褚贵妃还是抬起了手。
武靖帝让褚渊下去准备,待那如玉公子来后,他要亲眼看两人展示厨艺。
褚贵妃自幼生长国公府,武靖帝不需旁人指引,就由褚贵妃伴驾游览国公府。而褚陶,已被褚渊安置到另外的地方。
褚渊暂时得到喘气的机会,所有事都透着诡异,贵妃前来探病,忽然起火,圣上对花月楼庖厨大会一清二楚,他要跟褚直再度较量……都是褚直!
但褚渊没有别的办法,也许这是个博得圣上青睐的机会,只要他再次打败褚直!
秦管家亲自来接潇天河和齐盛,让文王大吃一惊,文王一早就得到了武靖帝带着贵妃去国公府探病的消息,还不知道其中详情,留下秦管家细问,心下骇然,难道武靖帝知道他一直在密谋花月楼?武靖帝是冲着谁来的?
作为武靖帝最“宠爱”的儿子,文王比其他人更清楚武靖帝并不是最“喜欢”自己,而是更不喜欢太子和其他儿子。在帝王的眼中,会有什么亲情呢,武靖帝如此,文王也如此。
在武靖帝活着的一天,他不会希望看见任何一个对他具有威胁的继承者出现,太子那么讨厌,就是因为满朝文武都在颂扬太子的贤能。
文王越琢磨越觉得冷气直冒,他立即召集心腹商讨该如何应对。这时,高亮忽然来宣文王速去镇国公府赴宴。
文王登时坠入冰窖,他立即派人进宫把这个消息报告给张皇后,也就是他的母亲,一面尽量拖延去镇国公府的时间。
奈何不管他动作多慢,到镇国公府那几里地总有尽头的时间。
在镇国公府门口,他竟先遇上了御前侍卫司马良。
看见司马良,文王反应过来,这司马良好像是奉命去接如玉公子去了,怎的空手而归?
司马良看见文王,想到应是武靖帝宣召,冲文王一礼,与文王一块进去见武靖帝了。
褚渊原来在前院大堂设宴接驾,不想武靖帝在国公府游览了一番后,觉得稻香村的翠屏园景色更为怡人。
褚渊便命人在翠屏园设下筵席,露天赏景。
文王到的时候,武靖帝正坐在上首,右下坐着褚贵妃,再往下是褚九娘。
如今老太君不在府上,罗氏魔疯,褚渊尚未娶妻,褚九娘亦是褚贵妃之妹,出面作陪合情合理。
不过九娘今日将往日那些嚣张跋扈都收了起来,笑的温婉节制。这褚雪可是褚直的嫡亲姐姐,再不一个爹,总是一个娘。武靖帝一大早就带着褚雪到国公府探病,这是多大的天恩!
九娘生怕武靖帝忽然问起来老太君或褚陶,一直提心吊胆候着,好在天子威严,当众似乎避讳跟她说话,除了开始的时候上去跪拜了一次,并没有跟她说多余的话。
五月风和日丽,翠屏园四周的蔷薇和玫瑰开得如火如荼,香气弥漫。这样的美景中,看见司马良空手而归,武靖帝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回圣上,那如玉公子昨日比试后便外出寻妻未归……”司马良从容地将打听到的顾二娘坠崖一事讲了一遍。
武靖帝阴沉的视线落在司马良身上,对这个一直忠心不二的侍卫产生了怀疑,这并不是武靖帝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而是他的一种狡诈的本能。
“父皇,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如玉公子已经败于国公之手,花月楼现已统归国公掌管。您想试试花月楼的厨艺,找国公是错不了的。”文王说道,他并没有多顾忌褚贵妃在场,褚贵妃受不受宠,没有人比张皇后更为清楚。
武靖帝心想“那如玉公子当日滴血认亲,被赶出国公府,不是褚陶的儿子可能性极大,但那老太婆又为何要将他认为义孙,还指使他与褚渊争夺花月楼?这里面颇有可疑之处,我宁愿错杀一万,也不愿放过一人。褚陶既然装死在床,那就是我最好的机会扒掉镇国公府这个眼中肉中刺。他独身一人有甚可怕,我只需叫陆蔚和公孙簪带人去把他抓回来……”
武靖帝想到此处,眉毛一动对众人道:“朕今日来并非为口腹之欲,一是探病老国公,二是要帮国公和贵妃解开心结,所谓家和万事兴,朕按民间说法,也算是褚渊、如玉公子的姐夫……”武靖帝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转向陆蔚:“陆蔚,既然如玉公子家里出了事,你就带人去帮一下忙,早些帮他找到妻子,然后再将他请到这里。”
陆蔚岂会不知武靖帝什么意思,出了国公府立即点了两百一等一的鹰犬,出城捉拿褚直去了。
司马良见武靖帝不再派他去办事,脸上也没有失望之色,默默地站在一边。
武靖帝处置完这件事,视线一扫看向文王,又转而瞧了褚九娘一眼,笑道:“其实今日还有一件喜事,祁儿,我听说你瞧上了贵妃的妹妹,已经下聘要迎娶她为妃了?”
文王后心冒出一层密密的冷汗,跪下道:“是,儿臣已经禀告母后,还望父皇成全。”
褚九娘只算是侧妃,文王打心眼里瞧不上褚九娘,自然也没多上心。但是按照本朝律例,皇子娶亲,凡是有等级的一律要向礼部报备,文王连在张皇后面前都没提一句,这事儿也是刚开始准备办,武靖帝就已经知道了……
武靖帝这分明是在敲打文王他还没老死呢。
九娘一脸娇羞,全然不知武靖帝跟文王是什么情况。
“哈哈哈,这是好事,父皇我哪有不愿的,我看九娘她品貌端正,人品贤淑,将来必是一位贤内助,父皇替你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厢父子一派祥和,那边褚渊已经带着“南潇北齐”准备了一桌丰盛的筵席。
褚渊现在比先前镇定许多,尤其是打探到翠屏园内武靖帝父子的对话。
看来,圣人宠爱文王的传言不是假的。
“国公,都已经准备好了。”潇天河道。
“那上菜吧。”褚渊道。
虽然武靖帝点名试褚渊的厨艺,褚渊却不可能每一道菜都亲力而为。在潇天河和齐盛的建议下,褚渊选择了灌汤黄鱼和乌鱼蛋汤这两道菜亲自操刀。
灌汤黄鱼是选用肉质鲜嫩无比的大黄鱼为原料,却不切腹去肠,而是在鱼的嘴鳃之处,划一小口将腹中物与鱼骨取出,然后灌汤封口进行烧制。
上桌之后,拿筷子戳破鱼腹,夹裹着粒粒小珍珠丸的清泓汤汁缓缓涌出,堪称视觉盛宴。这道菜是齐盛的家传绝活。
乌鱼蛋汤是把乌鱼蛋洗净去腥之后放入凉水锅,经大火煮沸后捞出,用清水过凉,将蛋身一片片撕开放入吊煮多时顶级清汤中熬煮,最后勾芡调味出锅,这道菜入口略微酸辣,鲜香怡人,不但开胃,更有极好的滋补养生作用。
褚渊明显没有时间吊制清汤,但潇天河有,从王府别院取来之后,直接放入撕开的乌鱼蛋就成了。
袅娜的香气传入鼻腔之中,闻一口甚至让人忘记了俗世的烦恼,世界像纷纷扬扬的泥沙,在水中慢慢沉淀,一切重新归于平静……在菜香之中褚渊重新变的自信起来,这顶级的味美,相信武靖帝吃了之后,一定能够对他、对镇国公府有一个改观。
褚渊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以为是开始,一切却已经结束了……
宣化十九年五月初七,武靖帝驾临镇国公府,镇国公褚渊伺机在灌汤黄鱼、乌鱼蛋汤中下毒,密谋杀帝,不幸失败。帝归宫后吐血不止,命神卫军总指挥使朱照率三万神卫军捉拿逆贼褚渊,抄镇国公府、花月楼,诛其九族。
第136章 菜谱的秘密
后厨里灯火通明,却透着寒气,一如梅玖、张顺意眼里的冰寒。
面对这区区几个人,他们却像回到了当年,回到了漠北,与褚陶一起藏身在那道断墙之后,与西夏王的上万铁骑对峙。
一眨眼二十余年过去了,又到了生死抉择的时刻。
“梅叔,张叔,你们还不明白,等天一亮,褚渊再来,圣旨就保不住了!”
一点火焰在梅玖的瞳仁中央出现,用万分之一秒时间向外炸出,大脑用惯性支配着嘴唇,以期能够掩饰真相被发现的震惊:“你说什么?”
“二十二年前,文华帝病重,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他在传位于自己刚出生不久的太子还是胞弟间犹豫不决。孝慈皇太后以天下为重,劝谏文华帝把皇位传给胞弟睿平王,也就是当今圣上。最终文华帝决定听从太后的建议把皇位传给睿平王。”二娘从褚直身后走出,望着梅玖道。
“这和花月楼有什么关系?每个人都知道这件事情。”
二娘一笑:“时值小太子周岁宴,睿平王进宫为太子贺岁。文华帝在两仪殿与睿平王饮酒,因天色已晚,便让睿平王留宿宫中。天亮时,宫女发现饮酒入睡的文华帝已经驾崩了。天亮后,孝慈皇太后拿出文华帝早先留下的诏书,睿平王在兵部尚书严亭等人的拥护下登基。”
“这是史书上记载的。一切顺理成章,没有纰漏,唯有文华帝的心腹大臣老镇国公褚辛之子褚陶察觉到了异常,因为在那一日瑞平王进宫之前,文华帝先见了褚陶,除了将一道修改过的诏书托付于他,还与褚陶相约明日再见,可文华帝当晚就死了。”
梅玖和张顺意眸中猛地一震。
二娘望着两人继续说下去:“武靖帝继位之初,曾经昭告天下,待太子长大成人后再还位于太子,可是文华帝死了没有两个月,那小太子也紧跟其后夭折了。”
“小太子死了,武靖帝大权在握,即使手上有那道诏书,却等同废纸一张。”
“但武靖帝却没打算放过文华帝的肱骨心腹,尤其是在文华帝死前宣召过的褚陶。”
“褚陶娶妻金陵王氏,王氏深爱丈夫,眼见文华帝的心腹大臣一个接一个的被武靖帝以各种名目处死,她殚精竭虑想出一个保全之策来。”
顾二娘的语速并不快,梅、张二人却觉得被逼迫的说不出话来。
“王氏在第一代镇国公褚天得到的那本菜谱上做了文章,那菜谱里藏有一份宝图,宝图里藏有前朝殇帝暴敛横征来的巨大宝藏。褚家一直在想办法破解宝图,但一直没有破解。为了避免宝图流落他人之手。褚家请高人在这本菜谱上布了一个封印,只有褚家嫡子的血才能开启这本菜谱。而这本菜谱只会传给厨艺最高的褚家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