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二娘偏生不惧,手腕一翻,长鞭灵蛇一样点了上去。
顷刻间两人身影交缠在一起,因都穿着玄色衣衫,如同一团乌光在台上滚来滚去。
众人不觉惊讶又都捏着手心,冷汗直冒。
原来孟昭不但有神力使那一对重剑,铁塔般的身子还极为灵活,猴子捞月、鱼鹰入水、金龙摆尾……一招连着一招,那一对重剑在他手里似乎比寻常宝剑还要轻盈。
顾二娘也暗自吃惊,倒是小看这孟昭了。
两人顷刻间过了数十招,顾二娘腾挪跳跃,孟昭剑光舞成一团,愣是连顾二娘一片衣衫也没沾到。
她身手少见的灵活飘逸,有时候在孟昭的眼里只剩下一片影子,孟昭的速度够快了,顾二娘比他还快!
孟昭寻思这对重剑对付顾二娘有些不合适。不过男人体力天生强于女人,他且看她能避多长时间。
顾二娘之所以没出手,不是因为惧怕他那一对重剑,而是孟昭今日彻底激怒了她,她要给孟昭一个深刻的教训。
孟昭左刺一剑,右刺一剑,把越元剑六十四招都使完了,也没刺中顾二娘一下,渐生不耐,双剑猛地一合,一招斜柳穿鱼朝顾二娘刺来。
顾二娘一鞭缠向重剑。
孟昭手腕一沉,那双剑“刺——”的一声,竟从中间分开,左剑在前,右剑在后仍被孟昭抓在手里。
原来这一招是孟昭苦练多年的绝技,凭着这一招,不知多少人做了孟昭的剑下鬼。
说时迟那时快,顾二娘长鞭卷中左剑,无法抽鞭出来,等于已经手无兵刃,孟昭的右剑便朝她当胸刺去。
既然立下生死状,就不要怪她娶她性命,也算为将军除了一害。
不曾想“咣”的一声,他那右剑似乎被一柄剑撞上,孟昭虎口一麻,生生被震出了个寸长的口子。眼前寒光一闪,孟昭举剑便挡,这时才看出这两下竟都顾二娘用鞭子缠着他脱手而去的左剑向他刺来。
他这一对剑,一共是八十斤,因他左右手力量略有差别,故而打造的时候,左剑是三十九斤七两,右剑是四十斤三两,左剑虽然略轻一些,但近四十斤的剑,普通士兵举起来都觉得费力。顾二娘却是用鞭子缠着左剑使出剑招?她是怎么做到的!
孟昭尚未想明白,脸上忽然盖满了头发。
原来顾二娘一剑刺来,手上鞭子宛若活龙一般立即松开,孟昭还在抵抗左剑,不备那鞭子扫中前胸,鞭尾卷中他头上发髻,他那一头长到背上的头发立即散了,犹如一头散着鬃毛的狂狮。
顾二娘一个鹞子翻身落地,冷眼看着孟昭捡起左剑。
方才那一鞭本该缠在孟昭的脖子上,但她却收了招,还把左剑还给了孟昭。
双剑在手,孟昭脚步发虚,他从乱发间狠盯着顾二娘,小看她了!
顾二娘朝兵器架一甩鞭子,卷中一柄剑拉了上来。
兵器架上的兵器都很普通,她就用这柄剑在挫挫孟昭。
台下上百人围观,竟无一人说话,除了心惊之外,不少人都暗自同台上两人的身手做比较,觉得幸亏自己没有上去。
褚直脸色煞白地看着,心好像分成了三片,一片为二娘担忧,一片恼那孟昭,三片担忧孟昭说了什么才会激怒二娘。
见二娘换了长剑,庄熊儿碰碰白绍棠,低声道:“我说,我感觉师姐的大衍功至少到了第六层。”大衍功是丹田内功,练到顶峰能够凝气为冰,化气为剑,无坚不摧。方才顾二娘使出长鞭舞剑就是运用了大衍功。
幸好是师姐而不是敌人啊!白绍棠在心中默道。
不提台下,仍回到台上。那孟昭虽觉得顾二娘是仗着身手灵活占了优势,却也瞧出这顾二娘是有真本事的。两人早重新斗在一起。
披头散发激发了孟昭的凶悍之气,他速度更快,两柄剑密不透风的把顾二娘逼到了台边一角,猛地一招醉八仙刺向顾二娘。顾二娘若是敢用剑来挡,她手中的剑必会被自己的重剑震飞。
顾二娘知其用意,足尖一点,身子向上一蹿,从台子边缘跃起,有如燕子穿云一般翻至孟昭背后。
此时台下许多人也忍不住一声喝彩,这轻身功夫,若非亲眼所见,简直不敢相信。
孟昭一剑刺空情知不妙急忙把身子倒转,变成背贴地,脸朝天的颠倒醉八仙的剑招。
按照常情,顾二娘就得收势以免被孟昭戳成窟窿,可未曾想,她不但没收势,反而用手中薄剑迎向了孟昭的重剑。
底下人只听到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定睛一看,孟昭手上的左剑只剩下了半截。
旁人没瞧清楚,孟昭可是看清了,顾二娘借势跃下的时候,手中的剑就跟菜刀切菜一样把他那柄三十九斤七两的左剑给砍成了三段。
为什么是三段?因为顾二娘手上的剑毕竟是凡铁,孟昭的剑却为精钢打造,她仗着大衍功把丹田内力逼在剑刃上,这才砍了两下,到第三下的时候,手上的剑已经承受不住卷刃啦!
就这,底下的人已经呆住了,独有庄熊儿几个啪啪啪拍手来。
孟昭反应过来,丢了左剑,还有右剑,他嘶吼一声立即用右剑去挡。顾二娘却退后两丈,站在远处笑吟吟地瞧着他。
孟昭瞬间明白过来,顾二娘明明可以取胜,却故意逗着他玩,意在羞辱他!
孟昭大吼一声,连剑带人扑向顾二娘。
众人不由为顾二娘捏了把汗,却觉眼前一花,根本没看清顾二娘是怎么动的,便听“叮”的一声,孟昭的剑脱手飞出,他险些栽到台下,却被顾二娘扯住了左臂。
台下一片哄笑。
“你服是不服?”顾二娘低声问孟昭。
“不服!”孟昭本来就是个红脸汉子,此时红的跟用热水烫过一样,气喘如牛地死瞪着顾二娘。
顾二娘哼了一声,料他不服,这种人不摧毁掉他的信心,他永远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好,那你下去重新挑件兵器,我奉陪到底。”
孟昭下去挑了大刀,跃上台来,见顾二娘竟然盘膝坐在台子正中。他杀红了眼,两人又立下生死状,哪还顾得什么,手持大刀,一刀就朝顾二娘砍去。
二娘闭目凝神。孟昭大喜,台下惊呼。
忽见二娘扬手,仿佛心中能看到那砍来的刀一样,伸出手指在孟昭的刀身上点了几下。
叮叮叮……一阵刀片坠地的声音。
孟昭手上的刀碎成了数段!
“给我枪!我要枪!”孟昭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在抖,他的声音回荡在比武台上,台下那么多人,都寂静无声地听着他惊慌的叫声。
顾二娘仍是盘膝坐着,长枪袭来,她伸指一弹,孟昭便觉排山倒海的力量朝自己卷来,根本由不得他?7 凰墒郑で埂拔恕钡囊簧咽指叻桑班坂汀币簧敕镅敉鹾陀姥殴髅媲暗哪嗤晾铩?br /> 两人脸色煞白。
云和拍了拍凤阳王的手:“姑父,莫怕。咱们往后坐坐。”他脚有点软,皇祖母这转世也太厉害了,余光扫过右侧的褚直,脸呈青霜色。
孟昭又换了斧、流星锤、戟、锏、锤、挝、镋、棍……要么被顾二娘点飞了,要么点出几个豁,有一柄叉,还被顾二娘扭成了麻花。
孟昭跪在了比武台上,他全身大汗淋漓,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他想站起来,但他全身都在抖。他手脚没有废,但他的意志已经崩溃了。
顾二娘一步步走向孟昭,在距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弯腰捡起一片碎刀,孟昭伏在地上,看刀片在顾二娘指间闪出寒光。
立下生死状,只要轻轻这么一划,他就身首异处,没有人会追究顾二娘的责任。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也许有悔恨,但更多的是绝望。
台下有几位将领与孟昭相熟,虽不忍孟昭死,但却开不了口求情。生死状一立,谁都改变不了。
孟昭闭上了眼,一阵冰凉之感滑过他的脖子,但他却并未感觉到疼痛。
“回家吃奶去吧~”顾二娘轻轻道,原来她只是做了个手势。
顾二娘扔掉刀片,跳下台子,被庄熊儿几个接住,高高抛起,再接住,再高高抬起,欢呼着抬走了。
第170章 平阳日常
永雅公主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对云和道:“这、这太没规矩了!”
云和眸子闪了闪,先不管在一旁失魂落魄的褚直了,起身高呼:“顾将军威武,我义军中能有如此人才,必能斩荆破棘,直取暴君首级!”
还没走的将领们反应过来,一个女子尚且如此,他们身为男儿,岂甘落后?!顿时高呼“殿下威武”。
整个兵营呼声不绝。
凤阳王和永雅坐在当中,有如激流中的一片树叶,他们还存着谋取天下的心思,未曾想云和会如此擅长借势造势,那条龙气俨然已经成型。
云和利用这股气势立即召集将领部署攻打燕京。永雅公主见状只好先行离去。顾二娘等人俱去参加会议不提,褚直也在,不过上百位将领在场,两人说不上什么话。直到入夜,一切部署才算完毕。顾二娘随众将领步出云和大帐。这次与不同以往,不少将领都等在门口与顾二娘寒暄。
以前许多人都认为她是靠褚家才爬上这个位置,虽然有些武艺,终究是个女人,有些瞧不起她,自然不会与她结交。但今日一战,让许多人彻底扭转了看法。
不提众将领跟顾二娘寒暄,且说随着会散,人都走了,褚陶问了两句褚直。褚陶那时在平阳府,回来时已经结束了,所以不甚清楚。
云和见褚直还是一副魂在天外的样子,简单跟褚陶说了两句,褚陶也没多说,他尚且不是顾二娘的对手,那孟昭当属自讨苦吃。
大帐内只剩下云和和褚直。云和不打算去找顾二娘游说他接纳明柔了,方才永雅跪在地上就是求他充当说客。
顾二娘两番遇刺,云和都有所耳闻,因为此事由褚直掌管,云和暂时不方便插手。不过他能想到其中的可疑之处,难道褚直就想不到吗?
云和眼瞟了褚直一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了一跳。
褚直跪在大帐中央,端端正正给他叩了三个头。
云和能有今日全赖褚陶父子。褚陶毕竟年长,褚直跟云和年龄相近,又极有谋略才识,云和跟褚直已经结下深厚情谊,见状连忙上前去扶褚直。
褚直不起,跪伏于地:“殿下,救我!”
他想来想去,也只有云和能救他了。
云和皱眉,他之所以不帮永雅说和,是因为他深知这宫廷内斗是多么黑暗无情,一旦帮明柔稳固住位置,他就可能会失去顾二娘这样一位得力干将——那也是他皇祖母的转世,于公于私,云和都不愿意。
但是此刻,褚直跪在他面前,跟永雅公主又有所不同。
褚直的无奈,云和一直看在眼里,这件事,云和觉得不怪谁,如有一定要怪,大约只能怪造化弄人。
云和并不好直接拒绝褚直,也不忍劝他放手,心想先听听褚直怎么说。
从顾二娘跟孟昭立下生死状,褚直就有一种坏了事的感觉,等众人簇拥着顾二娘离去,云和召集将领这个当儿,他拖着颤抖不已的躯体去看了孟昭。孟昭已经被人抬回了大帐,昨日还好端端一条汉子,现在像被人打断了脊梁的狗缩在行军床上。
褚直进去,孟昭根本不敢再看褚直,褚直就知道,顾二娘已经全都知道了。
“臣不求殿下留住她,只求殿下能拖延几日,等到攻克燕京,我就有法子留住她。”
“殿下,您也不希望失去皇祖母吧?”
褚直第二句话才说动了云和。
“那你打算怎么留住我皇祖母?”云和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顾二娘是他皇祖母,那褚直就是……唉,虽然他找不出来比褚直更出色的人,却觉得还是有点配不上他皇祖母。
褚直嘴抿成一条直线,眼睛里像装满了黑沉沉的夜色,云和不忍再问下去,叹声道:“我就替你走一趟吧,不过……”
“殿下,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会帮我的。”褚直扑过去抱住了云和的大腿,脸埋在云和腿间。
云和:……
这厮平日傲气的很,人家对着他鞠一个躬,他都是回三分之一好吗?这么热情他可吃不消。
云和虽然答应了褚直,却也没急着去找顾二娘,他知道说服顾二娘绝非易事,非得真正打动她才可以。云和仔细回忆了昔年皇祖母对他的教导,斟酌了一番后才带着褚直去找顾二娘。
云和来到顾二娘的大帐,意外的看到除了顾二娘,还有一个与褚直有几分相像的少年在。案桌上摆放几样吃食,还有一坛酒,看样子顾二娘正在同那少年饮酒。
少年见云和过来,拜了一拜垂首站着。
二娘挥了挥手,示意慕迎歌先出去。慕迎歌便对着云和一礼,之后才退出帐篷。
二娘见云和看那少年,解释道:“他是我的一位师弟,刚入义军,以后还望殿下多多关照。”
云和好奇的不过是那少年跟褚直有几分相似,他隐约觉得今晚有游说成功的希望。
云和在顾二娘方才坐的位置坐下,示意二娘坐在少年刚坐的位置上。
二娘见他无虚态,便过去坐了。
云和叫人另取酒杯,二娘便为其倒酒。
云和慢饮了一杯,待要开口,顾二娘又为他斟了一杯,边斟边道:“若是殿下是为说和而来,就请不要开口了;若是要加封末将,末将洗耳恭听。”
云和的话被生生堵着,顾二娘默默端起酒杯啜饮。
云和又饮了一杯:“我今日来,不分君臣。只是作为朋友,有几件事想不明白,想请教于你。”
二娘眼睛垂下,看来今天不让云和说话是不行的了。她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殿下请讲。”
云和道:“我昔年在东宫的时候,听从周太傅教导。周太傅言义有大小之分,有几件事我分不清是大义还是小义?”
二娘:“哪几件?”
云和:“昔年我在燕京见到周影落魄,被人欺侮,便帮他驱散泼皮,赠他银两,这算大义还是小义?”
二娘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当然算小义。”
云和:“那后来周影知道我身陷皇城司狱,易容成我的模样将我换出,慷慨赴死,这算是大义还是小义?”
二娘略一沉思:“周影代您赴死,虽然惨烈,但他只是为了报答您的恩情,与家国无关,所以仍是小义。”
“镇国公府隐忍数十年:国公夫人自甘饮鸩,褚贵妃进宫伴虎,国公忍辱偷生,世子缠绵病榻半生,这算是大义还是小义?”
二娘道:“镇国公府为保殿下呕心沥血,殿下关乎天下苍生,自然可算大义。”
云和凝视二娘:“那国公夫人弃约而去,留国公一人独自残喘;褚贵妃抛却孝道进深宫;国公忍辱事二主又改怎么说?”
二娘已知他意思,回道:“小义与大义相悖,自然取大义而舍小义。”
云和点点头:“父子、师徒、亲朋、夫妻之间都可以归为小义,关乎天下太平,百姓安康才是大义。将军上阵杀敌,世子求亲借兵,都是为了天下苍生的大义,殊路同归啊!”
帐篷门口悬挂的帘子轻轻动了一下。
二娘霍然起身,跪下对着云和深深一拜:“殿下莫要说了,顾二娘已经知错,多谢殿下点拨。”
她跪伏在地,行的是最谦卑的大礼。
褚直冲进来跪在她身边,扶住她胳膊:“二娘,你原谅我了?”
顾二娘似乎没想到他就在外面,眼望望他,又望望云和:“对不起,我这些天一直没有想明白。”
褚直惊喜之下只剩呆滞地望着她,过了许久才感觉到眼窝的涩意。
云和趁顾二娘低着头,冲褚直挤了挤眼,大步走出去了。他就知道,皇祖母一定能转过来这个弯。
云和走后,褚直接过顾二娘的帕子,却怔怔不知道擦泪。
顾二娘只好亲自替他擦拭。擦着擦着,褚直的手先落在她手上,脸慢慢的靠近,猛地捧住她的脸铺天盖地地亲了上来。
顾二娘也用力的回吻他。
褚直身子像是燃烧着一团火,直到快憋不过来气了才猛地分开。他眼睛本能地四处找寻可以把顾二娘放上去的物件,终于瞧见挨着帐篷边缘设有一张行军床。当即拦腰抱起顾二娘大步走了过去。
顾二娘并未阻拦他,呼吸急促地望着他。
褚直伸出手指解开她衣裳上的绊带,才解开了两根,就迫不及待地把她按在行军床上吻她的脖子,手顺势伸到衣裳下面,从上到下,刚摸到顾二娘的肚子上,顾二娘身子忽然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