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狗儿听见了,当真竖起身子,用两只前爪冲罗氏做起揖来。
罗氏不由露出好奇。
褚寒又道:“跳个舞。”
那雪球又竖着原地摆尾转圈,真跟跳舞一样。
“哈哈哈,还有别的吗?”罗氏笑了起来。褚寒跟褚渊不一样,能讨褚陶笑笑就可以了,这个狗好。
雪球又表演了握手、翻跟头、跳凳子、钻腿,罗氏很满意,又问褚渊。
褚渊轻描淡写地说自己准备了一副画。罗氏知道这个儿子素有主见,办事从无不妥之处,点了点头:“寒儿你这件寿礼明日就可以送给你父亲。”
褚陶的寿宴是在十二月十六日,但通常十二月十五日家里会提前为他庆生,家里的晚辈都是这一天给褚陶拜寿。明天就是十二月十五了。
罗氏没有提褚渊,褚渊也没说,那就是等着寿宴当日等宾客聚齐才会呈上,给褚陶的寿宴重重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褚寒本来也是那么想的,就算他屁股肿了,也会撑着爬起来把雪球献给褚陶的。
“娘,你知道三……那村姑准备的什么吗?”褚寒还不忘打听顾二娘,差点叫出“三嫂”了,他心有余悸啊。
这个罗氏也差人打听过,可惜一无所获。不过顾二娘那种出身,想来没什么银子,且褚直跟褚陶关系恶劣,准备的寿礼从来入不了褚陶的眼……罗氏微微一笑:“再怎么准备也比不过你们,不过,这雪球晚上可得看好了。”想到顾二娘的凶残,罗氏觉得有必要防备一下。
转眼到了次日,因为好多外地来贺寿的已到了,二娘跟六姨娘忙的脚后跟打后脑勺——现在罗氏完全撒手不管了,等着明天出场呢。
等老太太差人过来请她的时候,二娘才发现已经到了午宴时间。今天这顿家宴就定在绣春堂。
还没进去,二娘就看见褚直在外面等着他,等她过来了,先往她腰上一摸,一布袋牛肉丸子果然吃完了。褚直又给她换了满满一袋。
“哎,我要吃饭了……”不过当零食吃也不错。
“不是给你的。”褚直附着她耳朵低语几句。
二娘皱眉看着他,褚直被她表情逗笑了,刮了一下她鼻子:“当然也是给你吃的,你不吃了很多了吗?”
这混蛋……
见褚直往里去了,二娘追上他,低声问他:“你怎么知道的?你确定会有那玩意?嗳,人家都送东西,我总不能空着手吧?”褚直竟然说那幅画暂时不送,这厮怎么能临时变卦呢。
两人已经走到院内,正有丫鬟端着果盘进去,褚直顺手拿起一个石榴塞到二娘手里:“确不确定,一会儿不就知道了。你送这个就行,礼轻情意重。”
“这玩意有什么情意?”
“多子多福!”褚直意味深长地盯了一眼她的肚子。
二娘:……
她还想说什么,褚直已经进去了。
二娘只好拿着石榴快步跟上。
两人进去后,发现各房人差不多都来齐了,花红柳绿的满满挤了一屋子。
褚陶的诞辰也是老太太的受难日,褚陶先给老太太敬茶,老太太喝了茶后,便摸出一个红包递给褚陶。
二娘想到昨天老太太让自己包二钱银子放进去有些想笑。
褚陶郑重地接了过去,这时候气氛才活泼了一些。
二娘跟褚直率先上前跟褚陶磕头祝寿,其余人随后,有些便趁这个时候把寿礼呈上。
二娘当然不会傻到拿出那个石榴,所以她就没送,这时候看人家都拿出寿礼了,虽然有些尴尬,却面色不改地站在那儿。
第75章 寿宴
九娘送的是一方端砚、十一娘是奇石镇纸,褚七娘送的便是那日二娘见过的双面绣。
儿子们有送字的、有送画的、有送扇的,都是自己亲手所制——现在还靠褚陶养着呢。
罗氏等到最后也没见褚直夫妻俩拿出什么东西,两个人还眼观鼻鼻观心端庄的很,她心里冷笑,对褚陶道:“寒儿这次回来精心给您选了一件礼物呢。”
褚陶很高兴,问褚寒:“是吗?准备了还不拿出来,是准备明年送我吗?”
褚寒忍着疼咧嘴一笑:“祝爹爹寿比南山、福如东海!”说完这句直接冲外面吹了声口哨,众人便见从外面跑进来一只雪白的哈巴狗,跑到众人中间就蹲坐下来,瞪着眼睛望着褚寒。
褚寒:“好雪球,给国公爷拜个寿。”
那雪球就竖立站起,两只前爪搭着冲褚陶一拜,真跟拜寿一样。
褚陶当即哈哈一笑。
罗氏心里得意:“这雪球啊是寒儿好不容易寻来,他惦记着老爷您的寿诞,这几个月一有时间都在训练它,除了作揖,它还会很多别的呢。”
褚陶大为惊奇:“哦?还会别的,你都会什么呀?”褚陶竟跟那雪球说起话来。
雪球听懂了似的冲褚陶叫了几声。
褚寒见褚陶十分喜爱雪球,很是得意,做了一个从袖子里掏肉干的动作,对雪球道:“雪球跳个舞。”
通常跳完舞后,雪球才能有东西吃,所以雪球立即竖起身子,摇着尾巴原地转起圈来。
众人方才都听到罗氏的话,心想褚寒这次可出了风头,赢了褚陶的欢心,又妒又羡地看着那狗“跳舞”。
可雪球才转了一圈半,两只前爪忽地落了下来,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褚寒催促道:“雪球,跳啊,再跳一遍。”
只见雪球忽闪着大眼睛,忽然撒丫子朝四姨娘裙子下面钻去了。
大家伙儿谁也没防备,四姨娘反应过来时,雪球狗头都伸进去了。
虽然雪球很可爱,但毕竟是条狗,而且钻到裙子下面,好像在咬她的裤腿……四姨娘还是没忍住尖叫了一声。
四姨娘这么一叫,把雪球也给吓住了,它汪汪叫了一声,又钻到五姨娘裙子下面了。把旁边的九姨娘吓的要死,她可是怀有身孕。九姨娘一站起来,把椅子给带倒了,正好砸到十姨娘的脚。
十姨娘一声哀嚎,本能拍了九姨娘一掌。九姨娘后面站着的丫鬟画眉素来看不惯十姨娘,趁着保护九姨娘时用肩膀撞了十姨娘一下,十姨娘就一下跌倒在地上了。
堂上顿时乱成了一团,只剩雪球满屋子乱窜,钻到哪哪尖叫一片。
雪球这么乱蹿,为什么没人能逮住它?
是因为这时候给褚陶拜寿的都是女人,丫鬟们都站在主子后面,被主子挡着。虽然有褚渊、褚良哥儿几个,可雪球光捡女人裙子钻,难不成让他们几个去钻姨娘的裙子?
等丫鬟们上阵了,那雪球虽然个小,却灵活无比,还凶得很,汪汪直叫。不一盏茶功夫把大堂搞的人仰马翻,人家最后还趁乱跑到里面床底下了,任褚寒怎么拿肉干唤都唤不出来。
褚陶脸上已经不光是不高兴了。姨娘们虽然不说,却一个个鬓钗歪斜的,把那受的惊吓演绎的生动无比,九姨娘还泪眼婆娑地捧着肚子。
褚寒还在费力唤着雪球。
罗氏见着满堂怨气的,再不收拾自己也要挨骂了,连忙喝道:“还唤它作甚?赶快叫人进来打死!”
褚寒没理罗氏,他养雪球是为了讨好褚陶,可不知不觉也养出感情了,听罗氏说要打死,赶着要在下人过来之前把雪球弄出来抱走。
罗氏见他还不出来跟褚陶赔礼,又气又急,刚想跟褚陶说两句好话,褚陶胡子一翘,就骂上她了:“你看看,都是你惯的,玩物丧志,玩物丧志!”
罗氏一口老血没喷出来,褚陶站起来就要走。
二娘忙道:“父亲,母亲,你们别急,让我试试。”
老太太跟着道:“看看你们俩,成何体统!二娘啊,你快去把狗叫出来,别叫老九在那儿鬼嚎了!”
褚寒为了引雪球出来都学上狗叫了。
二娘走到床边,见褚寒瞪着眼睛一脸倔强地看着她。她也不跟褚寒说话了,在另外一边蹲下,手心里藏了个牛肉丸子,刚一伸手,还没叫,那雪球就冲她蹿了过来。
二娘手疾眼快让它衔了肉丸子,将它捉在手上,拎起来抱了出去。
雪球一口吞了肉丸子,还伸着狗鼻子在二娘身上到处乱嗅,旁人看起来就像是雪球在跟二娘撒娇。
褚直看见那狗在二娘怀里乱蹭,眼神不由变了。走过去就要接那雪球,雪球冲着他就一声嗷呜。
二娘忙把雪球转到一边,这傻货,没看见她按着这狗呢。
褚寒跟在后面一脸不可置信,他养的狗竟然不认他,却认顾二娘?!!
“父亲,这狗是条好狗,怕是没见过这么多人,吓着了。打死了也怪可惜的,不如让我带回去养几天,好了再给您送过去。”二娘抱着雪球走到褚陶面前。
褚陶恨不得这狗赶快消失,立即挥手道:“你去罢。”
褚直跟着:“那我也一块去了。”
转眼夫妻俩带着狗走的不见影了。
褚寒站在后面想追又不敢追,刚一回头,褚陶就狠瞪了他一眼:“孽畜,越来越混账了!整日就弄这些?回去把孝经给我抄五百遍,明天天黑之前交给我。”
褚陶转向褚渊几个:“谁要敢帮他,一块抄五百遍!”说罢,扬长而去。
褚寒看看罗氏,罗氏一脸恨铁不成钢;看看褚渊,褚渊一脸爱莫能助;看看褚良哥几个,这次褚良也学乖了,把头扭到一边儿不看他了。
老太太慢悠悠喝了口茶:“罢了,先吃饭,吃完再抄。你们先去找找你们父亲,看看他还吃不吃了,其他人,没事儿先回去吧。”这还有家宴呢。
有几位姨娘两三个月没见到褚陶了,等着家宴上露脸呢,现在直接被老太太打发回去了,那一脸哀怨都能拧出水来了。
不提绣春堂这边,那边二娘抱了雪球回去,一路上褚直都跟她抢着抱狗,二娘让他看了这是条母狗他才作罢。
不过怎么处置这条狗两人还没想好,二娘的意思是养着就成,褚直非要用它涮锅。
二娘瞅他半响,问他:“你怎么知道褚寒的寿礼是条狗?”
褚直立即道:“王乙。”
二娘:“褚渊褚寒还没回来你让刘嫂子做做牛肉丸子要用的薯粉了。”
褚直面不改色:“那完全是巧合,后来王乙看见褚寒教那狗作揖我才想到做牛肉丸子的。”
二娘无话可说。
褚直哼道:“不就是狗吃了你的牛肉丸子你不满意吗?回头我再给你做。”
方才在绣春堂,褚直叫她把那牛肉丸子都打在姨娘们椅子下面引狗了。话说褚直这牛肉丸子做的就是好吃啊,连狗都不能逃过一劫。
“你这丸子里面没加什么吧?”二娘想到自己这两天也吃了很多,有点不太信任褚直。
“你说呢,爷这是绝技,绝技,你懂吗?”
二娘不跟他扯了,他要是敢加什么东西,她就把他那两个丸子给捏爆。
今天收拾褚寒只是小试牛刀,明天对两个人都是重头戏,只不过到时候只能各顾各了。
晚上得到消息,褚陶余怒未消,命令褚寒在抄完五百遍孝经之前都不许出屋子。少了一个可能会捣蛋的魔星,很好。
次日五更,春燕、敛秋等一干丫鬟便捧着热水进去,把二娘和褚直从头到脚都仔细打扮一番。
两人先去绣春堂,去的不早不晚,正好和罗氏碰上。
九娘和十一娘跟着罗氏一起过来。见二娘乌黑油亮的头发梳成十字髻,上头戴着牡丹花红宝石发梳37 ,两侧一对花枝蝴蝶凤尾金步摇,同色红宝石坠子。身上穿着大红织金五彩妆花通袖袍儿,杏黄色绣梅兰竹真珠裙。
头上的红宝石深浅不一,堆叠在一起贵气逼人,裙子上的珍珠不要钱似的熠熠生辉。
两人看得目不转睛,好久才回过神来,一同跟老太太请了安。
早饭二娘在老太太处随便吃了两口,便跟六姨娘一起先沿着后院走了一圈,见台阶下从暖房取出的各色牡丹、芍药都摆放整齐,从花厅到戏楼桌椅干净明亮,炉瓶三事整齐,御赐宫香都点上了。回想起褚直临走之前在她手心里捏的两下,最后一缕紧张也消失了。
就在此时,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起,虽然看不见,二娘却知道镇国公府常年紧闭的两扇大门缓慢地打开了。
罗氏在里面陪着老太君坐着,她尚能沉住气,九娘的眼睛却时不时借着人进人出悄悄往外打量。
以前这个时候,都是罗氏最风光的时候,虽然她被夺了权,可看看老太君,一直不掌权不也压在她头上吗?罗氏这么一想,倒有了几分说不出的气势。不过心里面仍是在注意着外头,因为她是不信那村姑能做到面面俱到、滴水不漏的。穿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呢,一说话不就露出草包原形了吗?
不想一直到张老夫人、黄老夫人、陈老夫人、安老太妃,这几个跟老太君最相熟的老家伙们都进来说话了,也没见顾二娘派人来请她。
且这几个老家伙一进来就拉着她的手,盯着她的脸左瞧瞧、右看看,口中啧啧叹道:“是瘦了,人就是不能生病……多亏你有个好媳妇儿,又年轻又漂亮,还那么能干!要是早知道,我准叫我儿子上门提亲,绝对抢过来!”
罗氏刚要起来,立即被安老太妃按住:“病人要好好养着,你就哪也别去了,坐这儿帮我看牌,我眼神不好……”
几个老家伙立即支上牌桌了,要不是罗氏笃定她们以前跟顾二娘没什么关系,肯定会以为是故意整她的。
现在罗氏只能一面按着头装头疼一面帮安老太妃看牌。
幸好九娘机灵,溜出去一看,顾二娘带着六姨娘和二姨娘,还有褚七娘在外面招待女客,井井有条,丝毫不乱。
开始九娘怀疑二娘跟京城这些贵妇根本无甚可聊,没想到情况完全相反,二娘反倒被人围着脱不开身。
九娘嫉妒的眼珠子生疼。
二娘虽然心里有事,被人围着却没有露出一丝不耐,耐心听完一位太太说完话才得体请大家入席。
敛秋匆匆走过来附着二娘耳朵轻轻说了几句,二娘叫敛秋去跟六姨娘说一声,自己到东厢客房里一看,许氏、如豹、张氏、顾诗华正被春燕招待着喝茶。
见了二娘,大家纷纷起身。许氏早瞧见女儿端庄贵气的跟换了个人似的,耐着心等二娘过来,这时候倒有些不敢认了。还是张氏推她一把,笑话她“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认识了”。
许氏道“我哪不认识她,我以前总说她嫁了女婿,是走狗屎运了;我现在看看她,觉得捡到宝的是女婿。这是我的女儿啊。”
二娘怕她娘昏过去,忙扶着她坐下:“老祖宗在里面抹牌,一会儿我带你们过去。”
张氏道:“既是抹牌,我们就不便进去打搅了。”她说的是她和顾诗华。
二娘道:“无妨,进去见一面没甚么,你们要想出来,我送你们出来就是。”
张氏算是信了女儿所言,二娘在国公府里是极受老太君宠爱的。
第76章 寿宴
大家说了一会儿家里的事儿,张氏说道:“还有一件事要请少奶奶帮忙。”
二娘见她娘也一脸不知情的样子,道:“婶娘但说无妨,又不是外人,能帮的我一定帮。”
张氏心里感慨,道:“这是你二婶娘托我的,她也来了,没脸见你。今天钱夫人也来了,听说是带了蕊丫头来的……”
张氏说到这儿,二娘就明白了,自从顾诗蕊嫁入钱家,第二天钱益就意外身亡了,顾诗蕊就没有回过娘家。这都好几个月了,顾诗蕊是死是活,顾家根本就不知道。
二娘想了想:“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我先带你们去见老太太,见完了,我想个法子留住钱夫人,叫她们娘俩找个机会说几句话。”
张氏感动道:“我替你二婶娘谢谢你,她肯定会感激你的。”
二娘要的不是谁的感激,毕竟是顾家人,或许有助于她父母,举手之劳就顺手做了。
二娘带许氏、张氏进去见老太太,老太太听说是许氏来了,立即丢了牌。见如豹生的聪明伶俐,先叫人捡了几样果子来给他吃,又取了两匹尺头、八个“状元及第”的小金锞子给他。
当着老太太和各位老夫人的面,罗氏只好跟许氏寒暄——说起来,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当初二娘跟褚直的婚事,从头到尾都是老太太跟褚陶操办的。
老太太把牌一丢,其他几个老夫人就不乐意了,打的正热呢。陈老夫人眼一瞟,就瞟见了跟在最后面安安静静的小姑娘。进来就跟着行礼,没有多余话,没人理就安静地站在那儿,模样端正,眼珠子也不乱转——现在这样的姑娘可不多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