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周一去公司时,杨熠走路还有点别扭。
掐着时间到了录音棚,却看到一个眼熟的人。
杨熠叫道:“你就是制作人?!”
去孟繁书的公司时,杨熠化过装的,温玉泊没有认出来,诧异道:“你认识我?”
“我们见过!”杨熠学了一个趴在窗户上看的动作。却不想牵动了后面的伤口,毫无形象地龇牙咧嘴。
温玉泊端详了半天,摇摇头,直言道:“不像啊,那人那么丑,还那么粗鲁!”
杨熠怒道:“谁丑了!谁粗鲁了!我是化妆了好嘛!”
温玉泊眼睛一亮,“这么神奇?能不能给我也化一下?”
杨熠直接拒绝:“不能。”
温玉泊有些沮丧,嘟嘟囔囔说道:“不仅粗鲁,而且很没有礼貌。还是我家亲亲好。”
杨熠翻了一个白眼,“那就管好你家亲亲!不要老勾搭别人的男朋友!”
温玉泊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不许你说他不好!”转而又说道:“他哪里勾搭别人的男朋友了!”
又回想里昨天在实验室门口的那一幕,这才明白过来杨熠的身份。
杨熠黑亮的眼睛滴溜溜一转,对温玉泊勾了勾手指。
温玉泊不明所以,杨熠只能把头凑过去,低声说道:“我有一个办法,能让他们俩反目成仇。要不要听?”
温玉泊虽然汉语说得好,但是有些成语还是不太懂。“反目成仇?是什么意思?”
“哎呀,就是破坏他们俩的关系。怎么样?”
温玉泊急忙点头,“好啊好啊!”
杨熠嘿嘿嘿一笑。
俗话说,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哼哼,你们接招吧!
出去借了一套化妆工具,给温玉泊化了一个装。没有美瞳,只能让温玉泊闭着眼睛拍了一张照片,然后让他给文康发了过去。
文康正在办公室里,听到手机响,打开一看,竟真的没有认出来。
问道:“这是谁?”
温玉泊发语音:“这是我呀!是不是很神奇?就化了装,看起来就跟另外一个人似的。”语气很兴奋。
文康打字过去,“谁给你化的?”
温玉泊继续兴冲冲地回答:“小三爷啊!他就是我今天带的歌手啊!没想到他竟然还会这个,太厉害了!”
孟繁书也在办公室,两个人的办公桌离得又近,也听到了这句话,正在细想其中的含义。自己的手机也响了。
杨熠发了一张合照过来,“还能认出他是谁吗?哈哈哈,认不出了吧!文康的男朋友,我化的,怎么样!厉害吧!”
下面紧接着又发了一条语音。“近看才发现,原来他皮肤这么好!都快赶上我的了!”
文康也听到了这句话。
孟繁书皱眉,一抬头,与文康的视线撞在了一起,都看到了对方眼中浓浓的危机意识。
二人不约而同地起身,到了楼下一起坐进出租车。
到了公司楼下,孟繁书给杨熠打电话,让保安放行。
杨熠挂掉电话,冲温玉泊挤了挤眼。二人赶紧按照之前的商议站好位置。
估算着从楼下走到楼上用的时间,杨熠朝温玉泊摆了一个手势。
孟繁书和文康并排站在录音室外面,看着里面的两个人谈笑风生,温玉泊的手在杨熠胸前比划,并张嘴做示范,似乎在教他如何发声。杨熠也极认真地在学习。
其实这本不该是制作人的工作,好在孟繁书和文康对这方面都不了解,他们才得以蒙混过关。
最后温玉泊故作不经意地抬头,看到二人,伸手拍了拍杨熠的肩膀示意。
孟繁书盯着那只拍过杨熠的手。
杨熠走出来,对孟繁书说道:“你怎么这么时候过来了?”30%的意外60%的故作惊喜,还有10%的嫌弃隐藏其中。语气拿捏地极度到位。
而温玉泊演技就差了一些,一见到文康就不由自主地乐颠颠说道:“宝贝你是不是想我了?”
孟繁书举重若轻地把杨熠拉到自己身后,对文康说道:“以后管好你家那位。不要碰不该碰的东西。”
文康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态度对孟繁书说道:“你也应该好好管管你家那位,不该有的才艺不要乱用,该有的才艺就好好学学。”
孟繁书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先告辞了。”
杨熠故意叫道:“不行,今天还要录歌呢!要是耽误事儿了花大姐要骂死我的!”
孟繁书边走边说:“那我就给她做一百个菜赔罪。”
从此之后,站窗户外面偷窥的人就变成了孟繁书和文康。
杨熠虽然不是学声乐出身,但是悟性极好。
录制之后,温玉泊对杨熠评价还不错。排除感情因素,二人合作也算愉快。
花沁继续邀请温玉泊来做杨熠的唱片,温玉泊特意跟文康商量过后,才敢答应。
一个月后,花沁打来电话通知杨熠电影重新开机。
孟繁书在安徽时就听花沁说过预计的行程安排,工作方面早有准备,把事情安排了一下,也跟着杨熠去了安徽。
以前在北京拍戏时,打戏比较少。而在安徽的戏,大部分都是打戏。除了极高强度的动作外,杨熠尽量不用替身。
他对作品的要求很高。替身终归不是本人,难免会有一些破绽。
这就导致了他身上经常摔伤,青一块紫一块的;威亚一吊就是大半天,身上布满了红痕。
以前跟孟繁书打电话,偶尔说起来的时候就撒撒娇,却从来没有抱怨过苦和累。
在杨熠决定拍武侠片之前就已经考虑到了这种情况。他喜欢武侠片,想要拍武侠片,既然选择了决定了,就不会再抱怨再后悔。
孟繁书以?0 盎姑幌氲交嵴饷囱现兀谝淮慰吹降氖焙蛘媸切奶鄄灰选?br /> 想起刚与杨熠认识时,杨熠在衣服里垫了一些东西来改变身材,就让杨熠继续戴。
杨熠却苦笑道:“我试过啦!那时候不觉得热,现在戴那么厚的东西要热死了。如果出汗的话渗进伤口更疼。”
孟繁书又喜又忧。喜的是杨熠的身体越来越好,忧的是杨熠只能继续忍受这种煎熬。
没办法,孟繁书只能学了推拿和按摩,每天任劳任怨地伺候着杨熠。
杨熠俯趴在大床上,孟繁书给他背上涂药酒,然后按摩,让身体更充分地吸收。
杨熠舒服得直哼哼,像小猫似的。
孟繁书心里就像被猫挠着,一爪一爪的,简直是抓心挠肝的,特想做点别的事。但是看着小孩儿背上的青紫淤痕,只能努力克制着。
他家小孩儿的身体最重要。
杨熠感受到了他身体的变化,先是“嘿嘿嘿”笑了半天,然后大发善心,找话题转移孟繁书的注意力。
“你在哪儿学的?手法快赶上专业按摩师了!”
“上网查的资料。”
杨熠感叹:“在网上学就能学成这样,太厉害了!”
杨熠最佩服孟繁书的地方,就是他的学习能力太强了。
没有人生下来就是什么都会的。
孟繁书为了他,愿意去学很多东西,比如跳舞,比如按摩,比如打麻将,比如做甜点,比如养胃和改善体质的方法,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更何况每一种都能学得这么好。
杨熠这一夸,孟繁书的反应更强烈了。
“额……”杨熠继续找话题,“有没有你学不会的东西?”
孟繁书没说话,杨熠回头一看,就见他沉着脸。
“怎么不说话?”
孟繁书声音僵硬地说道:“有。”
“什么?”
“……唱歌。”
杨熠惊讶,“不会吧?唱几句我听听!”
孟繁书紧抿着嘴唇。
杨熠撒娇道:“唱吧唱吧,不好听也没关系啊,我就是想听!”
无奈,孟繁书只能张口。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杨熠忍了再忍,终于忍不住,“哈哈哈哈哈……”
别人都是跑调,孟繁书是连调都没有。
莫名有一种很萌的感觉,这就是传说中的反差萌吧!
杨熠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看孟繁书把药酒收了起来,轻飘飘扔过去一句:“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怎么办?”
一把火瞬间把孟繁书所有的自制力都烧了……
又过了近一个月时间,赵安歌的伤基本好得差不多了,在她的执意要求下,加了几层防护措施,坚持把那场戏拍完了。
虽然这部电影就如名字一样,起起伏伏一波三折,但最后总算是杀青了。剩下的工作,就是后期制作和宣传了。
已经快入冬了,天气转冷,杨熠又开始了在家养膘的颓废生活。
有一天却接到了尹永瑞的电话。
“三儿,你最近有没有跟周祺联系?”
杨熠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挺久没联系了。永瑞哥你最近忙不忙?一起出来玩啊?”
尹永瑞语气严肃,“我这几个月一直在国外旅行,昨天回公司才发现,上个月周祺辞职了。我刚才给他打电话,他的手机关机。给他家里打电话,家里的保姆说周祺和他爸都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
“不会吧,人间蒸发了?我一直以为他忙着搞他的品牌连锁店呢。我明天回大院看看吧,如果他不在家我就回家找我爸问周叔叔的联系方式。”
尹永瑞松了一口气,“我也是这个意思。我这几天公司事情太多,走不开。你那边有杨伯父在,肯定能联系到周叔叔。”
跟尹永瑞聊了几句后,挂了电话又给周祺打,果然是关机。
杨熠又让孟繁书联系齐修磊,打了几次才接通。
没想到齐修磊竟然回老家了,说是家里有急事。
杨熠心里莫名有一点不安的感觉。
第二天上午吃过早饭,杨熠就打车回了家。
由于没有事先跟许智说,进家门时竟然只有保姆在客厅里。
保姆原本还想叫许智,杨熠却阻止,自己去了二楼的书房找杨忠业。
书房的门没有关严,留了一条不宽不窄的缝隙。
杨熠伸手推门,刚要触及门板,却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真的是沈阳那位林老师?”这是许智的声音。
杨熠立刻想到了孟繁书的妈妈。故乡是沈阳,姓林,是老师。
杨熠的手放了下来,站在门边。
杨忠业说道:“老大刚刚查到的,应该没错。名字完全相同,那年在沈阳的一所小学就职。老大也查了小学的地址,就在那条河附近。那位恩人叫孟庆英,按照孔孟后人的辈分,昭宪庆繁祥,下一代的确是繁字。当年村干部说过他有一个十岁左右大的儿子,按照年龄来算,也没错。”
杨熠的心“砰砰”乱跳个不停。
许智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要不要告诉三儿?繁书跟他的关系那么好。”
书房里一阵沉默,半晌之后杨忠业才说道:“先不要告诉他们。我要先去哈尔滨一趟。当年没能及时找到他们,我一直心中有愧。现在既然知道了,于情于理,我都该亲自上门道谢……还有道歉。”
“我和你一起去。”
杨忠业说道:“不用,东北太冷。”
许智道:“三儿也是我的孩子。”
听到这儿,杨熠大脑“哄”地一片空白,情急之下竟然把所有的事情理了一遍。
杨忠业说孟繁书的父亲是恩人。
孟繁书的父亲是救一个掉进河里的孩子才去世的。
许智说杨熠也是她的孩子。
杨熠小时候经过一次事故。
所以,杨熠小时候掉进河里,被孟庆英所救,孟庆英却不幸去世。林静和孟繁书从沈阳搬到哈尔滨,杨家人一直没有找到他们。
杨熠觉得腿软,手不由自主扶在门上,门缓缓被推开。
杨忠业和许智看到门口面色苍白的杨熠,不由一怔。
许智急忙走过来,像以前一样笑道:“三儿,怎么突然回家了?也不跟妈妈说一声?”
杨熠直愣愣地目视前方,语气僵硬道:“孟繁书的父亲是因为救我才去世的?”
许智回头与杨忠业对视一眼,杨熠不等他们说话,径自跑下楼。
最后几个台阶没有站稳,一个踉跄直接摔到地上。杨熠却不管不顾,爬起来继续跑到外面。
杨忠业和许智从书房追出来,却没有追上。
杨忠业一改以往的严肃沉稳,面容慌张,连忙叫保姆:“马上联系于晨,让他去找三儿。”
杨熠下车,磕磕绊绊地回家,乒乒乓乓地砸门。
孟繁书打开门吃了一惊,急忙把杨熠拉进门,“出了什么事了?”
杨熠眼圈通红,开门见山说道:“你爸是因为救我才死的。”
孟繁书愣住,攥着杨熠的手却慢慢地松开滑落。
杨熠转身就跑。
孟繁书一个字一个字地把那句话反复琢磨,待回过神来,已经不知道杨熠跑去哪里了。
于晨猜到杨熠会去找孟繁书,开车到时正好看到杨熠坐出租车离开。
于晨跟在杨熠后面去了科大。
正好赶上学校中午下课,人最多的时候,杨熠一进学校就如同鱼儿入海,完全失去了踪迹。
于晨没有办法,只能给杨忠业打电话,去学校保卫处查看监控。
杨熠去了教职工宿舍楼,一直坐在孟繁书的那间宿舍外面。
与去年平安夜那天一样,却又不一样。
那时候他期盼着孟繁书尽快回来;而此时,他却希望孟繁书永远不要出现。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孟繁书,也不知道孟繁书会怎么对他。
孟繁书的爸爸那么好,那么厉害,什么都会,孟繁书那么崇拜他爸爸,还有那么多人喜欢他怀念他。
这样的人,为了救他而死……
杨熠心里如同一团乱麻,眼睛酸涩,却干干的,一滴泪都没有。
曾经的三口之家那么幸福美满,却因为他,林静和孟繁书两个人独自去了哈尔滨。
那么冷的地方。
刚到哈尔滨时孟繁书被人欺负,“实战”了那么多次;为了照顾身体不好的妈妈,孟繁书才学会了做饭。
而他,这个罪魁祸首,竟然还要求孟繁书每天给他做饭,做各式各样的菜……
曾经对孟繁书父亲多才多艺的崇拜,对孟繁书父母诗情画意生活的羡慕,对孟繁书幼年丧父的同情和心疼,如今仿佛都变成了一座座大山,横亘在他与孟繁书之间。
杨熠看着窗户,如果他从这里跳下去,就能换回孟繁书父亲的生命,那该有多好。
他会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
有老师不停地进出,各种打量的视线都投向杨熠。
杨熠最后还是从地上站起来,出了学校。
却没想到他刚走,孟繁书就上了楼。
杨熠上了出租车,才发现他没有地方可以去。
不想回家,不想见孟繁书,不想见他爸妈,不想见任何一个人。
他觉得在这个世界上,他好像就是一个多余的人。
坐在车上绕了几圈,最后去了酒吧街。
待杨忠业找了关系办好手续后,于晨查看了学校几个重要路口的监控录像,最后才发现杨熠进了教职工宿舍。
于晨还记得孟繁书的宿舍位置,直接调出了楼道里的监控。
发现杨熠出了学校,然后又看到了孟繁书的身影。
于晨想了想,给孟繁书打了电话。
不管二人之间发生何事,此时杨熠的安全才最重要。
于晨只能让杨忠业联系交通局,查看出租车的去向。
进了酒吧街,于晨也有些无能为力。
这里不可能有监控,而且已经到了傍晚,龙蛇混杂,万一出事就糟了。
还没等想出对策,孟繁书已经下了车,一家接一家地找了起来。
杨忠业又给周祺的父亲周戎打电话,让周祺联系一些朋友出去找。
还是周祺那边先有了消息,一个朋友见到杨熠进了桃李春风。
孟繁书急忙跑了过去。
他找过XYZ,却完全没有想到杨熠会去对面的桃李春风。
刚找到杨熠的包厢,尹永瑞和周祺随后就赶到了。
杨熠坐在地上,靠着沙发,脸埋在膝盖里,缩在一个角落。
小小的一团看起来楚楚可怜。
周祺穿着一身迷彩服,鞋上腿上还有很多泥土。蹲下来低声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杨熠低着头没有说话。
孟繁书把杨熠拉起来,语气似乎有些不耐,冷硬道:“有什么事我们回家说。”
与上午松开的手正好相反,力度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