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彦眼睛瞬间亮了亮,嗓音也清亮不少:“那我以后喊你夫子。”
“······不如···喊我老师吧。”
景彦瞪了瞪眼睛,直直的盯着沈秋,样子又呆又萌:“老师?”
“嗯。”沈秋点头。
“老师!”
“嗯。”
春日未来的一个正午,沈秋正式成了九皇子私下的老师,两人的小手指勾在一处,确保这件事绝对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
下午,景彦去校场习武,满脸泪水的被小太监抱回来,沈秋看着他迎上去,将他抱在怀里安慰,那模样,真真是谄媚的很。
晚间他被留在殿内守夜,其他人说不出是羡慕还是同情,但到底松了口气。
九殿下虽然爱哭,但毕竟是主子,黑起脸来照样要他们小命。
夜里,沈秋抱着依旧委屈的孩子,讲了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在景彦成长的过程中,一次又一次的阻挡了他的年轻气盛。
问曰:世间有人,打我骂我,辱我欺我,吓我骗我,谤我轻我,凌虐我,非笑我,以及不堪我。如何处治乎?
答曰:只是忍他。敬他畏他。避他让他。一味由他。不要理他。谦逊他,莫睬他,再假以时日。你且再看他!
“嘭!”
“哈。本殿下赢了!九皇弟,承让承让!”今年就要行冠礼的六皇子收回剑,俊俏的脸上满是得意,看着对面狼狈的爬起来的少年,他冷哼了一声,眼中划过一丝讥讽。
躬身的小太监捧着帕子帮一身泥尘的人擦脸,低着头愤愤的嘀咕着:“要不是我们家殿下让着你,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早就被打死了!殿下做的很好,我们现在就让着他。”
景彦点头,心中嘀咕着今日且忍他,待我终成大事,必然要百倍奉还。
沈秋在外依旧一副谄媚模样,幸好近来来,皇上虽不看重九皇子,倒也没亏待他,这才没有让别人笑话。
沈秋替他拍了拍后背的泥土,又拿帕子替他擦了擦脸,眼睛里是藏不住的心疼。
景彦正对上他的眼睛,一张犹带着稚气的脸上面无表情,语气却有些委屈:“背痛。”
沈秋登时更心疼了:“好像擦伤了。等会儿回去奴才帮殿下擦药。”
景彦嗯了一声,有点不乐意,站起身往马场走。
沈秋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生气了,忙提着东西跟上。
七年过去,曾经抱着他嚎啕大哭的小泪包已经长成了身材挺拔的细瘦少年。虽然,在外人看来他过于苍白瘦弱,但沈秋知道,他身上那些紧致的肌肉蕴含了无数力量。
七年,景彦凭借自己的努力和娴贵妃的支持,暗中培养势力,收拢人心,稳扎稳打的打出了一小片天地,但这些东西要登上那个位置还远远不够。
沈秋知道这条路很艰辛,但他从来不曾想过失败,因为面前的人是男主。
回到住了七年的春耕院,伺候着景彦进了隔间沐浴,沈秋在外面站了片刻,转身拎着小锄头去后院的菜地。在耳房中做针线活的初尔和枫溪看到,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跑出来:“春公公,殿下回来了?”
春公公,也就是沈秋嗯了一声,把手里的野草堆在一旁,割了一小把韭菜,又拔了两头蒜,递给枫溪:“晚上炒韭菜鸡蛋吃吧,贴锅饼子,熬锅地瓜粥。”
枫溪点头走了,他们春耕院的份例少,一到冬天更是连新鲜蔬菜都吃不上,春贵公公怜惜殿下,大冬天的背着锄头开荒这才有了如今的小菜园,别说,春贵公公虽然不会做饭,但种的菜却极好,许是在御花园待过的原因吧。
初尔没事干,把菜地旁边的野草收拾了便去厨房打下手。
细瘦高挑的少年裹着单衣出来就看见沈秋站在葡萄藤下仰着头看什么,目光掠过他停下来,面无表情的脸上似乎柔和了许多。
六月的傍晚,燥热中夹杂着清风,耳边传来蝉鸣,他站在大殿走廊下,看着不远处站在翠绿葡萄藤下的青年,即使岁月匆匆,那人却始终未变。从一开始,便以一种温暖的姿态闯入他的生命,直到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告诉你们,养成什么的都是幻觉,对小孩子下手是很罪恶的。不过,马上景小彦同学就要开始作死了,作大死······嘿嘿嘿嘿
☆、4-6
“殿下沐浴好了?”沈秋走过去,手里捏着一颗小石头大小的青葡萄,不成熟的果实,坚硬而苦涩。看着景彦滴水的头发,他扯过一旁的布巾,示意他坐在围栏上。
从外面回来的两个小太监看到如此场景,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厨房,便去忙活该做的事情。
“西北边境最近不□□稳,怕是要打仗了。”长大的小孩声音低沉,带着慢慢成熟的男性魅力。
沈秋帮他擦头发的手顿了顿:“现在?”
夏季的草原水草肥~美,不该出现这种情况才对。西北的草原一族虽然好战,但也不是没有理智之人,这时候发动战争,怕是内部出了什么乱子。
两人不说话,直到沈秋收起布巾问了句:“你有什么打算?”
景彦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回答,站起身招手让守在一旁的平安喜乐过来,皱着眉说了一句:“晚上说。”
沈秋见他这般,面色也不禁严肃起来。
晚膳很压抑,沈秋一脸深沉的伺候他用膳,一句话也不说,旁边的人更不敢说话。景彦看着他烦心的样子突然有些后悔刚才用那种语气和他说话,但心底深处又有一点病态的窃喜,因为这人是因为自己才这般烦心。
收拾好东西,灭了灯。
沈秋坐在一片黑暗里瞪着眼睛看面前比自己强壮太多的景彦,也不知道是他这些年的药膳起了作用,还是男主的身体素质都这么好,明明小时候像颗豆芽菜,现在长大了却细瘦高挑,标准的模特身材。他才十六岁啊。
沈秋出了会儿神,看着坐在床~上的人,比寻常男子轻柔许多的嗓音在黑暗中化开:“对于西北,殿下有什么打算?”
景彦表情也有些严肃,犹带着稚气的脸颊一丝不苟的板着,像是装深沉的小大人:“我想先等等看,现在这种时候,一定有很多人想要立功,早出头并不是好事。”
沈秋点头,他不太懂军事,见景彦有自己的打算放了心就要去外间的小榻上守夜,却被人拽住手腕,坐在床边的人像是小时候一样瞪着眼睛渴求的看着他,语气都软了几分:“老师今天陪我睡好不好?”
沈秋有些哭笑不得,不明白刚才还一脸正经的小大人怎么突然撒起娇来,他正要拒绝突然想起一事:“等一下,我去点灯。殿下今天在校场不是伤到了后背吗?”
景彦见他急切的样子有点无奈,那点小伤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却不想违背他的意思,任由那人取了药膏一点一点推开。不同于寻常男人的手,沈秋的手掌因为身体限制更像女子,细瘦白~皙,指腹因为常年劳作有一层细茧,却给人不同的感受。
景彦低着头坐在床榻上,感受到那只手离开,合上药膏,这才转过身捉住他的手,把人拽到怀里抱住。
“奴才······”
话没说完,景彦猛地捏住了他的下巴,泄露的气势让人动弹不得:“我不喜欢这两个字。”
期间成熟的少年,稚气的面容,眯起的双眼,分明是危险的前兆,沈秋却觉得可爱。小孩子闹别扭什么的,总是让人无法抗拒。
床前小几上放着一盏油灯,昏黄不定的灯火映照在两人的侧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沈秋看着眼前这人气鼓鼓的脸颊,眨了眨眼,眸中全是笑意:“殿下。夜深了。”
景彦对上他的眼睛,泄气的松开手:“嗯。老师去睡吧。”
沈秋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但是要他说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夏季的天气燥热难分,他穿着洗的发白的太监服捧着早间熬的酸梅汤站在雨檐下躲太阳,不远处的比武台上,他看着细瘦的少年一次次被对面那个只有十四岁却五大三粗毫无美~感的十二皇子摔在比武台上一次次爬起来,笨拙的看不出一点刻意。
旁边已经有宫人窃窃私语,夹杂着或嘲讽或不屑的取笑。
沈秋始终淡然的站在那里,然后在那人终于从比武台上下来时第一时间捧着毛巾和酸梅汤冲过去。
看着大汗淋漓的人,他笑着小声安抚道:“殿下今天辛苦了,来,喝口酸梅汤吧,还凉着呢。回去,奴才给殿下炖鸡汤喝。”
景彦目光深沉的看了他一眼,拿起帕子擦了把脸,端起酸梅汤一饮而尽,随后便大步回去。沈秋知道他心里憋屈,忙跟上去。
日落西山,沈秋从后院捉了只鸡,正捋着袖子要干活,就见平安跑过来,接过他手里兀自挣扎的小东西,低声道:“春公公,殿下喊您过去呢。”
沈秋皱了皱眉,洗干净手走了进去。
大殿中没有人,沈秋找了一圈去了内室。
沐浴过后的少年精瘦的身子与旁人相比有些瘦弱,但在沈秋面前,却伟岸魁梧。小公公端了一侧的茶水恭顺的递过去:“殿下,用茶。”
景彦看了他一眼,接过茶水转手却扔了出去。一声脆响,外间的人都吓了一跳,本就安静的小院子顿时除了奄奄一息的鸡叫声,再没有别的声音。
沈秋转身收拾了碎片,片刻又端了一杯新茶过来:“殿下用茶。”
景彦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他不喜欢他这样子和自己疏离,每日殿下奴才的喊着,似乎要把人心给喊碎:“老师。”
没有人理他,他的面前只有一个端着茶水的公公。
“老师!”他又喊,许是声音太大,沈秋不赞同的看了他一眼,将茶水往前递了递。‘景彦看着他重新落下去的目光,有些无力,今天本就燥热,自己又被人在比武台上摔了那么久,他憋屈又郁闷,希望这人可以哄哄自己,可他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幼年时不知天高地厚,以为他对自己是不同的,但随着长大,却越来越不确定,如今,景彦发现自己根本看不透这个人。
用了晚膳,景彦早早的上了床,沈秋拿着药膏进来见他已经睡了,垂着眼睛又走了出去。
曾经的老师和学生,从一开始就是主仆关系,现在不过是表现的更明白罢了。沈秋这么多年,仗着百科全书帮助景彦学了许多,每天晚上一个故事,这么多年,光是讲的故事已经可以绕地球一圈了。
可是传道授业解惑到目前才子完成了百分之四十。
这天,已经入夜,沈秋突然惊醒,看到榻前站立的黑影下意识的要尖叫,却被人捂住嘴巴。
眼睛亮晶晶的景彦站在床边,脸上满是委屈和不解,他看着沈秋声音里甚至带了哭腔:“老师,是我,老师你别怕。”
沈秋冷静下来,要去点灯却被人拦住,对面的少年,近两年鲜少露出的脆弱样子让他不自觉的心软:“老师,老师,我好像病了。”
沈秋心里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攥~住手,少年的声音哀哀的带着一点压抑的惶恐:“老师,老师我害怕。这里,这里好痛。”
沈秋的手被人握着,颤抖的碰上一个挺直的温热物什,他先是愣了愣,等反应过来轰的一下红了脸,手猛地缩回去,下一刻便听到少年压抑的呜了一声,隐约还有抽泣声:“老师,老师,我是不是没救了?我,要死了吗?”
沈秋只觉得大脑空白了好一阵,等到他反应过来木讷的去看抽抽噎噎在说告别语的少年,登时又心疼又尴尬。九皇子不受宠,平日里也没多少人关注他,娴贵妃暗地里给了他不少帮助,但明面上还不敢做的太明显,因此,景彦长到十六岁,竟然是第一次接触这种事情。
他慢慢的平息下来,只是哀切的盯着沈秋,犹带着婴儿肥的脸上满是让人怜惜的泪水。
沈秋看着他这样,只觉得心都要碎了,天人交战了好一会儿才颤抖着扶他起来,声音因为紧张而干涩:“殿···殿下····不是病了,是···是···”
沈秋又深吸一口气,才低垂着眼睛干涩道:“这是男人都会有的反应,说明,说明,殿下,长大了。”
“可是,老师你都不会有。”景彦的声音仍旧可怜巴巴的,只是盯着沈秋的目光如同扑捉到猎物的狼群,闪烁着一丝胸有成竹的笑意。
“······那是····”那是因为这个世界太较真了啊!竟然真的让他太监了,好悲伤。
景彦见他不说话,以为自己触碰到他的伤处,吓了一跳,忙哼哼唧唧的转移话题:“好痛。老师,我觉得我快要死了。”
他跪在地上,半个身~子都挤在沈秋双~腿间,此时微微一低头,便把脑袋搁在他大tui上磨~蹭,嘴里小声的呜咽着,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沈秋看着他埋着脑袋很痛苦的样子,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已经一片坚定。虽然决心是这样的没错,可是真的伸出手,沈秋仍然不可控制的生出一股猥亵儿童的罪恶感。
“哈啊~唔!老师!老师······唔哈···哈啊啊!!···啊恩·····”
“······”沈秋只觉得身体阵阵发烫,侧到一边的脸更是红的不像样子,可是他现在连闭嘴两个字都说不出来。
翌日大早,景彦神清气爽的起床时沈秋以及没了影子,初尔端着洗脸水进来,见他目光深沉,不自觉就说了句:“殿下。春公公今早手受了伤,端不了重物这才让奴婢代劳。”
景彦一肚子怒气突然就散的一干二净,他哦了一声,捏了捏发烫的耳朵,脑子里却情不自禁想起昨夜的事情。
老师的手,好~嫩啊。
作者有话要说: 呦呦呦,景小彦长大了呢~~呦呦呦,嗯嗯啊啊哈~~
本来我准备写景小彦长大过程的,然而写了也不能放,真是让人悲桑。
我炖了肉呢,晚点大概会发在群里和微博上,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一看。我的微博名字改成了仰泳的咸鱼-,简介是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
☆、4-7
自那日进行了一场夜间生理辅导之后,沈秋一直躲着景彦,算起来两人已经许多日不曾正经说过话,但这天,沈秋却躲不过了。
景彦匆匆回来便关上了门,恰好,殿内只有正在默写兵法的沈秋。四目相对,沈秋尴尬的挪开了视线,景彦也有些心猿意马,但还是强压着走到了沈秋身边,沉声道:“老师。有人去西北了。”
今晨早朝,五皇子和六皇子主动请缨去西北领军,老皇帝一番思量封五六皇子为佐军督查,前往西北边疆。
娴贵妃收到消息时正在绣一个蓝底山水图香囊,见面前的老嬷嬷低眉颔首的样子,声音里满是笑意:“嬷嬷。那孩子,武艺学的怎么样了?”
嬷嬷面无表情,从头到尾看都为看她一眼:“以一当十。”
娴贵妃脸上的笑容越发娇艳,她看了看绣到一半的香囊,满意的笑了笑:“不错。你回去吧。”
嬷嬷称是,点头离开。
转眼过了三月,两位皇子到达西北,又两月,军中传来消息,五皇子被敌军当场斩杀于城前,六皇子失踪,下落不明。
皇帝大怒,当堂问可有人愿去西北征战,这次,没有一个人上前。
景彦坐在窗边的书桌旁,手里捏着一个蓝底山水图香囊,见沈秋进来,登时依赖的看过去,却见那人一脸行色匆匆,扫了肩上落雪,走到桌边奉了热茶便老实巴交的侍立在一侧,景彦眼神一闪便皱着眉喝了茶水,继而十分烦躁的在本就杂乱的纸张上写写画画。
又过了几日,听说皇帝动怒,当堂摔了一捧折子,在金殿外徘徊了好几日的冻得瑟瑟发抖的景彦终于在各路眼线下进了宣室。
再出来,景彦很高兴,犹带着稚~嫩的脸上满是藏不住的喜气。老皇帝坐在书案后看着那个浑身冒傻气的儿子一身轻松的背影,目光深沉中夹杂着柔和,想起他刚才那副恭顺又踌躇的模样,老皇帝抬了抬手,说了一串赏赐。
“父皇。儿···儿臣觉得,儿臣···太笨,学不会那些之乎者也,怕是不能为国家尽力了,不如,不如父皇让儿子去西北打仗吧。儿子想做报效国家的好男儿!”
哈,朕有这么多儿子,可是,也许只有这一个,是打心底里把自己当成朕的儿子吧。
老皇帝回想着自己的每一位儿子,又想起那两个不甚折在西北的儿子,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