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金国都城万和楼
话说,尉迟鹤母女才刚落座就听见隔壁座的人们肆意的谈论着城中风月,金沐宁首先就拧住了眉心又放开了心绪。她本来是想说女儿家的未出阁不该听见这些,又一想早些让女儿知道这天下男子多半就是如此道貌岸然表里不一的也好。就也作势转头看着窗外假意观看金河湖景,趁机审视尉迟鹤的反应。
尉迟鹤当然也是瞅着窗外的湖景,嘴上描述了一番自己先前在这三楼上看得和这个角度看得略有不同。其实是母女间的轻声细语交谈完全抵不住隔壁的声调。只听着又有不一样的男人声音接着了话锋:
“我可是有尝过味道的!嗯,女中尤物啊!就可惜某处过于成熟,甚为不雅。不然就那*的声儿都能把人心给搅碎喽!”一个声音浑厚的男人说得语调难掩得意。
之前的另二人呼吸有些急促,有一人忍不住羡慕地直呼:“贯兄真是好艳福啊!才华横溢就是招女人的优势啊!”
那个好听声音的男人不屑地说:“贯大才子定是为美人画了肖像,招致软香送怀对吧?用你那把毛笔,你唇上的八字虬沾了多少女子的香唇?”
被称为“贯兄”的人谦和地说道:“甭说小弟了!若不是被她引诱,我也是有坚持的。哪像魏兄家有娇妻胜白玉,却在青楼各处有相好。”
第三个人附和道:“我家的女人管我管的很紧的,我也就白日里出得门来。得空还请魏兄把你相好的姐妹给小弟介绍几个,这日子才不会苦闷。”
那个“魏兄”闻言有人给台阶下了,也乐得顺口应允:“今日午时,就到春花楼吧!贯兄也一起啊!”
那个姓贯的也说:“听店伙计说,稍顷,这春花楼的戏就开演了,一个时辰后水盈盈就要抛彩球招亲了。据说,她专选风流儒雅者。”大概是方才说话耗了些口舌,三人暂时无语只有拿起瓷杯喝茶的声音。
金沐宁开始深思,他们说得这位水盈盈和自己表姐祁连郡主是何样的关系呢?表姐夫水均成可就一个女儿名唤盈盈,难道同名同姓?
尉迟鹤斟了一小杯茶给母亲,她不想因为一些不好的氛围破坏这个母女单独用膳的美好早晨。再说,这种市井场合的谈话,作为现代来的她也没有什么尴尬的,当作没有听见最好。想必母亲也是假装没有听到,还是有意让她知道世间男子都是这般的见异思迁呢?
店伙计端着托盘上来了四道菜,放在桌上又去端别的菜去了。母亲也是正式吃荤菜了,对一盘红烧牛蹄筋不断地夹起来吃。食间不言语,是尉迟鹤大小就遵守的吃相,母女二人都是用膳比较快速的,不到半个时辰吃完了六菜一汤下楼结账。金沐宁吩咐尉迟鹤到街市买两个胡人妇女戴的盖头,可以遮住半张脸只露出双眼足以让人无法辨认。
尉迟鹤明白母亲想看这份热闹,这也没有不好的。久居深闺的她也想见识一番风尘女子的风范,金城的胡人很多盖头也很好买。
春花楼就在万和楼的斜对面,都是繁华地段。这春花楼里面三层楼定是客满,二层楼的露台上的彩棚紫色帐幔环绕三面。里面已经有戏子在演着“妃醉酒”,能够仰望这彩棚的街心都围满了观者。凡是能够观看春花楼的视角的二楼周围茶馆,酒馆定然也是客满的吧。尉迟鹤拉着母亲走入一家“芙蓉坊”的专卖胭脂兼卖女茶的店,直接走到柜台给那管银钱的丫鬟丢下一锭银子上了二楼。临上楼没忘了给那丫鬟说:“给我们上一壶西域玫瑰花奶茶配杏脯桃脯和李子肉来!”
那个柜台的丫鬟答应了一声去准备了。这间“芙蓉坊”是尉迟鹤前些天坐车路过勘测到的,店的招牌上就一半西域文一半金国字简单介绍其特色就是专做女人生意的店。
☆、第二十八章 游戏风尘的花魁
尉迟鹤想不到这“芙蓉坊”的二楼别致非凡,外观是褐色黄松木的门面,里面竟然以蓝白色为主的清雅配色。白石灰漆的四面墙壁,天蓝色的窗,窗纱用的和皇宫里一样的青色的细密网纱。现在为了观看对面的春花楼,把上下四格的窗扇打开了中间的两扇。这样的窗户一共开了四个,每个靠窗的方桌下面还放了个有炭火的铜炉。四月天,或许有些娇生惯养的贵妇人们还是会怕冷的。
里面已经有一桌坐了也是母女二人,姿色虽不出众,衣服还是华贵的。但论品质的等级比不上尉迟鹤母女,金沐宁的雪山白貂毛褙子,是只有金国皇室女子才可以使用的衣料。所以,里面的母女原本眼神鄙夷地对尉迟鹤母女头上包着的波斯女人的盖头,后又露出恭敬的面色是因为此。赤金国人都知道,以前的皇室婚配都自主的,故而有些皇室贵族来自西域也不奇怪的。
尉迟鹤选了最前的那一桌拉着母亲坐下,她其实心里还是惦记那个独孤离比较多些。却也对水盈盈这种奇葩贵女的兴趣不减,一个被休弃的女人什么都没有,只剩下姿色了就一定要这么荒诞的堕落么?一直以来赤金国是民风自由的,女追男和男追女的包括离了婚再相看成婚的都不奇怪。但这自愿堕入风尘又放荡不羁的令人不解,她既然扎彩棚亮相不怕万众瞩目,那么看客们也就不客气地不看白不看,可以肆意地品头论足完了再背地里效仿她的妖冶必要时候施展。
既然都包着盖头了,金沐宁就用西域话和尉迟鹤聊起来。细观那对母女挑眉质疑的神态,显然她们听不懂。尉迟鹤是对她娘说,她对独孤离放不下心,她想喝完茶就去原先的街市找她。金沐宁说,她待会儿要把独孤离看个仔细了就允许尉迟鹤把独孤离领回家住,尉迟鹤欣喜。店里的女侍方形托盘里面三个海棠形的干果盒子和白瓷奶茶壶,同色瓷的茶杯,款款地走上来轻轻地放在尉迟鹤的桌上,又把一个小圆瓷盅盖子打开露出墨绿色如翡翠的食物,她说是店主亲手做的甜菜糕特地馈送的。
尉迟鹤见母亲递了个眼神给自己,马上从腰间拿了些碎银子赏了女侍。此时,另外座位上的那对母女中的女儿娇呼:“娘,那个花魁要出来了,快看!”
窗外,大鼓打着山响的单音几下就停住,换成小型的羯鼓催促似地打,中间夹杂着满街围绕着春花楼的登徒子们卷着舌头发出的吹哨声。那人终于在千呼万唤中袅袅婷婷地出场了。两个天蓝色衣裳包裹着曼妙的身姿,半遮面纱的婢女一人一把长剑英姿飒爽地出来,侍立在彩棚的两侧。四周登徒子们的尖叫瞬间停止,目光如同一道道聚焦的光束,跟着悄声议论:
“妈呀!我喜欢这种会武功的姑娘,不光中看,闲时切磋一二也是情趣妙的很哪!”
又一个说:“这两个是侍女,连侍女都这么好看了,那主子不是美呆了?”
彩棚两侧的羯鼓又急促转为缓慢地敲响,水盈盈出场了。宝蓝色纱衣下摆如多重花瓣时而绽放,时而落下垂坠在脚下。水盈盈曼妙的身子舞的是波斯舞娘的旋转舞,头顶梨花发髻却只有一条细链子,独缀一个孔雀纹的银包翡翠坠子,恰到好处的贴住印堂处。发髻的饱满显得她的脸很小巧,虽然半遮着脸,那一张唇如点朱般诱人。窗外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她真的好美啊!我要向她一样。”那个少女忍不住对她娘说。那个母亲说:“这种女人公开如此,私下不知道如何的发sāo祸害男人。以后你出嫁了遇到这样的要躲开,知道么!”
少女有些不甘愿地把头自窗外的方向转回来,若有所思也还是顺从地点头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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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楼二楼的彩棚内
水盈盈在走出彩棚之前就从二楼的窗户眼里往外巡视过,马路对面几个楼台窗户内的人影里面没有端木家的人,但有几个像是贯一白这样的老相好。这里是她的故国,她以这样的方式活一天算一天,其实没有想过太多。在南月国她和端木一鸣分道扬镳以后,她去逛青楼选了一个南月国的王子厮混了几年,对方迟迟不肯娶她。只好整装回到故国,还是故国的民风比较适合她,她自青楼选了两个婢女操练成侍卫回来继续混青楼。看这窗外的情形她今日是要孤芳自赏了,所以她并没有解开外氅让她丰美的体态显露的更多些。
水盈盈精湛的舞姿不到一刻钟,就结束回到梳妆房换装,早有波斯小国的王子颤动滚热的身躯洒脱地把她抱到梳妆台上坐着。地上一地的嫣红玫瑰花瓣铺满了,又一些散在梳妆台上,水盈盈拈起一片用唇轻轻贴着,她的唇直接就像是长了一片花瓣更是诱人的窒息。那小子浓眉深眸,眸中痴痴然到似是醉了,他张开棱角分明还没有髭毛的唇伸舌吃下了那片花瓣。水盈盈闪身猫一样地迈步走到一个条形软塌上,褪下外氅猫一样斜倚在塌上假装看自己嫣红的蔻丹。那个小王子眼见那一身凝玉肌肤波涛起伏,还是很有耐心地咽下口水款款地过来,坐在她软塌前的地毯上,扬起颈子启唇抚弄了她周身片刻,最后彼此吸吮着唇你侬我侬了一番。水盈盈抽身换了一套黑衣短打配绒布大氅,丢下发痴的波斯小王子下了春花楼,自后门出去了。那个王子已经混混然欲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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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坊内尉迟鹤母女已经结帐下楼,坐在行走的马车里,远远就看见独孤离的摊子前面站着一个黑衣遮半
面的妇人。尉迟鹤下车,母亲也下来,此时母女再没有用盖头包住头脸。独孤离看上去心绪很好,看见尉迟鹤先用一手招手算是打招呼给她,另一手接过那黑衣妇的一锭银子。
☆、第二十九章 尉迟锦使幺蛾子
那个黑衣妇似乎不想让人发觉她是谁,她从尉迟鹤母女面前远远地离去了,但没有逃过尉迟鹤的凌厉眼睛,看那一对眼睛虽然现在透着冷漠,先前却是不同,不是水盈盈是谁?
尉迟鹤发觉此刻的独孤离才有绽露出少女应该有的阳光似的无邪神情,先前的心绪是紧绷地拒人于千里的孤寂中历练出来的倔强。兴许是能够被尉迟鹤这样高贵气质又年纪相仿的人赏识,独孤离心中一处封锁住的少女纯真就此被打开了。
金沐宁站在尉迟鹤的身后只是和蔼地微笑,心中正在搜索关于她知道的独孤氏的印象。按说,这个孩子的母亲应该是出自百年世家景阳独孤氏的,眉眼细致脸型娇小是独孤氏女子的特征。她一手捏了一下尉迟鹤的手心,尉迟鹤对视了一下母亲就开口对独孤离说:
“你在金城,还有没有亲人和什么事情可以办得么?”
独孤离心绪有些黯淡地低下头:“我不确定,我娘亲在不在金城,我听说她有在金城开过占卜馆,但我寻了一个月也没有寻到。”
尉迟鹤见状,就不想再勾起别人的伤心事,何况这儿是闹市中好事者繁多。就拉起她的小手直说:“独孤离,你这个朋友,我尉迟鹤交定了,随我回府吧!”
独孤离手脚麻利地把一张灰布卷成了一个小包袱,有些不甘心地看了一眼自己摆过摊的地方。毕竟那是见证了自己占卜能力的所在。
尉迟鹤一手牵着独孤离另一手牵着母亲走到了车上,坐进车内独孤离不好意思地说:“鹤姐姐,我的龟壳和一个箱子放在原来住的客栈老板哪儿了。箱子里面全是我还在研修的占卜书籍,没有值钱物但那老板以为是值钱的。”
尉迟鹤觉得这快到正午的时辰,她娘其实不喜欢逗留在外很久的。正在沉思间,坐在车辕上赶车的周大犬说:“郡主和公主可先行回府歇息,等小人把车收回府里骑马过去取回这位小姐的东西吧!”
这一声的郡主叫得那叫一个久违啊,尉迟鹤心中涌上暖流立即回应道:“也好,你去比较合适。完事后来我院子中把详情报于我听。”
周大犬清凉的嗓音回答:“是,郡主!”他跳下车辕轻轻吆喝着两匹马,马车车速快了许多。尉迟鹤暗自赞许这个白姨娘还是没有白扶持她,安排的赶车的这么有眼力见。
下车入了府门,路过前庭尉迟建德和白姨娘一前一后的笑颜相迎。尉迟建德嗔怪地说:“沐宁,一大早的与鹤儿去了什么地方游玩呢?”又把目光望向独孤离。独孤离很得体的躬身行礼:“见过老爷,见过夫人!”
白姨娘忙说:“免礼!这是哪家的小姐呢?”
独孤离瞄了一眼尉迟鹤,尉迟鹤说道:“独孤小姐,擅长堪舆。”
金沐宁适时地对尉迟建德说:“侯爷,可还记得为鹤儿幼年相过面的独孤三小姐独孤敏华?”
尉迟建德略一沉思说:“我想起来了,独孤敏华原是太后身前的红人,我赤金国大祭司的后人。她可是堪舆之术不输给中原的术士们哪!”
白姨娘见此情景对金沐宁躬身说:“公主,不如现在就在这里用午膳吧!小膳房先吩咐停火,正好贵客也一起吧!”言罢,观察了一下尉迟建德,看他神色和煦表示他不排斥。白姨娘出了前庭安排细节去了。尉迟鹤拉着独孤离大步流星地走到自己的小院里,紫菊领了命令差人打扫尉迟鹤隔壁的小院给独孤离住。独孤离就把包袱放在了尉迟鹤的内室保管,尉迟鹤给把自己的旧衣裳为独孤离换了一件豆黄色裙,看着比较不那么忧郁了。独孤离进门时的心绪也放松了不少,顺从地跟随尉迟鹤又到了前庭的大膳房。
尉迟翠和浩昌白姨娘坐一块,尉迟建德的左侧是白姨娘,右侧是金沐宁。尉迟鹤紧挨着她娘还攥着独孤离的手怕她惶恐。大大的圆木桌子还空着不少位子,尉迟锦姗姗来迟。她的样子令人错愕万分......
她以往特别着重装扮也爱洁净,此刻你不认识他的话你以为她是谁家的弃妇.尉迟翠观察她至少有五日没有更衣,梳头了.粉橘色衣裳上面甚至隐隐地发现经血,尉迟翠想提醒她就唤了一声:"二姐!“
尉迟锦俨然自暴自弃的作态只是淡淡地应了声”嗯“,谁也不看拿起筷子就自己张罗着吃。尉迟翠自上次被她泼了热茶以后,看见她就鄙视她躲得远远的。瞧她这般扮丑耍颓废莫不是要引起父亲的怜悯,得到重视吧。
尉迟翠能够想到这些,尉迟鹤自然也知道她这点子雕虫小技。只是不知道父亲作何感想了。
独孤离眼神一瞟尉迟锦,骤然露出精芒在她黑眸当中闪烁几下,又恢复常态。
☆、第三十章 侯府暗流
尉迟建德发话了:“锦儿,你大娘回府了还不见过大娘?这些年的规矩都白学了么?礼学都念到哪儿去了?”
尉迟锦那张嘴从来都是得理不饶人的,她放下筷子也不起身愤恨地望着她父亲:“爹只记得大娘和三娘么?大娘她现在坐的位子可是我娘以前坐的位!而今我娘还生死未卜,女儿哪有闲心梳洗?”
尉迟锦的三角眼在低头扒拉饭菜的功夫,使了劲地把在坐的每个人都睕了一遍。尉迟翠适时地说了话:
“二姐,爹出重金聘请了琴,棋,书画的教习把你教成了名扬金城的才女,你这般性情恐怕表里不一啊!公主大娘本来就是这个位子,是你娘不懂规矩一直坐着大娘的位子。现在公主大娘都没有计较这些,你倒是……”
尉迟翠被她娘一道眼神给迫得不敢再说了,突然意识到自己快嘴的毛病犯了,论长幼自己是幼不该说话的。
金沐宁心绪再沉静也面上无法平静,她看着尉迟建德许久发现这男人又陷入以往的优柔寡断,再下去他的浮躁就来了。金沐宁便对白芍轻声质问:“白芍,这是……?”
三夫人白芍只好推一下尉迟翠:“去带你二姐更衣梳妆,完了陪着到大厨房用膳去!”
尉迟翠长了个心眼,她走到尉迟锦的身侧一手腕钳住她的胳膊,另一手扶着后腰。样子看起来有些有趣,就像是她从后面抱着尉迟锦表现的是姐妹情深。尉迟建德见此也舒心了些。他也顺势对尉迟锦说:“锦儿,快让你妹扶着去吧,你也太不成体统了的。”
尉迟翠扶着尉迟锦的后腰那只手其实是用了渐进的力道,很快尉迟锦就在一种腰部被疼痛胁迫的本能而不得不跟着往外走。走过前庭的廊台,到了一处门道尉迟翠才松了些力道。尉迟翠看着尉迟锦缓缓地走出前庭的左侧门,尉迟锦似乎脑袋被唤醒了吐了一句:
“你回去吧,我自己个儿会整理自己。”尉迟翠惦记着膳桌上自己爱吃的几道菜,也就径自走回了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