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季业轻声念着这句诗,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萧维会那么相信他,明明穿越是他最大的底牌,但是他从一开始就对自己和盘托出,难道真的是笃定自己不会说出去,不会背叛他。“你就是想容公子?”
“对啊,怎么我不像吗?阿业不知道我弹琴也很好听吧。”萧维咯咯的笑起来,他完全没有一个做皇上的自觉,即使是当一个戏子也不在意。
“皇上该记着自己的身份。”季业皱了皱眉,如果被太师党的人知道皇上居然会偷溜出宫,而且还是在小倌馆挂牌,还是红透半个楚国的想容公子,那麻烦可就大了。
“阿业在担心朕吗?”萧维一个翻身撑起来整个人趴在季业的正上方,鼻息相抵。想想又觉得不可能,叹了口气道,“你担心的怕是只有楚明皇吧。”
“皇上多虑了,臣今天来只是想商量一下太师的事情,现在正是时候了。”季业迎着他的目光看上去,系统的任务显示是楚明皇,眼前的这个人虽说是穿越的,但是取代了前主,也就意味着他就是自己的攻略对象,只要时刻记住这个就好了。
“阿业准备就这样跟朕讨论这么严肃的事情吗?”看着季业缓过来了,就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笑着开玩笑。
皇后喜诞麟儿,皇上龙心大悦封皇长子为太子,加封太师为忠国公,一时间朝野上下太师党风声正盛。
季业看着每天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太师,也是不发一言,只不过京中多了几分流言,说花满楼的想容公子就是这个明里一本正经的御史台台谏季业。
这个流言并不是空穴来风,一是花满楼的幕后是皇上诚撑腰,而好男色的皇上一向最是中意季业,前些日子的冷落怕是只是做做样子,为的就是明修栈道,暗渡成仓。
二是有证人现身说法,传言的人说的煞有其事,就好像真的看见季大人在床上扭着呻.吟的样子似的,啧啧,一想到平日里最是禁欲一脸严肃的季大人会躺在他人生下承欢,想想都很带感,说话的人说的活灵活现,市坊里的传言愈演愈烈。
季业近来的行程更是坐实了这个传言,下了朝的季大人会偷偷坐着马车去了花满楼的后楼,之后想容先生就登台了。得知这个消息的太师自然默许了自家宝贝儿子蠢蠢欲动的心思。
国舅爷姚光也是京城有名的纨绔,近来去花满楼去的频繁,而且想容公子越是拒绝,他越是好奇,而且国舅爷对待美人一向很有耐心,他自诩风流却不下流,连着一个月夜夜去花满楼捧场,愣是用钱砸出个独一无二的黄金面具,但是即使这样想容公子还是把他拒之门外。
国舅爷哪里受过这样的气,本想着直接把花满楼买下了,但是终归是忌惮花满楼背后的老板是皇上。但是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了,自家皇后姐姐生了太子,太师也重揽大权,朝野上下都可以任他撒野,就是那个傀儡皇上都马上要下位了。
因此胆子越发大了的国舅爷在得到太师的默认之后按惯例去了花满楼,不过这一回他可不想再守礼数了。
端坐在高阁上的季业正在慢慢的施妆,他的皮肤本就白皙,只是用眉笔将眉毛拉的修长,抿了抿红纸,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在琉璃光的照耀下透出一股清冷之外的诱惑。
那日之后,季业就安排萧维入宫,而想容公子则由自己来装扮,他上了妆才发现,自己这张脸居然出奇的柔和下来,他试着牵动嘴角,笑了笑,有些僵硬,但不至于不好看。
就在季业梳着齐腰的青丝的时候,小阁的门直接被一脚踹开,国舅爷姚光满脸嚣张的闯了进来。拦不住的龟奴一脸歉疚的看着季业,季业摆摆手示意他出去。倒是硬闯的这位爷很是神神在在,国舅爷看着季业清瘦的背影,再想起这一个多月来高台上抚琴的琴声里的含情脉脉,心下不由的痒痒的。
“啧啧,平日里倒是瞧不出来,季大人也是这么个国色天香。”屋子里只剩下季业和国舅爷。姚光一把打开随身携带的附庸风雅的折扇,轻轻摇着,看着铜镜里的美人调笑道。
“我不记得在哪里见过阁下。”季业的声音冷冷的,倒有几分想容公子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儿。
这话正好戳中姚光的心窝子,他虽然是高高在上的国舅爷,但是没有功名在身,所以也没能求到个一官半职的。旁人最多不过忌讳他姚家势大,其实他也不过是个平民,为数不多的几次在宫宴上看见季业,按照季业的性子自然是一个眼神也欠奉,直接无视。
“呵,好大的口气,季大人怕不是在这花满楼呆的久了,忘了些什么,被人捧着和被人踩着可不是一个滋? 丁!币獯战耍贩旁诩疽档募绨蛏希抗庖趵涞亩宰磐道锏娜擞暗馈?br /> 季业抿着唇不说话,长发如瀑,倾泻而下,更衬得肤如凝脂,姚光凑近了更是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冷香。当下目光就有些痴迷了。
他伸出手,在那张如玉的面颊上磨搓几下,“季大人在皇上面前也是这样的风姿吗?真是勾人得很呢。实话告诉你,那个小皇帝要倒台了,以后这大楚就是我姚家的天下了。本少爷大发慈悲,只要你从了我,以后保你荣华富贵!再说,三品的御史台台谏哪里够,等我爹做了皇上,起码封你个丞相当当,怎么样?”
季业转过来,嘴角一勾,端是一派倾国倾城的嫣然,他亲启朱唇,语气温柔,声音却好像九天之外的索命之声。
——“可惜国舅爷无福消受了。”
第6章 古代君臣
国舅爷一夜未归,花满楼更是一夜之间关了门,里面的人好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似的,无处可寻。
太师急得乱跳脚,但是花满楼里一个人影也找不到,昨夜又不是诗会,花满楼没什么客人,所以更是没有人证。
太师无奈,只得急匆匆的进宫质问皇上,毕竟坊间流言这花满楼的幕后老板正是皇上。
太师赶到的时候,皇上皇后正在用早膳,坤宁宫的奴才见国丈前来,也没敢阻拦。太师冲进去时,正好看见萧维笑着喂皇后吃东西。
“萧维,你说那花满楼怎么回事?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太师心系幼子,而且他觉得现在楚国已经尽数落入他的掌握之中,所以也不再顾念什么君臣身份,直接直呼其名质问道。
一边的萧维没有做声,像是被吓到了,反而是皇后看不下去,皱眉问道:“国丈,您这是什么态度?别忘了自己在什么地方?”
“你这死丫头,你弟都失踪一夜了,你居然在这里跟这个罪魁祸首好吃好喝。”太师平日里最是宝贝自家老来得子的幼子,所以一旦涉及儿子的事情就完全晕了头,对着皇后直接喊道。
“太师怕是晕乎了,这可是皇宫,不是你家后院,本宫念你老了不记事,不计较,不然皇上降下罪来,怕是不好说。”皇后生完孩子,婆家非但一次都没来过,父亲第一次来居然直接来质问。
倒是皇上,虽说前些日子糊涂了,但是自打直自己怀孕以来可谓是千依百顺。孰高孰低,孰轻孰重,皇后的心里自然有了偏向。
再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说自小父亲就更偏爱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就是现在在皇宫,人多口杂的,父亲这一个关系则乱,弄不好可会落人口实。这一细想皇后的目光更严厉了。
萧维扯了扯皇后的袖子,恶人有人做了,自己自然要当个好人,随即在一边劝道:“太师怕是真的急了,皇后莫怪。国舅出什么事了,太师不妨慢慢说来。”
太师原本确实有些糊涂了,但是皇后的称谓从国丈到太师,这明显的敲打让太师急切的心情恢复了点,但是心里对皇后难免会有些嫌隙,对于他来说女儿即使贵为皇后也不过是一颗棋子,正在能继承家业的还是儿子。
“是老臣急糊涂了,皇上皇后莫怪。”太师想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自然也就适当的低头了:“不过确实是小儿昨夜去花满楼一夜未归,臣听闻花满楼是皇上的产业,这才冒昧来问一句。”
“太师这叫什么话,那花满楼分明是个小倌馆,怎么可能是朕的产业,朕近来都在宫里陪皇后,哪来的精力在宫外开什么青楼楚馆呢?”萧维一脸委屈,那模样简直比六月飞雪的窦娥还要冤呢。
“是啊,国舅失踪确实是一件大事,但是太师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只凭坊间流言就来质问皇上怕是不妥。”皇后搁下筷子,目光里更是多了几分失望,“而且皇上昨夜和本宫彻夜下棋品茗,哪来的空去管什么花满楼的事情。”
“皇后皇上可真是鹣鲽情深啊。”太师的目光冷了下来,要是皇上借机发难他倒是不在乎,不过皇后居然敢出头,到底是翅膀硬了,不过她要知道自己的这一身尊荣是怎么来的!“既然皇上不知,那老臣就去找找季大人吧。听说他昨个儿也在花满楼来着。”
太师话里有话,紧盯着萧维,但是萧维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白样子,叫太师也实在没办法。
早朝又是照例的只上本奏,连皇上的影子都没见着。就连平日兢兢业业的季大人也抱病没来上朝,这让太师不免更加焦心了,手下人传来消息季业好像确实是病了,昨日下了早朝就请了太医,那昨夜在花满楼的究竟是谁?
太师等不及了,上门去问候季业。
季业正坐在院子里浇花,新开的月季需要好好护着,这风雨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天了。
“季大人,看上去气色不错啊,怎么今个儿早朝没去呢?”太师一进门才发现御史台府人少的实在可怜,几乎只有一个看门的小厮,几个洒扫的仆妇,整个宅子空荡荡的,只院前的月季开的绚烂。
“贵客临门,未曾远迎,失敬。”季业手里拿着一把修剪枝叶的剪刀,看着太师也只说些客套话。
“季大人雅兴不敢打扰,就是小犬昨日来找季大人,但是今晨依旧未归,孩子太过贪玩,怕是打扰季大人,我这才上门找人。”太师这回留了个心眼,只说姚光是来找季业的,全然不提花满楼。
“太师怕是记错了,昨夜太师问诊,我可是半步没有踏出过御史台府,再说少公子如果来了,府邸也就这么大,您大可以自己找。”季业眉眼温柔的耐心答道,哪里还有朝中那种古板的样子。
太师这才知道自己怕是着了道了,皇上和季业都明明白白有人证,那花满楼又查不到踪迹,不过这大楚国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下,不愁找不到自家儿子。
“季大人怕是病糊涂了。”太师走上前,隔着月季花丛低声威胁道:“季大人应该清楚吧,眼下大楚国能说话的是谁,你最好掂量掂量自己是不是惹到了自己得罪的起的人,否则你就算真的病到爬不起来,也要给我老老实实地在天牢里安享晚年。”
“太师这是在威胁季某人吗?”季业抬起头,目光凛然不惧,“那您就试试吧,看看我这个三品的御史台台谏究竟能撑多久?”
对于季业的挑衅,太师直接拂袖而去,整个大楚国不谈窝囊的皇上,就是朝中三品以上的大员都是他的人,除了这个软硬不吃的御史台台谏!不过,就算季业在民间颇有威望,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也不得不低头。
隔日早朝,皇上的案桌上收到了朝中三品大臣联名上书的陈罪状,列举了御史台台谏季业的十条大罪,每一条都是都是能诛九族的大罪,要求立刻将季业革职查办,下放天牢。
而且吏部尚书更是直接奉旨抄家,只是这旨意不知道奉的是谁的旨意了。
御史台府空的让前去抄家的衙役都不好意思,那已经不是两袖清风能够形容的了,简直是家徒四壁,搜了个底朝天,半点金银细软没有搜到,反倒是季大人一边咳得直不起腰,一边还对他们笑着安慰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季大人的名声民间多有流传,那可是大大的清官,而且还经常救济穷人,那些被派来的抄家的衙役都快被家里的妻儿老母埋怨死了,说什么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啊之类的,回去街坊邻居也是多有埋怨,其实他们也不想啊,上头有命令,他们这些底层的小兵卒子哪里有反抗的余地。
这边季业刚刚下狱,那边太师就收到了一份大礼——子孙根!他几乎颤抖着打开箱子,那是自家儿子的宝贝啊,这是要断子绝孙啊,硕大的家业无人继承,姚家完了,这时候的姚太师几乎要疯魔了。
他再顾不上其他,直接连夜闯进天牢。
天牢的天字一号牢房向来关押的不是皇亲国戚就是朝中大臣,季业有幸入住也是对他身份的一种肯定,以三品官员的身份进到这里他怕是大楚国开国第一人。
牢里的牢头对他很是客气,牢房布置的很干净,一应起居用品也都不差,甚至怕他无聊,还特意寻了笔墨纸砚给他写字解闷。
太师来的时候本就怒气冲冲,看到季业慢条斯理的写些什么更是气到不行。当即就命令牢头打开牢门提审。
牢头犹豫了,他心里也是敬重这个出了名的清官,而且太师连夜来提审怕是要严刑逼供了,他掂量着问道:“太师,这夜深了,您又没有大理寺的信物,怕是不合规矩吧。”
“哼,你是哪里的小兵卒子,在大楚老子就是规矩!”太师气得眼睛通红,几乎是怒吼着对牢头。
牢头无奈,连连应是,把牢门打开,派人将季业带到审讯室。
天牢里关的大多是十恶不赦的犯人,因此审讯室里多是些狠毒非常的刑具,烧得火红的碳炉,蘸了盐水的皮鞭,夹板,老虎凳配上辣椒水,简直堪比满清十大酷刑。
虽然季业一早料到自己会有这一遭,但是他倒是没有见识过,被人把双手双脚绑起来悬挂到木杆上的滋味儿。
太师甚至没有留一个狱卒,他现在已经不需要季业认罪了,他一心只想把季业折磨死,发泄自己的恨意。下一步就是皇宫中的那位了,他要整个大楚国为自己的宝贝儿子陪葬。
走到最后一步的太师反而不那么焦心了,他从墙上取下了特制的倒钩皮鞭,扬起一个渗人的恶毒笑容,慢慢的逼近季业,“季大人细皮嫩肉的,怕是还没有体会过这大刑伺候的滋味,今个儿老夫就叫你开开眼。”
太师也不啰嗦,干净利索的甩过去一鞭子,即使季业咬紧牙关心里做了十万分的准备也疼的冷汗直冒,但是好歹扛住了没有惨叫出声来。
太师见此,兴趣更高了:“季业啊季业,一生劳苦功高没想到自己会落得这个下场吧,当年老夫亲自登门拜访,你家那个不开窍的老头子居然不识抬举的拒而不见,后来下场也不过是乾清宫前的一根柱子上的血罢了。萧家已经不顶用了,你为什么偏偏想不开要得罪我呢?”
太师说着又是甩过去一鞭子,季业胸口的衣服尽数裂开,狰狞的伤疤像是长在皮肤上,从左肩到腰际,清晰的可见血肉,铁钩还勾起血肉翻卷着,整个牢房都弥漫着血腥味。
太师下手丝毫没有留手,这一鞭子实实在在的几乎把季业整个人分成两半。但是他显然没有尽兴。
季业的长发不知何时散落下来,他紧咬着唇,生怕一放松就会喊出声了。但实在太疼了,不如死过去算了,看来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他的脸色惨白,唇角也被咬出了鲜红的血,乌黑的长发倾泻而下,混着汗珠,他的视线都有些模糊。
太师拿着铁夹,挑了一块烧的通红的炭,眼中闪烁着狠毒的光芒,“季大人不愧是名动天下的想容公子,这副模样,不知道勾引了多少人呢。只是今天起这副样貌就要毁了。”说着直接将那铁夹死死的按在季业的有脸上。
滚烫的炭火烧灼着侧脸,季业已经可以闻到皮肉被烧焦的味道,他已经疼得快失去知觉……脑海里却不自觉浮现小皇帝的容颜,那双晶亮的眼睛,那如娇花般的嘴唇……这样当真值得吗?
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一直在说,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谁给你的胆子,敢动朕的人?!”
季业觉得自己怕是已经晕过去了,突然间,他听见了一个犹如天籁的声音,就像回到了那天在花满楼萧维出言帮他解围时。
眼角混着血泪落下,但那分明是一角明黄色的衣角,大概是死之前的幻觉吧,只是他没力气再抬头去看了是不是那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