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晓梦被白映涵吓到,咽咽口水,不确定地问道:“攻击性行为是指?”
白映涵沉默半分钟才道:“自行想像。”
“……”
又被白映涵训了一通的于祉君非常生气,她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白映涵总反对她喜欢窦熙雅,她就是喜欢窦熙雅,这么多年了她只喜欢过窦熙雅,凭什么就不能去争取!窦熙雅现在不喜欢她,不代表以后不会喜欢她,而且窦熙雅已经有软化的迹象,会答应给她做心理辅导就是最好的证明。
于祉君越想越生气,也没心思再看店,把门一锁,直奔窦熙雅那里。窦熙雅说了,不管她是心情不好还是想找人聊天,都可以随时去找她,她现在就心情不好了,需要见她的心理医生。
于祉君到心理诊所的时候,窦熙雅正好送一个病人出门,看到从电梯出来的她后,只给了她一个淡淡的微笑,便继续跟那个病人说话。那个病人看上去就是一副需要心理辅导的样子,病恹恹的,脸色不好精神萎靡。窦熙雅特别亲切地牵着她的手往外走,轻声细语地跟她说话,样子要多温柔就有多温柔。那个一直低着头面如死灰的女人进电梯之前居然抬头冲窦熙雅笑了笑,那笑容里充满了安心,眼神里满是依赖。窦熙雅对她笑得也特别宠溺,一直看着电梯门关上。
于祉君心理不平衡了,她不喜欢窦熙雅对别人那么好,窦熙雅连对她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温柔,而且刚刚窦熙雅一直顾着跟别人说话,都没有理她。
窦熙雅把抑郁加自闭加社交障碍的病人送走后,看向站在电梯边一直看着她的于祉君,朝于祉君招招手:“祉君,过来。”从于祉君的眼神就能看出她在闹情绪,她想想也知道是为什么,但她并不会说出来,不然于祉君只会变本加厉。“你怎么来了?”
于祉君明明在生气,面上却演出一副乖巧的样子,对窦熙雅笑得温雅:“来做心理咨询啊。”
窦熙雅点点头:“去我办公室吧。”
于祉君跟着窦熙雅往里走,视线一直停留在窦熙雅的手上,她想到刚才窦熙雅牵着那个病人的样子就觉得生气又委屈,为什么不牵她?
窦熙雅带着她走到办公室前,说要去给她泡奶茶,让她自己进去坐,于祉君笑着点点头,看着窦熙雅拐进茶水间后才走进窦熙雅的办公室。刚一进去,于祉君就看到屋里坐着一个女人,那女人在凉意颇浓的秋天还穿着短袖衬衣,见她进来,对她笑得极为羞涩。
于祉君没想到窦熙雅的办公室里会有人,她先是一愣,然后主动搭话:“你是窦医生的病人吗?”
女人点点头:“你也是吗?”
于祉君坐到她身边去:“嗯。”
女人抠着自己的手指,有点自说自话的感觉:“窦医生人很好,我很喜欢她。”
于祉君听到这话有点不太高兴,却仍然保持着语气上的礼貌:“是啊,我也喜欢她。”
女人抬头看她,表情显得很兴奋:“你知道吗?上次窦医生跟我说我是她病人里最特殊的一个,我好高兴,好像被人表白一样,虽然我知道窦医生并不是那个意思,但我还是很高兴。”
于祉君知道这女人也许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想找个人说说她对窦熙雅的喜欢,可是于祉君一点也不想听到这样的话,她也不相信窦熙雅会说这种话,她毫不留情地泼女人冷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窦医生怎么可能跟你说那种话,那只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的胡思乱想吧。”
“可是她真的那样跟我说。”
“不可能!”
于祉君瞪着女人,女人有点害怕又有点委屈地看着她,嘴里还在狡辩:“窦医生真的那样说。”
“你闭嘴!”于祉君怒火中烧,脑海里浮现出掐住女人脖子的画面,那画面似乎在驱动着她,让她想要付诸实践……
“祉君?”窦熙雅的声音伴着开门声传过来。于祉君回头,看到窦熙雅端着两杯奶茶站在门边,一脸疑惑地看着她。“你在跟谁说话?”
于祉君微微一愣后挂上微笑:“没有,自言自语而已。”
窦熙雅没有再问,端着奶茶走到她身边,一杯给她,然后端着另一杯坐到她旁边的椅子上。之前坐在那张椅子上的女人站起身走到一边去,仍然用那副委屈又倔强的表情看着她,只是不再说话。
窦熙雅握着杯子对于祉君道:“试试奶茶合不合你口味?我没有加太多糖,不够的话可以再加块方糖。”
于祉君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低头喝一口奶茶,抬头看向窦熙雅的时候嘴角挂着一贯的微笑:“嗯,刚刚好。”
窦熙雅笑笑,端起杯子把奶茶送到嘴边,嘴角的笑容隐了下去。刚才她分明听到于祉君充满怒气地低吼,很明显在跟人吵架的态度,但这屋里除了于祉君并没有别人。她不打算问,也没有问的必要。
两个人喝着奶茶听着轻柔的音乐,闲话家长了几句后,窦熙雅开始进入主题。“这两天有好好吃药吗?”这个问题其实不用问她也知道答案,但她希望于祉君能跟她说实话。
于祉君嘴角的微笑有一瞬间的僵硬,虽然她很快掩饰过去,但仍然没有逃过窦熙雅的眼睛。“有,我都照你说的吃了。”
于祉君的回答还是让窦熙雅失望了,她也不掩饰,直接戳穿于祉君:“不要撒谎,你如果不肯对我说实话,我没有办法继续给你治疗。”
于祉君脸上的微笑终于挂不住了,沉默着低下头去,许久才用一种带着幽怨和失望的语气吐出一句话:“为什么你们都要我吃药?”
“因为你病了,我们希望你好起来。”
于祉君猛地抬头看向窦熙雅,眼神里带着固执和气愤:“可是那些药根本治不好我的病,反而会给我带来更多的病。”
“副作用在所难免,但那些药能抑制你的病情。”
“不,那些药只会带给我更多痛苦,你看我姐姐,她就是在服药之后才自杀的,本来她可以活下去,可是她自杀了,是那些药杀了她,就是因为吃了药她才死的。窦医生,你也想我死吗?你想让我像我姐姐那样自杀死掉吗?”
看着情绪变得激动的于祉君,窦熙雅的态度仍然温和又耐心:“祉君,我不希望你死掉,没有人希望你死掉,所以我们才这样担心你。”
“不,有人希望我死掉,她一直在叫我去死。”于祉君看向她右前方的方向,短袖衬衣的女人身边站着另一个女人,那女人像平常一样,用刻薄的表情和语气对她说着刻薄的话语,她将那些话重复给窦熙雅听:“她说我活着是累赘,她说我应该去死,她说我的家人都死了,她说我也应该那样,总有一天我也会那样,我现在只是在苟延残喘……”
“祉君!”窦熙雅握住于祉君的手,掰过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祉君,看着我。那是幻觉,我告诉过你那是幻觉,你记得吗?”
“……记得。”于祉君的眼神恢复了一些平日里的温和,她低头看向窦熙雅覆在她手背上的手,语气变得柔软:“我记得你说过的每一句话。”
“……”
于祉君捧起窦熙雅的手,将她的手背贴在自己脸上,表情里透出几份沉醉:“窦医生,我真的好喜欢你,我会听你话,不要让我吃药,我很怕会变成我姐姐那样。你看,我知道那是幻觉,我没有按她说的去做,我没有去死,对吗?不要让我吃药,我不喜欢听你们说要我吃药,好不好?”
“……好。”
第27章
将于祉君送走,窦熙雅叹口气,转身回自己办公室,端着已经凉掉的奶茶坐在公办椅上,想着刚才于祉君的话怔怔出神。
于祉君的话不无道理,精神分裂这种病,不是吃药就一定能好的,很多病人终身都要与病魔相伴,病情反反复复,吃过药后被副作用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也大有人在。
于祉君亲眼见过自己的姐姐因为不堪药物折磨后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她对药物的排斥肯定会比别人更为强烈,所以作为她的主治医生,窦熙雅也并不想依靠药物去压制她的病情,那样对她病情的恢复并没有什么好处。可是看刚才于祉君的表现,她也实在很担心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于祉君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来。
窦熙雅重重地叹口气,收起那份杞人忧天的惆怅情绪,拉开抽屉拿出莫彦佳的书来看,那种只能顺其自然的事情多想也没有用。
因为跟莫彦佳赌气,窦熙雅从莫彦佳的书架上搬回来一堆书,原本觉得可能看不下去,毕竟她是一个从来不爱看小说的人,可是随手翻了翻,发现莫彦佳的写作风格十分合她胃口,这两天一有空她就要拿出来翻翻。
莫彦佳的书写得很好,故事情节不能说有多么让人惊艳,但每一个人物却塑造得非常鲜明,哪怕只是一个路人甲她都能用一两句话就将那个人物形象写得很具体。
可能是有点犯职业病吧,她在看莫彦佳写出来的人物时,总会习惯性去分析那个人物,去推敲这样性格的人物在面对那样的事情时做出的种种反应是不是合理。往往,莫彦佳都会把那些人物的行为写得跟其性格相对吻合,也正是因为这样,莫彦佳写的故事才让窦熙雅觉得非常合她胃口。
今天的病人预约已经结束,于祉君走后一直没有病人再上门,窦熙雅便一直窝在办公室里看小说。临近下班时间,她收起小说,拨通白映涵的电话。一边收拾桌子一边跟白映涵通话:“白小姐?有空出来吃个饭吗?”
白映涵在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用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答应:“可以。”
窦熙雅翻个白眼,把餐厅地址告诉白映涵,让白映涵直接过去。挂掉电话后,窦熙雅看着已经收拾好的办公桌,决定她要晚点过去,谁让白映涵那么盛气凌人,就该让她多等一会儿。
带着一种报复的心理,窦熙雅在办公室里又看了一个小时小说才动身前往餐厅。不过很遗憾,就算她已经晚了一个小时,白映涵仍然比她还晚到。
看着姗姗来迟的白映涵,窦熙雅为诡计没能得逞而遗憾,忍不住讽刺道:“白小姐,浪费别人的时间是不对的。你知不知道你迟到了一个小时?”
白映涵坐到她对面,看她一眼,理直气壮道:“我只是按照我平常吃饭的时间来而已,而且,窦医生在电话里有说时间吗?”
窦熙雅语塞,她好像还真没有说时间。正想转移这让她尴尬的话题,门外又走进来一个人,一个让她牵肠挂肚魂牵梦绕的人。窦熙雅一愣,心跳猛的加快,刚想开口,看到来人那温顺的眼神,她明白过来,这不是莫彦佳,是左晓梦。看着冲她笑得有点牵强的左晓梦,心里那种强烈的落差让窦熙雅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瞬间跌到谷底。她将这种不舒服的情绪发泄到白映涵身上,不耐烦地质问白映涵:“白小姐,我约你吃饭,你要带人来,至少应该跟我说一声吧?”
白映涵对她不礼貌的语气不为所动,甚至还故意调侃她:“怎么,刚才一瞬间看成莫小姐了吗?”
被戳中心事的窦熙雅恼羞成怒,起身摔了置于腿上的餐巾:“看来白小姐根本无意跟我吃饭,那我告辞。”
窦熙雅愤而离席,被白映涵一把拽住:“窦医生,我如果当真无意跟你吃饭,也就不会答应了。晓梦过来是有事情想问你,没有提前跟你说一声,是我的不是,我道歉。”
白映涵的语气诚恳,窦熙雅的怒气稍稍有些缓和。虽然仍然生气,但听到白映涵说左晓梦是冲她来的,窦熙雅也就忍下这口气,重新坐下来,毕竟左晓梦找她有事,肯定只能是莫彦佳的事情。
左晓梦站在边上看着白映涵和窦熙雅把她当空气一样吵架,插不上一句嘴,其实她一开始就觉得她一声招呼不打就出现在这里不太好,可是白映涵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她只好厚着脸皮跟了过来。看到眼前的情况,她觉得她有点冤,这都是白映涵的错。
窦熙雅重新坐下,烦躁地理着放在膝盖上的餐巾,看一眼边上不知所措地站着的左晓梦,心情更加烦躁,左晓梦那怂样让她很恼火。不过为了听到莫彦佳的事情,她还是压下心里的嫌弃,拉开边上的椅子主动招呼左晓梦坐下。“左小姐,坐吧。”
左晓梦跟窦熙雅轻声道谢,在椅子上坐下来,不太敢去看窦熙雅,因为她很明显的感觉到了窦熙雅对她的嫌弃。
白映涵翻着菜单,丝毫不为餐桌上不愉快的气氛自省,喊来服务员自说自话就开始点菜,一圈点下来还问左晓梦:“有什么想吃的吗?”左晓梦摆手她什么都可以,白映涵便把菜单递给窦熙雅。“窦医生呢?有什么想吃的吗?”
窦熙雅瞥一眼白映涵,接过菜单也开始自说自话:“既然是白小姐请客,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没有说我要请客。”
“来一瓶你们这儿最贵的葡萄酒。”窦熙雅仿佛没有听见白映涵的解释,微笑着将菜单交还给服务员。待服务员出去后,她继续无视白映涵,看着左晓梦问:“左小姐找我有何事?”
左晓梦看看被晾在一边的白映涵,又看看窦熙雅,不打算去管这两个人之间的明争暗斗,坐正身子正经地跟窦熙雅说起她来的目的。“我是想跟窦医生咨询一下于掌柜的事情。”
“……”已经做好跟左晓梦大聊特聊的准备的窦熙雅瞬间有些无语,左晓梦不跟她说莫彦佳的事情,说什么于祉君?“祉君怎么了吗?”
“她……”左晓梦有点为难地看向白映涵,白映涵回给她一个疑惑的眼神,似乎完全没有理解她这个视线的用意,左晓梦无奈,一边在心里腹诽白映涵故意装傻,一边跟窦熙雅解释:“她前些天来找我,跟我说了一些……不太好的话。”
“不太好是指?”
左晓梦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虽然是她自己想要问窦熙雅,可是她又觉得有点难以启齿,毕竟窦熙雅喜欢莫彦佳,她对着窦熙雅说出那种事情来,总有种搬弄是非的感觉。可是,她还是很想问,不过话在嘴里转一圈,却变成完全不同的一句话:“她拿多重人格的事情来挑拨我和彦佳。”
窦熙雅并不意外左晓梦说的这件事情,因为之前已经听白映涵跟她提过,但是她不明白左晓梦为什么又要重新说一遍,难道白映涵没有跟左晓梦说吗。“然后呢?”
“然后,老板说于掌柜会有攻击性行为,是真的吗?”
窦熙雅又看一眼白映涵,终于明白,这人大概是嫌麻烦,不想跟左晓梦解释,所以把难题扔给了她。“目前为止,祉君还没有出现那种情况,而且她现在的状况算是比较好的,大多数时候她能知道她看到的某人和事是幻觉。”如果在今天之前左晓梦问她这个问题,她还能理直气壮地告诉左晓梦,于祉君不会有攻击别人的行为出现,因为她的病情控制得很好。可是经过今天跟于祉君谈话,听到于祉君又一次跟自己的幻觉吵架后,她也不确定了。她这么说完全只是为了安慰左晓梦,因为就算左晓梦知道真实情况,除了增加她的害怕,根本无济于事。
“窦医生的意思是,于掌柜还是讲道理的,是吗?”
窦熙雅觉得这问法有点好笑,不过还是很正经地回答她:“是的,但也要讲究方法,如果她对你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你可以告诉我,我会想办法跟她沟通的。”
一听到窦熙雅也说于祉君可能会对她做什么,她刚刚才有点安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只好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窦医生。”
谈话间,服务员将菜送进来,整整齐齐摆在桌上,白映涵和窦熙雅拿起刀叉准备用餐,左晓梦却有点心不在焉,其实她最想知道的,并不是于祉君的事情。
窦熙雅见左晓梦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有些鄙视她这懦弱的性格,于祉君还没做什么呢,至于被吓成这样?她拿过桌上的饮料给左晓梦倒上,安慰她:“别多想了,祉君的情况我会注意的。”
左晓梦淡淡地点头,端过窦熙雅给她倒上的饮料,道声谢后递到嘴边,轻抿一口。那个想问又不敢问的问题像只小猫一样挠着她的心,她抬头看一眼窦熙雅,张张嘴,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窦熙雅看左晓梦的神情有点不对劲,好像还有什么话想说,又有点难以启齿的样子,她想,难道左晓梦想问的其实不是于祉君的事情?又或者对于祉君的事情还有别的担心?看左晓梦一幅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窦熙雅压住嫌弃的情绪耐心开导:“左小姐还有什么事情想问吗?这里不是心理诊所,我不收费的,趁机把要问的都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