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我家秋成还是很体贴的。晏权边喝蔬菜汤边开心的腹诽。
“你最早总说被你盯上的东西下场都不太好——好像我就是什么善茬儿,你摊上我这么个人,也同样挺无辜的。”沈秋成将碎牛排叉进晏权的碟中,放下刀叉,指尖轻轻落在晏权的眉心,“那天看着你痛到扭曲爽到癫狂的脸,我的恶趣味也真真正正被你拱到了巅峰。尽管很多人对我说你和晏权搅在一起就是在搓火,他不会一直听你的话……我还孤注一掷的认为主动权永远在我手里。别说你心里有我,就是没有,我也不会变成‘被动’,再被动我都要想方设法给它变为主动。”
沈秋成的指尖缓缓而下,顺着晏权的唇线,弯起食指勾起他的下巴,“所以我一辈子都不会且绝对不可能上别人的床,要上也是别人摇着尾巴爬我的……虽然我确实对上床兴趣不大,八成的时间是在应付你。”
晏权的视线从沈秋成的手臂一寸寸游走向上,最后落在他清秀的眉眼上,着迷的看着他。
“然而,是你上了我的床,我却变得越来越迷茫。我一直不觉得我喜欢你或是怎么样,但我的心就是时不时跳一下抽一下,最后发现其实你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啊,将欲取之必先予之。连我也招架不住了。一旦敲开了某扇门,之后的日子,你对我珍视到什么程度,我就会给你摆到什么位置。感情和生意某些方面是相通的,等价交换,齐头并进,合情合理。”
晏权还没消化完沈秋成难得袒露心扉的这段话,沈秋成继续沉声道:“今天既然已经说了这么多,也不差再来几句。”——
在法国餐厅浪漫轻柔的背景音乐中,沈秋成面无表情的打量晏权那张流光溢彩的脸,晏权也静静凝视他,眼神是一如既往的着迷,音乐一曲罢了,开始下一首的时候,沈秋成才慢慢划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弧,“这么多年走过来,你我都再清楚不过。你把自己交给我,我一定不会负你。但如果有一天你先负了我,那我再也不会看你一眼。这和所谓的自尊骄傲无关,你可以归功于沈秋成本来就是一个铁石心肠寡淡无情且恶趣味十足的男人。”
真他妈强势的杀伐决断!让人怎能不对他倾心疯魔?晏权看沈秋成的眼神里除了着迷又有了浅浅的骚动——
“秋成,这是承诺吗?”
沈秋成笑了一下,斩钉截铁的说:“这还不是承诺。”
那么到底什么是承诺?“秋成,我……”
手机刺耳的铃声打断了他的话。
“混账小子,你他妈又干什么糊涂事了!”振聋发聩的声音从听筒里吼了出来。
晏权漫不经心的说:“啊?不过就是被拍了么,不高兴就找人封站呗,小事一桩!”
“谁他妈在乎那些破事!我问你叶明佑!!叶明佑出事了!你他妈还在外面逍遥?赶紧给我回国!”
同一时间沈秋成也收到了一封相关内容的邮件,他快速且仔细的浏览一遍,摁了删除键。
晏权吃着牛排,云淡风轻,“秋成,我们回国吧。?7 沈秋成微微挑眉,“怎么?伊瓜苏瀑布不去了?”
“我老子在召唤我呢,瀑布什么时候都能看,好戏可是错过就没咯。”
你什么时候在意过你爸爸的话。沈秋成默默笑了笑。
经过漫长的飞行,清晨时分,飞机降落在尚在沉睡中的北京。
还未待沈晏二人走出机场,便涌上一群人围住晏权,完全无视沈秋成,连包再夹,任晏权怎么反抗也挣不开那么多人,报应不爽,几天前还在绑架沈秋成的他转眼被别人给五花大绑了。
晏权怒火滔天的冲着领头的一个中年男人吼去:“姓魏的,你他妈也不怕老子回头给你好看!”
“晏公子,这是秦总的命令,属下是办事的,你觉得委屈的地方自己去找秦总吧!”说完魏秘书对一旁的沈秋成报以微笑,“沈总。”
沈秋成不咸不淡的看了他一眼,对他招了招手。
魏秘书平日里就很不喜欢沈秋成那副总是高高在上冷淡无波的样子,对方只是对他随随便便一招手,他就莫名觉得对方像是在招一条狗。
奈何不了沈秋成是晏大公子的人,大老板秦至鸣对他更是另眼相看,商场交集繁多。
不看僧面看佛面,魏秘书走近,站定在沈秋成身侧,“沈总?”
沈秋成微笑着理了理魏秘书的衣领,外人看起来一派祥和,低到只有两个人可闻的清冷声音却在说:“对晏公子客气点,不然用不着他,我先给你好看!——当然这话你也可以转告给秦总,让他为你做主。”
魏秘书今天彻底体会了何为“笑里藏刀”……
沈秋成不再看魏秘书,走向已经被押上车的晏权,伸手揉了揉他探出窗外的脸,“回家态度好点,不要和长辈吵架。”
“你刚才跟姓魏的说什么了?”
沈秋成依旧微笑,“我让他替我给秦总带个好。”
魏秘书:“…………”
晏权不屑地冷哼一声,“他也配在你俩之间传话!”
“行了。”沈秋成转摸为捏,轻轻扯了一下晏权的脸,“你一直这个态度怎么行?回到家记得老实点,别咄咄逼人强词夺理,有错就认。”
晏权皱起鼻子对沈秋成做了一个鬼脸,“你晚上会来接我吗?”
“看情况。”沈秋成说。
晏权抬着眼帘,“你都不问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沈秋成挑眉反问:“你觉得我会不知道吗?”
棒棒棒!再好不过了!晏权刚笑了一下,又敛去笑容拧起眉心,“你别管这事!”
沈秋成收回手,应道:“嗯。”
“别管!听到没!”言下之意两个人再清楚不过。
晏权就是不想让沈秋成见到叶明佑,任何方式任何理由都不行!
“嗯,我不管。”沈秋成掏出手机,编辑信息。
“别管!”晏权咬着牙,恶狠狠的说:“你要是敢管,我就,我就……”
沈秋成专心致志地看手机,随口搭话,“你就怎么的?”一个眼风飘了过去,“家暴我啊?”
晏权立刻谄媚的笑了起来,“不不不,小的哪敢家暴大人您!再说我也舍不得呀是不是!我就……我就嫖你!嫖你行不行?嫖得你三天下不了床!”
沈秋成继续看着手机,似笑非笑,“哼。最好是。”
“哎呦~沈先生,你这声‘哼’很是傲娇啊,怎么?不服?你还不清楚本大爷我的能力吗?”晏权吹了个口哨,得意洋洋的,都快拽到天上去了。
“就是因为太清楚。”沈秋成收起手机,斜瞟了下晏权,“看到时候是谁下不了床。”
“来来来,今天晚上咱们就比划比划……”
两个人对话的声音不小,走过路过的旅客们都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包括魏秘书在内的一群灯泡也不由自主的微微脸红,两个当事人反而很淡定。
魏秘书尴尬的咳嗽,“晏公子,沈总。再晚可不行了,我们得走了……”
晏权“切”了一声,没看到他正兴致盎然的与沈秋成打情骂俏调戏过招呢么,真他妈扫兴。
“嗯。”沈秋成嘴角微弯,淡淡一笑。
标准的沈秋成式浅笑。邪门的是——晏权能从这笑容里看出来多少春暖花开,魏秘书就能从这笑容里看出来多少毛骨悚然……
目送晏权离开之后,沈秋成站在机场外的路边,连吸了三根烟,一辆黑色奔驰轿车停在他的身前。
沈秋成先回到公司,他被晏权绑架的毫无预兆,到阿根廷之后匆匆安排,终究有不周到之处,堆积了很多公务需要他亲自处理。
下午会议结束,在办公室里签字的时候,他接到了一个不速之客的电话——
“秋成,有时间吗?”成熟稳重的声线。
沈秋成停下笔端,“秦总?”
“是我。”
“小权呢?”
“哎,别张嘴就问小权,我的问题还没回答我呢。”
“现在吗?”
“嗯。”
沈秋成翻了翻办公桌上成堆的文件,轻笑道:“有啊。”
“那走吧。跟我一起去找叶家,半个小时后,到你公司楼下。”
半个小时,沈秋成准时走出公司大楼,深蓝色奥迪车迎面而来。
沈秋成拉开后座车门,微微倾身,对手持香烟精神抖擞的中年男人郑重的打招呼,“秦总。”
秦至鸣笑了笑,“嗯。”
沈秋成坐向车座,奥迪车立刻十万火急地冲了出去。
“小权呢?”沈秋成还是同样的问题。
秦至鸣弹了下烟灰,眸里掩不住笑意,“够了啊,小权是回家,又不是掉狼窝里了,一个大男人,用得着你这么惦记他?”
沈秋成忽然也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微笑道:“习惯了。他平时太能滋事,总觉得一会儿看不住就要来一大波情况了。”
“所以老爷子和我姐夫他们看不好你,我感觉很不可思议。”秦至鸣看向沈秋成冷静的侧颜,“小权以前才是天不怕地不怕,我家别墅被他一把火就给烧了,烧得不明不白的哈哈,还有拽人家小京的肠子,小京可是老爷子的警卫啊!那时候他才多大?十七还是十八?……就这无法无天的小子,毫无分寸,什么都敢玩都敢惹都敢沾,谁能治得住他?……这几年老实的都不像他了,看来也就听你的话了。”
“秦总。”沈秋成淡淡的说,“看好才奇怪吧,首先就输在性别上了。”
“他们的思维太古板,讲究太多。你虽然是个男的,不能给他们生孙子,但也是一表人才,年轻有为,对小权又好,不论是生活还是生意上,都可以帮衬他。最重要的一点是小权心里喜欢,什么都比不过这个。”
秦至鸣这超然的大度简直丧心病狂,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试探……沈秋成嘴角不着痕迹的微微一抽,“秦总快别说这话折煞我了,是小权为我铺路才对,没有他早年我刚接手时说不定连自家几个山头都搞不平。”
秦至鸣掐灭烟蒂,“哎,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轴?你俩成天就在我眼皮底下,跟我争这个干吗?我虽然老了,但是眼睛雪亮。”
沈秋成面不改色,只轻轻说:“有些事没必要让小权知道。”
“你以为他会不知道吗?”秦至鸣笑了起来,递给沈秋成一支烟,“我看他不一定躲在什么地方高兴得直冒泡呢。只不过你们两个谁都不说罢了。”
沈秋成恭敬的接过香烟,笑了一下,“小事一桩,我们两个在一起很少谈生意上的事。”
秦至鸣也忍不住笑。
沈秋成没再接话,安静的抽烟。
沉默的气氛持续了良久。
秦至鸣先开口打破,“秋成啊,熬吧,我和小权舅妈也是熬出来的。你俩就安安分分过你们的日子,只要不撕破脸皮,老爷子和我姐夫也不会真拿你们怎么样,再熬个几年,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过就是委屈你了,好像跟上不得门儿偷情的小三儿似的。”
“没什么委屈的。”沈秋成深吸了一口烟,唇边泛起微微笑意,眼底却是一片刺骨的冰冷。
到这,他是彻底听出来这位秦大老板似有似无的暗示。
撕破脸皮……上不得门儿……偷情……小三儿……
用词真不留情面。
是想让他胡作非为的大闹一场吗?
那么做的后果他们两个人都再清楚不过,若真撕破脸,两方谁也捞不到好处。
更何况,他不想让晏权夹在这两股力量之间。即使晏权的选择毋庸置疑,但晏权是晏权,他是他。
晏权可以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蛮干,他是绝对不可能。
因为全部都是未知,谜底是什么谁也猜不到。那种难以预知无法掌控的局面,沈秋成才不会让自己轻易陷进去。
并且连一句承诺都没给过晏权。
沈秋成在这一点上相当老套守旧冥顽不灵,就像已订婚的情侣,没带上戒指之前,再恩爱也不是夫妻。承诺对于他来说极其沉重,一句定一生。
现在就算秦家求着他巴结他让他上门,他也万万不会同意的。
哪怕真的到了不得不摊牌的那天,也得做好铺垫,有一些筹谋啊……
沈秋成放远目光,阳光从车窗外射进,照出他眉清目秀的脸,指尖夹着的香烟贴在唇上,缭绕的烟雾中。
第47章
秦至鸣所谓的找叶家,其实就是找叶明佑。
而叶明佑现在在哪?
漫约医院。
被晏权送进去的。
连叶家都不得不承认,秦家的大少爷,晏大公子,真他妈是个疯子!
敢在叶家车库堵人,还把人打个半死不活的,唯独晏权一个了。
连阴的都不跟你玩,就是如此的简单粗暴!
所作所为就是警告。
漫约医院住院部。
几位医生搀扶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坐在长椅上,边安慰她边互相讨论着。
“明佑怎么样了?”
所有人一起望向来人,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后面还跟着一位面容清冷的年轻男人。
叶夫人抖着手指,几次要站起未果,“至鸣,不说叶秦两家,只说我和你,也是多年好友,可是你家晏权到底什么意思?两年前的事我们忍下去了,只当是小孩子调皮,发生点冲突,这次呢?”
秦至鸣侧身,与沈秋成对视一眼。
叶夫人的视线也顺着秦至鸣挪到了沈秋成的身上,声音陡然尖锐,“我是不是该称呼您为红颜祸水啊?如今在商场叱咤风云的沈总!”
“不敢当。”沈秋成轻轻笑,平静的样子像没有半点涟漪的水面。
叶夫人气急败坏地指着沈秋成,“你这小子!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哎,佳唯,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啊,”秦至鸣走过去坐在叶夫人身边,笑道:“不许人笑,难不成你还想让人家哭啊?明佑可好好的呢。”
叶夫人一听这话,除了唉声叹气,也不知该从何发作了。
沈秋成对叶夫人微微欠身,走到病房门前,客气的问医生们,“叶明佑现在醒着吗?”
“还没有。”主治医生不假思索的回答。
“哦。”沈秋成应着,却抬手推开了那扇紧闭的门。
“你!……”在场除了秦至鸣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怒目而视,要不是秦至鸣眼疾手快的拦住,张牙舞爪的叶夫人就要冲上来挠沈秋成了。
沈秋成踏进病房,转身竖起右手食指压在唇上“嘘”了一声,“退后!”继而微笑着关上门,从内一锁。
沈秋成绕过床尾,站定在病床和窗户之间,遮挡住大片阳光,他静静看着叶明佑陷在阴影中的脸,不得不说,叶明佑长得还是不错的,只是……
病房门被忽轻忽重地敲着。
沈秋成笑着抬起手,慢慢调节点滴流速,越来越快,直到点滴快要串成线了,“叶大少爷,心脏还受得了吗?再不醒过来你真的要晕了哦。”
叶明佑猛地睁开眼,清明一片,哪有才苏醒的迹象?
沈秋成将点滴流速调回正常,挑眉道:“看来漫约医院也不怎么样么,一群庸医,医术好像还不如我。”
叶明佑注视着沈秋成,半晌才说:“我两年没见你了。”
沈秋成靠向窗台,单手插兜,余光微垂瞥在叶明佑的脸上,“然后呢?”
叶明佑笑笑,“一如既往的冷漠无情,顺便更加犀利了。”顿了顿,有种难以抑制的兴奋,“也让人更想把你打落尘埃,踩进泥土,彻底征服……”
沈秋成嗤笑一声,摸出香烟,叼在嘴上,无视叶明佑的话,“本来是不应该在病房里抽烟的,不过,你根本没事,想来也不会介意。”
叶明佑眯起眼睛,仔仔细细打量着沈秋成——肩膀舒展,背脊笔直,双腿修长,表情淡漠,眼神倨傲,还有那微微上翘的下巴,指尖细长的香烟……随随便便站在那,就如同神圣不可侵犯的王者……
如果说两年前他觉得沈秋成是咄咄逼人一触即发,如今便是运筹帷幄势不可挡,少了一些不确定的剔透,多了很多成熟和沉稳。
要不他怎么就看上这个家伙了呢!长得又不是什么让人神魂颠倒的极品,但就是有让人神魂颠倒的特殊魅力——也就是所谓的气质和气场吧——别人永难复制的浑然天成的风骨。
越是这样高高在上目下无尘就越是让人——
叶明佑一把扯掉点滴的静脉针头,坐了起来,慢吞吞的吐出一句话:“又过了两年,晏权对我的敌意不减,他还真是宝贝你。”——也确实值得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