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笑,辩解?当夜发生这件事情之后,她跟他解释,他却说不想再提此事,就让它过去,而如今,却又说她没有辩解。
温意敛住眸子里的烟波浩渺,淡淡地道:“没什么好解释的。”
“什么意思?”他眉毛陡然一拧,“你这一副怨妇的样子做给谁看?你要是想出宫去找他,朕并没有绑住你的双脚。”
温意依旧是波澜不惊地道:“是的,皇上并未绑住我的双脚!”
宋云谦用手敲着桌子,发出咚咚咚地声响,这种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有些瘆人,仿佛,这是一场风雨的前奏。只是怒气在他眼中凝聚,却没有爆发出来,他最后,有些无奈而焦灼地道:“我们之间,就一定要这样吗?”
温意不抬头,只是微微地叹了口气,道:“皇上想如何?”
“你以前从不称呼朕为皇上!”
“皇上以前也不会在民女面前自称朕!”温意淡淡地接话。
他愣了一下,神色渐渐地沉寂下去,许久,他才透着无限疲惫地道:“温意,我们真都回不去以前了吗?”
温意抬头,眸光有些忧伤,“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我知道,你并不爱他!”
“说这些似乎没有意义,你已经深信我和他私通了,何必再说那些不着边际的话呢?”温意嘲讽地笑了笑。
宋云谦沉默了,许久,又道:“我并非不相信你,只是亲眼目睹,心里无法释怀,你应该知道这些日子我也不好受!”
温意凝视着他,有些苦涩地道,“好好对她,她已经受了很多苦,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深爱你。”
宋云谦不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沉默了好一会,才又道:“这辈子,是我对不住她!”这句话,似乎另有所指,但是温意并无深究,只是淡漠地笑了笑。
第155章演戏
饭菜张罗了上来,小彩和其他几名宫女把饭菜布下之后便伺候在旁。
宋云谦为她布菜,道:“吃!”
温意摇摇头,“我并不饿!”
宋云谦忽地变脸,有些凌厉地道:“吃下去,这是命令,是圣旨!”
温意抬头瞧他,他眸子里闪着怒气,烛光摇曳间,也可以看到他面容布上一层冷凝,她顿了一下,喉头像是有什么东西梗住一般,道:“是,遵旨!”
她拿起筷子,低头吃着碗里他布过来的饭菜,她吃得很快,很急,几乎呛到了还不断地往嘴里塞。她本来不想赌气,但是他方才的话刺激到她了,命令,圣旨,是的,他们如今的关系就是君臣的关系,他是天,他说的话她要听。
他盯着她,死死的盯着她,眸子里腾起怒气,他忽地站起来,伸手抢掉她的筷子,往地上一丢,怒道:“不要吃了!”
温意又拿起他的筷子,低着头吃着,对他的怒气置若罔闻。她吃得太快太急,胃部一阵绞疼,她停了下来,感觉到胃部开始翻涌,她蹲下身子,抱住肚子就狂吐起来。
宋云谦把桌面的饭菜全部扫在地上,噼噼啪啪发出好大的声响,外殿伺候的人都冲进来,见皇帝大发雷霆,都跪在了地上。宋云谦神色冷漠得叫人害怕,冷漠中又夹着一丝心疼,但是,最终都被怒气取代,他恶毒地道:“温意,你这个女人应该下地狱!”
温意依旧在吐,油腥的味道在她嗓子久久散步去,她已经把吃下去的全部都吐光了,但是胃部还依旧翻涌着,连黄胆水都吐了出来。
小彩想上前扶起她,但是被宋云谦眸光的冷锋阻止,宋云谦怒道:“都滚出去,没有朕的命令不许进来!”
小彩急忙磕头,道:“皇上,小主身体原先有些不舒服,求皇上开恩,莫要为难小主了!”
宋云谦顿时便把满腔的怒气发泄在小彩身上,他厉声道:“怎么的?你要替她求情?真是主仆情深啊,看来你还不知道这宫中谁才是你的主人,要不要朕用板子来提醒你一下?”
小彩吓得瑟瑟发抖,捣蒜般磕头道:“皇上恕罪,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皇上息怒!”
温意扶着胸口,伸手擦了一下嘴角,稳住心神,冷笑道:“你何苦为难她?她不过是一个丫头罢了,有什么气尽管冲着我来便是!”
宋云谦见她脸色惨白,发鬓凌乱,一副疲惫虚弱的样子,脸上的怒气凝了一下,火光在他眸子里熄灭,他静立一会,有些痛苦地道:“连一个丫头你都舍不得我骂她一句,可你却舍得让我饱尝伤心痛苦。”
温意起身走了几步,双脚踩在破碎的碗上,碗的裂口锋利无比竟刮穿了鞋底,直插进她的脚底。烛光昏暗,他并未瞧见她双脚底下漫出的鲜血,只看着她一步步走来,走到自己的面前。
她忽然伸手抱住他,喃喃地道:“两个人在一起,本来应该是开心快活的,但是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快乐了。我无意让你伤心,你却有意让我难过。但是无论有意还是无意,芥蒂已经存在,并且无法消除,咱们之间,注定了开始,47 也注定了结局!”
他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几乎是迅速地问,“我们的结局是什么?”
温意从他怀里移开身子,直视着他,眸光一寸寸地消沉,如同她低沉的声音,“你知道的!”
宋云谦脸上漫上痛苦的神色,瞧着温意的眸光有些凄凉,“我命人查过当夜所有的酒菜,餐具,一点一滴,全部都没有放过,你道怎么样?”
“皇上并未调查处出有毒,是不是?”温意反问。
宋云谦脸上有一一抹恼怒,“没错,所有的东西都没有毒,包括你当晚回宫后喝过的水,碰过的东西,全部都没有毒。当夜,诸葛明所碰触的一切,也都没有毒,一切的一切,足以证明,你们当夜没有被人下毒!”
温意早就料到,她既然有本事下毒,自然有本事清除一切。只是时间如此迅捷,还真叫她惊讶。要知道宋云谦的清查,几乎就是在当夜了,她下毒的范围这么广,可竟然有本事在短时间内清除完毕。如果被下毒的人不是自己,那么,温意几乎要跳起来拍掌了。
宋云谦俊美的脸上蒙上一层屈辱,他定定地瞧着她,眸光出奇的森冷,道:“我比你更希望能调查出你们被下毒的痕迹,我比你更希望这一切只是有人离间我们的感情,但是温意,所有证据都指向你背叛了我!”
他那样冷静地说着,声音甚至还带着一丝温柔,可说的内容仿佛一支箭,直直刺进了温意的心脏,但是,温意同时也知道这支箭在刺伤她的同时,也刺伤了他。
“我跟自己说,无所谓,只要你人在我身边就好了,你心不在都无所谓。我曾经失去过你一次,两次,绝不容许第三次。”他眸子蒙上一层哀伤,有些颓然地道:“但是,我发现自己无法欺骗自己,温意,我忘不了我见到的一幕,你与他衣衫不整地躺在我们的床上,这一幕在朝堂之上,在御书房,在饭桌上,都会无可抑制地浮上我的脑海,我竟是那么的介意,我心胸竟是那样的狭小。我尝试过跟自己说,当日你曾经撞破我跟洛凡,一人一次,算是打了个和。那一次你能原谅我,我这一次为什么不能原谅你?我试图说服自己,开始两天,我以为自己真的可以,你在我身边,我看着你用膳,但是我脑海里想的是,你与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你爱他多一点还是爱我多一点?你以后还会和他藕断丝连吗?就算你们无法见面,你心里还会不会想着她?看到你失神,我会认为你在疯狂地思念他,温意,我嫉妒得快疯了你知道吗?最后,我发现自己无法吧一切都当做没发生过那样……”
他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俊逸的脸写满哀伤,还有一个男人的悲哀与无奈。
温意的喉头一阵阵发紧,这样的宋云谦,是很让人心疼的。她至今深爱他,虽然已经说服了自己不再依恋他的温柔,可植在心底的爱意,只怕是这辈子都无法移除的。
泪水终于无声地滑落,她摇摇头,带着哭腔道:“无论你信不信,我从不曾爱过他!”
宋云谦凝视着她,苦笑道:“你看,现在看着你掉泪的脸,我依旧会心痛。你说你不曾爱过他,你证明给我看,那只是一场陷害,一场阴谋,哪怕是一场误会,我都可以接受!”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但是,不是为了让我们能够继续走下去,事实上,我们之间,大概也走到了尽头。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还要你盲目地相信我,确实有些不合情理,毕竟你亲眼所见,我也暂时没有证据证明我是无辜的,要你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确实很为难你。但是,谦,正如你刚才所说,我曾经撞破过你跟柔妃一次,我原谅了你,你认为还会有下一次吗?假若有一天我证明了自己的清白,那么,你应该知道,爱情里容不得一粒沙子,你容不下,我也容不下。”温意冷然地道。
宋云谦摇摇头,他一字一句地道:“我亏欠洛凡良多,余生,我会尽力补偿她。”
他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让温意神情微微愕然,但是她很快就恢复正常,淡淡地道:“祝你幸福!”
宋云谦眸光如炬,盯着她好一会儿,才道:“你也是,保重,你若是愿意出宫,那朕成全你!”说罢,竟不再看温意一眼,就转身出去了。
温意只觉得满心的酸楚,她无力地坐在椅子上,他这算是下了逐客令吗?要她离开皇宫?他连看到她都不愿意了吗?那刚才说那么多深情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她到底还是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伏在桌面上痛哭起来。
宋云谦离开采薇宫,身后钟正跟着他,出了采薇宫转入长廊,一道身影忽然从廊后闪出来,宋云谦停住脚步,眸光凌厉地瞧着来人,“如何?”
来人正是暗卫朗月,他轻声道:“如皇上所料,采薇宫真有人监视!”
“是什么人?都记下了吗?”宋云谦眸光一闪,冷峻地问道。
朗月点头,“回皇上,都记下了,微臣会命人严密监控这些人。还有,监视可儿小姐那边的人回来说陈将军今日曾经见过可儿小姐一面,两人谈了约莫一刻钟,但是因距离太远,并未听到所谈的内容!”
宋云谦冷冷地道:“他因为陈雨竹的死,记恨上了温意!”
钟正也上前道:“皇上,还有碗娘今日所禀报之事并无十全,有好些她都没有上禀,碗娘是不是可信之人?”
宋云谦脸色一柔,道:“不,她只是忠于温意,她是皇祖母的人,不会背叛朕,也不会背叛温意。相反有她在温意身边,朕很放心!”
钟正舒了一口气,“如此便好,老奴多心了!”
宋云谦对朗月道:“你继续命人监视可儿,监视陈元庆,还有,诸葛明那边也不要掉以轻心!”
朗月道:“是!”
宋云谦的脸在羊角风灯下显得特别的冷凝阴狠,他冷声道:“无论是谁,只要伤害到她,朕都绝对不会轻饶,哪怕是多年好友,哪怕是亲如兄妹的师妹,朕一概不会放过!”
钟正有些担忧地问道:“那柔妃那边……”
宋云谦脸上闪过一丝苦涩,他定了定,道:“这辈子,朕只能辜负她了!”
宋云谦脑子里浮起温意伤心的脸,痛苦的眸子,心便尖锐地痛起来。今晚这一场戏,他演得很辛苦,心疼她,却不能表露过多,怕被监视之人看出了端倪,只能不断地伤害她。
只是今晚所说的,也并非全是做戏,事实上,他这几日一直都想起那晚上所看到的一切。只是这一切,提醒他的不是温意的出轨,而是陷害温意之人的恶毒。警醒他一定要找出背后黑手。
而这几日,想得最多的是温意师父对他说的话,他说温意留在他身边,终究会引致杀身之祸。因为这句话,他每夜都睡不着,他不能让这个情况发生,所以,即便如今要伤害温意,他也要先忍住心痛,把背后之人揪出来,只有这样,才会无后顾之忧!
第156章歹毒心肠
皇帝在采薇宫大发脾气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后宫。太后本不想过问他们小两口的事情,但是这件事情闹得这般的大,她不得不命人去打听始末。
而当日采薇宫中的人全部连夜被送走,所以太后寿宴当夜的事情并没有传出去,而可儿也三缄其口,不提半句。这涉及一个君王的面子尊严,她也舍不得宋云谦被人轻视了去。
所以太后也打听不出什么来,最后,她亲自与容贵太妃来到采薇宫中,两人刚进殿,还来不及说话,宫女便进来禀报:“主子,可儿姑娘来了!”
温意刚行礼坐好,听闻宫女的禀报,她淡淡地道:“请进来吧!”来看笑话还是试探虚实?昨晚闹得这样的大,她肯定有所耳闻的。不管如何,总之来者不善就是了!
千山还没醒来,昨夜醉得她够呛的,今日已经将近子时了,她还没起来,皇太后因着她是张老夫人的孙女,所以也关心了一句,温意没说她喝醉了,只说她有些不舒服。
可儿进来了,陪同她过来的还有吕宁。可儿大概没料到皇太后与荣贵太妃也在,神色微微一怔,便急忙上前行礼,“可儿参见皇太后,参见容贵太妃!”
吕宁也上前行礼。
皇太后微笑看着可儿,“你真有心,一大早就过来看你姐姐了!”她又看了看吕宁,“吕大人在门外遇到可儿?”
吕宁也不隐瞒,道:“回太后娘娘,微臣是与可儿一同过来的!”
太后诧异地哦了一声,“是这样啊!”神色间,似乎有些明了,然后便笑着跟容贵太妃道:“现在的小年轻可不比咱们往日了!”
容贵太妃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适婚男女,走得近些无可厚非!”顿了一下,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可儿,“可儿年纪也不小了,皇上也真是的,怎不为可儿觅一门好人家?”
太后笑道:“哪里还需要另找,这眼前两人看着就是郎有情妾有意。吕宁,哀家不如便为你们做主,早日把事情给办了吧!”
可儿几乎迅速抬头,眼神愕然地看着太后,她下意识地摇头,道:“谢太后爱顾,只是可儿还没有嫁人的打算!”
容贵太妃轻责,“胡说,都什么年纪了?女孩子十六岁就该婚配,若过了十六岁还没婚配,家中父母该多着急?只怕搁在民间早早就问媒了。你父母不在,皇上是你师兄,俗话说长兄当父,你自该听他的意思!”
容贵太妃是个明白人,叶儿往日带安然入宫,也跟容贵太妃说过可儿的事情,叶儿也察觉可儿喜欢宋云谦,婆媳两人在一起的时候讨论过此事,容贵太妃往日也觉得可儿乖巧,留心观察了可儿一段时间之后,发现她表里不一,渐渐地便不待见她了。
可儿脸色微变,语气有些不好了,“谢贵太妃操心,只是可儿至今还没想过婚嫁一事,再说,师兄也从不强迫可儿,若可儿有一日找到如意郎君,自会告诉师兄的!”
容贵太妃对她的无礼仿佛看不到,略微诧异地道:“哟,你现在不是跟吕大人好了么?”
吕宁脸色平静地道:“回贵太妃,微臣与可儿只是朋友,并无其他!”
“这还真奇怪了,男女之间还能做朋友?你们这朋友,也做得太亲密了!”容贵太妃似有些讽刺地道。
可儿抬头瞧了温意一眼,眸光似有些怨恨,温意明白她的意思,她觉得是自己串通皇太后和贵太妃两人说这些让她难堪的话。她也不解释,只微微笑道:“得了太妃娘娘,小姑娘不好意思呢,你就别取笑人家了,否则,人家真是郎有情妾有意也被您吓得不敢再继续发展了。”
容贵太妃呵呵笑了一声,“是啊,哀家年纪大,脸皮厚,竟忘记了这小姑娘都是害羞的,只是可儿也算不得是小姑娘了,都二十多了吧?算是老姑娘了,看来婚事是该提上日程了,也免得让人担心!”
可儿几乎怨恨地看着温意,有些咬牙切齿地道:“姐姐这般了解可儿,可儿真是开心,只是姐姐操心可儿还不如操心一下自己吧,听说昨夜师兄发了顿脾气,不知道姐姐哪里得罪了师兄呢?”
温意还没说,碗娘便在一旁代替温意回答了,她笑咪咪咪地道:“这两人打情骂俏,算得了什么?咱们主子惹恼皇上么?只怕未必,兴许是咱们主子生皇上的气呢。要知道,皇上和主子恩爱,是宫里宫外都知道的事情。”
可儿冷笑一声,“是么?”
皇太后也侧头问碗娘,“哀家也听说了此事,碗娘,你一直在采薇宫伺候,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当事人就在这里,皇太后没问温意,却问了碗娘,她知道温意的性子,就算受了委屈也未必愿意倾诉,还是问碗娘妥当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