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过啊?!”
“是啊,”大黑抓抓胡子,“当初年轻不懂事,和青龙打赌,硬生生的塞下去一整条,满口的柴味,难吃得要命。”
“就算满口柴味我也认了,老子要吃鱼!”
林响倏地站起身就往外走,结果腿一下子就被抱住了,“大黑,你松手!”
“不是我。”
大黑连忙撇清,林响低下头,只见一个未着寸缕的纤细少年正坐在地上,紧紧抱着自己的腿,火红色的发,火红色的双眼,小巧的鼻梁下,红润的唇哆嗦着,一脸委屈恐惧的看着自己。
“你哪位?”
“……”
林响看看红发少年,看看大黑,后者无奈的向他摇摇头。
“就像你想的那样,他是那条横公鱼。”
“什么?!”
横公鱼化作的红发少年紧紧抱着林响的大腿,似乎是害怕到了极点,见林响满眼凶光的看着自己,顿时一哆嗦,张开红唇,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大黑被那恐怖的声音震得倒退几步,林响也被吓得丢掉了手里的菜刀。
这是鱼吗?
这条鱼是学过了狮子吼吗?!
等到横公鱼终于抽抽噎噎的坐到客厅的沙发上,林响的耳鼓还在嗡嗡作响。
“你说,你不是纯种的横公鱼?”
“对,”横公鱼身上披着林响的衬衫,一脸的委屈,“我的父亲是横公鱼,母亲是吼……”
大黑摸摸胡子,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这条鱼能发出这么恐怖的声音。
“吼?”林响倒是一头雾水。
“吼,顾名思义,形如兔,两耳尖长,仅长尺余。狮畏之,盖吼溺着体即腐。(《偃曝馀谈》有载),明白没?亏得他不是只纯种的,否则你就倒霉了,想吃吼的后代?啧啧……”
林响面无表情的看着横公鱼,敢情这还是一条跨种族结合产生的爱的结晶?
会狮子吼的横公鱼?
怎么想吃条鱼都这么难啊……
第15章
把房租交给了房东大妈,林响的钱包再一次空了。在玉简中打坐的时候,根本就察觉不出时间的流逝,只是一闭眼一睁眼的功、夫,一天就过去了。结果还是房东大妈找上门,林响才晓得房租该交了。
黑着脸的房东大妈点过了钞票,脸上才挤出一丝笑来,上次给林响打电话催他交房租,总是无人接听,还以为这小子要出什么幺蛾子呢!
送走了房东大妈,林响苦着一张脸坐回沙发上开始发愁。
庆忌送来的那条横公鱼被林响丢进了玉简里,没办法,就算家里的浴缸也放不下那么大一条鱼。为了养他,大黑还特地教给了林响一招遁地术。
“大黑,你教我这做什么?”
“挖土!”
“挖土?”
“对,赶紧的,别耽搁,抱着这条鱼一起遁,记得,挡在身前别放手。”
林响不解大黑的用意,不过能学法术倒是好事。乖乖的抱着横公鱼,脚下一动,“遁!”
一阵青光,林响抱着横公鱼便遁入了土中,只不过,这滋味实在有些不好。
大黑随即又把一个陌生的口诀传入林响的意识,林响惯性的跟着念了一遍,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土石纷飞,一阵白烟过后,林响漆黑着面孔,竖着头发,衣衫褴褛的从炸开的坑里爬了出来,站在地上,脑袋上还呲呲冒出了两股白烟。而那条横公鱼倒是平安无事的在坑底拍着尾巴。
“……大黑……”
林响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大黑也知道自己不太厚道,抓抓耳朵,又教会了林响一个饮水诀,引来清水冲干净了林响身上的尘土,也灌满了刚炸出的池子。横公鱼欢快的摆动着尾鳍,在水里一阵扑腾。
“看看,我也是为了你好不是?还让你抱着横公鱼挡住了一部分的……好好!我知道错了!别动手!”
大黑喵的转身就跑,奈何现在只是一只娇小的黑猫,被林响拎着后脖子一下子就吊在了半空中。
“嘿嘿嘿嘿……”
林响阴阴的笑着,凑近了大黑,“神君,为了感谢您的悉心教导,小人怎能不勤奋的多加练习呢?”
“……你要做什么?”
“哼哼……”林响一个炸雷,在脚边又炸出了一个小坑,把大黑丢进去,用土埋实了,只露出一颗脑袋两只爪子,接着林响嘴角一勾,双手结印,“招雷!”
喵!大黑炸毛了,可怎么也挣脱不出来,原来林响这小子举一反三,既然能遁进土里,那么反过来是不是就能用土束缚住里面的东西呢?白虎神君很不幸的,成为了林响修真道上一个跨越性发展的里程碑。
“水来!”
喵!
“招雷!我招,我招,我再招!”
一个又一个旱天雷接二连三的响起,大黑运起金色的灵力护住全身,虽然林响现在会的只是皮毛,根本伤害不到它,但堂堂的白虎神君就被这么一个刚入门的修真门徒压着修理,还是在一条非纯种的横公鱼面前,真实太丢份了!
白虎神君也怒了,运足了灵力,也顾不得事后会怎么样了,腾的一下从土中跃出,黑色,猫身瞬间被金光包围,金光散去,化作了一头威风凛凛的白虎,巨大的虎爪猛的向林响拍来,阔口之中,闪着寒光的獠牙直让人胆寒。
只是,白虎神君似乎忽略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哪怕它能用神力将自己的身躯强行改变,但是,从本质上来说,它现在还是黑猫一只。
于是乎,只见跃到半空,威风八面的白虎神君,张开大口,发出了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叫声:“喵!”
瞬间,空气凝滞了……
林响嘴角抖了抖,指着尴尬的停留在半空的大黑,噗一声笑了出来,而那条一直躲在池子里看好戏的横公鱼,也张开大口,发出了一阵豪迈的哇哈哈哈哈……
瞬间地动山摇。
恐怖的音量一下子就冲击了一人一虎,大黑一下子就从半空中跌到了地上,再度化成了一只黑猫,两只爪子拼命捂住耳朵,觉得还不够,干脆跳进了林响刚刚给它挖的那个坑里,顺带填了两下子土。林响没这待遇,只能运起灵力,双手捂着耳朵,盘腿坐在地上,等待着那阵冲击过去。
直到横公鱼笑够了,继续沉回水底撒欢去,林响才长长出了一口气,这哪里是人过的日子啊……
安置好了横公鱼,顺带学了法术,林响倒也满意,便不再追究大黑陷害自己遭雷劈的事情了。
只不过,现实的问题还是摆在眼前。
“说起来,你上次出门是卖人参去的吧?”
“恩?”
“就你中了桃花障那次……”
“啊!”
林响单手握拳,啪的拍了一下手心。喵喵的,他就说嘛,怎么总觉得自己存折里的钱数不对,敢情那个敢给他下降头的男人根本就没给人参钱!
“那不是降头,是桃花障。”
“管他什么桃花不桃花的,那混账污了老子的钞票!老子要去找他算账!”
“可你打不过他。”
大黑陈述事实,林响一下子就瘪了。
“算了,破财消灾,无非就是几棵萝卜罢了……”
林响在这边自我安慰,人参娃娃甩搭着长袍子抱着一棵人参送到林响面前,“仙人,小的这些日子以来又培育出了几棵,您可以先去卖掉应急。记得上次仙人说过灵芝何首乌一类的,其实,这些小的都能种,只要有了种子,小的一定会给仙人种出这些灵药来……”
“条件是赏你几滴血喝是吧?”
“……仙人……”
人参娃娃扭捏着红了脸,林响一阵反胃,这么可爱的胖娃娃,怎么会做出偶像剧里女猪的经典表情?
“得了,我知道,以物易物,不能白得,总是想着占便宜早晚要吃亏。”
林响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人参娃娃,“哪,咬吧,只准一口,多了小心我把你剁碎埋掉。”
“多谢仙人!”
大黑趴在一边看着林响,甩了甩尾巴,嘴硬心软,这副样子,早晚得吃亏。
喂了人参娃娃一滴精血,林响小心的把几棵人参上的灵气都吸收干净,等到大黑说可以了,才把人参包好放到包里,套上件外套,打算去药店卖掉。
鉴于上次林响遇到的事情,这次大黑也跟了他一起去。人参娃娃也想跟,结果被一人一猫同时否决,开玩笑,带这玩意出去,还不知道会惹回什么东西呢。
胖娃娃只能抹着眼泪,趴在碗口看着一人一猫离去。
小胖手捂着胸口,“真是太无情太残忍了!呜……”
门外,五感皆灵的大黑和林响同时打了个寒颤,林响瞪了大黑一眼,“下次不准再拐带着这胖娃娃一起看偶像剧,否则没有饭吃!”
玉简里一阵红光闪过,横公鱼化作了红发少年,疑惑的皱着眉头坐在池边,舔了舔嘴唇,他刚刚闻到了一股很香的味道,很像是母亲曾经给他吃过的千年蟠桃,可却似乎还有些不同。红色的双眼望向不远处云雾缭绕的林子,是在那里面吗?
第16章
林响出门的时间有点早,正赶上上班高峰期,每一辆路过的公交车都是人挤人,偶尔会有穿衬衫打领带叼着油条拎着豆浆的小伙子大步从身边跑过,赶上一辆还没开走的公交车,硬是挤上去,林响就不由得叹息,如果没遇上大黑,如果没捡到那块黑色的石头,今天的自己,很可能就是那其中的一员。每日朝九晚五,挨着上司的训诫,满脸笑的和同事打好关系,拼死拼活的赚钱,每逢节假日给上边的送些节礼,同事的婚嫁送上红包……
站在人行道口,林响的思绪有些纷乱,恍惚的看着另一边的红绿灯,林响突然迷茫了,他不知道现在的这种生活究竟是不是自己想要的,看着这些忙碌的芸芸众生,林响竟觉得像是在看一场戏,那么的没有真实感,仿佛,他已经被一堵看不见的墙挡在了凡尘之外,只能看着墙内人的喜怒哀乐,却根本无法参与其中。
林响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了瞬间的悔意,但他却清楚的记得大黑说过,他是没有回头路可以走的,修仙之人,逆天而为,哪怕是中途生了悔意,也不再有进入六道轮回的机缘,只能选择神形俱灭,亦或是一条路走到黑罢了。
“想什么呢?”
大黑趴在林响的怀里,扯了扯林响的衬衫,信号灯已经转绿了。
林响收回心神,捏了捏大黑的爪子,摇了摇头。
一个年轻的男孩子,抱着一只黑猫,一脸茫然的站在十字路口,信号灯由红转绿,街边的电子广告牌上不断变换着图案,那一瞬间,那男孩的神情与身影几可入画……
林响突然皱了皱眉,向远处看了一眼。
“怎么了?”
“总觉得,似乎有人在看我……”
大黑动了动耳朵,记得上次去古玩市场,林响就说过同样的话,那时自己也确实感到了一股奇怪的气息,难道说,林响在那个时候就被人盯上了吗?
不过,今天它却没感受到3 那股气息,这个盯着林响的人,应该不是上次那人才对。
林响卖了两次人参,已经知道了行情,回春堂他是不准备再去了,已经被坑了一次,哪有再去跳坑的道理。不过,T市的中药店都集中在商业区的步行街,市郊的收购站直接被林响否决了。林响要去卖人参,肯定还是要经过回春堂的,这让林响有点不爽。明知道那家欠了自己钱,却还不能上门讨,总是憋气。
步行街上的人流渐渐多了起来,林响抱着大黑,转弯拐上了中药店集中的那条路,迎面是一座莲花形的喷泉,喷泉正中是一尾跃龙门的鲤鱼,鱼身色彩鲜明,鱼嘴中喷出一道细泉,鱼身周围环绕着几朵睡莲。
大黑看到那个喷水池就是一愣,从林响怀中跳下,围着那个池子转了一圈,金色的竖瞳眯了起来。
“大黑,有什么不对吗?”
“……没。”
大黑似乎有话要说,却硬是咽回了肚子里,林响疑惑的看看那个喷水池,蹲下身,把大黑抱起来,擦了擦大黑的爪子,什么也没问。
路过回春堂,林响脚步停都没停,目不斜视的走向了回春堂隔壁的长春堂。和回春堂有些不同,长春堂分为上下两层,下层已经是专卖西药了,第二层才是中药店。林响被引上了二楼,同样是花白胡子的坐堂大夫,但林响一眼就看出,眼前这个老大夫的医术肯定是比不上回春堂那位的。不说别的,只是一身的气质,就是天差地别。
林响并不知道这是因为回春堂的老大夫也是修真同人,只当是医术的高低有差别。但是,他是来卖人参,不是来看病的,这位大夫的医术高低与他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看到林响带来的人参,老大夫眼前一亮,刚准备拿起来仔细看看,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看了林响一眼,低声和老大夫说了几句话,老大夫的神色似乎有些迟疑,可还是点了点头。
林响压下心中的疑问,不动声色的看着那个男人和老大夫的互动,听到男人话里出现的二少,隐隐有了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抱紧了大黑,利落的起身。
“看起来您这里还有事,这人参还收吗?要是不收,我就不耽搁您的时间了。”
“收,当然收。”
和煦如春风的声音在林响身后响起,林响愣了一下,转过头,就看到一个男人背光站在自己的身后。
长发,漂亮的面孔,一身黑色的旧时长袍,眼角眉梢似乎都带着温和的笑意。
“二少!”
中年男子和老大夫同时起身,中年男子弯腰向李铒施了一礼,老大夫看着桌子上的人参,似乎还有些不舍,可终究不愿意得罪到李家人。在T市做他们这行的,惹到李家,那基本和断了生路没什么区别。
从李铒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大黑就绷紧了身躯,这种讨厌的感觉,它有多久没遇到过了?除了那条阴险龙,它很少会感受到这种压迫感。这个男人,真的只是金丹期的修真之人吗?
林响没注意大黑怎么想,见到李铒之后,满脑子想的都是这家伙坑了他一次还不够,还打算来坑他第二次不成?!看他的穿着打扮就是有钱人,又是回春堂的老板,来坑自己一个穷小子的钱,不嫌丢人吗?!
李铒只看林响的神色,便把他心中所想的猜了个七七八八,有些惊奇的挑了挑眉,这种性子,实在不适合走这条路,又看了看被林响抱在怀里的大黑,眼中闪过一抹异彩。
大黑被那一眼看的浑身毛都要竖起来了,林响也觉得浑身不自在,站在原地闷声不说话,想要离开却发现被无形的力量束缚在原地,看向李铒,眼带不善。
李铒笑着坐下来,示意林响也坐下,那个中年男人又送了两杯茶上来。
“容我先说声抱歉,上次对道友下了个小法术,情非得已,还望海涵。”
林响愣了一下,看向大黑,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就是没想过李铒会开门见山的把这件事说出来。他是该说自己介意还是不介意?介意他下桃花障?自己又不是小姑娘。说不介意?林响又觉得自己吃亏。
就这么一口气憋在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李铒笑看着林响,又扫了一眼林响怀中动都没动的大黑,点了点桌子,一叠粉红色的钞票就出现在了林响的面前。
“这是……”
“上次的人参钱。”李铒笑着倾身,双手交握支着下巴,“上次急着用人参入药,一时忘记了,老刘以为我会和你结清,也没有给你的账号汇款,这是我的疏忽。事后以为你应该会来找我的,却一直没有消息。”
林响嘴角一撇,对于李铒的话不予置评。反正事情都这样了,红口白牙的,都是他说的。
“还有,我希望能同你长期合作,除了人参之外,如果还有其他的药材,也希望你能够卖给回春堂,价格方面,绝对好商量。”
“如果我不同意呢?”林响被挑起了脾气,什么话都是这人说的,先坑了他,回头又颠倒黑白,想从他这里占便宜,他看起来就是软柿子一个,十分好捏对吧?看着桌子上那叠钞票,林响还是第一次觉得钱这种东西这么让他喜欢不起来。
“不卖药材也可以。”李铒突然凑到了林响的面前,单手扶在椅背上,另一只手挑起林响的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林响,脸上的笑容分毫未变,淡粉色的唇吐出和他那张脸完全不匹配的话。
“比起药材,其实,我对你本人更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