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艎很意外的看着她,想不明白,一个在乡下长大的姑娘,怎么会有如此敏锐的整治感?就是他自己,也不曾想的如此深。确实,若是那位真的像她标新出来的那般无害,为何姑姑会死?当年的事情,除了虞家几个知情的主子,虞家那些下人可是都被灭了口的,而不属于虞家的知情的人,一个是皇帝,另一个,就是凭着自己敏锐的感知洞悉了事情真相的皇后!姑姑为了实现自己的承诺,仓促间出嫁,更是从此淡出了京城的交际圈子,可是那个人还是不放心。虞家大房的退走,姑姑的病故,清宁儿、赫之的被算计,果然黄蜂尾上阵,最毒妇人心!
“所以,表哥,重要的其实不是我想怎么做,而是别人想要怎么做。我本来以为,樊家的事情就是三舅母妒恨娘亲才会找来一个好拿捏的虞芳来算计樊家的一切,可是,后来我发现,似乎是我想的太简单了。三舅母的事情你也知道一些,应该就知道,赵玲这个人虽然也有些小聪明,可是,若不是身边有高人指点,她怎么能够做的滴水不漏经年?而且我查过,从她被我们算计的那天晚上开始,她身边曾经很的脸的一个管事妈妈,就不见了踪迹。我曾经拜托天机阁打探,表哥猜,那人去了哪里?”
“这就是你怀疑宫里那位的起因?”
樊清宁摇头。“那人被灭口了。她跟在赵玲身边十数年,在虞家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可是就是她的亲人也并不知道,她居然私下里还有这样的身份。这种办事干净利落不留把柄的手段,恰好说明背后之人身份尊贵、处事谨慎,除掉了钉子的同时,还知晓不能打草惊蛇,可是有时候,太谨慎了,其实本身就是一个疑点。再是我发现,樊芙居然是被人训练的密探,而虞芳……我现在还闹不明白她背后是不是有人指挥。当然,这些都不是我怀疑上那位的原因。我曾经怀疑过很多当年曾经传出过爱慕娘亲的流言的那些人的……吭,家室。可是,最后还是锁定了那位。“
她的大舅舅是先太子的伴读,她的外祖父是众位皇子的恩师,所以,在皇子中若说是有那么三两个对她娘有非分之想的,她绝对不会觉得稀奇,关键是当年,外祖母发话,娘亲绝对不会嫁入皇室,娘亲又早早的订了亲,因此有些事情,就在看似不合理却又合理的方向发展了下去。作为先太子的亲弟弟的皇帝,与娘亲也就差了个四五岁,又是中宫嫡出,据说那时外祖父晚年最欣赏的学生了,而经常出入虞家,跟娘亲没有过接触说出去谁也不会相信的。而事情为何最终发展成了那样,不是当事人,他们谁也不好断言。
“也或者还有一种可能……”虞艎道:“宫里已经十年未进过新人,更是七八年不曾出现过新生儿,这本身与皇室传承就极为不利,所以,不管是太后还是皇后,哪怕皇帝以国事为重,近一两年也会主持一场选秀。这事在所难免,若是从得宠的新人中选一个为自己所用,待到怀了龙裔,生产之时去母留子,皇后亲自抱养,谁敢非议?”
“今日之事,千渡有何想法?”等到只有父子二人时,虞艎看向自己的独子,他既然不避讳儿子,就会为了让儿子更早的了解时局,当下,虞家也好,樊家也好,既然有人在私下里把他们当做砧板上的鱼肉,那么就不是他们安分等死的时候了,事关生死存亡。
“表姑姑的分析很有道理,那人既然打破平衡,不是心里有了其他的想法就是根本从来不曾想过遵守诺言。坐以待毙并不是我们的行事风格。”虞千渡虽然还是个小小少年,可是该知道的从来父亲都不会隐藏避讳他。“如今众位皇子都开始按耐不住私下里有了动作,不管上位的那人是否装聋作哑坐山观虎斗,虞家都不能成为别人手里的棋子。”
虞家已经跟夺嫡牵扯了多少年,最初是曾祖的行事无状让大家忽略了虞家本身的利害,后来是大房的避走,两代的虞家人都被人拉到了势力倾轧的漩涡里,能够自保已经算是万幸,可是这种幸运不会每次都眷顾虞家,少不得,虞家这一次要主动出击了。
“表姑姑告诉我,樊芙似乎在暗中寻找姑祖母当年留下的什么东西。所以,她不排除,是姑祖母曾经无意中留下了能够制约那一位的宝贝。”
虞艎皱眉。“为何这件事,清宁儿没跟我说起过?”
虞千渡无语。所以他爹这是在吃醋?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不是事关虞家生死存亡了吗?还有这种闲情逸致!
虞艎一个爆栗敲在儿子额头,半点儿风华绝代的风姿也无。“臭小子,敢给我翻白眼,翅膀硬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你姑姑两个人小鬼大,私底下嘀咕什么真当你爹我是个瞎的?”
☆、第202章 :显露端倪4
樊清宁没想到,那一次谈话不久,京城里就开始掀起一股流言,翻过年去,宫里要大选了。
樊老夫人眼神晦暗。看着樊清宁道:“这会儿倒是觉得,你遭这一遭的罪,倒还是因祸得福了……”
樊清宁笑着给她捶肩。宫里大选,多少人看到的都是家里飞黄腾达的机会,可是只有那些真正心疼女儿的人家,才会视大选如洪水猛兽。“祖母心疼孙女,不过看样子,那些青年才俊倒是还需再斟酌了。”想来这一回,有许多的人家会趁着大选之前家里有喜讯传出,老夫人曾经考量过得那些人选,兴许用不上了。樊清宁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老夫人却是感叹世事无常。本来樊清宁的婚事就诸多事端,现在倒好,那些之前相中的人家本想着最近再仔细的掂量一番,现在倒是不用再想了,估计那些人家不久之后,就会所剩无几了。
“好在离着你十七岁还有一年多的时间,明年秋闱,各地的俊才学子也会齐聚京城,咱们再耐心等等吧……”老夫人安慰的拍着樊清宁。樊清宁沉默着,说实在的,她其实并不觉得有何委屈的,十五六岁的年纪,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就要成亲生子,在她是接受不了的,这会儿倒是不用找借口推脱了。她这样的,大选根本就没她的事儿,接下来倒是可以清闲一些时日了。
等到新嫂嫂进门,虞若素的生忌也快到了,时隔**年之久,樊清宁觉得这一次她该郑重的去给虞若素办一场法事,那些人都想让她灵魂不得安生,偏偏她这个异世之魂破了这场杀局,也该是去告慰一下这位可怜的女人了。
樊舼成婚当日,倒是出乎樊清宁意料的顺利。那些准备应对的算计一个也没有发生,只除了一个问不出来头的小丫头,当着众人的面勇闯婚房的插曲!那样一个有着一双小鹿般可怜的美眸,带着一脸娇弱语不成言令人遐想的陌生的小姑娘,看着一屋子的人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任凭谁问,都呐呐的说要找“赫之哥哥……”让人怎能不多想?
可是那姑娘也是个滑不留手的,引起了一场骚动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任谁也想不起这是哪家的客人带进来的。樊舼早有平妻,据说还有了身孕,之所以会娶了镇国公府的侄小姐,也不过是因为老上司的关系,现在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怎不让人唏嘘不已?
那些对新娘子不怀好意的目光,樊清宁看在眼里却不作声,凤岸不久回来悄声的跟她说了句什么,她唇角勾起,道:“有意思!”却再也没有动作。
三朝回门,镇国公府的亲戚那这件事情在喜宴上打着机锋,只是身为当事人的樊舼夫妻口径一致,只说是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姑娘,兴许本身就是带着恶意想要破坏两家的亲事罢了,于是大家只得作罢,谁也无从探究到期间半丝的内幕。
“倒是个有趣的姑娘。”暗处,一只纤长优雅如白玉雕琢的玉手,拂过手腕上万年温玉的镯子,隐约的灯光之下,红艳的嘴唇勾起迷人的弧度,朱唇轻启。“本宫倒是想见识一下,这个有胆有谋的小姑娘,是否是青出于蓝胜过她那个自作聪明的娘……”
“主子,要不要……”身旁服侍的人眼漏杀意。
玉手扬起。“不必!那樊芙本来就是放在樊家掩人耳目的,弄得不好坏了早就安排好的局,况且,不过一个不关时局的小人物,没得脏了手!“不过是些小聪明罢了。那虞若素当年能够来得及教给她多少?保命罢了,要不是想要找出来那件东西,她何必留着这两个恶心人的东西还在世上?不过,很快!她就可以得偿所愿,不必再让那个女人和她留下的一切,继续碍自己的眼了。
“听说她要去给自己的生母拜祭,这种事,当然越是热闹才越好。免得小姑娘家心思大了,不知天高地厚。”
樊清宁订好了日子就要出发,可是临行前的早上,阿姣忽然吃坏了肚子,腹泻的厉害,几乎虚脱了。樊清宁只得安慰她,本来就是轻车简行,索性也就不带丫头了,她要在寺里为虞若素诵经三天,本来就是清苦的事情,加之这种事情本身就带着一些神圣的意思,由不得半点儿搪塞敷衍,樊清宁跟前,除了阿姣就是黎儿最得信任,可黎儿前几天被她派去嫂嫂身边了,她那位好表姐这会儿倒是想借着那个金贵的肚子做些什么,据说,那位二舅母以照顾怀孕的女儿为由,带着表兄夫妻一起上京了。
她这位好表姐什么德行,先前在将军府里她们也是打过几回交道的,比起阴郁的虞芳,这位好对付多了,可是二舅母可不是在一个水平线上的人物。嫂嫂不能生养,可是全心为了哥哥,上次为了自己的及笄礼,可是连镇国公夫人都是嫂嫂给请过来撑场子的。而且嫂嫂是聪明人,知道怎样在丈夫和娘家之间寻找一个平衡点,并且也是个八面玲珑的好手,有这样一个人在哥哥身边,她才能更放心。总说自己占了樊清宁的身体,虞若素那时,自己有心无力,可是樊舼身上,她却是要倾尽全力的,现在有了这样一位贤内助,自然也是她成功身退的时候了。
只是,哥哥敬重爱戴自己的妻子,看在别人眼中兴许就不是这么回事了。至少,这个时代的女子,没有孩子就会缺少了强势的底气,若是二舅母母女联手,想要取而代之,樊清宁完全相信,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她这位二舅母的战斗力,就算是没有亲眼所见,可是也是可以想象的。而i且,这期间的牵扯也是极好理解的。二舅舅现在只是个闲职,表哥因为身有残疾,在边关时仗着自己的父亲还有点地位,可是在京城里,连个毛也不是,表姐肚子里的这个孩儿,就寄托了二舅舅一家所有的希望。再这样的前提下,想要干掉嫂嫂取而代之就是很好理解的了。理解归理解,樊清宁阻止不了哥哥娶了表姐,可是绝对不能容忍表姐把哥哥当做是谋求富贵的跳板,这个女人什么德行,真以为别人都不知道?要不是深知自己倒了京城也只有被人当做玩意的下场,又不甘心留在边关找个小将清苦一辈子,也就不会巴着哥哥不放了!
☆、第203章 :再起波澜
虽然出身虞家,可是表姐却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格小姐,她可有着一身不输于男儿的好武艺,这也算是大杀器了,只是二舅母不愿意她被人瞧不起,所以,外人无从得知。 樊清宁会知道,也不过是占着自己窥探术的便利。哥哥虽然弃文从武成为了受封赏的将军,但是,毕竟从小也是由大舅舅开蒙,骨子里也算是个儒雅之人,嫂嫂更是京城里数得上号的才女,从许下亲事至今,两人也算是颇多接触,彼此之间的喜好自然已经默契,樊清宁自然不希望,哥哥身边最后站着的,是一个眼里心里只有利益的女子。黎儿,就是樊清宁为了应付表姐所埋在将军府里的利刃。他们兄妹还有更重要的敌人要对付,后院里这些小打小闹的,还不曾真正放在心里。
阿姣脸色蜡黄,却还是硬撑着让小丫头扶着自己出来送樊清宁。虞若素的生忌,比不得其他事情可以改变行程,而阿姣自来谨慎,断不会因为贪嘴害了自己,所以,这件事情本身就透着蹊跷。阿姣虽然只是个下人,可是毕竟是虞家送过来陪伴樊清宁的,在樊家的脸面,也不亚于主子。
“主子,要不要奴婢通知千渡少爷?”大爷前几天有事出了京城,而在这个节骨眼上敢算计主子的,也不过就是樊家那几个了。
“不必!千渡在书院里本来就引人注目,些许小事,还用不得让他在先生面前失了礼数。”虞艎虽然肯定会给虞千渡留下人手,可是樊清宁手头也不是没人的,单说凤堤凤岸,不说打遍天下无敌手,好歹些许地痞流氓之类的,尚看不在眼中。
阿姣看了一眼扮成车夫的凤岸,以及一身侍卫打扮的凤堤,心里了然。主子因为自小的遭遇,其实行事间颇为谨慎,而且,经过几个月的磨合,不是期间高手,已经看不出凤堤凤岸的出身。
“我只去四五日,家里就交给你了。”樊老夫人忙活了这一通,精神头儿自然已经是不济,既然摆明了先把樊清宁的左右手阿姣拌下,那少不得樊家挥出什么事故。樊清宁简单交代了几句,就上路了。
阿姣抱着隐隐绞痛的肚子,低垂的眼眸中满是狠厉。虽然出身虞家,可是几个月的相处,她已经不仅仅当初那个被虞大夫人训练出来为了撑起一个没有主母在的虞家后宅的机敏的侍婢,更多的经历让她明白,今时不同往日,虞家已经成为了某些人急于除去的目标。躲,已经不是办法,只有迎难而上,才能堪破一线生机。阿姣从不怕危险,但是也绝对不容许有人踩着自己来达到目的。
樊清宁带走的都是有武功在身的,但是樊家留下来的也不仅仅就是些丫头婆子,黎儿虽然不在,但是想要兴风作浪,也得问过她阿姣同不同意!
“既然有人迫不及待的给我阿姣送礼,不还回去怎么好意思?”这樊家,除了老太太和主子,谁的面子也别想她阿姣卖一个!老太爷?哼!最好还是窝在他那个小院子里玩他的山石画眉去吧。
除了京城,不久开始就是山路,几天前才刚下过雨,虽然不至于泥泞,但是总归土路,怎么比得过上辈子的柏油马路的平坦?在车厢里被晃悠的头都开始疼,樊清宁接过临时带出来的两个二等丫头落桐、秋羽递上来的蜜饯和茶水,好歹舒缓了一下不至于恶心的要吐。问过了前边赶车的凤岸,才知道还得个半个多时辰才能到达目的地。
兴业寺,据说是当年虞若素经常上香拜佛的地方,寺里的老主持曾经跟外祖母颇有些渊源,据说,虞家的老祖宗也就是曾外祖母当年只在兴业寺里为虞家的先祖做法事。樊清宁虽然上辈子也不算是个无神论者,但是参佛是需要悟性的,她自认为自己悟性不高,跟佛祖的缘发,可能也就是自己的遭遇吧。她说不好是该庆幸还是抱怨,因此,对于参佛祭拜这些,其实也就是随波逐流的心态了。当年兴业寺其实也就是个香火一般的寺院,因为山清水秀,倒是也算是一个游玩的好去处,加之寺院的泉水很是甘甜,所以,兴业寺的素斋和豆腐很出名。外祖母曾经算是兴业寺的常客,她的娘家更是,只是现在那些后辈已经不住在京城里,相隔遥远,也就是年节时的走动了。
马车只能到兴业寺的山脚下,樊清宁不是娇气的姑娘,所以,对于因为不是初一十五的日子雇不到轿辇也不在意。上山的路,经过多年人来人往的踩踏,虽然不是铺就的石阶,但是也不算是难走,樊清宁带着落桐秋羽,和几个侍卫一起步行往上走,而凤堤已经先一步进寺里打点。这会儿已经深秋了,山里气温低,所以看到尚在秋风瑟瑟中挣扎的枯黄的树叶,满目的萧条,有七八岁的小沙弥,拿着扫帚在清扫落叶,看到了原来香客,躬身行了礼,那缺了大门牙的笑容很有喜感。落桐性子活泼,一下子笑了,倒是弄得那小沙弥很是羞涩的低下头去。
秋羽拿手拐了落桐一下,她是个性子腼腆的姑娘,很稳重,也很谦卑,樊清宁对她的印象,就是很平淡,并不引人注目,但是,却是阿姣亲自挑选出来的,所以樊清宁并不觉得秋羽会是个像她的言行举止那般平淡的姑娘。落桐性子跳脱,但是嘴皮子利索,就像当初离开的迷迪一般,但是她也不是那种嘴上没把门的,眼力界还是极高的。
俩丫头私底下的互动,樊清宁只当看不见。她没有读心术,对身边的人要求也不高,有了阿姣和黎儿,她并不觉得自己还需要更多的忠心的丫头。阿姣会安排好,黎儿的武力值超强,再加上她自己好歹也有保命神器,剩下的这些人,只要知道他们是忠心与自己的而并非谁的眼线或者手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