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临开始感觉到了李益博最近好像在有意无意的避开他,秦临一直安慰自己,也许是高三学业太忙了,肯定没事的。
可是升入高三的第一次月考李益博成绩一落千丈,张欢拿着李益博的成绩单拎着李益博的耳朵说要把李益博交给秦临补习的时候,李益博当场回绝了。
本来想趁着这个机会能和李益博好好聊聊,多一些相处机会的秦临直接愣在原地。
李益博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支支吾吾的说:“琳琳学习都这么忙了,我不想打扰他。”
秦临赶忙接过话题:“我没事的。”
李益博用脚跟轻点着地面:“再说琳琳你是理科生,我是文科生这怎么补习。”
秦临穷追不舍:“我可是给你补习数学英语和语文。”
李益博窘迫的拉了拉张欢衣角:“妈,实在不行你给我报个补习班好了,我们班好多人都去的。”
秦临实在是没想到李益博宁愿去补习班也不愿意让自己给他补习,秦临坐实了最近的怀疑,一颗心好像掉入了冰窖中,他实在想不明白那个费尽心思给自己过生日的李益博为什么突然开始疏远自己了。
最后张欢给李益博秦临一个人报了一个补习班,周日去加班加点,对此一直在上补习班的邓栋梁举双手欢迎。
坐在补习班的教室李益博欲哭无泪,自己真的给自己找不痛快。让秦临给自己补习,听起来多美好的事情啊,竟然让自己亲自给拒绝了。
李益博一咬牙:“不行,在难过也要坚持!自己不能再这么堕落下去了!这样最后说不定还会害了琳琳。”,可是一回神李益博已经在本子上写满了秦临的名字。
另一边教室的秦临烦躁的按动着自己的圆珠笔,他决定一会儿下课一定要拦住邓栋梁问个明白。
课间秦临终于在厕所门口堵到了单独行动的邓栋梁。
邓栋梁拨了拨快盖住眼睛的刘海:“琳琳,找我什么事啊?一脸严肃的。”
秦临勉强活动了一下僵住的面部肌肉:“凳子,你知道一波儿最近怎么了吗?他看起来不太正常。”
“哎呀,我以为是什么大事呢。一波儿没给你说嘛?”邓栋梁嘿嘿的笑着,“那个小子最近有喜欢的人了!”
虽然秦临早有准备可是听到了这个答案还是一时间没缓过来。实在是太不公平了,刚刚萌芽的感情就这么被残酷的宣判死刑。
邓栋梁却没有发现秦临的异常依旧滔滔不绝的说着:“我以为一波儿那个小子肯定会第一个和你说呢!原来连你也不知道。我问他到底看上哪家大妹子了,他还支支吾吾的不肯告诉我!这孙子藏得够深啊!哎,我都没发现一波儿是这么深情的人!看来这次一波儿是真的喜欢啊。”
秦临:“……”
邓栋梁撞了撞秦临的肩膀:“你去打探打探情报呗,一波儿那小子肯定会告诉你的。”
“算了吧。”秦临僵硬的笑了笑,“要上课了,我先走了!”
“唉唉唉?”邓栋梁伸手想抓住秦临,却还是被秦临溜掉了,“干嘛啊,明明离上课还有五分钟呢。最近这两个人怎么一个比一个都这么奇怪??”
放学的时候秦临看见李益博倚在自行车上冲自己招手的时候下意识的避开了目光,脑海里回想着的是邓栋梁的那句“看来这次一波儿是真的喜欢啊”,有点后悔自己当干嘛拒绝秦超给自己买自行车呢。
翻上李益博自行车后座的时候,秦临犹豫了一下把本来该抓在李益博衣角的手放到了自行车后座上。
李益博察觉了秦临的这个小动作,问道:“怎么了?琳琳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听邓栋梁说你有喜欢的人了?”这句话秦临在心里默念了一路,思索着该用什么语气来问才自然。可是到了紧要关头秦临还是把它咽了回去。秦临太害怕自己从李益博的口中听到一个或是陌生或是熟悉却不会是自己名字了。
秦临故作轻松的说:“没事。”
李益博突然捏下刹车,回头直视着秦临:“不对,琳琳你这个语气分明就是有事!”
李益博清澈的眼神中写满了关心,可是这份□□裸的关心让秦临更加不知所措,明明有了其他喜欢的人为什么还要对自己这么好?
“我说没事就是没事!你能不能别多管闲事!?”这份不知所措催化成了不知名的愤怒仿佛不受秦临控制一般的向李益博宣泄了。
虽然从小到大李益博没有被秦临少骂,但是李益博这是第一次见到秦临用这么可怕的表情冲着自己发脾气,而且秦临用的是“多管闲事”这个词。原来自己的关心在秦临心中一直是多余的,是多管闲事罢了。李益博不敢眨眼睛,生怕眼泪会不受控制的落下来。
李益博快速转过身拍秦临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深呼吸了一下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发抖:“是,是吗……对不起琳琳,我,我以后不会了。”
说罢重新蹬起了自行车。
不知道为什么秦临觉得此刻李益博的背影是有些许落寞的,秦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李益博发火,李益博明明没做错什么。秦临从来没有这么失控过。秦临冷静了一下,叹了口气拉了拉李益博的衣角:“对不起……就是今天老师讲的太难了,我,我可能有些急躁了。”
“没事。”李益博知道秦临只是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自己,可是李益博好像真的没所谓一样,“琳琳你不用特意给我道歉的。”
秦临亦是听出了李益博的故作轻松,只能机械的重复一了一遍:“对不起……”
“哎呀,我都说了不用道歉的!”李益博听着秦临小心翼翼的道歉心里一阵难过,赶忙接过话题,“你猜咱妈今天会做什么好吃的?”
“醋溜土豆?”秦临下意识的回答。
李益博吸了吸鼻子:“不会吧!辛苦一整天了,怎么也不给做个红烧肉?”
秦临低头看着不断向后的道路,说道:“可是我喜欢醋溜土豆啊。”
“好吧,咱们最疼你了,肯定是醋溜土豆。”李益博说。
秦临:“那万一不是呢?”
李益博吹了声口哨:“打赌吗?输的今天洗碗。”
“不打。”秦临回答的斩钉截铁,“别以为我忘了今天轮到你洗碗。”
“切,真没劲。”李益博有些失望的说。
秦临拍了一下李益博后背,李益博嘿嘿嘿的傻笑着。好像一切都回到了正常的轨迹,只是好像。
☆、六
六
李益博和秦临回家发现张欢早就做好了红烧肉和醋熘土豆等着他们了,两个人相视一笑,李益博嚷嚷着“世上只有妈妈好”的扑向张欢,秦临则默默地去厨房帮着端碗筷。
“去去去,都多大了还撒娇,害臊不害臊。”张欢嫌弃的打开李益博,温柔的看向秦临,“琳琳啊,兰君他们明天就能回来了。”
闻言秦临摆放碗筷的手顿了顿——是啊,后天就是秦启明的忌日了。自己最近真是一门心思都在操心李益博那点破事,差点把这回事忘了个干净。半晌才闷声应了一句。
张欢摸了摸秦临的头顶说道:“吃饭吧。”
其实这也怨不得秦临,毕竟炮厂爆炸那年秦临才七岁,刚成为光荣的少先队员没多久,再加上秦启明还要养活三个嗷嗷待哺的傻小子,整天起早贪黑的见不着个人影。秦临对于秦启明的印象
最后只剩下一双粗糙的大手和满身刺鼻的硫磺味儿。
李益博看着秦临若有所思的样子,也是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桌子上。怎么偏偏忘了这么回事,还有心情和秦临闹别扭,自己真是精虫上脑分不清轻重缓急了。
张欢看着端着碗忧心忡忡视红烧肉和醋熘土豆为大敌的两个人,气的立马一个人赏了一个暴栗:“我专门给你们做的菜你们谁刚给我剩下试试看啊?”
两个人顶着头上的包立马一个风卷残云把桌子上的饭菜扫荡了个干干净净。
吃饭完李益博自觉地收拾碗筷去厨房洗碗了,张欢望着自家儿子的背影叹了口气,递给秦临一盘切好的苹果:“你和小波拿去吃吧。”
秦临应了一声,端着苹果推开了厨房的门,映入眼帘的是李益博因为洗碗一耸一耸的肩膀。
秦临默默放下果盘打量着这个熟悉的背影,不知不觉这双肩膀都成长的这么宽阔了,可就是在十一年前秦启明的葬礼上秦临就是依偎着李益博那尚未成长起来却已经异常可靠的肩挺了过来。
中国人讲究红白喜事,虽然是葬礼却要大操大办,热闹非凡。
葬礼上的秦临穿着不合身的孝服茫然的看着人来人往,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怜悯和同情,每个人都告诉他“要坚强”,可是就是没有人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兰君忙前忙后根本顾不上家里的三个傻小子。秦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扑在秦超怀里,秦超的眼睛也是红红的,秦临很想问问他们到底为什么这么伤心,可是却问不出口。
正当秦临绞尽脑汁试图去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李益博跌跌撞撞的穿过人群来到了秦临面前一把抓住秦临的肩膀:“琳琳,你别难过!”
面对着李益博秦临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自己内心的疑惑:“为什么?”
李益博吸了吸鼻子,小小的脸上有说不出的庄严肃穆:“因为我妈说,琳琳你再也见不到你爸爸了。”
“我再也见不到爸爸了?”秦临眨了眨眼睛瞬间有眼泪往下砸,虽然秦启明那双粗糙的大手经常扎的自己很不舒服,身上的那股硫磺味也难闻的要死,可是知道自己再也感受不到这些的时候
秦临开始控制不住的伤心。
李益博一见到秦临掉眼泪整个人都慌了神,说话也开始磕磕绊绊:“琳琳,琳琳,你,你别太伤心。我妈妈还说了,秦叔叔只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他会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默默保护我们
的!”
“我不要我不要!”秦临眼泪和鼻涕开始一起往外流,漂亮的小脸皱成了一团。
李益博看着心疼极了,一把把秦临揽入自己的怀里,把秦临脑袋轻轻的按在自己窄窄的肩膀上,学着张欢平时哄自己的样子轻轻的拍着秦临的后背:“没事,就算秦叔叔不能保护你了,还有
我呢!我会一直一直一直在你身边的。”
秦临毫不客气把鼻涕和眼泪都抹在了李益博的肩膀上哭了好一会,缓过劲儿来问道:“那万一你也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呢?”
李益博还真的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李益博只是犹豫了大概一两秒,认真的贴在秦临耳边说:“那我就把琳琳你也带上。”
秦临闻言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哭的更凶了,李益博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琳琳琳琳,你怎么了?”
秦临轻轻推开李益博,用红肿的像小核桃一样的眼睛直勾勾的顶着李益博:“那我们拉钩,到时候你可不能丢下我。”
李益博立马伸出手:“好好好,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边谁是……”
“老母猪。”秦临接腔。
松开手后李益博立马做了一个母猪哼唧哼唧的动作,秦临这下子终于破涕为笑了。
时隔十一年在想起这段往事,秦临的心境变了很多,还在心里埋汰当年年仅七岁就和自己许下同归于尽约定的李益博。
可是你看,他们明明还没走到死别那一步,却是要和自己那个混蛋老爸一样抛下自己远去了。
之后依偎在李益博肩上的姑娘是长头发短头发,大眼睛小眼睛,高鼻梁塌鼻梁,秦临不敢去细想。他只知道当时给了他最可靠安慰的港湾迟早要是别人的了。
想到这里秦临情不自禁的走上前环住李益博的腰,把脸埋在李益博的肩上。
李益博吓得心脏都要停跳了,立马咬了自己舌头一下来确定自己没有做梦:“琳琳……”
“嘘,什么都别问。”秦临闷闷的打断李益博满腹的疑问,“让我靠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李益博感受到有温热的液体不断透过自己的毛衣打湿自己的肩膀,李益博好像心尖被狠狠地攥住了,他多么想回身抱抱那个很少撒娇任性的人,可是他满是洗洁精的手只能尴尬的停留在空中
。
秦临趴在李益博背上的两分钟好像很漫长又好像只是弹指一挥间,秦临迅速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拍了拍李益博的后背:“谢了,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对了,张妈妈给你削了苹果,我
放台子上了。”
本来李益博有一肚子的话想跟秦临说,可是秦临一句风淡云轻的“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把李益博的话全打了回去。
李益博不情不愿的应着,看着秦临好像没事人似的推门离去。
是啊,临近秦叔叔的忌日秦临有些情绪起伏再正常不过了,自己又是秦临眼皮子底下唯一可以稍微依赖一下的人,所以才会有这么一处吧。李益博想到这里恨恨的洗着盘子。
哎,李益博多么想成为秦临可以放心大胆甚至是唯一可以依靠的人,而不是将就着发泄一下还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存在。
☆、七
七
李兰君回来的那天秦临也收拾收拾回了自己家,秦临推开门就看见忙前忙后的李兰君。
明明只是一个多月没见,秦临却觉得李兰君好像又老了十岁,尤其是鬓角散落的白发有种说不出的沧桑感,一点都看不出当年村里第一美人的模样。
秦临用干涩的嗓音说道:“妈,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歇着去吧。”
“琳琳,你回来了?”李兰君抬头冲着秦临笑了笑,继续埋头拖地,“明儿个磊子和超儿都回来呢,超儿还是头一次带媳妇儿回来,怎么收拾一下,让家里有点生气。”
秦临看了看因为一个多月没住人落满了灰尘的屋子,上前接过李兰君手里的拖把:“那我来吧。”
李兰君温柔的看着秦临,那双眼睛还是那么明亮:“不知不觉咱家最小的儿子也长大了。”
秦临吸了吸鼻子没说话。
母子二人忙活了半天,还是李益博来叫才顾得上吃饭。
晚上秦临洗完澡,路过李兰君的房间发现灯还是亮着的,秦临突然有很多话想和李兰君说,却又怕打扰到李兰君,于是在门口踟蹰了起来。
秦临刚打算转身离开,李兰君喊着了他:“我还没睡呢,进来吧。”
秦临推开`房门看见了半倚在床边的李兰君,李兰君笑着拍了拍身边空着的位置:“坐吧。”
秦临应了一声,做到了李兰君旁边,李兰君捞过被子给秦临盖上□□着的脚踝。
借着昏暗的灯光秦临这才仔细打量起了一个多月未见的母亲,因为劳累李兰君整个人干瘦干瘦的,好像还晒黑了,白头发和皱纹好像一直是有的,只是更多了。
眼前这个人和秦临曾经偷偷翻出来过偷看的结婚证上那个风华正茂的美人,只剩下眉眼间的一丝神似了。就算是和张欢也不像是同龄人了。
秦临多年来的疑问终于在此刻脱口而出:“妈,嫁给我爸你后悔过吗?”
李兰君有些惊讶的望着秦临,但是看见自家儿子一副纠结的样子瞬间读懂了他心里的小九九,拉过秦临的手拍了拍:“怎么了,嫌弃咱家过得苦了?”
秦临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那就是知道心疼妈了。”李兰君摸着秦临的发旋,“我儿子这么知道心疼人,我有什么可后悔的。”
“可是……”秦临抬头对上李兰君温柔似水的眼眸,欲言又止。
李兰君捏了捏秦临的手:“你爹啊,他就是命苦,你也别怨他。你娘我呢当初既然选择嫁给了他,这就是我的命,哪有什么可后悔。”
那就是李兰君那代人爱情观,李兰君是爱秦启明的,可惜李兰君不会表达这份“爱”,秦临也听不懂母亲字里行间晦涩难懂的“爱”,只是以为母亲是一味地的认命才过得这么苦。
可是秦临只是把头倚在李兰君的肩上没再说话。
“要说后悔也不是没有。就是一连生了三个带把儿的小祖宗,还生出了你和磊子两个天生的冤家。”李兰君半开玩笑的说。
“妈!”秦临也不满意的反驳道,“这就是小时候你给我穿裙子梳小辫的理由?”
“要不然呢?”李兰君理所当然的说,“我和你爹当时都以为这个肯定是个闺女了,花裙子和头绳早就买了一大堆,不用岂不是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