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你们两家来往不亲了,坏事的成了我!小裴她们姐弟好不容易有了家亲戚,才刚学会跟亲戚走动!这事你们还是再想想吧!”孙婆子说不去,那就是不去,把礼还给她,就抱了孙子。
方慧看她打定主意不帮忙,还把吃的东西多加了赔她,脸色有些难看。拿着东西从孙铁柱家出来,想了想,就拎着去了裴芩家。
家里没人,裴芩姐弟几个都在铺子里。
桌椅板凳是现成的,擦洗干净,墙上钉上木牌子,写上啥面啥粉多少文钱,进门一看就一目了然,不识字的,问一句也知道,明码标价。
后厨有点小,裴芩把厨房挪到了侧面去。
这会按了锅炉,正准备把后厨打扫干净,就试做。
今儿个是沐休日,常咏麟没有回县里,方留明也在面馆里帮忙。
方时慧找过来的候,就见几个人正忙着。方留明在,他们家大郎却不在,都被占了先了。跟天天在眼前比着的,哪里还会记得大郎那些好!
“小姨咋过来了?”裴文东疑惑,招呼进来,又往里面喊话,告诉裴芩几个。
“听你们要开面馆,我过来看看!”方慧笑着,把东西放下。
见她拿那么多东西,出来的裴茜眸光就闪了下。看了一眼那肉,觉得眼熟,她去接了下,见那一刀就是孙婆子割的一刀,因为割偏了,又切下来半斤卖给了别人,她记得。她拿着孙婆婆割的肉,总不是孙铁柱家给她家送礼了!
方慧卷了袖子就过来帮忙。
这边后厨也好打扫,面已经和好醒着了,只要锅碗盘筷刷洗干净,就能试做了。
她要帮忙,裴芩也没推辞,让她帮着炒了菜,她这边压了面条煮出来。
几个人就在面馆里吃了饭。
方慧饭没吃完,就直接说,“开了面馆肯定要人帮忙,就让大郎来给你们打杂看铺面吧!”
她以为她开口了,裴芩就不会拒绝。
“来回那么远的路,也不好让表弟天天来回跑。我已经雇了镇上的两个媳妇。小姨不用担心忙不过来,把自家事都耽搁了,跑大老远过来帮忙。这边都忙的过来!”裴芩笑着道。
方慧脸上的笑顿了顿,“咱自家就有人,干啥还找外人啊?这做饸烙面不也是秘方,要让别人偷学去了,得不偿失啊!还是自家人用着好!来回不方便,可以让大郎住在镇上,反正家里的事情,可以交给他爹来做!”
裴芩还要说,方慧直接按住她的手,“就这么说定了!自家人用着总比外人强!我明儿个就让大郎过来!”
“那行!我给表弟开工钱!”裴芩笑起来。
方慧眸光闪了下,说的感觉像是雇佣了长工干活儿一样,“自家人,给个啥的工钱!有个吃的住的就行!”
裴芩笑着没有再说话。
裴茜筷子头都快咬扁了,冯波根本就是打着坏主意,长姐竟然答应让他过来面馆,他哪是帮忙!
虽然把儿子塞到的面馆里了,方慧想起过程,还有提亲的事,还是有些气不顺。
她是秀才的闺女,嫁的虽比不上大姐,但后来裴宗理死了,过成了那个样子,方慧倒是在冯家一直顺风顺水,家里也多听她的,十几年下来,给她惯成了强势的性格,稍有不顺心,就觉得气不过。
回家一说,还是有些不高兴。
冯婆子劝她,“左右出孝期还长,慢慢来!以后朝夕相处的,就好了!”
冯波却觉得还是定亲了好,至少别人不能再报啥想法了,可现在也只能一步步来。收拾好,次一天就赶到了太平镇,准备住在裴芩家里。
裴茜昨晚已经和裴芩强烈表示过抗议,坚决不同意冯波住到家里来。常咏麟的两个护卫都还是在隔壁隔着一个墙头的那家租的屋子,他只带了个小厮一块伺候他。冯波要住她们家,坚决不行。
裴芫也觉得不能让冯波住家里,“留明表哥都没有住家里,冯波表哥自然也不能住了!”
“我又没说让人住家里。”裴芩奇怪的看着反应那么大的俩人,“我给他开工钱,他自己在镇上找吃住的就行了啊!”
裴茜和裴芫都松了口气。
常咏麟听了啥也没说,只是去上学的时候,叫了他的护卫悄悄吩咐了一番。
冯波打算的很好,住到裴芩家里,有种登堂入室的感觉,方留明都还没住进去呢!
裴芩直接给了三百文钱,“我问过镇上其他人的工钱,给你算个中间的。今儿个人不多,孙婆婆她们也会过来帮忙,你就先出去找个地方住吧!”
冯波愣了下,“出去找地方住……”他脑子转的快,“不用给我钱出去找地方住了,我和文东挤一挤就行了!”
裴芩皱眉拒绝,“他和我挤一个屋呢!”
冯波张了张嘴,“文东也不小了,咋还跟你…挤一个屋…”
“还只是个几岁的小娃儿!”裴芩说完就去忙了。
冯波没有办法,只得到她们家附近去租间屋子住,离得近也方便,就算不住在一块,近了吃饭也可以在一块。
可以整个太平镇东半边,他找了一个遍,一间租赁的屋子也没有。没有办法,只好往西边找,最后在熊儿河南岸那边,租了一间屋子,外面早点晚茶样样都有。
面馆里裴芩还雇了孙大顺的大儿媳妇赵氏打杂收碗。
冯波过来,也只是打个杂,招揽一下食客。
因为面馆裴芩做成了自助形式,付了钱就拿个号,面做好了,就叫号自己端走找位子坐下吃。
事实上,外面有一个人收拾碗筷,擦桌子就够了。后厨这边,面条是提前压好的,煮好捞出来,淋上各人喜欢的浇头,直接放在台子上,食客自己端走了,还省了一个端饭的人出来。
一天下来,冯波觉得他在面馆里都没啥用。收拾碗筷擦桌子他又做不来那么恭卑,后厨用不上他,收钱记账的,直接给裴茜了。
忙完吃饭的时候,裴芩笑着跟他道,“把表弟放在小面馆里打杂,实在屈才了!你要真想学东西,还是县里的酒楼茶楼铺子!”
下了学和裴文东过来面馆吃饭的常咏麟立马就道,“要不给你送我家铺子里去学吧!”
这会吃饭的人少了,还是有两三个的,一听他说的话,都羡慕起冯波来。
冯波可不是为了去常家做学徒的,他的目标是娶裴芩回家,要是去了县城,那离的更远了,哪还有机会!?就笑着摇摇头,“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一言九鼎,我既然说了来帮忙,自然说话算话的!”
“你要是顶天立地,这天和地之间的距离也实在太短了。说那些都是虚的,前途重要!既然咏麟已经说了,你不妨考虑一下,回去跟你爹娘也商量商量!”裴芩笑着,长者似的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又进了后厨。
她一直把他当成没长大的小娃儿了。冯波脸色变了几变,才稳住,不愿意去常家,就留在面馆里。下晌收摊后,就过来让裴芩教他算账的,“我有些不太清楚咋算,我想着多听一遍,我再多学学,勤能补拙,总会学会好的!”
裴芩直接摆了摆手,就拖着身子往家走。
“你这当伙计没啥忙的,我们可累得半死,没歇口气呢!”裴茜眼神不善的看她一眼,关了面馆走人。孙婆婆割的肉不是自家吃的,却给了她娘,拎着那一堆东西都给她们了,她就算没打听出来,这里面也有啥不好的事儿!
回到家,裴芩往竹床上一趟,直打瞌睡。
“长姐!我给你烧水,你要不要洗一下再睡?凉快点!”裴芫轻声问她。
裴芩摇头,“不洗了。”
看她很快睡着了,裴茜拉裴芫到她屋里说话,“想个办法把他弄走,他没安好心!”
“都是亲戚,既然已经来了,又没干错啥事儿,把他弄走,也不好说!”裴芫觉得不太好。
“有啥不好说的!咱们家的面馆,他硬过来,当老板来了啊!?”裴茜怒哼一声。
“反正已经让他过来了,再想法把人弄走,倒显的咱小气。不管他们安没安好心,咱们心里防备着,不被算计就行了!”裴芫让她别动小心思了。
裴茜气的跺脚,说的听着像有理,可要等出事就晚了!
“长姐会武功,咱们也学着,你放宽心吧!”裴芫劝她。
裴茜想到裴芩生起气来,一口气把常咏麟的两个护卫打成那个样,微微放了心。
面馆下午也开业,这就是裴芩不愿意开店,喜欢摆摊的原因。
好在下午吃面的人不多,还算轻松。这边天刚黑,她们就关门打烊了。
冯波执意的把她们一行人送到家门口,见没一个请他进去的,只好穿过大半个太平镇,回自己租住的屋里。
连着送了两天,裴茜忍不住了,问了常咏麟真能给冯波在县里找个看上去体面的活儿,在方立过来给方留明送东西的时候,她就跟方立说了,“面馆开起来,生意不忙,却离不了人看着。一直也没有抽出空去看望姥爷姥姥!有个事,常小少爷说是能帮冯波表哥在县城里找个体面的活儿,面馆里当伙计也没啥前途,他不愿意去,正想跟姥爷说说,看是去好,还是不去好!”
方家也是没安好心的,方留明得空就来她们家吃饭,还缠着长姐教他功夫。告诉这个大舅舅,让他去把冯波弄走!
方立一听,立马精神,当即回到家就找方婆子说,最后觉得他娘心眼软,说不定一个想岔就向着外孙子去了,还是找他爹说的好。找了方老秀才说了裴茜的那番话。
方老秀才听的直皱眉,要是之前,两家亲上加亲也没啥。如今芩儿帮济南知府的少爷种着番薯,以后真种起来了,得个官府的封赏啥的……
“爹!这结亲结的都是两家之好,自家人找自家人,这不是路子越走越窄吗!?”方立看他皱眉,就知道事儿能成,忍不住笑了起来,“也不是我嫌自家外甥不好,芩儿那闺女,吃亏就吃在没有爹娘上了。要是爹娘好好地,她这样的大户人家也能进!不过现在芩儿都这么能干,等她三年出了孝期,还不知道是啥光景呢!到时候咱们和二姐家岂不是又多了一门强亲!?”
方老秀才一直都想让方家强盛起来,之前他差点做了方家村的里正,因为出了大闺女兼祧的事,被人给换了下来,隐忍憋气着过了这十多年。终于小儿子也考中功名了,大闺女虽然去了,留下几个娃儿也都是好的。好好的打算,只会越来越壮大!
很快就到七月十五的中元节了。
常咏麟放假回了家过节。
各家也都烧纸上坟祭先人。
裴芩姐弟也拿着纸钱贡品到山上给方氏烧纸上香。
下山回来的时候,见老裴家的院子起了新房子,不过还没上梁,和之前的老屋子一样,堂屋四间,东西厢房各两间,就是后院多了三间后罩房。
裴茜看着,哼了一声,心里恨不得他们上梁的时候塌房子!
老裴家如今盖着新房子,裴宗理和钱婉秀又在县城里开着绸缎铺子,那是整个后山村的头一号了。虽然名声被传的赖,但架不住有钱富贵,让人看了羡慕。
朱氏也觉得扬眉吐气,身上穿着绸布的衣裳,自觉地是老太太了。
陈氏身上也换了绸布的衣裳裙子,心里却一点开心不起来。绸缎铺子里的货源是钱家的,铺子也是钱婉秀的陪嫁开起来的,连二房的都不算,更没有他们大房的份儿!死老太婆被钱氏哄的不知道东西南北,一颗心都偏到了二房,眼里除了还在念书的大郎,再没他们大房的人了!都不知道那绸缎铺子只是给她看看,根本就是人家自己的,挣了钱也花不上!
但村里的人都挺羡慕他们,家里的青砖瓦房也不赖,还能再住十年二十年都没问题,现在裴宗理,就把院子翻盖了,也盖大了,气派了。
不过这也挡不住村里的人更加羡慕裴芩姐弟。早早在镇上盖了新宅院,置办了驴车,裴文东在学堂念书总被夸,那常家的小少爷还住到了她们家,开了面馆。看着不能和裴宗理钱婉秀的绸缎铺子比,但也比他们这些还在土坑抛食儿的强太多了!
所以,姐弟四个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就有人打招呼。
裴芩淡笑着点点头,领着三个小萝卜回了家。
路上顺便看了下地里的豆子,快黄了,最多再有半个多月就能割豆子了。豆子割完,番薯也能挖了,种第二茬了。
裴芩走到地中间,拔了几棵豆子,拿回家,摘了毛豆煮了五香毛豆吃。
毛豆刚出锅,还有点烫嘴不能吃,墨珩就过来了。
裴茜都不知道说啥了。长姐看见啥都能做成吃的。而她们家做点啥稀罕的吃食,这个瞎眼的都能闻到味儿,摸到她们家来蹭吃的。
墨珩摸索到桌边坐下,听着裴芩说话,吃着五香味儿的煮毛豆,戾气暴动的心慢慢的平复下来。
裴芩抬眼看他一眼。气色比初见时好了,一身玄衣映衬的他精致无暇的脸庞更加漂亮,安静的坐在桌边,吃着毛豆,美的像一幅画。她啧啧两声,果然太美好的东西要遭到破坏才完美!所以老天让他长了张好看的脸,给他换了一双瞎了的眼。
墨珩察觉到她像是在看他,停下动作,“我想看书,你有办法吗?”
裴芩脸色一黑,“你想看书,关老娘屁事!我为啥要有办法!?”说话这架势,好像欠钱的人是她一样。
“我觉得,你有办法。”墨珩‘看着’她的方向,漂亮的眸子一片浑浊,黯淡。
“屁!你觉得我能上天呢!”要不是看他瞎,裴芩都想揍他。
“嗯。”墨珩低低的应一声,声音从鼻腔淡淡发出来,听在人耳朵里麻麻的。
裴芩直接不想看见他了,“裴文东!弄他回去!”
裴文东站起来,朝墨珩走过去。
墨珩自己起身,朝外走了几步,又停住脚,“也给我找个活儿做吧!”他真的需要做点什么来克制了,单给裴文东讲学,还不够。
裴芩翻了翻眼,没有理他。
没听到她说话,墨珩就站着不走。
好一会,裴芩扭头一看,咒骂了声,“欠钱的都特么是大爷!”
仿佛感觉到她鄙视怒气的眼神斜视着他,墨珩静静听着她骂,等着她说话。
“刀斩肉身,心斩灵魂。就算瞎子,也照样啥事儿都能干!”裴芩站起来,不耐的看着他。
墨珩默念一句,“刀斩肉身,心斩灵魂?”心猛然强缩在一起。
没有再让裴芩给他找个活儿干,让裴文东送了他回去。
过了七月十五,热天也快过完了。
方留明如今都能围着太平镇跑三圈不费事了,裴芩再看过他成绩之后,让裴芫找破布缝了两个袋子,装上细砂土,让方留明每天跑步的时候绑在腿上。
拿着两个砂土袋子,方留明有些懵,也终于明白了裴芩那句‘可不单单是跑步那么简单’的意思。这两个袋子往腿上一绑,走路都沉,更别说跑了。
“我就是这么练的!”裴芩拍拍他的肩膀。
方留明苦着脸,拿着砂土袋子回去试了下,好不容易能轻松跑完三圈,一下子沉重的跑一圈都累,可想到裴芩一个女娃儿都能行,裴芫和裴茜她们也这么练过来的,就咬牙撑住。
冯波看着裴芩每天来了面馆就到后厨忙活,打烊就走人,闲话都说不上几句,心里有些气闷。七夕原本想着热闹起来,他还特意说大家一块包饺子。裴茜一句快中元节要给她娘烧些衣裳和用品过去,提前准备好,就把他好好的打算给泡汤了。
连七夕都说不上亲近的话,冯波再看裴茜走动跟着裴芩,看他时候眼神不善的样子,就有些阴郁。找到机会就跟裴芩说话。
开了面馆没那么自由,裴芩天天忙个不停,还要教几个小萝卜,哪有闲心跟他扯。
炒了花生,还没等送到县城,家里的门都被敲响了。
裴茜以为又是墨珩,打开门却见一脸不悦颇为气恼的王庭。
裴芩这段日子忙,教他的时候也少了。王庭的滑板也算玩的挺溜了,裴芩说好了,等天凉快起来,再教他几个别的绝技。
可是王庭却发现,常咏麟竟然搬到了太平镇,还住到了裴芩的家里,他很不高兴!
“常咏麟为啥住在你们家里?”看到裴芩,就忍不住质问她。
“在镇上学堂上学啊!”裴芩回他。
王庭绷着小脸,常家又不是请不起夫子,而且县里也有学堂,他哪里用得着跑来这个小镇上上学,肯定是裴芩私下教他,他才住到她家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