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地里的红薯秧子就被剪枝分棵的稀稀拉拉,再剪下去,要减产不少了,裴芩叫了停。
有些来晚的没买到红薯苗,还有抱怨不满的。
裴芩让孙全亮几个盯着红薯地,可不能杀鸡取卵,把她红薯剪成秃子,那她还收个屁的红薯。
几天忙下来,裴芫有些害怕。推广的时候他们不想种,还有人觉得红薯太异常,裴家甚至拿这个异常害她们姐弟。如今看大家都买都要种,简直哄抢。她们地里红薯都快剪秃了,还让剪。
裴茜连着骂了几天,她们小田庄里都没种成,就抢种了二亩地,估计也不够剪秋红薯的!
裴芩让田庄里留了地出来,让春红薯挖了,过些日子就到田庄育苗秋红薯的。
孙全亮家加上雇的两个人,紧紧的盯着红薯地。
太平山下面的,张大成家的人也紧盯着,防止有人偷剪了红薯秧子回家做苗。
夜里还真抓到了人,只不过没逮住,让人跑了。
几个人心惊胆战的熬到六月多。
终于等来了裴芩的话,红薯可以挖了。
一天的时间,地里的春红薯和太平山斜坡上的,全部挖出来。斜坡上的地不好,又被剪了太多秧子,一亩地倒还没有一千斤。
“能有七八百斤也已经很不错了!比种粮食打的多!”方婆子宽慰姐弟几个。
“这边地里的红薯倒也能收不少呢!”余氏也道。
挖的红薯称了重,一亩地平均也有一千七八百斤,影响倒是不大。
“全部育上苗,差不多就够种秋红薯的了!”裴芩倒没啥,要推广红薯,这速度也算快了。也没损失啥,红薯秧子倒了挣了几两银子。
裴芫和裴茜都觉得原本春红薯收的多,长姐还说要试试能不能收到三千斤,结果不涨反降,肯定有不少影响的,再回头就不能那么剪枝了。
各家种的红薯倒是都活的挺旺盛,秧子都长长不少了。
天越来越热,能把人烤熟了一样。
榆树上的知了不停的鸣叫着,叫的人心里烦躁。熊儿河里下饺子一样,不少小子泡在河里游水。
今儿个赶上沐休,裴文东和常咏麟坐在厅堂里做题。
屋里丝丝的凉气飘动着。
裴芩没形象的靠坐在的躺椅上,手边的小几上放着绿豆汤和石凉粉。翻着一身讲鬼神的书,看的津津有味。
裴芫和裴茜也在一旁做针线。
外面大门又被敲响,裴茜跑去开了门,是裴文东的几个同窗,来喊裴文东去游水。
如今不少人家种了红薯,也有人猜出沈颂鸣可能身份不凡,裴芩姐弟不仅发家,裴文东的学问也很好,以后必然前途有望。还有个常咏麟在一旁,出手阔绰。学堂里不少人都想跟他们结交,一块玩。
只是裴文东早上要学武功,中午下午也都是下学就回家,平常沐休也不出来玩,就只有他们瞅着机会来找他了。
裴芩是支持他们交友的,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啊!
裴文东就出去招呼他们。
常咏麟忙把做的题目都收拢起来,放到条几柜子里,把写字桌清理,放上两本书。
几个人说笑着进了院子,还有喊常咏麟的。
裴芩让裴芫端去几碗绿豆汤或石凉粉,她继续翻她的书。这封建社会的古人还真是有意思,读书人嘴上喊着怪力乱神,心里却信的不行。底下的老百姓更敬畏。不像现代,鬼片都成搞笑的了。
常咏麟出来,跟他们去了厢房裴文东屋里。
“这天真是热死了!咱们去游水吧!常小少爷你去不去?”问起常咏麟时,难免有些调侃,他是常员外家的小少爷,尊贵,不比他们乡下小子。
“不去。”常咏麟直接拒绝。他要去游水,就在自家的水塘里,或者庄子上的河段去游,“大街上脱衣裳下水,不雅观。”再说他又不热。
几个人都无语了下,“谁大街上脱衣裳下水!?好歹咱们也启蒙,念圣贤书的,当然不能当街脱衣裳了。熊儿河这么长,咱可以找个河段去游!好好降下暑!”
裴茜和裴芫端了石凉粉过来,“吃碗凉粉降暑就行了,下河游水还是不要去了,万一出事了咋办!”
“河水又不深,哪能会出事……”话没说完,几个人就被那透明晶莹的石凉粉吸引了。
“你家凉粉咋是这样的?透明的!”年纪最大也最活跃的孙朝惊呼的看着凉粉碗。
“就是这样的,吃了降暑的!”裴芫笑着把凉粉放下。
裴茜特意叮嘱裴文东,“河里游水太危险了,你们可别偷跑去了!”这话说给孙朝他们听的,别硬拉着裴文东和常咏麟去。他们都十来岁了,她弟弟还不到七岁呢!常咏麟也比他们小。回头出了事,她们赔都赔不起。
裴文东应声,招呼他们几个吃石凉粉。
碗端在手里都冰凉凉的,这石凉粉吃着更是酸甜还带着薄荷的辣,几个人不断的惊呼,“这可真叫凉粉啊!这么凉!”
裴文东和常咏麟笑着对视一眼,没有解释。家里有冰,就算热粉冻一下也成冰凉粉了。这石凉粉主要又是薄荷汁,假酸浆,冰镇之后更凉口。
几个人吃完石凉粉,就问她们姐弟咋不摆摊卖这石凉粉,“要是有卖的,肯定好多人排队买!”
裴文东就说,“这个东西不好弄,不够摆摊的。”她们家也不差这点钱,大热的天,长姐她们再出去摆摊更辛苦。而且有人发现她们家竟然有冰,也不好说。
孙朝几个就以为自己吃了挺珍贵的东西,还想再要一碗的,也不好意思张口了。
几个人喊着非要去游水。
裴文东去厅堂跟裴芩说了,得到首肯,又跟二姐三姐也说了,这才和常咏麟跟着他们几个出门。不过是卢浩和常咏麟的两个护卫跟着一块的。
虽然跟了三个人有些让人拘谨,不过几个半大小子不大会就玩疯了。
裴文东下学就回家,沐休也不出来玩,出来也是下地干活儿,几个人都觉得他不合群的很。这次一块游水,还抓了鱼和青蛙在外面烤着吃,倒一下子觉得裴文东还挺玩得开,常咏麟的少爷架子也不大,关系倒是拉近了不少。
又约了下次沐休上山玩儿。裴文东推了。家里的春黄豆挑拣好了,裴芩要做酱油,这个找别人帮忙,就等于让人学走了。裴茜强烈不同意,裴芫和裴文东也都说可以自己做。
有几个小萝卜帮忙,再拉俩壮丁也差不多了。左右也不是一下子把所有豆子都做出来,连续性的,也不耽误卖。裴芩看豆饼出来,就开始忙了起来。
前期的准备工作,可以交给孙全亮家来做,后面遇到精细的,配料做酱曲,都由姐弟几个下手,卢浩和卢海帮忙打下手。
去年下的酱曲也差不多了,裴芩忙完,就提取了两缸出来,没有一年日晒夜露的原生态酱油要好,黄豆也和春黄豆差着一点。裴芩定了价钱,送花生的时候,拉着一筐的小坛子去了县城。
送了聚仙楼的糖炒花生和石凉粉粉,裴芩特意先去了醉仙居。
醉仙居拿到酱油,就去后厨赶紧试做,裴芩又把酱油送去得月酒楼和另外几家饭庄。王家收的酱油,价钱不会给高了。到时候这些酒楼饭庄要用酱油,直接从她手里买,她还能多赚点。
剩下的两坛子送去王家和常员外家。
天太热,家里不让王庭玩滑板,就拉着裴芩教她下棋,“反正你要等醉仙居和得月酒楼的信儿,这会又热的很,就吃了饭等下晌凉快了再走吧!”
一旁的贴身护卫卢海默默道:王家不凉快。
看桌上的棋盘和黑白棋子,裴芩囧了,“这种烧脑的游戏,我玩不了!”
“所以我才教你啊!”王庭理所当然道。
“我不是那块料!”裴芩又道。
“所以要先学!”王庭拉着她就当起小夫子来。
裴芩挠了挠头,就反手出击,围棋不下,她教王庭玩五子棋和跳棋。
章岩过来的时候,俩人正在棋盘上冲杀,王庭屡败屡战,裴芩赢的也越来越不轻松。
见俩人正在下棋,还只用几个子拼杀,章岩挑了挑眉,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观战。
小丫鬟送了凉茶上来。
卢海也在一旁坐着看,这会也已经学会了。
章岩看了会,也了解了大概的规则,根本不用费多少心力,就能轻松赢了。
裴芩也就只跳棋和五子棋下的好一点,让她玩这些,还不如去搞她的实验。
俩人收了棋,章岩抿着茶,“裴姑娘倒博学多才的很!”
“那是!现在这社会流行全才啊!”裴芩呵呵笑。不是全才不好混啊!
章岩看她自得的神色,想到沈颂鸣,眸光闪烁了闪。
裴芩去了大厨房,看让做的红烧肉,不太满意的皱了皱眉,不过烧的鱼倒还算好,红烧的排骨也不尽如人意。
看她挑剔的眼神,厨娘一脸的你本事大你来烧。
裴芩就不给她们烧,凑合吃了顿,等吃完了,才提醒,烧肉要放冰糖或者蜂蜜,实在没有放点白糖,酱油也不要放太多,放多了酱油,正常放盐,菜会很咸。而且酱油是调料,不是真的油,放越多越好吃。
王庭想让她做个试试,又一想,“等沐休我去太平镇!”
“好!”裴芩笑着答应。
等她从王家出来,葛五一个箭步就冲了上来,满脸的笑,“裴姑娘!还记得小的吗?我是葛五!”
裴芩笑着点头,“啥事儿?”
葛五嘿嘿笑,“我们大掌柜让小的在这等您!小的可等了您两个时辰了,快晒成人干了!”他现在还是帮厨,打发个伙计来怕争不过醉仙居,大掌柜和二掌柜又忙,就让他来蹲守了。
那边醉仙居的活计也快步奔了过来,笑着跟裴芩打招呼,说是他们掌柜的要订酱油,银子都准备好了,就请裴芩过去商量价钱。
要不是裴芩是姑娘家,俩人就下手拉了。实在是尝到了甜头,又怕晚了一步,输给了对方。
其他两家酒楼饭庄的伙计忙完饭点过来一看,得了,肯定抢不到人,只能去太平镇,作坊里买了。
大掌柜也想先拿下,去作坊里买。只可惜作坊当家的,不在家。家里的弟妹也做不了主。
裴芩说先来后到,跟葛五去了得月酒楼。
大掌柜这次很客气,裴芩跟他们可是说了详细的吃法用法,不下十几种,做出来的菜色不仅酱红漂亮,味道还更好。看着红烧肉的颜色,再看那白歪歪的肉,顿时觉得没有食欲了。好好的饺子,蘸了酱油,吃着更鲜香了。更别说那排骨和鸡鸭鱼肉,原来这就叫烧。
裴芩全程笑呵呵,价钱留着底儿。
大掌柜也笑呵呵的,价钱好商量,让她别卖醉仙居,只卖他们得月酒楼一家。
“你家一天最多两斤,我那酱油出了几千斤,难不成都倒熊儿河里!?”裴芩也不瞒他,价钱她没要高,爱买不买。左右她以后要把酱油做大了,可不单单一个地方消耗。
大掌柜一听这话,知道这事独不了,也没有办法独,就签了约,每个月送多少酱油,以后再出新酱油,先送他们得月酒楼。
裴芩笑眯眯的收了定银,签了字,又去醉仙居。
两边想法一样,不愧是拼斗的两家大酒楼,不过到裴芩这,通通不好使。酱油要成为和醋一样的大众调味品,不可能被哪一家独占。
从醉仙居出来,裴芩又很快把另外两家酒楼饭庄也签下了。
回到家,拿着三十多两银子,给管家婆裴茜入账。
裴芩就开始准备提取酱油,天天泡在作坊里忙。
等酱油出了一批,裴芩去送花生,把酱油也送到,就琢磨,以后她总不能每个月去给他们送货上门,得找个人送货,或者他们自己来拉。
镇上的人都奇怪她作坊里在做啥东西,那种乖乖的酱味儿。
裴芩就趁赶集摆摊的时候,摆了一坛子酱油在外面卖,谁家要的,就拿了罐子或小坛子瓷瓶子来打,散卖的价钱便宜,但限购。
“啥是限购啊?”一个打听酱油的妇人问。
“一家只能打半斤!多了没有!你们吃完再来打!”裴芩解释。
妇人明白的点头,这酱油说是便宜,却比醋贵多了,打半斤都不便宜,都快赶上油了,怪不得叫酱油。打半斤倒是还好。
面馆里也上了炸酱面,凉拌面出来,不再是微微黄色的面条,而是酱红色的。
一听这酱油要做大半年才能做成,只有在县城的酒楼有,人家还不卖。镇上裴芩便宜卖的,有吃新鲜的就过来打上半斤。
猪肉铺的老板过来,好说歹说,给裴芩送了一板排骨,买了二斤回去。家里又是红烧肉又是红烧排骨,红烧猪蹄,红烧大肠的,来回换着做。
有那买了酱油的也想试做红烧肉的,就过来割肉,让肉铺的生意和鱼摊上的生意都好了不少。
裴芩跟卖鱼的大姐玩笑,“鱼卖多了,回头可要感谢我,给我送个十条八条的!”
“中啊!那小白条给你送八十条都没问题!”卖鱼大姐也哈哈笑着跟她侃。
小白条只有手指头大小。
酱油卖起来,方慧有些坐不住了。家里吃的酱油,还是之前赶上了,她舍着脸皮要的一罐子,眼看着也快吃完了。裴芩从去年之后,有啥好儿再也不主动想着他们家了。
方婆子生气她当小姨的竟然算计外甥女,裴芩脾气又大,她就是想劝话也不好劝。
余氏看她坐在家里抹眼泪,方婆子也唉声叹气,就道,“二姐给冯波订了亲,拿上礼去说些好话,芩儿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
方慧觉得裴芩就是铁石心肠的人,今年她去看了他们几次,每次都不空手,除了过年,她们一次都没有来过冯家庄。
想要再给儿子娶裴芩,方慧就算不想承认,也知道是无望了。她要是再有想法,怕真的就断来往了。因为裴芩那表现,根本不怕少一门亲。
不甘心的回了家,终于松了口,给冯波说媒。
冯家庄的媒婆之前就跟冯波说,只是方慧每次都回绝,冯家的人也都不应承,她们也猜得出来,方慧想娶外甥女做儿媳妇。只是冯家可攀不上如今发达的裴家姐弟,再不甘心,还是得回村里找。
好在冯家靠着方老秀才,年年不交税粮,不会饿肚子,在村里,冯家也算是殷实的人家,冯波还在县城铺子里当差,说媒也容易说。
这边媒婆找了几个不错的闺女家,方慧看不太满意,就叫婆婆挑了两个好的,等冯波回来了相看。
冯波很是不情愿,不过他也知道他得想通。一直执着,和裴芩家的关系只会越来越远,他没有希望。就随便挑拣了一个,说是铺子里忙,抽空回来的,又回了铺子。
方慧觉得不太满意,那闺女个子有点矮,除了长得白了点,爽利了点,比不得另一个个高还温婉。不过是冯波挑的,家境也不差,她也就点了头。
这边一议亲,方慧就带着菜和家里一只公鸭子上门来看望裴芩姐弟。
裴芩不在家,去了田庄。
红薯都拉到了田庄育苗,夏季田庄里没种拔地的作物,只撒了些菜种子,让两家庄户人每天剪了菜送去得月酒楼和醉仙居,或拿去县城里卖。
如今把地翻了也不心疼种的东西。正好也缓上一缓。要是种一季麦子,接着种两季红薯,明年再种春黄豆,太拔地里的营养,所有的庄稼反倒都张不好。这又没化肥,只能上一点粪。
田庄里住的两户人家也是淳朴的庄稼人,只都是贱籍的,裴芩把他们买了下来,打理小田庄。
驴车刚到田庄,驴子就在拉了一泡粪在外面。
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娃儿俩忙跑过来,麻利的把驴粪铲起来,放到田庄里的粪池子里沤着。
裴芩看着他,就想起她刚穿过来的时候,裴茜还是四丫,看见牛粪那利索的动作,还差点跟赖汉干了一架。
“小萝卜!你叫啥名?”
晒的黑黝黝的小男娃儿抬头看她。
一旁他爷爷道,“瓜娃子!东家问你话呢!”
瓜娃子……裴芩嘴角抽了抽。
“我叫陈瓜!”小男娃儿回道。
怪不得叫瓜娃子啊!裴芩点了点头,过来看他们给红薯育苗。
红薯是之前就泼水发了嫩芽的,他们也都是种庄稼的好手,不用裴芩多操心,就种上了。
裴芩看了一圈,给了些赏钱,又交代了主意事项,就离开了田庄。
方慧看着过厅堂后桌上摆的座钟,屋里也凉丝丝的舒服,就决定不走了,吃了饭,等裴芩回来,不然明儿个再来,话就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