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玖沉默着点了点头,小李也没有多说什么,想了一下,出去的时候还是把门给带上了。
温玖下床围着床的位置饶了一圈,最后才确认贺兰枢是真的走了。
从前贺兰枢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要是不走,总会留下点什么东西表达一下讯号,可现在什么都没有,就连苏秦都不在。
他又有些丧气,可随即又想到,距离他们上辈子复婚的日子,还有两天的时间呢。
他抿唇对着镜子里面的自己默默打了打气,这才用毛巾擦干净了脸走出了门。
温夏那边只有她自己和在一边婴儿床里面的孩子,温玖面无表情的扫视了一眼,就看出来了温家和贺兰家的人来了之后并没有带什么东西。
兰兰身上穿的还是他和张凯歌一起去附近的联合店里面买的婴儿装,张凯歌慌手慌脚的还不知道要买男买女,反倒是自己一口咬定是女孩儿之后倒让他有些吃惊。
“姐。”温玖打开门之后温夏就看了过来,她脸上还是尚未恢复过来的苍白,只是神态却又看着很不错,并没有什么丧气的感觉。
“阿玖。”温夏的精神还不错,此刻正笑眯眯的靠在被支起来的床上拿着平板看电视剧,温玖凑过去看了一眼就没什么性质的坐到了一边。
温夏把平板收了起来,伸手摸了摸温玖的额头,见他不再发烧了才放下了心,“身体感觉怎么样了?”
“我没事。”温玖把她的手挪了下去,起身走到了一边看了看摇篮里面还没有长开的兰兰。
虽然是足月的孩子,但是刚出生没多久并没有长开,此刻还红通通的像是个猴子一样,头上只有杂毛两三根。
温玖不由得想到了前世他偶尔几次见到兰兰时候的样子,她一点都没有自己印象之中女孩子该有的温婉听话,但凡是几次见到她的时候,不是在院子的树上抓虫子就是和一帮的男孩子和泥巴当摔炮玩,喷的脸上、身上到处都是泥点。
此刻还没长开的孩子蜷着小手睡的香喷喷的,嘴巴时不时的会做出吮吸的动作来,温玖看着就笑了起来,不由自主的说道:“兰……姐,她取名字了吗?”
“还没有。”温夏抿唇轻轻笑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一样,耳边的头发微微垂落下来了一点,更显得有些病弱。
这个话题让室内一下子就沉默了下来,温玖走到门边上了锁,才轻轻的开口问道:“你没有生出男孩子,贺兰绍很不开心吗。”
“你怎么……”温夏吃惊的睁大了眼睛,随后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我和他本来就没有什么感情。这样也难怪。”
只是苦了孩子了。
温玖即便是知道贺兰绍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可终究以他现在的身份也说不出让温夏和贺兰绍离婚的话。
事情还远远不到那一步,温夏上一世生兰兰的时候就难产,之后身体一直就不好,原因就是因为自己在车祸醒了之后把她给误伤推到了地上导致的原因。
可现在没有发生过那一幕,这一次也是顺产,所以即便是以后温夏有了和贺兰绍离婚的念头,温夏也不会再因为自己身体可能会照顾不好兰兰的原因而迟迟不能下定决心。
温玖思绪变得快,常年不开口的结果就是他有很多话在说出口的时候总会在心中转上几圈,于是他笑了一下,“先给孩子取个名字吧。我听人家说,女孩子叫叠字的话会更加的惹人疼。”
“叠字?”温夏也来了兴趣,真的开始仔细想了想,开玩笑一样的道:“贺兰家是复姓,要是叠字的话,干脆叫贺兰兰好了。”
她现在说出来真的只是一句玩笑,却没想到名字真的就这么被定了下来。
温玖在医院又观察了一晚上,第二天上午才被真的准许办了出院手续。
温夏还不能下床,为了让她放心,温玖特意找了张凯歌来接自己,只是没想到居然整个宿舍的人全都过来了。
张凯歌是寝室长,手里还拿着很多的东西,到了医院之后就直直的朝着病房去了,并没有多管在一边沉默着像是不知道说什么是好的温玖。
“老六,你小子行啊,这么大的事儿连说都不说一声。”说话的是站在一边的黄毛,名字叫严郎,和温玖其实算得上是一起长大,他们自高中之后就在一个学校,只不过他的成绩一向都不怎么好。
严郎为人一向热情,温玖初初适应还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
寝室的三个人,其实是他最好的几个朋友了,可他上辈子被猪油蒙了心,真心对待他的几个兄弟都因为贺兰绍而被自己渐渐的算计疏远。
余典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警告一样的扯了扯严郎还在胡拍的手,拉着他衣服的后领道:“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再过两天开学,你是回学校住还是……”
他们宿舍一共有四个人,按照岁数排的,张凯歌是农村的孩子,比他们都要晚上两年,为人又憨厚老实,虽然有时候太过愚钝又不会说话,但是却是很受他们喜欢的老大。
余典是老二,是他们这个宿舍里面分数最高的一个,听说还是系里的第一,平时不爱多说话,但是有事需要帮忙的时候也是会默默地做的那种人。
严郎……比较没心没肺的,打小就是个闯祸精,这一次能考到Z大本身就是走了狗屎运了。
在他们这个算是温馨的小集体里面,张凯歌是老大,因为老二和老三不太好听,所以余典就叫老四,严郎排老五,温玖就是老六。
温玖闻言想了想,虽然已经有过一次经验,但就连他自己都不能真的确定结果会是什么。
“还是留着床位吧……”这话说的他自己都没有什么底气,温玖抿抿唇,眯着眼睛看了一下午后灿烂的阳光和树下斑驳的阴影,说着自己都不是很明白的话,“说不定呢。”
几个人没听清他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看温玖的样子也不像是什么重要的话,于是帮他收拾了一下东西,又上去和温夏问了好,就分别帮他拿着东西打算离开了。
严郎是开着车来的,虽然不是什么很名贵的车,但是他考到驾照之后第一辆车,难免有点炫耀的意思,嘿嘿嘿的笑着跑前跑后的冲着他们显摆。
他们商量着温玖刚出院怕他晕车,所以让他坐到了前面,温玖面上带笑的看着身边笑容一副灿烂的严郎和后面两个在讨论开学论文的两个人,心里想着,自己究竟是有多么的蠢,上一世才能被贺兰绍骗到那种地步,为了他甚至不惜欺骗严郎,弄得他和余典一起落得一个犯罪在逃,一个在监狱度过了后半生的下场。
他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上辈子他醒悟的太晚又无能为力,这一次一切都还在可以挽回的地方,一切的一切,都还来得及。
温玖想着,说话还是迟钝了一下,“我的手机……在哪?”
严郎毕竟是个新手,骚包归骚包,开车的时候却也还是十二万分小心的,车速开的也并不快,而且很稳当。
听温玖问了一句,他瞟了一眼就连忙把心思放到了前面,“在余典那呢,你让他给你找找,大张说你手机碎了,这不你生日我也没送你什么东西,我干脆给你买了个手机,卡都给你弄好了,你试一下。”
温玖眨眨眼,从缝隙中接过了余典递过来的手机。
他用的很不顺手,十几年都没有接触过电子的东西,摸了半天才找到开屏幕的地方。
严郎急的抓耳挠腮的想指点他又不敢分心,眉毛皱的都快要夹死一只苍蝇了。
他们贴心的还把电话簿给自己一一的恢复了,温玖笑了一下,慢慢摸索着找到了贺兰枢的手机号,犹豫到底是回去之后给他打电话还是发短信,身边的严郎就突然急刹了一下,温玖的手一抖,就按下了拨号键。
他慌的连拿都没拿住,手机在手里面弹了几下摔倒地上,后盖被摔开之后,温玖紧张兮兮的看着屏幕灭了下去,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
严郎刹车业务不熟练,遇到红灯手忙脚乱的了,余典在后面看不下去了,让他找了个地方停车,两个人换了一下。
温玖重新开了机,犹豫半天,终于颤颤巍巍的在手机上面敲下了一行字,由于紧张还敲出了几个错别字。
温玖:明天你有空吗,我想和你谈谈。
第5章
短信发出去之后,温玖就忐忑的像是做贼一样的把手机放到了自己手边的包里面藏好,打算等到回学校之后再打开看了。
可这一路上他几次都想把手伸到包里面看一看手机有没有新的提醒消息,弄得在后面的严郎简直是要看不下去。
一路到了学校,毕竟不是新生,因此也没有什么特别忙碌的时候。
张凯歌说他刚出院,虽然脑震荡不是什么很严重的病,但是出院之后医生特意嘱咐过说不让太劳累,所以包括铺床、打扫的事情都是他们三个人一起做完的。
温玖的任务嘛……偶尔拧个水瓶和打个水的程度。
宿舍很干净,虽然两个月没有住人,但是只有一点落得灰,清理干净之后大家也都坐在地上铺好的地毯上面坐成了一团。
“哎老六,你这么喜欢这个手机啊?”严郎看着温玖翻来覆去的不撒手,觉得自己送出的礼物被人喜欢心里还挺开心,腆着脸就凑了上去想帮他打开手机桌面,充分发挥一下自己乐于助人的优点。
温玖连忙躲开,三两下的跳到了一边就顺着楼梯爬到了自己的床上,不好意思的冲他们笑了一下,道:“没事,我有点事情。你们先玩。”
严郎疑惑的和余典对视一眼,余典随后就垂下了脸专心洗着手上的纸牌。
他们家是开赌场的,其实严格来说余典还是个混血儿,家里的祖产一直都在国外,因为父亲想念祖国,才在四十岁的时候有了想让孩子归国念书的想法,也就是因为这个,余典才选择了中国文化气息最为浓厚的京都。
严郎很快就又被余典这一手熟练的花式吸引了,缠着他开始东问西问的。
温玖这才抿唇轻笑了一下,暗自打了打气,这才秉着呼吸打开了手机。
果然有没有查看的短信。
他的心跳的快了一点,点开了短信的按钮,备注是枢的名字下面就出现了一行小字。
枢:好。
温玖顿时释然一笑,脸颊边就出现了一个浅浅的酒窝,眼睛黑黝黝的有一些光点,却显得他更加的精神了一些。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个字,可温玖想了想,却也觉得已经很好了。
他是十九岁就被逼着和贺兰枢领的结婚证,而且婚礼也办的极其的草率,这和贺兰绍当日举办的几乎要震惊整个京都的那一场大规模的婚礼比起来,显然是形成了两个极其明显的反差。
他拿着手机躺在刚被室友帮忙晒过之后还充满着阳。光。气息的床褥上面,看着已经黑屏了的手机上面映出的自己——眼睛眯着,唇角也咧开了一个大大的弧度。
他一时间看的楞了一下,他其实就连自己都不太清楚,自己有多久没有这么发自内心的笑过了。
他想了一会儿,重新打开了屏幕,端端正正的坐好,谨慎的敲下了一行字。
温玖:明天晚上九点在西城咖啡厅见可以吗?
这一次发出去却是很快就收到了回复,温玖盯着那行字呆了一下,才又咧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枢:好,我去接你。
他来接自己?
温玖:不用,西城距离学校比较近,我自己过去就可以。
枢:好。
温玖重新躺倒,深深的呼吸一口气,只觉得自己真的好运到了极点才能遇到一个贺兰枢这样的人。
他又仔仔细细的想了一下他们两个人相处的过往,贺兰枢从来都不会和他生气,他们刚结婚的时候,大概是看出了他还有些抗拒——十九岁,即便是他比同龄的人要经历的多一些,又早熟一点,可内心里到底都还是一个孩子。
因此不论是在什么方面,都是贺兰枢照顾自己要多一点。
可惜那个时候的自己满心都是厌恶,不论他做什么,自己都觉得是矫揉做作。
他没有疼爱自己的父母可以撒娇,却有一个近乎万能的温夏可以帮自己摆平一切,他从来都不觉得姐姐应该做这些,所以一直都在努力做那些自己从来都没有接触过的事情。
自从温夏出嫁第二年,他和贺兰枢也结了婚之后,记忆之中,从来都没有再出现过任何会让自己为难的事情。
有很多会让他自己觉得尴尬的点,贺兰枢大概也能猜到,所以他就会变得很主动,从来都不说,却会直接的做出来。
温玖沉沉的出了口气,不管这一次是因为什么,他都要对贺兰枢好好的。
*
第二天一大早温玖就醒了,他看了一眼身边充了一晚上已经满电了的手机,上面显示的还差几秒钟就正好到早上六点。
天还早,刚开学的时间也还没有开始上课,从他们大三开始课就会变得少了很多,一般一整天可能只有平时的三分之一的分量,所以有很多的空闲可以补觉。
大概是在医院睡得太多,今天睡的少了反而精神不错。
温玖小声的起床梳洗了一下,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头发已经有些长了,于是打算等会出去干脆找一个理发店整理一下头发。
他出门的时候想了想,决定还是在桌子上贴了一张纸条,说自己今天晚点回来,好让宿舍的人放心。
理发店早上也是刚刚开门,里面只有寥寥几个正在收拾的人而已,看样子还都是学徒。
温玖踌躇一下,回想了一下学校附近的街道,发现确实是没有别的理发店了之后,这才推开了门。
里面虽然人少,有人甚至还打着哈欠,倒也是挺热情的。
温玖被他们弄得有点措手不及,直到被按着坐到了凳子上面才反应过来,连忙摆了摆手,冲着还在不留余力的冲着他推。销的店员笑道:“不用不用,就剪一下就行了。”
小哥有些失望,眼见着师傅来了,更加的热情了,扒着温玖的肩膀开始装作很懂的样子摸他的头发,“小哥儿这头发不错,软的还好做,你看看,这头发一长显得人都不精神了,二十岁的小伙子,要不做个简单的发型?又洋气又显得精神……”
也不知道他是有哪一句话戳动了温玖的心思,温玖顺着他的话居然真的就打量了一下镜子里面的自己。
他从来都没有在这方面画过什么心思,从前还在温家的时候,温夏是最爱给他买衣服鞋子的人,温夏自己的工作很好,虽然比不得那些有钱人,但是在她能力范围之内一定是先考虑自己,才会再选择她的。
而且基本上温夏挑选的衣服也都是很好的款式,颜色也都比较温和并不很突兀,温玖也一直都是给什么就穿什么,从来都没有什么坏毛病。
只是自从温夏怀孕住院保胎之后,他好像就没有打理过自己了……
他沉默了一下,面无表情的抓过了学徒手里闪的呼啦呼啦响的印着一系列洗剪吹发型的书,翻了几页之后放弃的扔到了一边,迟疑道:“就弄一个看起来精神点的……尽量快一点。”
店员最爱的就是温玖这样看起来就好糊弄的学生,开开心心的应了之后就去后台找材料去了,身后就换成了另外一个看上去年纪比较大的人。
温玖顺从的让怎么做就怎么做,手里无聊的翻着手机熟悉那些新功能,心里想的却是好像贺兰枢从来也都没有什么造型。
他印象里面的贺兰枢永远都竖着很规整的头发,常年都没有什么额外的表情,说一不二,鼻梁上面也总是挂着一副看上去很儒雅,却会让人觉得很有距离感的金边眼镜。
他在这里一坐就是一整个下午,等到后面的人终于说可以了的时候,温玖一睁眼,就被镜子里面的自己给吓了一跳。
倒也不是说太过突兀,头发被染成了栗色,灯光下才能看的出来,颜色很深,也并不明显,额前的刘海被打薄了之后零零散散的,看起来也很顺畅,整体来说……虽然变化并不大,但就是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
看起来就舒服了不少,比之他刚进店时候的那一副看起来阴沉的样子,现在的这副模样,出去恐怕还会有不少的回头率。
温玖又看了一会儿自己,这才满意的转身笑着道了谢。
老板嘴里叼了根烟并没点燃,看着温玖上下打量了半晌,眯着眼睛笑了一下,“年轻人,多想点开心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