麾最踩着沉重的脚步,当每走出一步都溅出血水来。
所有人都看着麾最,耳边却已经分不清自己听到的到底是麾最手上的电流声又或者是他脚下血腥起落的哗啦声。
“嘎————!”
一声孤厉的叫打断了大家的观战时的全神贯注。
当避无可避的黑色巨刺贯穿了麾最的左肩时,麾最的长刺也直接将面前的这个流徒一分为二……
何酒坐在加达的身上那一瞬间的心情不知要如何形容。
看着在黑暗的地狱里也依旧像个帝王一般的爱人,麾最不是钢铁之躯。
他很强!
强到就连自己的师父都说不是他的对手……
可是麾最不是钢铁之躯!
“啊——!”
何酒呆呆的望着那绚烂的血花在眼前溅开,何酒张开嘴想叫什么。
可是当人真真切切看到太过震惊的景象时其实反而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的。
所以何酒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凉透了……
何酒张着嘴,喉咙完全失控,居然不听使唤似得的只能发出一些干涩的空音来。
加达不断扇动着翅膀轻轻叫着。
然而何酒那一瞬间却像是灵魂都被掏空了。
毫无反应的何酒僵直的坐在加达背上眼睁睁看着麾最面无表情的带着重伤使用着异能。
那个用最后一口气企图和麾最同归于尽的流徒,最终在麾最手下化为了一团黑色的焦块。
一场令麾最头疼了足足好几天的胶着战役,现在也终于因为其头首之一的死亡而落下帷幕。
作为只需要将最难缠的问题解决就足够以胜利定论的帝国军……
一直以来这些军人们为这个国家所做的却绝非只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一点。
这场说短暂其实并不算短暂的战斗结束了。
当一边的医疗兵还瞪着眼睛颤颤巍巍的跑上去给麾最止血时。
麾最一转脸却看到了闻声赶来的自己的得力干将!
“将军!”
德修斯见麾最没事也收回了之前彪到了嗓子眼的心。
一声不吭的麾最就那么站在原地等着一群人围拢过来处理战场。
直到麾最抬起头看着天上的那群奇怪的人面鸟。
“这些鸟是怎么回事?”
麾最轻声询问,而闻言魏显和德修斯才猛然想起来他们原本奉命保护的白袍少年‘韩九’。
“啊!将军!你不说我还忘了!那些人面鸟就是之前在魔鬼森林里面帮了我们的少年带来的。这些神鸟有一种神奇的本事,可以使出绿色的小球致使野兽们麻痹甚至失去战斗能力。”
危机暂时过去,魏显想起了何酒在森林里面的本事忍不住的就献宝似得的和麾最大夸特夸了起来。
“恩……是吗?”
麾最看了魏显一眼又抬头去那些高空中的大鸟。
由于人面鸟的体型,麾最并没能立刻就发现坐在人面鸟背上的何酒。
而何酒也爬在加达的背上想哭又觉得这种时候哭简直娘爆了。
于是明明红着两个眼睛,何酒却死死咬着牙一声没吭。
何酒实在不知道到底该用什么面目和麾最相见。
何酒也不知道见到了麾最又该怎么和麾最解释?
……
甚至何酒都不知道对着身受重伤的麾最能不能完完整整的说出一句话来。
何酒奔溃了,他真的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眼看着麾最在自己面前面临生死危机还要更崩溃的事情了。
所以浑身都发着抖的何酒怂了,甚至就连德修斯和魏显兴奋的朝他招呼要他下去和将军相见时……
何酒都没有立刻回应。
头脑里面一片混乱,何酒那一瞬间想到了很多很多东西。
有麾最骗自己说要军事演习时候不忍的表情,也有麾最别扭的要死的抱着自己告白时候的低沉嗓音。
甚至还有麾最每每疯狂而克制的触碰……
何酒真的不想承认他貌似很没脸的和一个比自己小好多的男人恋爱了。
并且还到了喜欢的根本没法见对方受一点点伤的程度。
理智要死了,聪明要死了,男人的尊严也要死了……
“呱——!”
原本麾最还和德修斯魏显三人奇怪这个本该自信洒脱的少年怎么半天不漏头。
结果当加达不耐烦的托着某真鸵鸟落在麾最面前时。
麾最,魏显,德修斯就看着人面鸟缩起脚俯下身子亮出了某个还埋着脸装死的少年……
“呃……”
德修斯看着这样像个鸵鸟一样缩在哪里的何酒内心相当无语。
‘说好的少年天才,自信洒脱神乎其技呢?说好的大家风范成熟稳重呢?……现在这么在将军面前缩着是个什么鬼?!’
除了一边反正啥时候都好像没表情的麾最,德修斯和魏显的内心独白几乎都能写在额头亮起一片LED显示屏了……
“咳咳咳……那个……韩九?~……”
德修斯试探般的叫了叫了一声……然而何酒回应给众人的却是一个大写的尴尬。
“呃……那个韩九啊。我们将军在这儿呢你倒是给个脸啊?~”
看着何酒这是打算就这么缩着了,魏显只能是无力的暗搓搓凑近何酒耳边央求一般的碎碎念着。
听着魏显的小小声,何酒那一刻自己都不知道为啥最该理直气壮的他却会那么心虚。
当麾最眼看着这个缩着的少年……
越看越觉得不对劲的时候……
何酒终于动了。
“恩……那个……将军好。我叫韩九。”
几乎快要把脑袋缩近自己的胸口里面了,何酒连头都不敢抬的站在加达身边企图用加达的鸟毛把自己遮起来。
德修斯&魏显:“……”
而麾最听着何酒故意扭扭捏捏压低的声音微微蹙眉,然后居然轻轻一摆手示意给自己处理伤口的医疗兵暂时停下。
世界安静了,或者说是麾最身边的世界安静了。
当所有人看着从来冷淡的将军突然主动朝着一个个头矮小的不知名少年走去时。
当大家都在为这个少年默哀‘惨了惨了’的时候……
“酒……”
麾最向来低沉的嗓音此时此刻却似乎带着点轻轻的试探。
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麾最和这个低着头的少年身上。
长久的时间静止之后,何酒也终于是努力的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长长呼了口气抬起了自己的脑袋。
麾最看着这张一月未见的脸心中的惊讶简直无法形容。
甚至当他和何酒四目相对的时候,他看着何酒怎么都无法掩饰的泪眼朦胧还有仓皇的脸色。
麾最不知道何酒是怎么来的,也不知道何酒到底都看见了什么知道了什么。
他的肩膀上还带着新鲜出炉的伤,他的军装早就已经丢到了不知哪个角落。
而最重要的,他向来的将军体面他最想在何酒面前维护好的强者体面这个时候也终于成为了没法解释的笑话。
“我……”
何酒喉咙中滚出的声音带着可怕的哭腔。何酒红着眼睛不知道要怎么说话才能假装自己很好真的没问题……
“恩!将军!辛苦你了!”
何酒还想假装自己和麾最只是泛泛之交,因为他毕竟不是不懂事的小女生。
这种严肃的时候扑倒麾最身上那简直就不能看。
即便何酒真的很想就这么扑倒麾最的怀里,然后狠狠咬麾最一口质问麾最怎么敢这么折腾自己?
可是何酒最终没有这么做。
麾最看着何酒隐忍般的低下头,仿佛就只不过是一个对自己崇拜不已的外人似得。
“酒!”
麾最伸出右手握住了何酒的肩膀。
何酒努力的抿着嘴唇将麾最肩上掉了下来的止血贴按了回去,想靠近又不敢靠近。
明明在家里的时候都不知道多少次触碰过这个男人了,但是现在这种时候两个人却都有种环境所迫的手足无措感。
麾最贪婪的看着何酒的脸一眼不眨的。
而何酒低着头看着麾最的肩膀也是一眼不眨的。
以前德修斯还猜测过这个少年和自家将军的关系,然而现在看来两个人的确关系不浅,不过似乎也并没有他们所猜测的那么离奇。
为了缓解两人尴尬的气氛,德修斯自以为是的给魏显了个眼色。
当魏显和德修斯插入两人中间打圆场时,这场短暂的相认也在两个内心波澜不断的人间结束了。
努力的恢复了自己的情绪,何酒转过身背对着麾最而麾最的目光却怎么都无法从何酒的身上移开。
仿佛光这样看着就能用目光把何酒抱进怀里一样,直到清理战场的小兵打断了麾最的视线。
麾最才只能努力克制自己又把思绪放回了战场之上。
而至于何酒,他却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扶着一边的加达脚软的几乎要随时倒下去。
天知道他刚刚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控制住了自己没直接对着近在咫尺的爱人扑上去。
天知道他真的好想好想就这么不管不顾的死死抱住麾最然后再把麾最这个混蛋的嘴咬到出血为止!
何酒觉得他现在没力气了,脑子一片空白的何酒也当然没空观察四周多少帝国军的军人在用怎样羡慕的眼光看着他?
居然被将军主动搭话啊,居然被将!军!主!动!搭!话!啊啊啊啊!!
那可是冷酷到一个眼神就把人吓瘫的帝国军将军,有史以来最冷血也最年轻的将军麾最啊啊啊啊啊!!
何酒人还没进帝国军的军营就已经成了一票将军死忠们口中的幸运儿……
虽然战役还没有结束,阶段性的胜利也不代表帝国军就可以立刻班师回朝。
不过就算再怎么艰难的情况等在未来。
相信夫妻同心其利断金的何酒同志心情复杂却也有了要和麾最同生共死患难与共的坚定决心。
第205章
战场清理的后续工作自然不属于麾最这位帝国军最高将领的职责。
将邪恶的可能扼杀在摇篮当中,把危险的苗头提前湮灭……这些其他人绝无可能做到的事情才是属于麾最的职责。
何酒依旧坐在加达的背上,感受着耳边的风将四周的腥味带走。
何酒闭上了眼睛情绪已经从之前的激动难耐到了此时此刻的平静吴波。
“将军,魔鬼森林里面的那个流徒们被剿灭,这边流徒头首被您亲手消灭。现在隔离带也完全修复,第七集团军那边的人传来消息说围剿阵线已经布防完成。”
麾最一路朝军营处赶,而德修斯整理消息也不断的在麾最的耳边念叨。
基本上这场危险的战役可以算是安稳落幕,而麾最也终于可以稍微松口气。
回到了军营之后,麾最将最后的收尾工作还有几个较为棘手的热战点做了分配。
冷却下来的军营内,大家都在为战役最后也最重要的围剿奔波。
而何酒也指派了加达跟随着德修斯他们去战场上发挥作用。
没人注意的角落里,何酒转个身和麾最两人直面相见。
何酒呆呆的看了麾最一会儿却也没贸然上前搭话,就连麾最都以为他会就这么让何酒和自己擦肩而过的时候。
麾最一手抓住了何酒的手臂。
“你怎么会来这里的?”
麾最原本想问何酒最近好不好?可是有些话在麾最嘴里打转了半天却变成了口不对心的质问。
“年末大比结束之后,就和副校长出来考察。刚好来这里而已……”
何酒和麾最两人都转过身来,却都不敢直接对视对方的眼睛。
“恩……还不知道,你的年末大比结果怎么样了?”
麾最很难得的会询问何酒的成绩。
“个人排位赛第二,团队赛第一。驯兽系拿到了今年的学院杯爆了冷门。”
何酒的语气中并没有一丝丝为自己感到骄傲自豪的意思。
“恩,那很好。”
仿佛除了说些无关紧要的话题麾最就不知道要怎么和何酒说话一样。
明明在府邸的时候,抱着何酒也常常能自然而然说些何酒想象不到的轻言柔语。
“对了……魏显他们说你从魔鬼森林的秘境而来。那些人面鸟也不似一般人可以趋使的。你这次外出又?……”
麾最想起德修斯还有魏显和自己提及何酒时的表情。
虽然麾最也不曾想到自己的这位夫人原来还有如此雷厉风行的一面,可是比起为何酒的成绩感到骄傲,麾最更在意的却还是何酒的安危。
对人类社会素有霸权的帝国军将军麾最,面对这个还有太多未知秘密的世界也不可能对什么都一清二楚。
就比如何酒身上的白袍,已经何酒背后的这个所谓人类禁地。
何酒扬起脸看着麾最微微蹙眉的神情。
其实和魏显还有德修斯他们对话的时候,何酒也能感觉到麾最在这些军人心中的形象还有地位。
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标准。
感受着麾最一直以来对自己特殊的忍让和照顾,何酒其实也能感觉到自己在麾最的面前有着多么不一般的影响力。
而至于这影响力到底是从何时开始就已经显现出独特的一面。
何酒又垂下眼摇摇头。
“很少见你问我这些事情的,是担心我有什么预谋你拿捏不住吗?”
何酒故意调笑麾最。
“如果我怀疑你有预谋,那么关于你的身世我早就彻查到底了。”
麾最开始的时候就看出了何酒拥有非凡的天赋。
那时候不论何酒多么胡闹,他也都保持着包容忍让但是也相当冷淡的态度。
至于事后他和何酒的关系越牵越深,戏假情真的种种意外……
麾最宁可给足何酒空间和时间,也不没有去猜测何酒是什么奸细或者间谍的可能了。
毕竟一个人再怎么会演戏,也不可能连做梦的时候都骗人。
那段和何酒天天睡在一起的日子,麾最就已经能笃定何酒只是有着最普通灵魂的人。
“切……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初监视我的那段日子吗?卑鄙的男人……总之那个人类禁地的事情是个意外。它们不是什么邪恶的组织,轻易也不会和人类作对你就不要担心了。”
何酒上嘴唇碰下嘴唇,简单几句话就能让警惕心极致的麾最轻易放下对那个秘境的怀疑。
麾最和何酒在没人的角落里面交流也仍旧保持着距离。
明明两人都很想念对方,也期待对方可以主动撕掉那点无聊的脸面朝自己扑来。
然而最终都硬挺着坚守自己所谓的坚强。
何酒和麾最乱七八糟的说了一堆话却也还是没有一个简单的拥抱。
两人说话的时候自然没心情去注意远处角落会有什么潜在危机。
而一直都对何酒有所窥视的秦烈西却远远看着何酒和麾最两人,因为听不到两人对话所以也猜不出何酒和麾最之间的关系。
狐疑之中,秦烈西的头脑发晕却十分痛恨自己胸口的黑死兽做怪。
明明还未到诞育的时间,可是自从在秘境中和何酒相遇。
秦烈西胸口中的魔兽却似乎越发的躁动不安。
猜疑不定的秦烈西怀疑之前从何酒手中逃离时何酒给自己下了什么不知名的东西。
但是即便有所猜疑秦烈西现在也没可能在麾最面前将何酒掳走。
只能强忍痛苦的秦烈西藏在阴暗的地方等待着机会。
“总之你这次出来打仗居然骗我就是你不对。”
何酒和麾最两人聊天终于是没能越过麾最欺骗何酒这个事件。
原本还义正言辞的要求何酒明天就立刻离开的麾最,听到何酒这埋怨的话语顿时哑口无言。
“麾最你别一提这事儿就不吭声。咱们以前怎么说的?如果有事绝对不瞒着对方的……”
何酒见麾最转身就想逃避这个话题于是反而跟在麾最的背后不依不饶。
“你现在不说话啦?你担心我,我就不担心你吗?你出来保家卫国了还要和做贼一样?反正我现在也不是你老婆,我现在叫韩九,是个不出世的陌生少年。我有本事,你们帝国军都没辙的异兽暴动我能帮得上忙。
你不是一直都把帝国军放在心头第一位的吗?!
我现在这么个好手白给你用你还拒绝……帝国军的将军脑袋瓜傻啦?”
麾最越发快步的朝着指挥室走去,而何酒紧跟在麾最的身后算是彻底打开了话匣子。
麾最心里其实不知有多后悔干嘛要提起过去的事情,反倒是让自己这个嚣张惯了的夫人抓住自己的软肋一点面子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