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若不是殿下做的,又有何人会想害他?”沈灵姣仍然半信半疑。
“你莫多问,此事本王自有定夺。”
“若果真与殿下无关,还望殿下不必去寻他了。”沈灵姣还是担心,萧谦会接着寻人而痛下杀手。
“看来沈小姐还是信不过本王啊,那也依你。”萧谦自嘲一笑。
夜已经深了,红烛垂泪,一对璧人却半响无话,沈灵姣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夜深了,不如早点安歇吧。”萧谦说道。
沈灵姣闻言,低着头不敢应声,说道:“喜帕和喜服都脏了,明日如何是好?”
“明日早上我让下人拿一套全新的来,你现在先拿床被子给我。”萧谦说道。
床上的是鸳鸯被,有两套,不过是取寓意吉祥。萧谦将红烛拿开,自己披着被子,便靠坐在椅子上,说道:“你睡床,我坐着休息就好。今夜宫中之人必定还在府里,我不可半夜出去。睡吧。”
萧谦不等沈灵姣再说,就吹灭了蜡烛,闭目休息。沈灵姣放下布帐,心中千思万绪,她怕萧谦半夜突袭,是以也不敢安心入睡。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躺着,只到天亮方才起身。
沈灵姣起身,仍是满心疑惑,不知这萧谦为何宽容大量。萧谦睁眼,好像知道她心中所想,却又说道:“你喊贴身婢女前来,去取一套喜服和喜帕。我们趁着她们叩门之前,把衣服换了。这身今日本也不用再穿,想必他们也看不出破绽。”
“等一等,殿下,我想知道,到底为什么……”沈灵姣欲言又止。
“你不必多问,我们都是一样的。你心里有一个人,我心里也有一个人。如此,你可明白?”萧谦说道。
“你是皇子,为何不将那姑娘娶进来,难道还会有什么难处吗?”
萧谦闻言,苦笑道:“这个姑娘娶不到。”
越王府相安无事,就这样过了一天。晚膳一过,萧谦便去了书房,留下沈灵姣一人。
她抬头就见玉珠一脸偷笑,便皱眉问道:“你这丫头,好好的笑什么啊?”
“奴婢不敢说,说了怕您责罚。”
“别卖关子,快说!”
“今日王爷的喜服送下去时,为何撕破了?难道……”玉珠笑得一脸神秘。
“莫非什么?”沈灵姣不由得心惊不已。
“王爷看着斯文,莫非猴急得很?否则怎会衣服都被扯破了?”玉珠说完,倒退了几步。
“你这丫头,不许胡说。还有喜帕上的血迹,切不可与人提起,否则小心我扒了你的皮。”沈灵姣恼怒道。
“是,奴婢知道了。”
“你先退下吧,不必再伺候了。”
“是。”
一连两天日,萧谦都留宿房中,多半是睡在椅子上的。下人纷纷议论,只说王爷新婚,果然骁勇,这话传到萧决耳中,又惹出事来。沈灵姣见他终日如此,也知不是长久之计,便说道:“王爷,我既已嫁入王府,自然不会在做他想。若您放不下去那位姑娘,不如……”
“你的意思本王明白,不必再说。明日就是归宁之日,我们先去尹府,再去沈府,忙碌非常,现下早点歇息吧。”
萧谦说着,便又披了被子睡在椅子上。沈灵姣心中仍然忧虑秦信下落,也是愁容满面。她没想到的是,再见秦信却是永别。
第26章 第 26 章
次日一早,萧谦和沈灵姣就一起备好东西,坐着马车浩浩荡荡的前往尹府。尹仲霖率着二子相迎,一番礼数之后,直弄得大中午,吃了午膳,这才前往沈府。沈天尧虽然富甲天下,但至少一介商家,萧谦身为皇子,本不须前往。不过他心知沈灵姣心里,必定是极想回家一趟,便遣了部分下人回府,余下就随他二人去沈府。
沈天尧本以为萧谦来访是客套之词,没想到他真的来了。一时之间,心中颇为惊喜,心想士农工商,要论起来比他身份,我沈家实属末流。他堂堂皇子,竟然如此礼遇,心中不由得感激。当下便筹措,看来此番和皇家的亲事,对他们的生意也是大有好处。这个大皇子虽然没有母族支撑,但好在颇受圣上宠爱,再加上沈家富有,做个富贵王爷自然不难,难保日后还能更进一步。本来担心沈灵姣心念秦信,使得婚事不谐,现在一下子放下了心事。
两个人不过停留了一个多时辰,便要启程回府,沈天尧一直送到大门口,送他们车驾遥遥而去,这才放心。沈天尧素喜幽静,是以沈宅也选得颇为偏僻。萧谦也不着急,便让人徐徐而行。他看着沈灵姣一脸愁容,便知刚才在沈府她欢喜娇羞的作态都是假的,只是为了父母安心而已。
萧谦说道:“沈姑娘,现在你已是本王的王妃,但心却不在本王这里。本王也不强求,前番你问我的事,实在是你我都需要时间化解。现下你还在担心那个秦公子吧,待我着人查得清楚了,你的心才能彻底放下。”
沈灵姣抬头刚想说几句,却听外面侍卫嚷道:“有刺客,快保护王爷!”
萧谦闻言,连忙窜出马车,便见一个黑衣蒙面人转手已经杀了数人,心下大惊。随他而行的都是宫内侍卫,颇有武艺,此人竟能在数招之内将他们杀死大半,着实非同小可。
黑衣人见他出了马车,当下便迎了上前,两人缠斗起来。沈灵姣坐在车内,早已从身形看出这是秦信,心中大急,喊道:“王爷,切莫伤他。”
萧谦虽自幼学武,终究不如秦信勇猛,当下被刺了一剑。沈灵姣早已跳出马车,对着打成一团的两人,着急万分。她看秦信刀刀致命,连忙又喊:“你……你快走吧。我已经是王妃了,从此再也不想见你,你走,快走啊!”
没想到秦信听了这句,竟是怒气十足,下了狠手,转手便是一剑,萧谦再次受伤。若非他这几天睡得不安,再加上心中焦虑,今日连去两府,着实疲累,也不至于如此不济。萧谦无奈,只能拼死抵挡,两个人又来回了数十招。
秦信本以为他一个皇子,没有这般武功,没想到竟是如此勇猛,当下使出了毕生绝学。沈灵姣一看他的起手式,便大惊失色,见萧谦不能及时接招,便上前一挡。秦信收刀不急,已经刺中她的要害,惊怒不已,大喊:“灵姣!”
萧谦站在一旁,连连喘气,示意余下的几名侍卫暂时不要动手。秦信抱住沈灵姣,只见她气若游丝,却是满脸欣慰,说道:“灵姣,为什么要挡那一刀?为什么?”
“秦哥,王爷是个好人,你别伤他。我……我已经嫁给他了,便是他的人。便是死了,也是他的王妃。现在距离沈家还不太远,如他遇刺身亡,我沈家百余口性命如何能保?”
“灵姣,我打的便是刺杀他,然后投案自首的主意。这样既能显得与你们沈家无关,也能让你重获自由!”秦信满眶泪水,心中懊悔不已。
“秦哥,这几日你去了哪里?可有受伤?有人送了血衣给我,我只当你已经身遭不测……”沈灵姣连连咳嗽,仍然在担心秦信的伤势。
“什么血衣?我这几日被人困在一处,那地方机关密布,到昨天半夜才让我寻得机会逃出。我一出来,便打探消息,知道你已经嫁入王府,心有不甘,想着定然是这越王困我,便以为他胁迫于你,是以起了杀心。”秦信继续解释道。
“咳咳……看来血衣之事,另有蹊跷。想来还有他人知晓我们的事,秦哥,我求求你,切勿伤害王爷,否则我们沈家难逃干系。”
“灵姣,你若死了,我又何必活着?现在我又何须杀他?”
“不,你答应我好好活下去。”沈灵姣一边说着,一边转而看向萧谦,“王爷,你曾经说,一定会放过秦信,还望你信守承诺。”
不等萧谦开口,秦信喝道:“灵姣,何必求他,我现在一剑杀了他便是!”
“秦哥,你方才答应我的话,怎转眼就忘了,你快走!”
秦信心知沈灵姣伤势沉重,已经无力回天,终究不忍心放下。沈灵姣无奈,取了发上金簪,对着萧谦说道:“王爷,这是我的嫁妆,除了我爹爹之前送的那些珠宝,这簪子是我家商号信物。有了此物,江南江北数十家钱庄都听你差遣。还望你收下。我本想日后看王爷品行,再行决定交你与否,这几天相处,我知您值得托付,今日便交于你。我死之后,沈家若有不妥,还望王爷能保沈家周全。”
萧谦心知沈家过于富有,早已经引得各方瞩目,联姻实为沈家着想。她今日舍命相救,又交托此物,实是真情实意。他便接过金簪说道:“沈小姐,你放心吧,日后沈家若有危难,我萧谦必定全力相助。”
沈灵姣听了,这才微微一笑,看了秦信说道:“秦哥,此是灵姣薄命,你莫自责。只望来世,我们做一对神仙眷侣。”
她说完便闭上双眼,可怜一缕香魂就此断绝。秦信大哭,削了沈灵姣一截青丝,撤下面罩,转身对萧谦说道:“我不杀你,你若要追捕于我,大可看清我的形貌,绘了图像,天涯海角追杀我!”
秦信说着,飞身而去,不再多言。萧谦受伤沉重,勉强抱起沈灵姣的遗体入了马车,又唤醒刚才被打昏的玉珠驾车回去。
玉珠惊慌失措,便什么也不顾的驾着马车直往越王府。马车行驶过快,振得萧谦气血上涌,再加上失血过多,是以很快就晕了过去。
他沉沉的睡着,等到醒来,便见四下无人,却见萧决满脸倦色依靠在床边,似在小憩。萧谦轻声说道:“五弟,你怎么在哪?我这是在哪?”
“大哥,你醒了!我去叫太医,你别动。”萧决急忙忙的说道。
“阿竹,别走,你去倒杯茶给我,我渴得很。”萧谦只觉得累得很,一点力气也没有。
萧决听了,二话不说,便倒了茶水喂他。萧谦连喝三碗茶水,这才顺过气来。
“这是越王府?你怎么在这?”萧谦问着,便想起昏倒之前的事情。
“我睡了几天?沈姑娘的遗体可有好好放置?”
萧决见他醒来就问沈灵姣,心中不由得难过,说道:“大哥,你再歇一会儿,等下再说这些。”
“不!你先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你睡了五天,伤势沉重,还在现在无碍,只是我不明白,大哥你的剑法连那些侍卫都未必能敌,到底什么人可以在你眼前杀了沈灵姣,还将你重伤至此?玉珠是唯一见过那凶手的,父皇派人严刑拷问,没想到那姑娘口口声声说自己晕倒,不曾见过那凶手真面目,随后受刑不过,便自尽了。只因你是从沈家回来的路上遇刺,是以父皇下令将沈家满门拘禁,等你醒来再说。”
“什么!你快扶我进宫,我要面见父皇!”萧谦大急,挣扎着便起来。
“伴麟,你醒了?父皇在这里,你莫着急。你先不要着急,倒是告诉父皇,究竟事情经过如何?玉珠那丫头说的,朕半个字也不信。”萧奕早已走了进来,原来他担心萧谦,是以常常前来越王府探望。
“她说了什么?”萧谦心知那玉珠多半是认识秦信的,但为了沈灵姣不敢说出,定是在父皇面前露出破绽,这才下狱受刑。
“她说的并不重要,你醒了,定要好好说个明白,此事经过到底如何?”
“儿臣带着王妃归宁,半路上有一蒙面人忽然飞下,举刀便砍,侍卫不及防备,再加上儿臣待的人少,他们很快就被杀了。那人目标似乎是王妃,儿臣与之相斗,不想功力不及,不能保得王妃性命。想来也许是沈家行商多年,结了仇家,见沈家与我皇族结好,故而假意刺杀儿臣,嫁祸沈家也未可知。王妃本来躲在一处,见儿臣不敌,才会舍身相护,还望父皇不要降罪沈家。”
萧谦说完这一番话,便喘不上气,急得萧决连声宣太医。萧奕听了,皱了皱眉,他听提刑官说过,沈灵姣的刀伤,确实不像是被刺,反倒是迎上刀口所致。他不由得想到萧谦前番拿着沈灵姣画像,在月下独立的样子,想来他必定是极为难过,对沈家难免袒护,明知此事大有蹊跷,但他这般说辞也不无道理。
第27章 第 27 章
萧谦见萧奕半响不语,又说道:“父皇,儿臣有一事相求。”
“我想去拜祭她?不知她……”
“此事以后再说,你先养病。”萧奕挥了挥手。
萧谦猛然站起,竟是心智坚决,跪下说道:“父皇,还望成全。”
“也罢,她的灵位就是南阁楼,朕随你同去。”
萧决听了,心中大疑,觉得此事定有隐瞒,却也不敢在萧奕面前表露出来。萧谦换了一身衣服,便由萧决搀扶,来到了南阁楼。那里坐了不少人,他也不理,只让萧决松手,独自走到灵位前,随即拜倒,口中称道:“萧谦感谢王妃救命之恩,立誓此生不再娶第二人,唯望安息。”
此言一出,满座大惊,萧奕第一个上前怒喝:“谦儿!你是皇子,如何能立如此誓言?那岂非一世鳏夫?父皇决不能从你心意。”
“父皇如是不肯,儿臣便撞死在这里。”
“你敢!”
“父皇大可一试!”
萧谦的眼神决绝至极,看得萧奕阵阵心惊,不由得想起那人。这个眼神,和那人当初自尽时看向自己的太过相似,一时之间,萧奕慌了神。
萧奕说道:“好,好!父皇都依你,朕现下就下令放过沈家,你切莫做出傻事来。”
萧谦如此一番,使得萧奕更加确信他定是如那人一样,对沈灵姣情根深种,再不能回转。果然是父子,都是一样会威胁朕,然而这一次绝对不会再让你死在眼前了。
萧决在旁已经看得呆了,心中惊骇,他实在不能相信自小的情谊,会不如他与沈灵姣三天的相处。
萧谦见父皇应了,知道已经保得沈家安宁,心下一松,又一次晕厥。到了晚些时候,方才醒来,却见萧决仍然在身边,但看上去却冷冷的。
不等他开口,萧决却已经冷笑:“大哥,你告诉我,青蚕宫的事情是我大梦一场吗?”
“你若当梦,那是再好不过了。”
萧决听了,早已按耐不住,说道:“之前他们说你新婚这几日,天天都是满脸倦意,都传是你与那沈灵姣日日欢好之故,现在看来,真是如此。说什么情深厚谊,却原来不如三天恩爱。那日青蚕宫,你是不是只当做新婚之前的游戏?”
萧决的脾气一向不好,自小也得萧谦纵容,不过多数时候都不待发作,便被哄劝好了。自从萧谦大婚,心中一刻难安,再加上他遇刺,自己连守了数日,怎想到他一醒来,就去了沈灵姣灵位前,还立下如此誓言。他一时冲动,竟是口不择言。
萧谦听了,心知他已经误会,也不多做解释,只希望他断情于自己,便承认道:“是。你我都是男子,那种事何来趣味,自然不及女子的好。”
“你!”
萧决大怒,转身甩袖便走,根本不曾看到萧谦隐忍至极,嘴角隐隐流出的鲜血。
萧谦心下回想沈灵姣死前之事,便隐隐害怕,如此情深,终究不过阴阳两隔。他和萧决本是孽缘,若能早日了断,才能保他平安。刚才立誓,不过是为了保得沈家一脉,也可以绝了父皇日后再行赐婚之事。没想到萧决为这一点小事就信不过自己,如此想来,他们之前确实太过脆弱了些。长此以往,对他必定有害,不如早日断绝。日后萧决不管是为王还是为君,都难免娶妻生子,难道要他也如自己一般断绝子嗣不成?
季淑妃早已听完萧谦立誓之事,看到萧决回来,便连忙拉他到一旁说道:“决儿,你大皇兄的伤势如何了?”
“已经无碍。”萧决心中烦闷,却也犹疑,母妃一向不喜大哥,怎么还会借口问他伤势。这几日萧谦受伤,母妃可从来不曾前去探望,只让自己前往。
“你多寻些药物给你大哥,他为了你可算是煞费苦心了。”季淑妃说道。
“母妃,你说什么?”萧决从未听过季淑妃私下说过萧谦一句好话,心中疑惑不已。
“你大皇兄遇刺一事,可谓折了陛下面子。试想京城之内,有人行刺皇子,竟杀了所有侍卫,连王妃也不能幸免。刺客却只有一人,想来定是有人阻拦了京城守卫,才让事情如此顺利。你父皇一向自信京城安全无虞,现在发生这种事情如何能不怒,且不说尹府获罪,连带他们的长子尹园降职,此子京都知府尹启峰撤职查办。沈家不过是商户,你父皇定然迁怒。幸而你大皇兄立誓,沈家逃过大劫,定然感激你皇兄。这么一来,他们一定倾尽财力助你皇兄。那可是比联姻更可靠的诚心,你皇兄以绝嗣换得如此财力助你登位,如何能不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