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黑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男人有些胆怯。老黑推了他一把,推到皮子面前,道:“万哥,就是这个人。”
皮子抬起头,这个人是他让老黑从号子里带出来的。
皮子问:“你叫什么?”
男人紧张道:“阿朗。”
皮子没有再问其他的事情,而是又转过头盯着监视器。阿朗无意之中看了一眼监控,一下愣住了。他瞪大眼睛,脸上满是错愕之情。
阿朗激动地语无伦次:“万哥……!!那个人是……!!!”
他颤抖地指着监控上的祁华,脸色发白。
皮子沉默地磕着瓜子,老黑也一动不动。
阿朗结巴道:“他就是那个抓我的警察!!!就是他!!绝对没错!!!祁华!!!”
皮子磕完手里的瓜子,把瓜子壳都扔在桌上。老黑沉默地收拾着桌子,把瓜子壳倒进垃圾桶,提着垃圾出去了。
阿朗:“万哥!!相信我!!我绝对不会看错的!!”
皮子冷淡道:“别吵了。”
阿朗呆呆地望着他。
皮子:“我知道。”
监控上,祁华蹲下身系了个鞋带,打开车门上了车,车子缓缓地开走了。皮子盯着那辆远去的车,低头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带着针扎般的轻蔑。
去往总工厂的路上,祁华心里一直很不舒服。许是祁华给了男人一个下马威,一路上车里都十分安静。
车子已经行驶了二十分钟,离开了市区,周边已经逐渐荒凉了起来。
开车的男人嘟囔了一声:“看这天又要下雨了。”
副驾驶的人道:“我们得快点,一点之前不回去又要被黑哥骂了。”
“油有点儿不够了,一会儿得到前面那个加油站加点。”司机抱怨道,“黑哥咋不帮我们把油加满呢……”
祁华身边的男人一开始就脸色不太好,也许是有些闹肚子,一直在喊肚子疼。最后,他实在是有些憋不住了,喊道:“停停!让我下去屙个屎!!憋不住了!!”
“你妈逼的就你事多。”
车子缓缓地在路边停下,祁华身边的男人胡乱抓了一把卫生纸,打开门冲下车,跑到一旁的草丛里,脱了裤子开始拉。
祁华坐车坐得有些头晕,说他下去站一站。
祁华看了看周围,景色偏向乡村,路旁有些麦田和小山包。祁华靠在后备箱上,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路线。
这时,祁华突然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嗒嗒声,像是什么电子设备被启动了。
祁华眉头一皱,仔细听了一下,又听不到了。刚才的那声似乎是从后备箱里传出来的,祁华走到驾驶座想让男人开一下后备箱,却发现前座的两个人都下车抽烟去了。
祁华自己按了按钮打开后备箱,后备箱里都是装货的纸箱。他翻了翻,什么也没翻到,但祁华觉得自己没有听错。
前座的人都回来了,拉屎的那个也上车了,三个人催着祁华快点上来。
祁华说了一声等会儿,快速地翻着后备箱里的东西。他搬开角落里的纸箱,忽地发现在后备箱靠里的地方用黑布遮了一个什么东西。祁华掀开来一看,里面赫然露出了一个黑色的机器。
机器上缠了许多电线,顶部闪着一个小红点,一条红线从机器上伸出来,穿过车子边上的一个洞,不知道和什么连了起来。
祁华倒吸了一口凉气,炸弹!!!
机器的顶部的红光闪得越来越快了,嘀嘀声越发急促,祁华猛冲到车边,吼道:“快下车!!!!”
关着窗子的三人有些听不清祁华在说什么,一个人摇下车窗:“你说啥……”
这时,后备箱的炸弹爆炸了,祁华往前一躲,被爆炸的气流推着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一阵暗红的火光在身后炸开,车子的玻璃整个被炸成了碎片,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祁华的耳边不断鸣响。
车子的油箱被炸漏了,很快又是第二次爆炸,火光又一次冲上天,祁华被炸飞的车门撞到了后背,又被推了很远。
烟过后,车子变成了一具焦黑的铁架,里面坐着的三个人都被烧成了焦黑,断肢都掉在了路边。
祁华剧烈地咳嗽着,眼前一片模糊。他艰难地睁开眼,被浓烟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他看着惨不忍睹的车和尸体,被碎片扎伤的手狠狠地在地上抓着,想要站起来。
祁华喘着气,愤怒在他的脑海中积聚,他怒吼了一声,身体各处疼痛难忍,无法动弹。
周围路过的车叫了120,消防车和救护车很快赶到,扑灭了燃烧的汽车,把唯一的幸存者祁华送进了医院。
祁华的伤并不重,处理包扎了伤口,避免了感染过后,便在病房里静养了。医生根据祁华提供的联系方式联系了禁毒局,赵宇和周冬梅很快赶来了。
病房里气氛凝重,谁都知道,他们再次低估了那个疯子。不管皮子是何时开始怀疑祁华的,他不惜牺牲自己三个部下,也要炸死祁华。
车里的炸弹的残骸被找到了,虽然几乎已经被毁得不成样子,但根据警局的经验,他们还是弄清楚了那个炸弹的构造。
那个炸弹与车子的发动机活塞相连,在第一次开动过后便会扯开开关进入待机状态,汽车再次停下后,炸弹会进入倒计时。
祁华终于明白,为什么老黑没有给这辆车加满油了,为的就是他们能在中途停下加油把炸弹引爆。
要不是有人突然下车方便,炸弹在马路上被引爆了,祁华简直不敢相信,如果炸弹在加油站爆炸了,那会是怎样的一场灾难。
想到皮子之前的那些言行举止,几乎把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那些笑容,祁华就怒不可遏。
祁华的卧底身份已经无法保持下去了,皮子也会很快就会发现他侥幸躲过一劫,他们必须制定一个新的计划。
几天后,祁华出院了,时隔快半年,他再一次穿上警服来到禁毒局。
现在的情况陷入了僵局,马上就能知道皮子总工厂地点的祁华却被炸弹给打断了,但是,他们却还有最后一条线索。
那就是祁华从那辆被炸毁的汽车轮胎上刮下来的泥土。
化验的结果是,土壤的酸性很强,这周围难找到酸性这么强的土壤,只有在那条路再往前十公里左右有一片工业住宅小区,那里有几个小型的造纸厂。
那片小区饱受造纸厂带来的污染,居民并不多,只留下了一些无力搬家的贫困户。
现在,禁毒局基本能确定总工厂的大致位置。那附近摄像头很少,禁毒局尽可能调来全部的监控,看了几个月内的车流量情况,却没有太大收获。
和祁华坐的那辆车型号相同的多不可数,车牌号相同的却几乎没有。警局准备人员暗地里在那附近进行调查,以进一步确定总工厂的位置。
一旦位置确定,警局便会做好完全的突击准备,只要皮子来到他的老巢,等待大地犯罪集团的将是最后的通牒。
禁毒局的紧急会议一直开到夜里三点,接下来等待的就是警局临时安排的线人的消息。祁华一脸疲惫地坐在会议室里,想给薛晴打电话,但又不想打扰他休息。
自己身份暴露和受伤的事来不及告诉薛晴,祁华也没有打算告诉他,他已经为自己做了很多事了,接下来的重任在他们缉毒警察身上。
自己的身份暴露了,祁华便担心起薛晴来,皮子想要灭口,薛晴和自己的关系是瞒不住的,难保他不会对薛晴做什么事。
祁华觉得薛晴和施睿都必须尽快接受禁毒局的保护,但是戒毒所的线索依旧没有着落,还是需要有人查,一时间,祁华特别矛盾。
最后,祁华还是想听一听薛晴的声音。
祁华拨通了薛晴的号码,在禁毒局空荡荡的会议室里,有些焦躁地等待着接通。如果薛晴的手机打不通的话,祁华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到戒毒所去找他。
电话响了十几秒后,终于接通了。
薛晴的声音听起来不太清醒:“喂?祁华?”
祁华长出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觉得精疲力竭,他揉着眉心道:“吵到你了?”
“没事。”薛晴道,“你能和我打电话吗……那边没事?”
“能,别担心。”
薛晴的声音一如既往,带着让祁华感到安心的笑意:“想我了?”
“想和你说说话而已。”
“那不就是想我了嘛。”
祁华浅浅地笑了起来,他没有太多的话要说,只要确认薛晴的安全就够了。他安全了,他才能集中注意力走下一步。
说了几句,祁华也不想打扰薛晴休息了,正想说早点休息的时候,那边却自己挂了。
手机从薛晴的耳朵旁被人拿开,薛晴头冒冷汗,有些颤抖地呼出一口气。一只手从后面掰着薛晴的脖子,一把亮晃晃的刀片贴在他的下巴上。
身后的男人把薛晴的手机狠狠地砸在墙壁上,砸了个粉碎。
男人面色通红,满头大汗,喘气喘得比薛晴还厉害。他似乎非常紧张,手激动地掐着薛晴的脖子,恶狠狠道:“老实点……!!!听话就不会吃苦头!!!”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快乐!!!
第47章 非常背后手
夜里一点多钟,戒毒所的操场静悄悄的,只有飞虫扑腾夜灯的呲呲声轻微地响起。一个人影悄悄地走过操场,来到操场角落存放清扫工具和垃圾箱的仓库前,打开了手电筒。
薛晴看着仓库门上的铁锁,从口袋里掏出了钥匙。
现在的情况薛晴很清楚,祁华在皮子的组织里斡旋,戒毒所的消息还得依靠他和施睿两个人来传递。
祁华出去后,薛晴又重新开始调查之前后山上的那盒毒品的事,他思来想去,唯一有可能的就是通过所里的清洁工了。
所里的清洁工不少,平时也不引人注意,要说其中有谁是皮子的内应,那的确是几乎完美的伪装。
薛晴打开仓库的锁,推开大门,铁质的门板在地面上擦出一阵刺耳的鸣声。手电筒的光聚焦的地方满是飞舞的灰尘,薛晴没有开灯,而是调小了光圈,在仓库各处找了起来。
薛晴戴上手套,在每个垃圾箱里仔细地翻找了一阵,并没有找出什么异常来。送出戒毒所的垃圾袋是会不定抽查的,按理说应该也不会把东西藏在这里面。
薛晴在仓库里走了一圈,这里面除了垃圾箱和清扫工具之外没有其他东西了,扫帚和簸箕都整齐地摆在角落里。
所里的扫把都是竹制的,拿起来比较轻便。薛晴拿起一把,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挺轻的。
竹制的扫把柄有瓶口粗细,顶部被封死。薛晴心里忽地有了一个想法,他把手电筒放在一边,踩住扫把底下的细丝,用力把扫把柄拔了出来。
扫把柄和扫把尾连接的地方是空心的,整个扫把柄便是一个顶部封闭底部打开的竹筒。薛晴打着手电筒朝着竹筒里面看了一眼,可以看见不规则的竹子纹路和一些小倒刺。
如果往这里面塞东西的话,基本上没人能发现。
忽然,薛晴猛然看到在手电筒的光的照耀下,靠近底的地方有着一些细小的白色粉末,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到。
薛晴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觉得自己的猜测多半是对了,也许是往这里面塞塑料袋的时候,袋子被里面的倒刺刮破,粉末才会漏出来。
倒垃圾的同时拿着扫把,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如果这件事早就开始了,那不知道从青山流转出去多少毒品。
薛晴心里怒气腾腾,他把扫把装回原样,从仓库里出来,锁上大门,关上手电筒,迅速地回了自己的寝室。
薛晴必须第一时间把这件事告诉施睿,来之前他就已经被告知了,在所里尽量不要直接和施睿接触,也不要和他打电话。
薛晴拿出一个便签本,迅速地写下仓库扫把的事,正在写的时候,薛晴忽然听见自己房间的大门发出了一声细微的闷响。
薛晴直起身朝着外面的客厅看了一眼,静悄悄的,除了还开着的电视机在发出轻微的说话声之外,什么也听不到。
薛晴眉头一皱,抬手把窗户锁了,还是有些不放心,又走到大门口把门反锁了。薛晴把浴室的窗户也给关上后,看了看镜子,心里不安加剧,忽然抬手把刚才写的便条给扔进了水池里。
薛晴深吸了一口气,走回房间,坐在床上。薛晴觉得可能是自己疑神疑鬼了,但是他心里确实有些虚。
他关上灯,打算把床上的笔扔到书桌上去,一时没拿稳,笔咕噜咕噜滚到了床下。薛晴弯腰去捡,却看见靠床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黑影。
那一刻,薛晴从头皮一直发麻到脚尖,极度的惊恐让他一时愣住了。一只脚猛地踹出来,踢在薛晴肩窝上,薛晴痛呼一声,向后跌在地上,立即站起来朝着大门跑去。
床底下那人喘着粗气追了上来,抓住薛晴的领子,把他狠狠地砸在茶几上,茶几顿时被砸了个粉碎。
薛晴还来不及站起来,四肢就被狠狠地压住了,一把刀贴上了他的脖子,身后一个人吼道:“老实点!!”
戒毒所的清洁工老周蹲在薛晴的身后,满头大汗,拿着刀的手也有些微颤。他的衣服被汗湿了,脸色也通红,眼神有些聚焦不了,似乎精神也被巨大的恐惧所占据。
薛晴被老周摁在地上,咬牙道:“老周……”
老周怒吼:“不要吵!!再多说一个字……我砍死你!!”
薛晴:“你为什么……”
老周失控地挥舞着匕首,刀尖一下划在薛晴的前臂上,留下一道血痕来。老周红着眼睛怒骂:“叫你闭嘴!!!”
薛晴紧紧地咬着牙,痛得直喘气。
老周把薛晴的头发揪起来,逼问道:“你去仓库干什么?!!”
薛晴喘着气盯着地板,沉默不语。
老周把刀往里抵了抵,薛晴的脖子已经被割出一条细细的伤口来了。薛晴喘着气道:“放开我……!!”
老周气喘如牛,薛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激动,老周一向是老实温和的,现在的他,却像变了个人似的,近乎疯狂地发泄着自己的怒气。
老周把薛晴的头往地上撞去,力气很大,几下下来,薛晴的意识有些模糊了,额角有些热热的东西流了下来。
就在这时,薛晴放在卧室床头柜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清脆的铃声让薛晴找回了一点意识,但他知道,硬来自己是没机会的,他必须保护好自己。
老周用胳膊勾住薛晴的脖子,把他拖到卧室,拿起手机一看,屏幕上显示着来电人:祁华。
老周威胁道:“你要是敢说出来,我马上削掉你下巴的皮!!别想着说什么暗语……老子听得出来!!!”
说完,老周把刀横在了薛晴下巴上,按下了接听键,贴在了薛晴耳朵边。
薛晴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即便如此,他的声音还是很不清醒:“喂?祁华?”
薛晴简单地和祁华说了几句,这期间,下巴上的刀始终没有离开分毫。
电话挂了之后没多久,薛晴再也支撑不住了,头上的伤让他意识模糊,直接晕了过去。老周把薛晴扛起来,从他口袋里翻出寝室钥匙,出了门,把门锁上,离开了。
第二天,施睿来食堂吃早饭,每天这个时间点都能看到薛晴和陈小川坐在一起,今天却意外地只有陈小川一个人。
施睿端着盘子走过去,问道:“你怎么一个人?薛晴呢?”
陈小川吃得脸颊鼓囊囊的:“头儿估计是睡过头了。”
施睿一皱眉:“啊?”
陈小川:“我今早打电话给他打不通啊,他房间也一直锁着。这事儿常有啦,可能他昨晚睡得太晚了,早操前肯定会来的。”
施睿沉默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另有打算。
中午午休时,施睿独自一个人来到了管教宿舍楼。施睿随便编了个给谁看病的理由,凭着所里的医生证轻轻松松地进去了。
施睿在一楼大厅的表上找到薛晴的房间,来到门前,敲了敲门,大声喊了几声薛管教,无人应答。
施睿背对着头顶的监视器,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金属细棍和一把小钳子,插进门锁里勾了一阵,门锁便被撬开了。
施睿打开薛晴寝室的门,霎时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大跳。
客厅的茶几被压碎了,碎片洒了满地。地上还有一滩血迹,血迹一直延伸到卧室里。
施睿呆呆地站了半天,眼神越来越凝重,他蹲下身用纸擦了擦血迹,在手里搓了搓,估计是昨天晚上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