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将,走,我带你们去切磋切磋……”
“可是……”
“没有可是!”
三人弱弱的反驳声,迅速的被淹没在一众鸟雀们的叽叽喳喳声中,哪怕努力折腾也翻不出多大浪花。
在绝对的实力下,所有的反抗都是纸老虎。
而此时已相携前行的两人,已了无负担的走出大殿。
“妖王想从哪里参观?”孔令羽细长的眼角微挑,眉宇间一派惑人风情,明明无情的眼眸却硬生生给人以被珍视之感。
景陵目光一闪,诚恳笑道:“在下早先听闻华峰景象之壮丽辽阔,此次幸得妖君亲带,不胜荣幸。不若便从此峰之顶开始,不知妖君认为何如?”
孔令羽眼角却微微上扬,长眉若柳,带出一丝温暖的笑意,点头应道:“允。”
景陵含笑道谢,心却一瞬间沉了下去。
他的专属区域,从不允许外人进入!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现在这位孔令羽,竟放他这样一个只见过三次的妖王进入,这不合常理!
他眉眼轻抬,眉如墨染、眸似琉璃,白衣墨发,在山风烈烈间越发高贵清华、不可攀附,周身却似瞬间裹上了一层坚硬寒冰,明显疏离起来。
两人相携走至温泉池边,于潺潺池水边临水自镜,一清雅温文,一雍容华丽,画卷正好。
然而其中的白衣少年,看着倒影中那迎风招摇的赤红精美衣襟,心中想着的却是:怎样让对方露出马脚!怎样最终确认!和……怎样弄死他!
平静的溪水,缭绕的雾气,这里曾是他最爱沐浴、独坐的地方之一,现在却只觉其中脏污不堪,因为它已经被他不认可的人给污染了,意识到此,就连心情都莫名烦躁起来。
突然,湖底波光一闪,景陵目光一凝,那是……
明心火已当先炸了起来:“混小子,你看那湖底,雪花石、风晶块、荣禄沙……全是珍惜炼材,全是珍惜炼材啊!结果却被这小子弄到湖底来泡澡,简直是太过暴殄天物了!快!快!快!找理由收起来!收起来!”
景陵:“……”他仔细的在回忆中扒拉扒拉,自己确实对这泡澡池子里有何种石子没有任何印象,莫非他曾经泡澡的地方当真如此豪华奢侈?
但,为何他却隐隐感觉不对?
孔令羽目光一闪,眼底含着不易察觉的笑意,平淡道:“此处为我惯常泡澡之处,其内灵气充裕,长期使用可涤荡*内的杂质,妖王莫非也对这里感兴趣?”而后不待景陵回答,又惋惜耸肩,“可惜我没有与人分享澡池的爱好。”
景陵:“……”他对别人用过的二手水也没兴趣!
然而,无论心中如何不情愿,此刻他也必须面不改色的接口,“我确实对此处很感兴趣,这灵泉清澈而富含着花草的芬芳,灵泉内灵气充裕,就连池底的石头都被冲刷的别有一番特色,让人看了特别想要带上几块来留作纪念。”
孔令羽笑,华丽的声音低哑而富有磁性,似毫不知晓景陵所想一般,低笑开口,其内容竟如景陵所愿:“若妖王想,尽可拿去便是,不过几块石头罢了。我华峰别的不多,但是石头却多,不用客气。”
明心火:“简直是人傻财多的典范,混小子,拿!赶紧拿!不用客气,哈哈哈,发大了!咱们发大了!这次你下次修复本体的材料便基本上收集齐了!”
景陵:“……”特么的这个傻货,绝对不是我!为何却有种明心火在骂自己的错觉?
他略闭眼平复了下心绪,“既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话虽说的客气,但景陵出手却毫不留情。他一挥衣袖,将池底的珍惜炼材狠狠搜刮掉大半,剩下的除了少量的炼材外,便只剩下些清澈见底的沙子。
景陵收的畅快,甫一收手,眼见眼前美观程度下降了不止一个层次的灵池,想起眼前人传说中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小心眼,小心肝抖了抖,面上极力保持镇定:“虽为纪念品,但在下也不会白拿,在下于设阵方面颇有心得,不如稍后就帮华峰设立个护山大阵如何?”
虽说实际上两者的价值相差无几,然而明面上一个是孔令羽不想要的“废弃石头”,一个是在妖界相当珍贵的护山大阵,这一轮,景陵成功找回一回合。
孔令羽目光深邃,他抬手将被风吹落发丝撩起,顺便按了按正在噗通噗通跳的欢快的太阳穴,遮住眼中一闪而逝的笑意:“如此,当真是再好不过。”
笑意消逝的快的就似是错觉一般,待景陵再细看,里面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与自傲。
景陵装作整理体内空间的杂物,突然他皱了皱眉,取出一枚红色的剔透宝石,“这不是孔雀石吗?对你们孔雀很珍贵吧,这个我不能拿走,原物奉还。”
孔令羽淡淡瞟了一眼,连眼光都未多给一分,“此物确为孔雀之石,但虽传说可提纯孔雀血脉,然而,我若真用了,怕只能落得个爆体而亡的下场。所以,你自留着玩吧。”低哑的叹息,似风中暮琴般低沉而又华丽,那种与生俱来的优雅,让所有闻声者都不由一怔。
景陵的汗毛炸了炸,不动声色的别开脸,避开孔令羽飞送来的秋波,沉静道,“哦?原来如此。”关于孔雀石的记忆只有得到孔雀传承的孔雀一族灵魂才会开启获得,夺舍是得不到传承的,莫非当真是他猜错了?
这货只不过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转变为现在这幅鸟样,实际上,他还是那个骚包的自己?
不!他怎么可能会弄错!
想起近段时间发现的一系列反常,他微微侧身,袖袍轻摆,任凭袍袖上的水滴,被甩成一个飞扬的弧度,落在孔令羽的身上。
景陵脚步一顿,对上孔令羽回转过来的视线,尴尬垂首:“妖君恕罪。”
这货刚才竟由始至终未开启防护罩将水滴挡下,以他直到现在都未被治好的洁癖而言,根本不合常理。
他微垂着头,感受着对方深邃的目光,等待着他的反应。良久后,景陵感到对方的手在发顶拍了拍,低沉笑道:“无碍。”
他的声音就似是最华丽的琴音,低沉似华丽仙乐,在尾音处却自带无数小勾子,将人心挠的抓肝挠肺,让哪怕景陵,也不由耳尖一颤,寒毛一抖。
景陵抬头,只来得及看见孔令羽赤红的精美袍角飘摇出的让人心神摇曳的弧度、和已被施法弄干的衣角。他眯了眯眼,抬步向前跟随而去,然而眼中的笑意却似潮水般飞快褪去,寒光闪闪。
他,有洁癖!
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
哪怕他历经血海翻涌、他的洁癖都未纠正过来,若有一个只见了几面的小妖王,将自己身上的一滴水滴到自己那身宝贵的、由身上最华美的翎羽化成的赤红羽衫上的话,他哪怕不向对方施以严惩,也会表示自己的不悦!最起码,也会送客、赶紧回到浴池内沐浴去了……
这个孔令羽很奇怪,经过这番试探,他已有八成的把握证明:这个灵魂,并不是曾经的自己!
他不紧不慢的跟随在孔令羽身后,脑海中高速运转,口中却不时附和的点头或摇头,回应对方,以放松对方的注意力。
眼见两人走入一个拐角,这里是他曾经酷爱小憩的地方,周围绿植高耸、山花繁茂,最重要的是,此处罕见人际,足够隐蔽一般小妖的视角。
景陵猛然抬头,双目幽深低沉,双手无声的背在身后打出一个复杂的手诀。
第21章 是谁
下一刻,就见正在前方走着的孔令羽脚步猛然一顿,双目直直看详情前方、空洞无神。
景陵嘴角斜斜勾起,温润如玉的气质裹上了一层冰霜,让人不由身心发寒。
抬手在脚下丢下数枚防御和隐匿的阵盘,他一闭眼,神识钻入了孔令羽的幻境中。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敢强占他曾经的皮囊。
因为数次的破绽,景陵已然心含怒气,作为一个天赋技能为制幻的灵器,他为这位孔令羽准备的是他曾经历过的、最可怕的、最不愿去回想的记忆。
但哪怕他已有了心理准备,待他钻入孔令羽的幻境后,仍旧被眼前所见吓得一愣。
满目的血海咕咕冒泡,遍地的骨山堆积如山,漫天的血煞之气浓厚粘稠,满耳的冤魂不绝哀鸣,如此盛景,让正立于巍峨高耸的骨山上空的景陵一怔。
血海骨山中,一位赤红血衣的男子披散着一头长发,静立在血池正中,他的四肢被大腿粗细的玄铁链牢牢锁住,死死定在四座的高耸如云的骨山之上,一头乌黑的长发被血液浸泡成一缕一缕,遮住五官面容,发丝上不断下滴着血珠。
他的*正在持续不断的被血煞之气侵蚀,他的精血正在持续不断的被发狂的冤魂啃噬,然而那人却始终不吭一声,就连表情都似未发生过丝毫变化。
若不是感觉到空间中明显的“咚咚咚”心跳声,景陵怕早就认为男子已然死去。
突然,男子猛然抬头,看向景陵方向。
虽满面血色、蓬头遮面,看不清面容,然而那发丝缝隙中露出的赤红眼眸,却有如魔性般,带着深不见底的煞气和渴望,让景陵久久无法回神。
“饿!饿!饿!”
虽未张口,但景陵却轻易读懂其眼内渴望,听懂其内心的呼喊。
死寂的天空,空无人气血池骨山,麻木空洞的、不停喊饿的红衣血人!
景陵在短暂的怔愣后迅速恢复镇静,此人就是那个夺舍者?
他看着那人面前的一头凌乱长发,起步上前,准备将其长发撩开。红衣男子就这样定定的看着他,仿佛他能够看到景陵一般,定定的看着他缓缓走近。
前期顺利,却在眼见景陵还差几步就要走至血衣男子面前时,突生变故。
血池中人似已忍耐到极限,他陡然用力,大腿粗细的锁链被他的双手极力向内强拉,不算强壮的两臂在他的发力下,爆发出让人难以置信的能量,景陵讶异的看着两侧的两座骨山,在男子的力道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内移。
竟是已至能够突破封印、挪动封印骨山的程度了吗?恐怕这骨山血海,将无法困住此人太久。
一个时辰后,当男人双手能够合拢后,他赤红的眼眸灼灼发光,眼中渴望更甚,他满是鲜血的双手在血池上空打下一个个繁复的指诀,艰涩嘶哑的音调逐个吐出。
随着他最后一个手印打下,空旷的血池上方打开了一个单向传送通道,一时间,无数的大妖、妖将、妖王、甚至还有妖君,纷纷被吸入这方空间,似下饺子般“噗通噗通”掉落血池。
男子单手一抓,将掉落血池中还未明白处境的妖王们抓至手中,嘴巴一张,食物们便纷纷化为精纯的血气流入腹内。
血池中的大妖们在最初的恍惚后,迅速明白处境,开始或反击、或逃跑,争取一线生机。
然而在这诡异的血池中,凡陷入其中者,都会被封印妖力,众妖的反应虽然及时,然而这些不痛不痒的反击,却根本无法对进食中的男子造成丝毫伤害。
“啊!我想起来了,他是魔星!是妖界万年前被封印在妖魔空隙中的魔星!”
“什么?他是魔星?”
“吾命休矣!”
“逃不出去了!”
……
刺耳的尖叫,恐惧的颤音,茫然的自语,无数散落的、不完整的信息,让景陵皱眉,还不待他将信息收集完全,不过数十息,所有在血池中挣扎着的大妖,便已悉数化为精血,消失在了男子的口中。
随着进食完毕,男子周身的血煞之气愈加浓厚,相应的,周身缠绕着他的冤魂也愈发密集起来。半晌,男子突然低低沉笑。
或许由于许久未开口说话的缘故,他的嗓音沙哑如金属交织般刺耳,已听不出原先的音色,但即便如此,亦给景陵一种诡异的熟悉之感。
血池中男子的低语继续:“不过区区一血池封印、骨山秘境,那些老匹夫当6 真以为能困住我不成?哈哈哈哈哈!所有欠我的,我都将会一一讨回来!一一讨回来!”
突然,男子双臂一震,四座困住他四肢的骨山,似脆弱的山石般倾倒破碎,四个玄铁链亦被震碎为齑粉。
方才还狼狈的满脸鲜血、脏污的男子,此刻更是如在世魔王般,浑身血煞之气、让人难以直视。
景陵皱了皱眉,就待让周围幻境再度变化、看清楚对方脸,却听男子突然大笑:“昔日困不住我的,哪怕时至今日,它依旧困不住我!”
“脆弱如斯,嗤!”
不待景陵反应,眼前幻境已如水晶碎片般、斑驳碎裂,化为点点星光。
再睁眼,景陵识海一阵剧烈疼痛,被强行冲破幻境的反噬,让他的识海如针扎剑刺,头晕目眩。
强自从晕眩的黑暗中挣扎清醒过来,景陵防备的看着身前的赤红身影。
幻境中数个时辰,现实只是一瞬。
周围凉风徐徐、百花齐放、绿草如茵,依旧是曾经他最爱的静卧去处。然而此刻,他却敏锐的感到四野的低沉气压,和弥漫在男子周身的强盛杀气。
陡然升起的强烈危机感,让景陵顾不上身体的不适,身形急速后翻逃走,然而这挣扎反抗却不过一息,下一刻,他的身形便已被定住!
一只细长白皙的手快狠准的掐在他的颈下,华丽而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刚刚,好玩吗?”
暧昧的气息却充斥着致命的危险,浓稠的似化不开的血煞之气,让景陵记起方才幻境中的血海,一时身上的鸡皮疙瘩纷纷冒起,他看着面前俊雅华丽男子那上翘的眼皮子、微露的白牙,危险的眯起双眼,似不顾对方是否会一下捏断他的脖颈,佯装不屑:“还行,玩的不算很开心!”手心中却已然凝聚起一丝规则之力。
“哦?那要不咱们再玩一会?”孔令羽温柔笑问,煞气翻涌。
“呵,那倒不必!在下只有一事想要讨教,你不是孔令羽,那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夺他的舍!”
执着的目光定定落在孔令羽面上,让孔令羽嗜血的狰狞有了一瞬的怔愣,不过也只是一瞬,下一刻,便听他不屑嗤笑:“我就是孔令羽,本尊还不屑夺舍!小东西,有些东西可以玩,但是有些东西如果你硬要玩,那就玩过了,其后果,可不是现在这般脆弱的你可以承担的起的!”
说罢,孔令羽大力收紧手中的力道,一双勾魂摄魄的墨色眼眸,转为瑰丽的血红,“仅此一次!懂?否则下次,不论你是谁,我都不会让你活着走出华峰!”
说罢,他松开了握住景陵脖颈的双手,理了理身上的袍角,竟似突然有些意兴阑珊:“我是谁啊,你刚刚不是看到了吗?我是嗜血的魔鬼啊,小可怜!”
景陵恐惧与愤怒交替,还不待出口细问,周身景象空间交错,他已被强行送至峰底。
空旷的绿野上,空留对方袅袅余音:“礼物既已收到,那便慢走不送吧。”
景陵愣愣站立在原地,良久后叹息,这次他还是太过鲁莽了。他似乎一遇到孔令羽,心境便及其不易保持平静,易发怒冲动,这是怪病,得治!治不了也得改!
而且,即便是要当真将对方拉入幻境验证身份,也要等到自己的实力与对方一般、或者比对方高时,才能够确保万无一失。
不像现在,交情跑了、结上仇了,最重要的是,难得看了那么一会,竟然满脸血污,看不清丝毫五官,真是伤肝伤肺伤丹田!
天不待我!
不过,对方言语中的那种傲气,那句“本尊还不屑去夺舍”的笃定,还是在景陵的心中刻画下了不可思议的痕迹。
他到底是何意?若他当真非夺舍,莫非从一开始,这个世界的孔令羽,就已不再是曾经的他吗?
曾经他远离华峰,不止是不愿面对过去自己的那种尴尬,更是因为他想着,天道能眷顾他、让他回到过去,却肯定不会容许他,去接触并改变另一个相同的灵魂!
一方世界,怎可容纳这种发生在两个灵魂上的时间法则冲击,这种不合天道的存在!
为了防止自己的出现,让另一个自己烟消云散,他从一开始就选择了远离,直到……他怀疑孔令羽被夺舍,直到他们初次见面竟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各种疑问充斥而来,将景陵本就昏沉疼痛的头脑充斥得愈加混乱。
第22章 策反
又等了一盏茶时间,青痕三人赶至峰下,眼看着景陵苍白、不甚精神的面色,担忧得以眼神询问,待见景陵摇头后,方与身后的怀鲁三人告辞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