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确实是猜对了。龚名确实是在出国后,接触了国外更多元的恋爱文化后,才发现自己的性向的。从前他只觉得自己对女孩子不敢兴趣,但却从没想过自己喜欢男人。
看到龚名迟疑,贺辰继续开口咄咄逼人地问:“下面你还想确定什么,是不是要再问我,到底确不确定自己喜欢的人是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
龚名觉得自己失败极了,连这么小的孩子都能把他看穿。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可掩饰的了。他直接向贺辰坦白道:“我确实难以相信你喜欢的人会是我。”
“有什么难以相信的?因为我说我喜欢男人,因为我小你13岁,还是因为我是你父亲老朋友的儿子?”贺辰向龚名发来了连环炮似的质问。
龚名想了一下,老实回答道:“都有吧。”
贺辰急了,“你能不能暂时不考虑这些,就把我当作一个普通的恋爱对象来考虑?”
“抱歉,我不能。这些都是事实,我不得不考虑。”龚名残忍地给了贺辰最后一击。
任性是小孩子的权利,他龚名已经是成年人了,不可能跟着他一起疯。之前没控制住自己,误上了贺辰,已经让他觉得自己在道德上犯了罪,现在他不能再在感情上再犯一道罪。贺辰年纪还小,性向也许还没定向。于公于私,他都不能成为坐实他性向的助推剂。他既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关,日后更加无法面对雯姨和死去的贺叔叔。
现在贺辰埋怨他自私也好,谨慎没胆也罢,他都不能让自己罪上加罪。
见贺辰咬着嘴唇,闷不吭声,龚名继续向他解释说:“你年纪还小,很多事情还没定性。就算抛开之前说的那些因素,单纯把你作为恋爱对象来考量,我们也不会合适。”
“为什么?”贺辰不甘心地追问。
龚名叹了口气,缓缓道:“我年纪大了,只想在安全范围内谈场自己能够掌控的恋爱。我折腾不起,懂吗?”
“你以为我说喜欢你是年轻冲动,一时心血来潮吗?”贺辰气愤地冲他吼道,“你什么都可以质疑我,就是不能质疑我对你的真心!”
场面有点难以控制,龚名没想到他发了这么大的火。他刚想上前劝说几句,便看到贺辰指着门,冷冷对他说:“你走吧。”
龚名见他身体被气到颤抖,小脸憋得通红,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他顿时觉得自己刚才说得有些过分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最忌讳别人质疑自己吧。他也不是不相信贺辰对他的感情是认真的,但他也仅仅是相信,他此刻对他是认真的。然而,他的这份认真又能持续多久呢,这大概就是大人的自卑吧。到时他不仅恋爱失败,还会影响两家人的关系,他是成年人,必须懂得趋利避害。
见龚名站着没动,贺辰又指着门,勉强支撑着最后的自尊催促道:“我已经从你那里得到了答复,你现在可以走了。”
这次龚名转身走了,他知道贺辰在他面前艰难维持着自尊,他想自己尽快离开,他就不用撑得那么辛苦。
“嘭!”
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贺辰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从在餐厅里,听龚名向人介绍说他是他弟弟起,贺辰就知道,龚名根本没把他公平地当作一个有自主行为能力的成年人看,他只把他当作是个会惹麻烦的小朋友。
第10章 电话与求救
“老师?老师……”
“啊?”龚名听到学生在叫他,猛地回过神来问,“怎么了,哪个步骤遇到困难了?”
男学生赵宇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是老师你的电话一直在震。”
“哦。”
龚名这才低头注意到,放在面前实验台上的手机在震动。他拿起来一看,来电人又是张云超这个闲人,便没好气地接了起来,“什么事啊?我在实验室上课呢。”
“大教授,用不用对我这么不耐烦啊?”张云超还是一副乐天派,笑嘻嘻地完全没有受他影响,“你在实验室应该是带研究生吧,你手下一共不就两个研究生吗?让他们先跟小白鼠对视一会儿,你先帮我解决解决问题。”
龚名疑问道:“你有什么问题要我解决的?”
张云超在电话那端大声提醒他,“你忘了,之前我托你帮我询问身边人有没有要兑酒吧的?”
“我晕……”龚名还以为是什么事呢?他轻哼一声,告诉张云超,“我身边的人除了大学教师就是大学生,你看这两个群体,哪个像是会经营娱乐服务业的。亏你想得出让我帮你联系的点子!”
“你除了同事、学生,不是还有一些前男友吗?”张云超拿出八卦精神,有条有理地分析道,“我可是知道,你交往过的男友大多都挺爱玩的,经济条件也都不错,他们正是我成功甩手酒吧的目标人群。”
“你滚,你是嫌我最近日子过得太平清静啦?”龚名简直不知该说他什么好了。
“哪有?我就是知道你最近日子过得不清静,才敢这么跟你说的。”张云超继续燃起他的八卦魂,向龚名打听,“上次在餐厅里遇见的那个小弟弟,他真是你爸朋友的儿子啊?”
龚名道:“是啊。怎么,你不相信啊?”
“没有,你说的话我能不信吗?”张云超脑中突然浮现出那孩子听到龚名介绍说是他弟弟时的受伤眼神,而后犹豫地问龚名,“你们后来回去没发生什么吧?”
龚名被他问得直烦躁:“能发生什么啊,我都说了他是弟弟。”
“是是是……”张云超见贺辰语气烦躁,立刻顺着他的话应道。
龚名见张云超拐弯抹角地问着他和贺辰的事,酒吧的事也没有再提,他突然反应过来,“我看你给我打电话也不是为了你酒吧的事,是专门来打听这事的吧?”
“哈哈,被你发现了。”张云超爽快地承认。
龚名冷哼一声,“我跟你认识二十几年,你肚子里憋着什么坏,我不用透过眼睛看也能猜个大概。”
张云超觉得委屈,“怎么能说是坏呢,我这可是好心,怕你没朋友交流心得体会,也无法宣发出爆棚的炫耀欲,才特地打来给你当树洞的。你真是不理解我的一番苦心,还敢说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龚名连忙撇开澄清道:“我可没说做你肚子里的蛔虫,就你那饮食习惯,肚子里不定被地沟油污染成什么样了。我就是做蛔虫也不做你肚子里的,还不如做我实验室里的。”
张云超最终败下阵来,投降道:“行行,真是三句不离老本行。大生物家,别再跟我讨论什么蛔虫的问题了,马上就到晚上了,我还要吃饭呢。”
龚名早就想结束这没营养的对话了,他催促张云超,“你赶紧去吃晚饭,肚子里的蛔虫还能少点。我这还有课要上呢,不跟你说了。”
龚名这两天情绪有些烦躁,时常无法集中精神。周日休息也就是他拒绝过贺辰的第二天,他一个人在家里百无聊赖又坐立不安。好不容易熬到周一,他能用上课转移一下注意力,结果被张云超电话里提起贺辰又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自那天离开贺辰家起,龚名就一直心怀忐忑。第二天早上,龚名5点时,收到了一条贺辰发来的短信。短信里,贺辰言辞恳切地问他:“如果抛开年龄、家庭关系这些外在因素,你诚实地回答我,你会不会喜欢我?”
龚名握着手机,反复看了两遍那条讯息,贺辰委屈的小脸浮现在手机屏上,龚名的心不自觉地也被揪了一下。但他最终还是狠心干脆地打上“不会”两个字,长痛不如短痛,他不能让贺辰对他再抱有任何幻想。
“老师!”
“嗯?”龚名应道。
这次,他被女学生夏昕打断了沉思。龚名转头询问她“什么事”,结果看到了一张关切的脸。
夏昕关心地问他:“老师,您今天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龚名立刻否定:“没有啊,你怎么这么觉得?”
夏昕继续道:“我看您今天一直魂不守舍的,以为是您身体欠佳呢!”
此时,男学生赵宇也跟着搭腔道:“是啊,要是老师您不舒服,就快点回去休息吧。下面的解剖我们会按照书上的步骤进行的,之后我和夏昕也会收拾好器皿,打扫好实验室再离开的。”
龚名笑了,“谢谢你们的关心,但我真的没事。大概是昨晚在家熬夜准备课题申请材料睡得少了,所以今天显得有点疲惫,难以集中精力。让你们担心了,老师下次会注意的。”
龚名有点意外,也有点开心。升为教授,带了这两个学生不到一个月,没想到他们还挺暖心的。但他们下面的话,却让他有些羞愧了。
夏昕一脸敬佩地说:“老师真是勤奋,刚升上教授就开始忙着准备课题申请材料啦。”
“我好像get到了老师成为f校最年轻教授的原因了。”赵宇无比骄傲道,“我们身为老师的学生,也会努力提高专业知识,不给老师你丢脸的。”
“恩恩。”夏昕跟着点头答应。
“呵呵……”他们的称赞和鼓舞,对说谎的龚名来说,每一句都化作霜刀打在他的脸上,他不敢接。
上完实验课,龚名随便在食堂吃了点东西,然后回到了办公室。回家他也是一个人,还不如窝在办公室写课题。他这也是为了把刚才自己无意中说出的谎言尽快变成现实,为人师表带头说谎,他良心不安啊。
龚名一直坐在电脑前查资料,不知不觉中忘记了时间。九点多的时候,他突然接到了雯姨的电话。
电话里雯姨声音焦急地恳求龚名:“小辰好像出事了,你能不能帮我去找找他?”
第11章 自责与恶寒
雯姨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焦急中说话也有点语无伦次。龚名除了听清“小辰出事”这一句外,其余的都没大听懂。
“雯姨,别着急,我会帮你找小辰的。你先冷静一下,然后慢慢告诉我。”龚名试图安抚雯姨的情绪,等她镇定了一些后,他才向她发问道,“小辰出什么事了?”
“我也不清楚……刚才他给我发了一条微信,说要我保重,然后还说了一些只有他小时候才会说的“他最爱我”,夸我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之类的肉麻话。之后我给他回微信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不回话。我给他打电话,他把我拒接了。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拒接我电话的时候。这太不正常了,他绝对有问题!”雯姨越说越激动,她慌乱地问龚名:“你说,他不会是想不开,要做什么傻事吧?”
“不会的,不会的。”龚名下意识地否定道。
“他说让我一个人保重的话,是什么意思啊?电话也不接,这孩子真是急死个人。”雯姨在电话那头抽泣地恳求龚名,“医生不让我离开医院,就算是让我离开,我这个身体也做不了什么。雯姨只能求你,求你帮我找到小辰,把他带回来!他是我的命啊,没有他我还有什么活头!”
龚名一边安抚雯姨的情绪,一边向她保证道:“小辰不是那样冲动的孩子,你别担心,雯姨。我会帮你把他找回来的,你现在就在医院好好养身体,等我的信。”
“好,雯姨也只能指望你了。有消息了,你一定要马上告诉我,不管多晚。”雯姨不放心地嘱咐他。
龚名答应道:“我知道了,您放心,一有消息,我就通知您。”
挂断电话后,龚名一边穿外套,一边给贺辰拨电话。这小子果然也没有接,他生气地把电话按掉,脑海中已经把不接电话的手机和手机主人凌迟了千万遍。这小子以前挺懂事的,现在怎么变得这么让人操心?
他不是警察也不是私家侦探,没有任何信息,他是不可能找到人的。他快速思考了一下,而后打电话给张云超。这种时候,他还是靠得住的。
张云超接到龚名电话,十分意外:“怎么,才一会儿没联系,你就想我啦?”
“有个事要求你帮忙。”龚名开门见山道。
张云超的神经也崩了起来,立刻转回正经模式,紧张地问他:“什么事,你说?”
龚名寒暄也省了,连槽都顾不上吐他了,看来这次遇到的事非同小可,他很少见到他有这么紧张重视的时候。
“你不是有个搞it挺厉害的朋友吗?”龚名说出了目的,“我想求你让他帮我定位个人,不知道他能不能做到?”
“好,你等等,我打个电话问他一下。”张云超一口答应下来。三分钟过后,龚名在办公室楼下接到了他的回电,“他说有手机号的话就可以定位,但要在他开机的状态之下。如果他关机的话,那么就是神仙也没办法找到。”
龚名肯定道:“我刚刚给他打过电话,他是开着机的,只是没接。你等我挂了电话,马上给你发他的号码。”
张云超:“好,等确定了他的位置后,我会把定位发到你的手机上。”
龚名坐在车里等待定位的这段时间,他感到自己越来越慌。或许他的镇定,刚刚都在雯姨和张云超的面前用完了,现在剩下他一个人独处时,他的心绪一直翻搅着难以平静。他不受控地反复把雯姨刚才对他说过的信息,回想了一遍又一遍。尽管他刚刚镇定地劝雯姨不要胡思乱想,可此刻的他,脑袋里却把所有不敢想象的严重后果都想象了一遍。想象过后,他开始陷入深深的自责。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不是没有预感的,但他却放任着他,抱着侥幸的心理,没有去管。
经历过上次贺辰为了故意气他,而误导他以为他要跟其他男人睡觉的事,龚名就该清楚,他是个受到挫折,有可能自暴自弃的孩子。不管是他太看重龚名,还是他从小受到的挫折太少,导致他现在形成了这样的人格,可问题是龚名明明发现他有这样的倾向,这种意气用事的可能,他却为了把贺辰这个麻烦甩开得彻底,而故意狠心不理他,这才导致了现在这个局面。
短短的几分钟,龚名也在脑内把自己骂了一遍。幸亏张云超的微信来得快,否则他就快要被自己埋怨得抓狂了。
龚名先在微信上看到了张云超发来的定位图,当他刚要点进去导航的时候,紧接着又看到张云超发了一句,“我搜了一下这个地址,他现在人应该在富盈街的一个酒吧里。”
在酒吧,酒吧!龚名看到这条消息,心突然定了下来。酒吧是公众场所,他不可能选择在这里轻生。给雯姨发的让他保重的信息,一定是他喝醉后,胡乱发的,没接到他的电话也正常。酒吧那么吵,喝醉的人更加听不见了。
放松下来的龚名,突然觉得车里有点冷。他打开暖风,才蓦地想起现在已经是四月了,春风吹在身上都和煦地好像在给你吹暖风一样。他感觉后背湿涔涔的,随手一摸脑门才发现一脑袋的冷汗。都是被贺辰这麻烦孩子给吓出来的,龚名启动车子,朝着定位的目的地开。
车子一路飞驰,终于开到了贺辰所在的富盈街。龚名看到导航上显示的地方,好像是在他车子行驶的另一侧马路上。他打好转向灯,刚要扭动方向盘掉头。这时候,他透过玻璃窗,突然看到贺辰就在他对面马路的街角处,正架着一个男人摇摇晃晃地走着。
龚名立刻踩下油门,把车子开向贺辰。不巧正遇上一个红灯,眼见着贺辰跟那个男人拐去了另一条小巷。等红灯过后,龚名把车子转去那条小巷时,已经看不到贺辰的踪影了。
小巷路不宽,旁边又有好多胡同,龚名干脆把车停下,下去用走的去找。路过两个胡同,龚名都没看到人。直到他走到第三个时,才终于看到了贺辰人。
然而,眼前的情景让他再次感到身体发寒。贺辰逆光背对着他站在那里,他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可却依稀看到他握在手里,放在身后的某个东西。那东西在小巷昏黄灯光的映射下,折射出一道白光。
龚名走进细看,发现他手中握着的是一把小刀。
第12章 制止与道歉
龚名确认他手上握着的是把刀后,下意识地看了一下躺在垃圾堆里的男人。男人睡得很熟,没有不适疼痛的反应。龚名再回过头来看那把刀,水果刀的不大,刀刃十分干净,没有沾上任何血迹。
看来他还没下手,龚名来得还不迟。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从背后紧紧攥住了贺辰握着水果刀的那只手。
贺辰感到? 腥丝刂谱约海胖剩杆僮啡ト啡稀?吹角∷娜司谷皇枪仁蔷锏赝O吕炊⒘怂该胫樱笏计笸颊跬压目刂疲澳憧旆趴遥 ?br /> “你把刀松开,我就放开你!”龚名没有乱,平静地跟他谈着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