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呢?说我跟你干爹吵了一架,没吵输也没吵赢,人还掏枪放话要弄死我?……真逗。黄子成有点伤感,俗话说天意弄人,他真有点这感受,先把丁当弄到他身边,接着又要把人弄走,这不玩儿人吗?讲不讲道理了还?
他这么想着,手已经不自觉的翻到丁当的号码,按下了通话键。
“抱歉,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又他妈关机了。
黄子成深吸口气,将手机揣进兜里,跟开车的情报组长要纸巾。后者应了声伸手去拿,手伸一半,突然闪电般缩了回去,狂打方向盘。黄子成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巨大的碰撞力掀飞起来,一头撞上了车顶。
深黑色的宝马7系炮弹般砸进了路边的防护栏,一辆外表破旧的小货车擦着它紧跟着也撞上去,两辆车一前一后嵌进了防护栏。很快,一辆黑色的商务车从后面驶过来,下来几个人,用铁撬卸开宝马7系的后座门,连拖带抬的把陷入昏厥的黄子成搬下来,带走。
一只手机落到地上,屏幕闪了闪,又恢复成一片漆黑。
作者有话要说: PS:今天飞机回老家过年,对,我请假了=_=今年不用被发奖了(呵呵呵呵呵)
再PS:今天的回评会晚一点(默默看,作者菌喜欢在码字木有动力的时候看评嗯)
☆、CHAPTER 56
被丢进饭锅的手机浸透了水,一命呜呼。丁当将电话卡拆出来,用卫生纸擦干。
他坐在沙发上,两只手肘撑着膝盖向前伸出,合拢手指握住掌心里的手机卡,疲惫的合上眼睛。
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期望过回正常人的生活,又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奢求所谓的安宁?在战场上,他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第一次有这样的想法,可能是在杀死马丁的时候。马丁不惜出卖猎狐也要得到的,不过是一个干净的新身份,一座乡间的小别墅,和一个愿意陪伴他度过余生的女人。
丁当所做的与他何其相似,唯一的区别是,马丁选择了用残酷的手段埋葬自己的过去,而丁当并没那么做。
马丁的做法才是正确的。如果丁当没有从那场背叛中活下来的话。
丁当有种喘不过气来的错觉,他所无法摆脱的过去一点一点入侵到他现在的生活,阴影似乎无处不在。他甚至无法向黄子成保证什么,也无法用坚定的话语打消对方的不安。
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像这样的生活究竟还能维持多久。
晚上,丁当去市区买手机,他在琳琅满目的手机专柜前转来转去,到处都是智能手机的广告,他对这些越来越先进的电子产品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也许未来某一天,无人操作的飞机导弹将彻底改变战争的形态,杀人只需要动动手指,就像打游戏那样,而他们这些落伍的杀人工具,终将变成历史角落里不光彩的尘埃。
图坦说他有时候简直像个忧郁的诗人,这话真没错。
最终丁当买了一部智能手机,国产货,功能一般,但至少可以上网。他在商场附近的麦当劳里吃晚餐,将泡过水的手机卡装进新手机,没有反应,看来是不能用了。正好他前几天刚买了张新卡,这个时候倒派上用场,把黄子成丁老板等人的号码凭记忆存进新手机里,丁当连上麦当劳的WIFI,打开网页,登陆了一个邮箱。
邮箱里有一封新邮件。
发件人的名字是串乱码,里面只有一句话——Who are you?
丁当皱起眉,将手机放下,咬着薯条思索:这邮箱是他给克莉丝汀,要对方转交给韦陀,用来确认会面地点。这两个人都不会问他这样的问题,也并不像是恶作剧,也就是说,克莉丝汀将这个邮箱给了韦陀之外的其他人,却并没告诉对方邮箱对面的人是谁——克莉丝汀不会随便将丁当的邮箱转交给不信任的人,那么很可能她并不是不想告知,而是被严密的控制着,不能透露出丁当的信息。
丁当把带在身上的国家地理杂志摊到桌面,随便翻开一页,拿起手机在邮箱里回了一串数字。如果对方不知道他与克莉丝汀约定好的解密方式,那么他会放弃这个邮箱,用自己的办法去调查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他将一包薯条吃完之前,一封新的邮件出现,里面同样是一串数字。丁当眯起眼,将数字所代表的内容解开——I am Page。
是那个迷人的法国姑娘,丁当还记得她那双琥珀色的美丽眼睛。他将杂志翻到新的一页,回复邮件,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佩姬的回复来得很快,她告诉他:克莉丝汀被软禁了,韦陀将人藏了起来,就在她们刚刚回到赫尔塔之后。克莉丝汀给她留下了这个邮箱,并将解密的方式通过暗示告诉了她,要她向邮箱这边的人求助。佩姬在最后发出疑问,Ting?
丁当笑了。
韦陀软禁克莉丝汀,就是要对他动手的信号,看来对方的耐心也已经消耗殆尽。丁当本来就没对和平谈判抱有什么期望,但接到这样的消息,难免也有些感慨。他了解韦陀,正如同对方了解他一样,他们都不可能向对方妥协。
既然韦陀敲响了开战的钟鸣,丁当也只能迎战。
克莉丝汀,雷欧,丁老板,黄子成……丁当有太多摆在明面上的弱点,局面极其不利,他唯一的优势,是去赌韦陀还不想放弃他,不会轻易践踏他的底线,将他逼疯。
丁当摁住眉心,在邮件里回复佩姬,让对方去联系图坦,用他的名义。当他与韦陀的战争开启,赫尔塔的鬣犬们也必须得选择自己的立场,是选择年轻凶猛的新王,还是站在老辣阴狠的老国王身后?
无论战争的结局怎样,丁当清楚的意识到,他所竭力维护的平静生活,即将一去不复返。
………………
黄子成是被冻醒的。
他过了好几秒才意识到自己泡在水里,从脖子以下,全在水里。身体已经没知觉了,就能感觉到冷,他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喉咙像是被痰堵住,只能发出嘶嘶的气流响。
这是个……水族箱。
他两只手被皮套扣在箱沿,两只脚被锁在缸底,脖子上肩膀上都被拴着锁链,吊在头顶的金属杆上。整个人被摆成耶稣受难的造型,光条条的泡在水族箱里。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苏醒,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取走了蒙住他眼睛的眼罩。
然后黄子成又一次看见了老人的脸。
他深深凝视着对方的眼睛,可能是因为瞳孔颜色太淡的缘故,总给人一种漠视的感觉。黄子成看着对方,总能不自觉想起丁当,太像了……但区别也很鲜明,老人的冷漠中掺杂着不容错认的鄙夷和不屑,姿态是居高临下的。丁当却只是单纯的冷漠,和暴戾。
老人吸着雪茄,看上去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他坐在一张有着红色织锦靠背的大椅子里,穿着暗红色的睡袍,银灰色的头发随意凌乱着,姿态放松,表情安适。与被固定在水族箱里,冻得唇齿清白的黄子成形成了极大反差。
黄子成口齿不清的说了句话。
老人挑起眉,抬手撑在耳边,摆出倾听的样子,问:“你说什么?”
“……我说。”黄子成冻得声音都在发抖,他咽着吐沫,竭力从干涩的嗓子里挤出话语,并尽可能说的清晰,响亮。
“我,操,你,妈。”
他还有一肚子国骂准备讲,黄子成平时不说脏话,不是不会,只是不想。他这辈子经历过的破事不少,但被捆起来放鱼缸里,还真他妈是头一回,忒新鲜了。
老人表情有点错愕,但很快就抖着肩膀笑起来,哈哈大笑。笑罢,他冲站在水族箱旁的老管家拍了拍手,后者领会的点点头,转身离开。
“在亚马逊河流域有一种叫做‘Candiru’的小鱼,体型十分细小,中文名叫牙签鱼。这种鱼对人类体【液的味道十分敏感,会在人类排尿时钻入尿道,寄生在里面吸食血液,啃噬人体组织,繁殖……”老人说着话将目光投向走回来的老管家,后者手中捧着一只小鱼缸,安静的站到黄子成面前,将鱼缸举高,让黄子成能够看清楚在里面游动的几近于透明的小鱼。
“我想你一定不会喜欢它们。18 ”老人替黄子成作出结论。
黄子成本来就很苍白的脸,此刻更是一丝血色也无。他瞪大眼看着那些安然游动的,貌似无害的小鱼,两边的太阳穴一涨一涨的鼓动着,心脏的搏动不受控制的急促起来,一下一下的狠狠抽紧。
“……别开玩笑。”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再去看那些很可能接下来会跟他呆在一个鱼缸里的小玩意,“你不就是想让我离开丁当吗?”他的话音抖得厉害,也不知是冻得还是吓得,他抬头望向老人,“可以,我们谈一谈……把这些东西拿开。”
老人看了眼老管家,后者退开几步,他冲黄子成比了个手势:“你说,我听着。”
“你这么做没用。”黄子成深吸口气,想要止住声音里的抖动,“我跟丁当是在国内认识,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离开你了,就算我现在跟他分手,他也未必会回到你身边……”
老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提醒他:“说重点。”
“我可以跟他分手。”
黄子成的表情很冷静,用冷酷的口吻述说道:“你大可放心,我还不至于被感情冲昏头脑,连命都不要。”
老人咬着雪茄点点头,冲站在一边的老管家抬起手压了压。
“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但很遗憾,你已经错过了我给你的最后机会……”他吞吐着烟雾看着老管家将小鱼缸端起,将里面的水和小鱼一起倒进黄子成所在的水族箱,愉悦的眯起眼睛。
“这只是个小小的惩罚。”他用轻松愉悦的口吻说道,“不会要你的命,但会让你一辈子都记住。”
“因为它真的很痛。”
作者有话要说: PS:关于某鱼,真实性有待考证,勿究。关于黄总的丁丁,嗯,光遁……
☆、CHAPTER 57
丁当从麦当劳走出来,时间已经快到晚上九点。十一月初的津海,夜晚风吹的凉飕飕,他把夹克衫的拉链拉上,一直拉到脖颈,有点畏寒的揣起双手,沿着被霓虹灯照亮的街边往前走。
路边的店铺里在放林肯公园的老歌,丁当不自觉停住脚步,扭过头倾听那歌词——
“I tried so hard,And got so far,But in the end,It doesn't even matter……”
“I had to fall,To lose it all,But in the end,It doesn't even matter……”
他像被子弹击中心脏,像溺水者一样感到窒息,像九死一生历经艰险走到目的地的掘宝者,发现宝箱里装的不是黄金和钻石,而是一堆风化了的白骨。
何其相似,何其可悲。
这世界从来不是有付出就有回报,所谓的命运也不会因为任何人说不,而改变原有的轨迹。
然而这时,隔壁的女士内衣店里放起最炫民族风,苍茫的天涯一瞬间带跑了丁当的伤感。他沉默站在原地,看着那琳琅满目的胸罩裤衩,默默点了颗烟,半晌,跟着节拍哼起来:“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
他重新迈开脚步,踩着节拍摇摇晃晃哼着歌往前走,像个傻逼一样。
“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晚上十点零十分,丁当拎着一口袋啤酒,回到半山别墅。按照医生的医嘱,他当然是不能喝酒的,但这种事又没人监督,指望他自觉显然不现实。
走到别墅院门外,丁当往里一瞧,只见一团黑黝黝的东西缩在门口,他定睛瞅了瞅,发现是个人。
“你……找谁?”丁当开声问。
门口那团人影浑身一颤,猛然跳起来,月光照亮了人的脸,丁当最开始没认出来,正想再问,就见人刷一下冲到他面前,伸手来抓他手臂。
“丁哥!”
人是黄子成那秘书,丁当听见这喊声就反应过来,往后退了步避开人那爪子,疑惑道:“你怎么在这?”
“我才想问呢。”秘书抓了个空,一脸的幽怨,“你那手机怎么回事啊,死活打不通,我跟你说,黄总出事了!”
丁当愣住,手上拎着的口袋不自觉松了,啤酒罐乒里乓啷掉到地上,从袋子里滚出来,四散着滚开。
“……你说,什么?”
秘书有点被他这反应吓到,定定神,斟酌着词语给他说明:“是车祸,可在现场只找到车上另外一个人,黄总的手机也在事故现场找到了,他人却不见了……现在已经报了案,那边的警察在找,还没消息,今天晚上八点多钟出的事。”
出车祸,人不见了?
“我觉着你是在逗我。”丁当认真看着秘书,“你真不是在逗我?”
秘书说不是,指天对地,说我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呢。
“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秘书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抬起头,表情有点复杂,“黄总手机上最后一次拨号是在八点零六分,拨的是你的号码,他可能是有什么话想跟你说,却没能打通。”
“丁当,我跟着黄总这么多年,没见过他对谁这么上心过……机票和签证我帮你办,你要是愿意,最好还是立刻就过去看看。”
丁当沉默片刻,弯下腰将散落的啤酒罐一一捡回袋子里,然后把袋子递给秘书,顺手拿走了对方手上的手机。
“密码?”他拿着手机问。
秘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屏幕锁,小声报了几个数字,丁当解开屏幕,打开拨号界面,熟练的拨了一长串号码,秘书搁边上探头看着,认出前面几个数字是法国的国家代码。
电话响了差不多有五声,才姗姗被接通。
丁当开口,用的是法语,口音极其地道,听的秘书两眼发愣:“国际快递,请给我接亨利布朗尼。”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回答道:“我就是。”
“你连接线员都请不起了?”丁当问,话音里带着笑意,“嘿,伙计,生意上门,赶紧丢掉那些小黄片,来给我干活。”
电话那边的声音显得很谨慎,提问道:“你是谁?”
“送给你两箱避孕套的人。”丁当道,“希望你还没用过,那是薄荷味的。”
对方沉默了差不多有五秒钟,然后开始用世界上最难听的脏话骂人,丁当将手机从耳朵边拿开,连站在一边的秘书,都隐约能听到话筒对面的咆哮声。
待对方骂累了停下来,丁当将手机贴回耳边,认真道:“听着,我现在需要你帮忙,价钱随便开,你要是过得太窘迫,我也不介意救济一下穷人……但是我赶时间,非常赶,三十分钟内,我要得到想要的东西。”
“你得先告诉我你要什么。”电话那边的声音也正经起来,“如果你是要奥哔马今天的内裤颜色,我也许能尝试一下。”
“我要找人。”
丁当说着话看了秘书一眼,后者被他看的莫名其妙,不自觉摸了摸脸。
“中国人,名字叫黄爱军,失踪地点是法兰克福,那之前刚出了车祸。我要你搞清楚他在失踪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他现在在哪,在谁手里。”
“听起来不太难。”电话对面的人道,“我该怎么联系你?”
丁当告诉对方一个邮箱。
他挂断电话,在秘书的注视下从手机里拆出电话卡,夹在右手大拇指和食指之间,用力一拗。
秘书这时才反应过来,惊呼出声:“你干什么!?”
丁当冲他咧嘴笑笑,拿着他的手机和被对折的电话卡走进别墅里,一路进了厨房,将两样东西一起丢进微波炉,扭开开关。
秘书迟到一步,被丁当揽着脖颈扯出厨房,在他们身后,微波炉发出一声巨大的爆炸,黑烟滚滚涌出,很快便冲塞了整间厨房,天花板上的自动灭火装置被激发,水花四溅而落。
秘书目瞪口呆。
丁当将手中的塑料袋丢到沙发上,取出一罐啤酒,起开喝了口。他就着啤酒把止痛药和消炎药一起咽了,然后打开自己的手机上网,先去看了看留给佩姬的那个邮箱,接着又登陆了另一个。
秘书终于从震惊中镇定下来,走到客厅的沙发边,犹豫着开口问:“你刚才,是打电话给,不,是去找人问黄总的消息?”
丁当从口袋里摸出一罐啤酒,丢给秘书,语气很平淡:“我认识些消息灵通的朋友,托他们打听一下,你要是没事也可以在这等消息……之前没找到机会,其实我一直想问问你,黄子成究竟在德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