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白:“……”
扯了一阵淡之后,萧白把黏在自己身上的孙静巴拉下来,两个人一起往基地后面走过去,时间差不多一点了,他们得把那帮子正在胡闹的士兵一个个的拽回到宿舍去,虽然这会儿有吴语坐镇,但是估计人多了真闹开了吴语也不一定能镇得住。
“先让他们休息两天,但是你们别闲着,要准备刑审了,”萧白有点懒洋洋的,抬头看看夜空,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白亮亮的光芒洒了一地,有点阴冷。
“知道了,队长,今年准备让谁‘牺牲’啊,前年是吴语,去年是管仲,今年是不是该到我了?”孙静笑眯眯地说道。
萧白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夹在倏忽卷起的风中,模糊的有些听不清楚:“今年我带队,找一个强度高点儿的任务,老楚那边说过两天边境有军火走私。”
“啊?”孙静咬了一半的奥利奥掉在地上,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理解的看着萧白:“队长,那样很容易出事的,他们还是新兵,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吧。”
萧白停下脚步,瞅着孙静,目光却不是凉薄的,甚至有点不忍的慈悲:“我知道他们是新兵,可是不会有人给他们时间去适应战场,管仲老是叫唤李珏那样的事情不能再出现,当初我们都是一个不忍心不敢下狠手去练他们,所以他们的准备才会那么差,差到会出现一个军人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
孙静也默了,老是笑着的脸上猛地添上几分杀气,忽然恶狠狠地咬牙:“我说了管仲几次了,别老说李珏的那档子破事,他就是不长记性,这不是往你心上添堵嘛!”
萧白笑了笑,拍着孙静的肩膀,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很强硬:“你们别总放在心上了,出过的事情没有人能回避,这次还是你、管仲和吴语跟队,以前的别想了。”
“是,队长!”孙静站直了身子,啪的敬了个军礼,目光中都是隐忍的杀气。
之后两天,士兵们都在享受难得的年假,虽然训练任务只等于平时的三分之一,但是这帮成天脑袋里都绷着一根随时战备的弦的士兵们根本就闲不下来,于是除了享受假期回家探亲的士兵之外,他们的过年娱乐也就成了打靶、越野、武装泅渡等等。
周戎站在自己办公室的窗边,看着训练场上一个个矫健的身影,笑容是欣慰的,语气却是带着火药味的。
“怎么,今年你是把自己都算计进去了?”周戎把刑审的报告扔到身后的办公桌上,转过身来意味深长地看着萧白。
“是,”萧白站得很直,回答的很利落。
“为什么忽然把难度提的这么高?”周戎看了他半响才慢悠悠的问了一句,萧白回看着自己的大队长,目光很平静:“早来晚来都是一样的,子弹从来不会照顾谁。”
周戎走回到办公桌前坐下,右手在桌上敲了敲:“你对今年的新兵很上心啊。”
“是,今年是三中队招兵最多的一年,总共有四个新兵。”
“萧白,你还是害怕,”周戎叹了一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萧白身旁,手放在他肩上,直视着这个一直让自己引以为豪的中队长:“三年前李珏的事情只是一个意外,没有人会想到他那么优秀的士兵也会背叛自己的国家,你只是他们的队长,不可能知道他们所有的心思,你不要太苛求自己。”
“我知道,”萧白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我只是想让他们早点面对。”
周戎沉默了很久,萧白的表情一直没有变过,他拿起钢笔在标为机密的刑审报告上飞快的画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把报告隔着桌子扔了过去,萧白将报告接住之后敬了个礼把门关好走了出去。
正是夕阳落山的时候,落日熔金,利刃所在的山谷抹上了一层柔情却悲怆的色彩,天际的云呈现横向把整个天空层层割裂,如血一般的浓烈。
萧白看着管仲、吴语还有孙静快步朝自己走来,每个人都带着些任务前的凝重,他想起三年前的丛林里,那一只同样的小队,不同的是有那年最优秀的新兵代号“尖刀”的李珏一起出境外任务。
恶毒的烈日,深陷无援的绝境,不知道归期的烦闷。
他们在孤立无援的绝境中困守了数日终于再次中伏,李珏被俘之后叛离,泄露了重要情报,几乎将小队的所有人全部害死,之后萧白带着吴语、管仲和孙静潜伏到敌人的据点,他亲手杀了李珏,从此后那把MOD军刀上便沾上了曾经的队友的鲜血。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咱一直觉得萧白不咋妖孽,他还有点小木讷……
*补一个孙静小档案
姓名:孙静
性别:男
血型:AB
生日:1988年10月24日
身高:183cm
体重:74kg
最爱的食物:奥利奥,最好是草莓口味的
随身装备:狙击枪、奥利奥(为什么会有这货-_-!)
外号:笑面虎
代号:饼干
第38章
凌晨十二点,紧急集合的哨声刺耳的响起,像是锋利的剑划破了山区暗色的夜幕,三中队全体队员迅速集合,在萧白的带领下进行了个很轻松的二十公斤负重十公里越野。
半小时后,这四十个人在西山三号下面整队,萧白叫了十二个人的名字后,剩下的队员全部解散。这十二个人分成了两个小组,萧白带着孙静、苏明远、叶绝和两名三中队的老队员李达、钱棣雍,吴语和管仲带着张然、扎达在另一个小组里。
四名新兵站在队列最前排,寒风飒飒的吹着,他们的作训服不停鼓动着,萧白沉默的看着他们,带着些大战前的审慎和凝重。
于是,这些新兵明白了,第一次任务终于到来了。
在利刃里所谓的第一次任务其实很简单,就是杀人,只有沾血的兵器才是最锋利的,只有经历过生死的战士才是最忠诚的。
鲜血和死亡是他们的第一道门槛,唯有跨过去之后,他们才真的能被称为利刃,如同出鞘的宝剑带着夺目的寒光。
叶绝安静的站在队列中,他的嘴角抿的很紧,双手背在身后牢牢地相握,萧白的话一字一字的从他耳边划过,那些话语像是具有实体,可以穿透耳膜刻到脑子里去,清晰的带上了鲜血的痕迹,很生硬很尖利。
任务内容说简单不简单说复杂不复杂,境外一伙走私团伙将于后天凌晨由中越边境出境,主要走私物品为军火,但据线人报告其中可能还夹杂有毒品之类的东西,出境地点大概在金平苗族瑶族傣族自治县附近的丛林,具体情况还不是很清楚,需要到达之后再和当地负责人联系。
三中队的任务是在边境线前截住这个团伙,如有反抗全部格杀。
萧白将任务内容说完后,沉默的注视着面前的士兵们,他们每个人都站得笔直,像是最挺拔的青松,傲骨隐藏在其中,宁折不弯。
“这次的任务有些危险,他们使用的武器应该是AK47或者M16,边境的黑市上这些枪卖的很火,”萧白顿了顿,目光像是子弹,从每个士兵的身上一点点扫过去,“你们每个人都有可能会死,所以我希望你们能照顾好自己和队友的生命。”
没有一个人说话,似乎他们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任务,在利刃基地里他们是天之骄子,每个士兵都会羡慕的单兵巅峰,然而从这个大门出去,他们也不过是国家的一个兵器,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死神就会把自己带走。
老兵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任务,明天他们会有一天的时间来熟悉任务资料,包括当地的地形、敌人的特征、武器配备等等,然后进行出发前的热身演练,最后他们会写下一封遗书,留给自己最重要的人。
紧急集合之后到第二天清晨,叶绝一直没有睡好,他在床上辗转反侧,睁大了眼睛看着惨白的天花板,几缕星光从窗帘里漏进来,像是薄薄的刀刃把天花板切割成好几块,叶绝就那么一直看着,心里有点空,拳头在不知不觉中握紧。
时针不知不觉走到了三点,叶绝长长的出了口气,朝墙里翻过身去把被子捂严实了开始数绵羊,忽然脚下被人挠了挠,他坐起身看到苏明远扒在自己床脚看着自己,屋里的光线不是很好,只能照出那双眼睛亮闪闪的。
“叶子,还没睡着呢?”苏明远伸了个懒腰,似乎是笑着,又似乎没有,叶绝把枕头垫到自己身后,胳膊搭在脑袋后面,伸脚踢了踢苏明远的肩膀,有点无奈的笑了:“是啊,睡不着,有点紧张。”
苏明远嘿嘿的笑了一下,两手一撑直接跨上了叶绝的床,把他的被子挪过来往自己身上盖了个角,凑过身去小声说:“我也是啊,孙静说明天让我跟着他,你是没见过这人瞄准时候的样子,太狠了啊,一点活人的气儿都没有。”
叶绝扑哧笑出声来,拍着苏明远的肩膀:“你就扯淡吧你,明天下午就要出发了,你还不赶紧睡觉去。”
“这不是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更何况这个美色当前啊,”苏明远又是一笑,一片朦胧中看不出表情,只是那双眼睛异常的亮。
叶绝无语的踹了他一脚,把枕头把脑袋下面一塞:“赶紧滚自己床上睡觉去。”
苏明远叹了口气,把被子摊开就跳到自己床上去了,临睡前他听到叶绝的问话,声音低低的:“诶,你的遗书写了么,不给小雅留一封信吗?”
“留了,”苏明远胡乱的应承了一句,把被子蒙脑袋上就开始打呼噜。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叶绝就醒了,他一直睡的不太好,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头有点疼,他看了眼对面床打着呼噜呈现大字型的苏明远,安静的把自己的衣服穿好,然后悄无声息的从床上翻下来出门去了。
叶绝的包里装着一张白纸和一根笔,那是萧白要求每个人必须写的遗书,可是他真的不知道写什么,至少他连一个可以留信的人都没有。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在任务中牺牲,他不知道这封没有署名的遗书会让谁捡到,那个人又会不会因为自己的离去而有任何感想。
可能叶绝是有点矫情,只是谁在面对自己生命中的第一封遗书时总会有点想法吧,遗书总要留给一个什么人,至少是在乎自己的人。
叶绝蹲在训练场边上,咬着笔头瞪着手上的白纸好久,他想到了一些人,什么大学时候的哥们啊,以前谈过恋爱的女生啊,甚至还有曾经的连长李峰,可是无论如何他都难以在纸上写下一个人的名字。
好像自己还真挺可悲的,至少不会在别人的生命里留下痕迹,死了好像也就死了,什么都不会带走,叶绝松开叼在嘴里的笔,自嘲的看着手中的白纸,有点不爽。
清晨的风从训练场的那头吹过来,扬起了不少沙尘,叶绝眯着眼睛看铁丝网那边好几个士兵在训练,每个人都是要拼命的架势,看着他们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从最开始到现在,一个拼尽全力要留在利刃的影子。
风很大,夹杂着很多莫名的味道,很快的,叶绝辨认出了一个人的味道,这个人身上总是备着几把军刀,喜欢抽烟却基本不沾什么烟味。
“队长,”叶绝蹲在地上,扭过头看到萧白站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双手抱在胸前似乎很认真的瞅着训练场那头的士兵们。
第39章
“起来的这么早,”萧白朝叶绝点了点头,几步走过来很随意的坐下,瞥到叶绝手中的白纸,将头探过去些,靠近叶绝的耳根问:“还没写好?”
“嗯,”叶绝随便应承一句,把纸和笔胡乱塞进兜里,拔起地上的一篷枯草攥在手里来回搓着。
萧白没有转身,从旁人的角度看过去,这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蹲着,同样硬朗的侧面,不一样的是一个放松,另一个则有些紧张。
“我看过你的档案,”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萧白转过头来看着叶绝,说话的声音很低,“你是孤儿?”
叶绝叹了口气点点头,扭头笑的很有些猥琐:“怎么,队长要因为这件事情来安慰队员吗?”
萧白无语,捶了叶绝脑袋一下,然后把着他的肩膀把人拽起来,按着叶绝的脑袋让他看着清晨中的利刃基地,山里有晨雾,远处的那些建筑都是模糊的,在薄薄的一层雾气中若隐若现,萧白的手指抵在叶绝太阳穴旁,常年握枪的手上有厚茧,碰在皮肤上有点刺痛,叶绝被萧白逼得瞪大了眼睛,弯长的睫毛轻轻扫动,眼睛像是一台扫描仪,在萧白的指引下一点一点的将基地里所有的东西印在脑袋里。
一瞬间恍惚有些时光倒流的感觉,叶绝想起那个夜晚自己被萧白揍得很惨,那时候这家伙也是这么逼着自己认真的去看利刃基地的一草一木。
叶绝记得自己那时候火大的要命,满脑袋都是揍萧白的冲动,然而现在的自己却是平和的,在萧白强大的力量下,他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以前未曾感受过的东西。
那是很多人的背影,从选训开始到现在,每一个拼命的背影,还有夜间训练时漫天的星光和刺骨的寒风,最后它们都融化成了夹杂着无尽黄土的沙尘,叶绝用力的闭上眼睛,在那漫天的沙尘中他看到了曾经的五连和现在的队友。
“我对你的评价并没有太多改变,你还是惧怕某些东西,也没什么自己的信仰,”萧白的声音从耳根传来,寒冷的清晨,可是他的呼吸是炙热的,“不过我还是看到了你的一些变化,叶绝你究竟想要留在这里吗?”
叶绝睁开眼睛,对上萧白的双眼,暗沉的没有边际的墨黑,有些沉默的力量从其中一点点透出来,他能感到自己用力的点头,因为太过用力脖子上的动脉血管隐隐浮现出来。
“知道为什么三中队只有四十个人吗?”萧白揉了揉叶绝的头发,很柔软的发质,干净清爽,夹杂着几颗被风卷进来的细小微尘。
叶绝摇头,萧白推了他一下示意一起跑两圈,有节奏的跑动中,就要初升的太阳染透了东方的几朵云霞,橙黄色慢慢转为一片火红。
萧白的手指向三中队的宿舍楼,他跑的并不快所以气息相当平稳:“因为这里的很多士兵即使在任务里牺牲也不会有任何属于自己的军功章,有的甚至还会被抹掉存在的痕迹。”
叶绝愕然,但是很快的他就反应过来,在三中队也待了一个多月了,他大概能明白这里会有些绝密的任务,见得光或者见不得光的,那些黑暗的东西总要有人来承受。
两个人并排跑着,偶尔过来几个队员会跟萧白打个招呼,叶绝一直很沉默,他看着萧白平淡到没有表情的脸,轮廓犀利的五官配着这样淡然的表情在这个人身上居然没有任何违和感,他忽然想到萧白说了这么多算是在安慰自己吗,这想法实在有点囧,于是叶绝瞬间就把自己雷笑了。
可是,其实自己并不是孤单一个人,在这里,还有和自己一同承受的战友。
这个想法有点自私,却让人豪情万丈,可以帮人刨除一些奇怪的情绪,于是叶绝抬头看着萧白,看了很久之后慢慢笑了起来。
“笑什么?”萧白踹了叶绝一脚,干净的作训服上立马出现了一个黄土印成的大脚印,叶绝随手拍了拍,跑快两步之后转过身来冲着萧白笑的很灿烂。
“队长啊,跟你商量件事情呗。”
“说。”
“反正我写遗书也没人看,不如我就留给你吧,”叶绝嘿嘿笑着,朝阳在他身后升起,山坳间的云层在刹那间美到梦幻,金色的光线一圈圈将叶绝整个人包容在其中,他的笑容因此而有了阳光的味道,干净透明而又肆意张扬的。
萧白停下脚步看着叶绝欢快的跑掉,手里拽着那张白纸朝自己招摇,他掏出根烟来点上,烟雾中那个身影越来越远,于是那一瞬间的叶绝印在了萧白的记忆里,以至于很多年以后他再想起曾经的彼此还是当初的少年摸样。
叶绝回到宿舍的时候,苏明远已经起床了,此时抱着他最爱的狙击枪,万般缱绻的擦拭着,叶绝肉麻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无语的戳了把苏明远的脑门,然后开始收拾自己的装备,除了些基本装备,他甚至在很多地方塞进了些小玩意,包括钓鱼线、软铁丝、钢针之类的东西,这点算是吴语教他的,当然其中也加入了很多叶绝式的猥琐小改装。
接下来的时间里,叶绝和苏明远都相当勤奋的开始研究资料,他们的时间并不太多,距离出发也就还有大半天的时间,况且虽然接受过山地生存训练,可是边境线上的丛林,这几个新兵可都是没去过,实话说还真是有点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