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道,柏凌冽正在书房里等他。手里端着一盏茶,那青瓷茶盏在他手里反而显得俗气了。热气弥漫在他的脸庞,显得那白皙的面容加上了一层朦胧。柏孟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觉得他看见了厉娘。这个孩子,未曾收到过父亲母亲的关爱,却依然气度非凡,一举一动显得那么优雅。
没有给柏孟多余的时间发愣,柏凌冽听见了动静直接开口。“人是我刺的。”
柏孟苦笑,他这是做了什么孽,全部报给了自己。没想到大儿子还是这么直接,连给他一丝犹豫的时间都没有。“父王,知道。”
“知道?呵,你知道她是杀害我母亲的真凶吗?!你知道不久前她暗中命人想置我于死地吗?!也对,你一个杀我母亲的帮凶想必都知道的对吧。”柏凌冽讥笑,却一字一句打到了柏孟的心尖上。
第48章 第 48 章
柏凌冽讥笑,却一字一句打到了柏孟的心尖上。
“你,你说什么?这,这怎么可能?”柏孟几乎站不稳,扶住了身边的木椅。“凌冽,你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千语她,即便人刻薄些但也不至于杀人…”
“那你便活在这种自我欺骗中吧。饶她一命,算是看在柏凌瑜和柏凌霜的份上。你,也好自为之。”说完柏凌冽便出了房门。
柏孟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厉娘啊,我,对不起你们母子二人啊,即便是一国之君又能如何?
当年想借假死救出厉娘,哪知她真的死在了自己面前。凶手也逃之夭夭。没想到,竟然是千语!柏孟似乎又找回了力气。提着剑便踹开门,气势汹汹的向着王后的宫殿走去。
柏孟当夜闯进了王后的宫殿。不让任何人进去。殿外的宫女侍从只知道那晚上,雪域下了一场暴雪,寒风肆虐,连松树都难以幸免,针叶纷纷掉落。殿外的侍女小厮,听到里面女人的哭泣和男人的咆哮,以及噼噼啪啪的瓷器打碎的声音,几乎持续了几个时辰。等到最后没声了,奴才们在外面跪了一地,也终于舒了口气。柏孟最后又提着剑出来,剑上没有血。脸色通红,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柏孟同时下令,千语王后病重,需静养,不许外人打扰,包括她的俩个孩子。这就是相当于将千语彻底关了起来。
柏孟提着剑却不知道该去哪里。他的厉娘啊,竟是这般枉死。可是他也不能对着千语下手了,他想杀了她,但是还有凌瑜和凌霜呢。他不想让他们姐弟两跟凌冽一样受到伤害。他颓废的走在雪地里。觉得人生竟是这么绝望…
柏凌冽回到无茫殿的门口,抬头便看到了等他的柏凌霜和柏凌瑜。收起了自己的表情,柏凌冽上前先开口,“你们这是兴师问罪?”
一听柏凌冽这么说,柏凌霜和柏凌瑜这下也证实了人是柏凌冽刺的。
“大哥,你,你为什么这么做?”柏凌瑜质问他,眼睛通红的像个兔子。
“大哥,不知母后哪里得罪了你,让你下此狠手?”柏凌霜一直尊敬着大哥,也一直知道母后没有善待他,但也不至于做出伤天害理的事。
“狠手?呵。”柏凌冽抬起了头,阳光有些刺眼,让常年遮着脸的他不太适应。“你的好母后杀了我的母亲,又想杀我,你觉得谁更狠?”
“大哥!这不可能,母后她,她不会这么做,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柏凌瑜睁大了他的那双湖泊似得眼。他知道大哥这个人一直冷冷的,拒人千里,但是从来不会因为自己和他同父异母,就仗着年纪大而欺负他们,他从来没有。而且在柏凌瑜的心里,大哥就是个可怜人。
“柏凌瑜,你还是在该单纯的时候单纯吧。”柏凌冽眼睛盯着柏凌瑜,一下子让柏凌瑜慌了神,大哥知道!大哥知道自己在欺骗那个太子的感情!柏凌瑜慌乱的收回了自己的眼神,不敢看柏凌冽。
“行了,”柏凌冽不想再与他们二人纠缠,“若不是你们同我有一半相同的血缘,千语她就不只是生育不了那么简单了。”他不想让他俩也遭受自己遭受的那些,即便他们的母亲是他的仇人。说罢,回了无茫殿关上殿门。
柏凌瑜和柏凌霜跑到母亲那时,已经深夜,宫里人说国王下令,任何人不准探望千语王后,而柏孟不知去了哪里,两人根本找不到,更别提求情了。这时二人不得不相信,柏凌冽说的是真的。
再说行完了大典的柯小爷,那叫一个痛不欲生——一大堆事务要他去熟悉了解。一大堆人要去熟识。本来尹东正的意思是,让小柯放羊,不急于这一时,可哪知道小柯自己给尹东正说:父皇,儿子想快速融入到朝政中,不能让人看扁了。尹东正大夸小柯,哈哈大笑。可是说完小柯就后悔了,尤其是看到尹东正命人搬来的几箱子的文献史书、朝臣花名册、甚至流水账本都有,娘呀!孩儿要回家!
可是这时候哪里有他后悔的余地——“魔君下令,完成后向他汇报。”这是派来监督他的人说的。小柯心都碎了一地——人不能逞强啊,就应该示弱,打滚撒娇什么的也行啊,父后肯定会心软的。在下只能说早知今日,呵呵呵呵。
雪域在那晚的暴风雪之后彻底归于平静。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但是依然很多事情都变了。比如,柏孟人变得阴晴不定,但是更宠柏凌冽了,虽然柏凌冽并不领情;柏凌瑜焦急的等着尹小柯的到来,只等到小柯一封书信,说忙完就来看他;柏凌霜开始自己带领军队,让那些将士们真正领略到了什么叫巾帼不让须眉;而青良,觉得自己家主子有什么变了,但是就是说不上来,只是知道主子每日练完剑法,就会对着院子里的花丛发一阵的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再说那日爪儿离开了归星殿,小柯也是忙得焦头烂额,过了好久才发现爪儿丢了。转而一想,就知道八成又跑了白脸怪那里,便没有去找。只在心里暗骂一声小没良心的。
他不知道的是,爪儿那日看见小柯揪着一个男子扔进了卧房里,便哼哼几声,不开心的跑了,倒不全是因为想找柏凌冽。
说到这个男子,就是屏儿,最近倒是有些惨。那日起,屏儿接受着各异的目光,示好的、不善的、嫉妒的。但是他能避就避,不愿意和那些人发生正面的冲突,但是事情怎么能随他愿,不想什么就偏来什么。刚开始几天还有人向他讨好,过了几日看到殿下根本不再理会他,便开始冷言讽语起来。一般他听听就过了,不会计较太多,毕竟那次意外真的只是个意外。本来就不该他当值,几个偷懒的将打扫的事务交给他,他就意外的被太子拉进了正殿。这些日子屏儿照常打扫自己的,但是仍有几个侍从老是来欺负他。
“不就是个被殿下丢弃了的,想必定是哪里让殿下看不上了,才会连个名分都没有。”诸如此类的话屏儿都听腻了。他摸摸自己胸口那块被自己体温温热了的玉石,平复了心情,又开始打扫。那块玉石便是屏儿那日去仓库里挑的东西。若是换了旁人,定会挑个世间奇宝,虽然小柯的仓库堆积的都是难得一见的奇珍异宝,但是屏儿却在脚边见到了块玉石,上面刻着‘尹’字。他看到便连其他的宝贝看都没看一眼,就告诉达管事要了这个。连达子都一脸“你傻啊好东西不要要这个破石头”的表情。他是真的喜欢殿下,从进了归星殿之后。他本以为按着外界传闻,太子定是个什么不堪的人,但没想到,殿下为人爽朗阳光,且不论他的那副吸引人的皮囊,他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好/色。又经此一事,他觉得忍着这些侍从的欺凌也没什么,陪着他这样也好。但是显然,事情无法向他想像中那么发展。
第49章 第 49 章
但是显然,事情无法向他想像中那么发展。
“爷,查到了。事情恐怕比想象的还要复杂,而且…”说话的人欲言又止。
“恩,说。”一个紫衣男子,坐在一张玉塌上,白细的手指夹着一本书,时不时翻上一页,那紫发凌乱的散落在肩上,领口微微敞开,眉毛乌黑,眼睛盯着书,不愿分神。
达子不得不承认,自家的主子那副样貌即便是花街柳巷里的头牌也不及分毫。哎,想到哪里去了。
“咳,是。属下派人查明,那个当日袭击雪域大皇子的人,叫王必。是当年雪域王宫的一个太监主管,但是逃窜了出来,怕是犯了什么事。”达子开始认真回答。
“接着说。”小柯想,这个人应该就是杀害了白脸怪母亲的人之一了。怪不得,哼!
“但这都不是奇怪的,奇怪的是王必近日尽然在魔界现身,竟然到了魔梦派。主子,你知道这个组织吧?”达子看到小柯翻书的手停了下来。
“哦?你仔细说说。”尹小柯听着达子的话,眉头渐渐皱紧。
夜深了,小柯一个人在正殿,静静思索着。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魔族人无缘无故就那么怕我;怪不得他们见我如猛兽。这一切都有人在暗地操纵,小柯的手慢慢握紧,不一会又松开来。
“怎么办呢?小爷我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话里带着点笑意以及狠厉。
小柯废寝忘食了几日,终于翻完了那几箱子书。把那个监督他的小侍从吓得不要不要的:简直就是天赋异禀。双眼崇拜的望着他,把小柯看的一阵不自在。
“达子!陪爷出去逛逛,小爷我都快要发霉了!”小柯打开扇子,整理了一下衣襟,玉树临风不为过。
那个监督他的人瞬间幻灭——就是个外表光鲜、天赋异禀的人,内里还是一样的顽劣。
“主子,可是要去看美人儿?”达子小跑上来,殷勤的笑。
小柯反应了半天才明白达子说的那个美人是哪一个,啪,打了达子的脑袋一下,“想什么呢?!小爷我去看的是柏凌瑜,顺道看一下爪儿。”说罢,昂首阔步的走了。
达子在后面腹诽:切!你怎么知道我说的美人是那个美人儿?心虚了吧…
柏孟这几日罢了朝堂,显然那日和柏凌冽的谈话,以及后面和千语的谈话让他备受打击。根本找不到人,连柏凌瑜和柏凌霜都找不到。于是朝堂暂时由柏凌冽撑了起来,弄得他忙的不可开交。暗暗后悔不应该刺激柏孟过了头,最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哪知道更加头痛的事情来了:乌国又开始蠢蠢欲动了。柏凌冽其实恨极了雪域,这个让自己母亲含冤而死的地方,雪族人为了自己的一时安宁却要将一个女子交出去抵挡遭难。一群懦弱之辈,被乌国吞并了也罢。但是现在还不行,他还没有等到王必的消息,不杀此人,誓不罢休。所以他一日不离开雪域,就要一日护它安宁。
话说柯小爷御云来到了雪域,到了小瑜的宫殿。
“小瑜?还不出来看看是谁来了?”小柯未进门就开始说话。
“哪家来的登徒子?!本皇子不认识。你过来我就喊人了。”柏凌瑜听到小柯的声音先是一喜,自从尹小柯册封以来他就没有见过他。但佯装生气的模样。
“小瑜,我的好小瑜,你看我被一大堆事弄得快要累死了。你也不安慰安慰我?”小柯慢慢走过去。
“我看你是成了太子殿下,有美女美男环绕的乐不思蜀了吧?”
“哎呦呦,这个帽子可是大了!”尹小柯上前搂住了小瑜,“你还不知道吗,他们哪能有你好?”
柏凌瑜一阵脸红,敲打了一下尹小柯才作罢。
“行了,不贫了。你好不容易来了,为了庆祝你正式成为太子,我今日亲自给你煲鲤鱼汤。”小瑜笑眯眯的看着小柯。
“行啊,怎么这么贤惠。”亲了小瑜一口,小瑜便推开他和丝丝去了厨房。等人走了,小柯眼里的笑意尽数褪去,面容平淡,晃出了殿外。
柏凌冽捏了捏额角,闭了闭眼小憩一会。青良看不过去了:“主子,您忙这些事务都没有好好休息,这都几天了?连膳都不好好用。去歇一会吧。”
“等我把这些弄完,你下去吧。”柏凌冽又睁开眼,执笔开始在微弱的灯光下批阅。
青良都快哭了。但是知道主子有多倔,只好出去带好了房门。
青灯下只剩下一个白衣男子,淡紫色的头发柔顺的搭在两旁。姣好面容也不过如此了。忽的,书房的窗户被风吹开了,一下子冷风灌了进/来,烛火闪烁不明,晃得柏凌冽根本没法继续看字。只好起身,走到了窗边,冰冷的手指合上了窗户。寒风吹着,柏凌冽手脚冰凉,即便不怕风寒,但还是这般常年肢体冰寒。
柏凌冽又坐回去继续看折子,砰地一声,那个窗户又被吹了开。柏凌冽皱了皱眉,起身,走向窗边,这次没有关窗户,反而手迅速幻化出几根冰锥,狠狠地刺向窗檐!只听到‘嗷嗷’几声,有什么东西从房檐上掉了下来。柏凌冽脸色变得不好起来,果然。
只见一个身穿锦衣的男子从窗户外爬了进/来,一点不顾及形象。“嘶~我说白脸怪,几天不见,你怎么还是这么大的脾气?!”小柯拍了拍身上的冰渣子,抬头便看见了柏凌冽。清瘦了不少,脸上原本在归星殿养起来的血色统统不见了。
“堂堂魔界的太子殿下,没想到竟然夜晚爬别人的窗子。真是让人大开眼界。”柏凌冽不知道这是他几日来说的最多的话了。平日里即使是上朝,他也没那么多话,把那些大臣吓得不轻,觉得这个大皇子比柏孟吓人多了。
“这不是逗你玩玩,别这么认真。”尹小柯似乎把这里当成自己的,毫不认生,四处摸摸看看的。柏凌冽被弄得没有了脾气。
“别动!”柏凌冽看到小柯拿起了折子时实在忍不住开了口。
第50章 第 50 章
“别动!”柏凌冽看到小柯拿起了折子时实在忍不住开了口。
“哎呀,这是哪个傻货,说要和乌国联姻以保和平?”小柯还真的认真看了起来,这也怨不得他,他这几日不停地看着这些东西,比如尹东正批阅过的折子,始祖尹批阅过的折子,所以见着这个情不自禁拿了起来。他似乎一点也不怕白脸怪的恐吓,“一个国家就这么软弱无能,我看八成就是这样的人弄得,我看你赶紧把他赶走吧。”
柏凌冽本来准备去抢折子的,听到了小柯的话,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眼里晦暗不明,不知道他和小柯此时的距离只有一拳大小。
小柯也没注意到两人的距离,竟然拿起了毛笔,刷刷几下就在折子上批注了。柏凌冽一时没有反应,就看到“如此懦弱,非匹夫也。雪域不需懦夫,卿尽管告老。”字还挺好看,刚劲有力,锋芒毕露之势。这是柏凌冽的第一个想法,第二个想法就是…
“尹小柯!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小柯心虚的摸摸鼻子,“大不了你划掉重写嘛!”
柏凌冽翻了一个白眼给小柯。小柯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开始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白脸怪,你,你竟然会翻白眼哈哈哈哈哈。”捂着肚子停不下来。
柏凌冽也觉得失态了,恼羞成怒,瞪着小柯。半天吐出两个字,“无耻。”
这只能引得小柯笑的更加开怀。眼泪都流了出来。柏凌冽也绷不住了,嘴角也开始翘起,发出了轻轻地笑声。那笑声传进了小柯耳朵里,小柯停住了笑,向着声音源头看去,白脸怪此时面容在烛火的照射下显得很是柔和,眼眸里似乎蒙着水雾,淡紫色的睫毛微微动着,甚至那被尘封已久的梨涡也露了出来。时间仿佛就停在了这一刻。那日的不欢而散似乎也散去了。柏凌冽感受到了目光,也随之望去。两道目光交汇的刹那,可以看见对方直达心底的笑意。小柯似乎嫌这烛火不够明亮,看不清眼前的人,不禁又靠近了些。近到几乎可以感受扑面而来的气息,带着那熟悉的清冷的香味。柏凌冽面对这张放大的脸,心里就像是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哗的一声,荡起了阵阵波澜。
就在这时,砰地一声,惊醒了恍若在梦中的两人,这次是真的寒风吹了进/来,甚至噗的一下吹灭了烛火。屋子一下子暗了下来。两人被这风吹的清醒了些。
“那什么,我是来看爪儿的。”小柯先开口打破了沉寂。
“它在我寝殿,你去把它带走便是。”柏凌冽收敛了笑意。笑么?他都多少年没有笑过,这种感觉,甚是奇妙。
沉默许久,柏凌冽在暗中感觉到尹小柯走到了窗前,听到话音从黑暗中传来:“爪儿就在你这养着吧。”话毕,便轻盈一跃,跳出窗外不见了身影,连带着关上了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