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叶束第一次踏足沈狄轩的房间,打开灯,房间里干净整洁地一丝不苟,正如姐夫这人给人的感觉一样。叶束慢慢移步走到床边坐下,拿起放置在床头柜上的一本书籍,里面夹了书签,叶束随便翻了翻,又毫无兴致地放了回去,两眼打量四周,心绪万千。
最后,叶束还是回到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
次日一早,叶束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嘴里叫着:“姐夫”,清醒过后,叶束忙赤着脚跑到姐夫房门前,几次深呼吸后,他这才敲了敲门,见没人应答,就壮着胆子打开房门,房间空无一人,床上的被子依旧叠得整整齐齐,毫无睡过的痕迹。
叶束在空旷的屋子里唤了几声姐夫,没有一丝回应,叶束又朝厨房、书房、盥洗室、院外奔去,却仍不见姐夫的身影。没想到,想见你最后一面都这么难。良久,叶束这才抿着唇,步伐无力地走进盥洗室,刚洗漱完,就听见门铃响起,叶束想也不想地就跑出去开门,乐陶陶地想着一定是姐夫回来了,开了门,却看见一个陌生男人站在门口。
叶束又探出身子,朝四周看了看,待没有看到自己想看的人时,没好气地问道:“你找谁?”
男人没想到开门的竟然是一位样貌如此精致可爱的少年,呆愣片刻,这才回道:“我找沈狄炎。”
叶束冷言说道:“你找错地方了。”说完,就准备关门。
快要关上的时候,门却被男人给抵开了,只听男人说道:“你先别急着关,我是有急事找沈狄炎。”
“都跟你说了这里没有沈狄炎,只有沈狄轩。”叶束正说着,犹豫一下,偏着头对着男人说道:“你不会是记错名字了吧?”
男人看了眼门牌号,摇头说道:“没记错,这里我来过许多次,错不了,这里的确是沈狄炎的家,你说的沈狄轩是他的堂哥。”
此时的叶束听到这句话,心里蓦地“咯噔”一下,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拉着铁门把手的手不由得握紧,面上却不露声色地说道:“沈狄炎确实不住在这里。”
男人显然不信:“怎么可能?我不过是半个月没来而已,你别骗我,你快让我进去,我是他的好友周锦然,我知道沈狄炎回来了。”
疑惑纷至沓来,叶束隐约猜到了什么,思绪正缓缓沉入深渊,极力寻找着一根长绳。努力抑制下,叶束问出口的语气却似平静的湖面,毫无波澜:“你说你是沈狄炎的好友,那你知道他的女朋友是谁吗?”
周锦然犹豫了一下,看着少年一眼,这才说道:“他交往过的女朋友太多了,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而且很多我都不记得名字了,不过最近刚分手的那个我知道。”
叶束上前一步,诘问:“叫什么名字?”
“叫叶珊,前些日子刚分手的。这家伙就是为了怕叶珊缠着他,这才出国躲几天,最近我刚听说他回来了,这小子也太不够意思了,回来都不告诉哥几个一声,害得我一大清早就来堵他……”
男人之后说的那些叶束没听清楚,脑海里只重复着他的前一句话。叶束目露彷徨,失措的不知今夕何夕,许久过后,叶束目带怒火,一字一顿地再次追问:“你确定沈狄炎的女朋友是叶珊?”
周锦然不假思索地回答:“我确定,我还见过,那女的挺漂亮的,住在A市,真不明白沈狄炎为啥要躲到国外去,依我看,叶珊也不像那种穷追不舍的人。”
没想到这叫沈狄炎的分手竟分出经验来了,叶束嗤笑一声,有些站不稳地后退一步,突然他想到这个男人或许是沈狄轩故意花钱雇人过来这么说的,一定是,但是此时的叶束头脑却无比的灵活起来,不再理会站在门外的周锦然,急忙跑回屋里,拿出手机,手里哆嗦着拨打姐姐的电话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端的叶珊见是自己弟弟打来的,忙问道:“小束,这么早就起来了?是准备出发了吗?”
叶束紧紧抿唇,迟疑了会儿才问道:“姐姐,你的,你的前男友叫什么名字?”
听到前男友,叶珊的心里蓦地纠了一下。一个星期前的她还要死要活的,现在的她在巧巧的开导下,对于分手这件事也逐渐看得开了,想通了,不是自己的,终归强求不来。可是她却没想到这事居然还是被小束给发现了,叹了口气,吐出一口浊气,这才说道:“他叫沈狄炎。”
叶束彻底懵了,草草地与姐姐说了一声:“半个小时后我就动身回家,大概下午就能回到家里”就挂断通话了。叶束背靠着墙壁找到依撑后,顺着墙面缓缓下滑,脸上的表情哭笑不得。
周锦然在外面呆了会儿就跟了进来,看到了大变样的屋子,尤其当视线看到许多书架时,感到十分稀奇,又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待看到蹲坐在地上的少年那脸上露出的表情时,十分令人心疼。
周锦然平时挺能言会道的,这时竟不知道如何开口。
叶束目光上瞥,冷眼看了周锦然一眼,这才站起身,对于这位沈狄炎的好友,叶束没给好脸色看,只冷冷说道:“沈狄炎搬出去住了,不在这里,这里他早让给了他的堂哥沈狄轩住。”
周锦然不确信,喊了几声沈狄炎的名字,最后只得犹犹豫豫地出去了。
待整理好思绪后,叶束开始收拾行李,认真打量着四周,临行前叶束找出纸笔,想了很多,许久之后,却只写道:姐夫,笔顿了顿,又划去了,改为沈先生……
等坐上回家的汽车后,叶束抱着学长送的毛绒公仔,打通了学长的电话,告知他自己回家的事情。他之所以此刻才打电话过去,而是故意为之。他知道,如果他早点告诉学长,学长一定会不辞辛劳地开车送他回家,他知道学长待他极好,可是他不想再麻烦任何人了。学长,说过要请你吃饭,恐怕要等很久了。
“沈先生您好!我已经知道您不是我的姐夫了,对不起,很抱歉这些日子以来给您的生活带来不便,同样也很抱歉让您感到苦恼了。我回去了,不必担心。祝每天开心快乐!叶束 7月9日早”。
傍晚,当沈狄轩回到空寂的屋子里,看到这张便条的时候,叶束已经回到了自己家里。
☆、第三十六章
回到家里,打开灯,屋里顿时光亮一片,却并未见到眉眼带笑的少年身影,沈狄轩以为叶束小孩子心起,又出外游玩去了,还未尽兴,要到很晚才会回来。
沈狄轩无奈地笑着摇摇头,脱掉外套挂于衣帽架上,似褪去了一身疲惫般地朝里走去,每走一步,眉心处却越发紧蹙,屋子被打扫的太干净了,就连沙发上少年平常喜欢随便乱扔的抱枕也规规矩矩地靠在一起,仿若从未有人打扰过它们一般,这景象令沈狄轩疑惑顿生,当视线看到悬挂在阳台处少年这一段时间每晚都会铺盖的毛毯时,心中的疑虑犹如滚雪球般越来越大。
沈狄轩苦思了一段时间,仍猜不出少年的这一突然之举,双眼只无意识地环看着周围,当目光扫视到茶几上被杯子压住一角的纸张时,目光倏地一顿,而后收紧,沈狄轩上前几步放下公文包,弯腰拿起纸张,待只看到上面所写的“沈先生”三个字时,沈狄轩脸上出现了少见的呆愣与错愕,等心思恢复,重又继续看去,一字一顿地看完后,沈狄轩兀自笑了,笑里带愁,手中拿着的轻薄薄的便条竟似有千斤重般,让他不由得垂下手去,只堪堪拿住。
他没想到少年一声不响的就离开了,正如他来时一般。
怅然若失间,沈狄轩似被抽去了所有的心神般,茫茫然无力地坐在了这几天少年一直当作床铺的沙发上,眼神涣散。久久,他才回过神,再次看着手中捏紧的便条,都说字如其人,便条上一笔一划书写的规整字迹,正如少年给人的感觉一样,而透过这些字,他仿佛能从中看到少年在写这些时候的神情。只这一会儿,沈狄轩脑海中的思绪已是千回百转。
最开始,在得知少年要住进自己家里,他是带着厌烦情绪,却又对少年无计可施,无可奈何之下,他这才被迫让少年入住,只要一想到自己独自生活惯的寂静日子将被打破,家里多了一个陌生人就像心里多出了一根刺般,怎么都不会觉得舒服。
果不其然,少年在来的第一天晚上就不断地打扰自己,给自己带来了诸多烦恼,更是自作主张地一直唤自己“姐夫”,思及此,沈狄轩看着便条上被寥寥几笔划去的两个字,这不光是单单地划去了两个字,而是划去了自己在少年心中的位置。想到这,沈狄轩手指轻轻地摩挲着纸上这被划去的两字,心里开始不舍起来。
再一次看着便条上的内容,沈狄轩又不由得苦笑了下,笑里带着遮掩不住的忧伤。
苦笑过后,沈狄轩微扬的嘴角又很快敛了下去,眼神黯淡。短短几天,他竟是有些习惯了这个人,习惯了回到家里有人跟你嬉皮笑脸、吵吵闹闹,习惯了有人跟前跟后,一起做菜、吃饭……
然而现在,少年已不辞而别,只留下写有只字片语的一张便条,留下了短短的八十二个字符,而他带来的东西也都悉数带走了,就好像他这人从未来过一般。
该说你是没心没肺,还是说你心狠?
沈狄轩缓缓仰躺在沙发上,捏着纸条,看着天花板,眸光飘摇。虽然一开始他对于少年的到来极不欢迎,可是现在,少年离开了,自己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高兴,反而觉得心里像是丢失了某样贵重的珍宝,空荡荡的。
沈狄轩拿出手机,做着与叶束昨晚做的同样动作,想要试图拨打对方的电话号码,反反复复,翻遍了通讯录上的所有名字,却无一人是你。
手机被丢在一边,静默片刻,沈狄轩缓缓闭上双眼,直到少年离开,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想他,有多喜欢他。而这些日子以来,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都历历在目。
“你是?”
“我是你未来的小舅子啊!”
“未来的小舅子?”
“是呀!准姐夫。”
“准姐夫?”
“准姐夫你好,我叫叶束,是叶珊的弟弟。”
……
“可不可以让我在这里住一晚?其实,其实我是离家出走的。”
“你是怎么过来的?”
“我是走来的,很累的,真的,我没有骗你。”
“那你就再走回去吧。”
“打扰了,我这就走。”
“当当当当,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让我一个人露宿街头的。嘿嘿”
想到这里,沈狄轩的嘴角带着微笑。那时觉得少年任性蛮横,如今想来都变成了调皮可爱。
……
“难道我自己不会关门吗?”
“那你还让我来关门。”
“你智商感人。”
“哼,你才智商感人,你双Q都感人。”
“既然你愿意呆在外面,那你就继续呆着好了。”
“往哪儿去?”“回来,大半夜的闹什么脾气?”
“那你还赶我走吗?”
“进来吧。”
思及此,沈狄轩连忙坐起,疾步跑到门外,空无一人,站了一会儿,沈狄轩大开着大门,神色颓败地走进屋里,眼眶微红,刚才我竟幻想着我一开门你就站在门外,你笑着说这只是你的一个恶作剧而已。
姐夫再也不赶你走了,你回来可好?
……
“去哪儿?”
“找吃的。”
“饿了?”
“嗯”
“吃饭时间你在干嘛?”“你到哪儿找吃的?”
“到外面去买吃的。”
“出了公司门就别进来了。”
“那我可以到公司食堂去吃饭吗?”
“你知道怎么去?”
“我可以去问别人,或者……”
“或者让郭秘书带你去?你以为她们凭什么带你去,她们都要靠你发工资?”
“说你几句就哭,怎么,卖萌不成就开始装可怜?难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有吃的?或者其实你以前也都是这样?”
“你要是敢现在出了这个门,今晚你就睡外面吧,我回去就帮你收拾东西,你尽早滚蛋。”
“走就走,你以为我想住在你家啊!”“连个床都没有。”
沈狄轩紧闭双眼,抿紧薄唇。姐夫再也不说你了,你回来吧,明天姐夫就去给你买一张舒适的大床,再不让你睡沙发了。
……
“快去厨房把碗洗了。”
“来者是客。”
“客随主便,快点。”
“哎呀,我不能反客为主啊!”
“这种事你做的还少吗?快起来,如果你不洗碗的话,以后就别想吃我做的饭菜。”
“就知道欺负我这个可怜人。”
“你不住在这里就不用被欺负了。”
沈狄轩呢喃着这一句:“你不住在这里就不用被欺负了”。现在你回家了,以后再也没有一个叫沈狄轩的男人欺负你了,你应该会感到很高兴很快乐吧。
……
“姐夫,你的手机号码是多少啊?”
“怎么,想没事骚扰我?”
“才不是呢,我是想如果哪天我不回来睡觉,或者回来迟了,可以打电话通知你一声,省得你担心。”
“不给。”
“别这么小气嘛!姐夫,手机号码给我吧”
“别闹。”
那时,他才开始正视自己的感情问题。之后由于自己的难以置信、优柔寡断,从而导致自己一直对少年冷嘲热讽,给少年脸色看,甚至利用少年,当时的他其实也是在利用秀沅,想要试探出少年对自己的心意,少年的反应却是让自己失望了,原来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沈狄轩轻叹一口气,复又自嘲地一笑。
他还年轻,比我优秀的人比比皆是,他的未来还有很多选择。
一想到这,沈狄轩的心里阵阵抽痛起来。
过后许久,沈狄轩才强迫自己接受现实,安慰自己,想着这样也好,趁现在泥足尚未深陷,尚可自拔,很快自己一定又会恢复到从前的心态了。良久,又微叹口气,在这叹息中,糅杂着如细雨般绵绵的惆怅,只要想到你我以后再无瓜葛,心里竟莫名地难受起来。
夜半,沈狄轩兀自对着空寂的房屋说了一句:“思考了一整晚,有些话还未来得及对你说,你就离开了。”
而又有谁知,孤寂久了的人,心里一旦住进了一个人,就很难再回到从前。
这晚沈狄轩宿在客厅的沙发上,窗外蛙鸣一声高过一声,久违的暴风雨即将来临。
☆、第三十七章
前往A市的一辆普通汽车里,车上的乘客寥寥无几,有的没精打采地打着哈欠闭目养神,有的低着头一直玩着手机,有的交头接耳浅声谈笑,谁也没有注意到坐在最末尾靠窗的位置上一位抱着棕色泰迪熊神情落寞的少年。
叶束轻轻侧过头抵在玻璃上,目光呆滞地透过沾染灰尘的玻璃窗看向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他正在远离这座拥有沈狄轩的城市。一想到这里,叶束不禁低下头,垂着眼眸,抱着毛绒公仔的双臂紧了紧,似要寻找慰藉,良久,嘴唇微动,轻声呢喃:“姐夫”
却无人回应。
下午一点多钟,叶束终于在叶珊的翘首以盼中回到家。看到站在别墅门口面带微笑的姐姐叶珊时,叶束眼眶里一直隐忍的泪水这才有了机会一一滑下,很快就模糊了视线,叶束忙松开手中一直拿着的东西,疾步迎上去,抱着叶珊,不住的说着:“姐姐,姐姐”。
叶珊从未见过叶束这幅模样,心里一阵焦急,却又只能拍抚弟弟的背部,轻声安抚,末了,等小弟状态好多了,叶珊这才试图通过问话,想知道他这一路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叶束吸吸鼻子,松开叶珊后,低着头抽噎地说道:“只是想姐姐了。”
叶珊见此,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忙用手指擦了擦叶束脸颊上的泪水,笑着说道:“都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而后自己也跟着鼻子一酸。
看着姐姐眼眶微微泛红,叶束心里又是一阵难受,他最不想见的就是姐姐哭泣的模样,忙捂着肚子,挽着叶珊胳膊轻轻晃悠两下,撒娇道:“姐姐,我们进去吧,我饿了。”
见此,叶珊破涕为笑,复又板着脸说道:“东西是不是不准备要了?”说完就松开叶束,弯腰拎起倒在一旁的行李箱,当视线停留在靠着石柱的棕色泰迪熊时,目露诧异,捡起后,调笑着问向小弟:“这是你买的?”没想到小束还是这种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