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流淌而出,那无穷无尽的寒冷朝她袭来。四周黑暗,冰冷,如同最可怕的梦靥,在她猝不及防间朝她涌来,将她吞没在无穷无尽的困境中。
那黑暗颤抖的灵魂在死亡和寒冷的恐惧中缩成一团。
一片空白里,有轻若鸿羽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声的哭泣,小声的,细腻的,在她额头,在她眉间,在她每一寸感到寒冷的肌肤上,用最温暖最细腻的肌肤,将她包裹住。那源源不断的热量往她身上涌去,像是最温柔的梦境。
旁边有人在低声劝阻,似乎在说什么,说的是什么呢。那个少年的声音冷的如同冰雪一样,是冷淡如秋水恬静如夏露的声音,在她耳边对着那个低声哭泣的人说道,公主,不可……
公主是谁?
她的手被人握住,似乎是两只小小的可爱的手,将她一点点慢慢的焐热。身体已经渐渐暖和,可身上趴着的那团温热的东西却是渐渐冷去了。龙皎月在生死迷糊之间,只想着一个问题,公主,公主是谁?
第39章 幻境
四周的寒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那股从心口涌出的温暖向四肢百骸蔓延开。
龙皎月在黑暗之中,半梦半醒昏昏沉沉间,只迷茫的思索着几个问题。
那些疑惑在她脑海里打转,像是苦苦思索不得的痛苦,忽近忽远,在她脑海里徘徊着。
她死了吗,还是活着?谁救的她?那血语珠被拿走了,她上哪去找那个行踪飘忽不定的魔尊,魔尊又会不会把再给她一颗血语珠?还是说她上次违抗了魔尊,魔尊会不会给她小鞋穿?白芷有没有事,秋明渊到底带着其他弟子逃出生天没?
那些迷迷糊糊的想法在她脑海里打转。四肢都被细腻的东西包裹,轻柔似羽毛,唯有胸口处有温热的实感,在源源不断的输送着温暖。
龙皎月头脑一片昏沉,终于吃力的睁开了眼睛。
头顶是雕刻着螺旋花纹的雕金花梁,龙皎月动了动手指,终于清醒了过来。
这是龙庭,她的寝屋。
身上趴了小小的一团,龙皎月吃力的抬起头,身上没有一分痛感,只有疲倦之意。她往自己胸口看去,趴在自己身上的人满头如瀑的青丝倾泻而下,上面两只振翅欲飞的镂空银翅蝴蝶,一只上面镶嵌着一只宝蓝色的宝石,另一只上面的蓝宝石却不知所踪。
她知道这个小团子是谁了。
白露趴在她的胸口处,身体缩成一团,看上去如同一个小小的茧子。她的身体轻如羽毛,头搁在龙皎月的“胸大肌”上,除了令人心安的暖和,竟然没有压迫到龙皎月的呼吸。
卧槽,这尼玛不是女主嘛?趴在我身上干嘛?我又不是北陵城。
随着龙皎月的动作,身上趴着的小团子猛地一颤,然后抬起了头。那张嫩白如玉的鹅蛋脸上两只眼睛湿漉漉的,又大又亮,欢喜叫道:“师傅,你醒啦!”
龙皎月蓦然一呆,师傅?
白露爬起来,满头青丝从她颈脖间滑下,她伸出手,抱住龙皎月的脖子,圆滚滚的大眼睛开始吧唧落泪:“师傅,你差一点就死了。白露好害怕,白露差点就见不到师傅了。”
停!你确定本菊苣不是被古槐树影响了?其实我现在还是在西峰潭下,是吧?你这个小团子一定是古槐树捏造出的幻想,我才不相信。
龙皎月心想这一定是幻觉,不然这小团子怎么会出现在她面前,还叫她师傅?她现在肯定是受了古槐树的影响,估计自己现在还躺在西峰潭下呢。
思及此,她索性闭了眼睛,又躺下去。
白露见她突然又躺倒,还闭了眼睛,只得双手撑起来,俯在她上空,悬空的看着龙皎月。
龙皎月正在闭目养神,突然就有轻柔的触感在唇上炸开。龙皎月猛然睁开眼睛,吓得差点跳起来,白露正像小狗一样,在她的嘴上舔了一下又一下。
龙皎月一翻身差点滚下床,她瞪大眼颤抖问道:“你,你干嘛!”
白露也被她的反应吓了一条,猛地坐起来,一脸懵逼的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又这样大的反应,只像是做错事却又不知道哪里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无辜而怯怯的说道:“四皇兄说这样舔就是喜欢的意思。”
她像是举出例子,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的,鼓起勇气道:“我看父皇和母后也是这样舔的。”
接吻能和舔一样吗?舔也不能舔嘴唇啊!这皇宫里教育出来的小破孩这么早熟吗,逮人就舔?
龙皎月心里一顿卧槽,刚刚的惊吓到现在还没有消去,但是还是镇定了点,只撑起上半身,戒备的看着她,说道:“你可知道,只有相恋的情侣才能做这种事。”
白露一脸茫然的看着她,半响才说道:“对啊,白露知道啊。”
龙皎月的眉抽了又抽,又说道:“那你还舔我?”
白露又甜甜腻腻的伸手抱住她的脖子,这下龙皎月没躲,床虽大,可她若是再翻个身,就掉地上去了啊!
白露欢天喜地的用脸蹭着她的脖子,用柔滑如锦缎的青丝蹭着她的下巴,用软软糯糯的声音小声的说道:“因为白露喜欢师傅,师傅也说了要娶白露的。”
龙皎月嘴角抽了抽,说道:“我没说。”
这幻境怎的这么熬人?
白露往她脖子处不停的蹭,那青丝拂过她的下巴,拂过她的锁骨,让她觉得一阵轻微的痒痒。白露抱着她,只用小猫晒太阳时惬意的咕噜声一样温柔的声音甜甜腻腻的说道:“师傅没说,那白露说了的。只要白露说了就好了。”
这神逻辑。
龙皎月想着这既是幻境,那就不再反驳。白露伸手抱住她的脖子,只在她的脖子处有一下没一下的蹭着,发出心满意足的哼哼声。
不对啊,这真是幻境吗?若是幻境,那本菊苣再怎么也该梦到白芷,怎么会梦到女主这个连躲都躲不赢的冤家?
龙皎月刚想伸手确定这到底是不是一个梦,脖子处便淌下了温热的液体。白露长长的眼睫毛如同蝴蝶翅膀在她的脖子处扇动,带着流淌不息的泪水。
这样一个可爱无辜的小团子靠在自己怀里哭泣,任是任何人都会于心不忍吧。她颤了一颤,心想管它呢,反正是梦境,还是想要伸手抚顺她的头发,安慰两声。
白露靠在她的脖子处,只淌着泪心满意足的叹息了一句:“只要师傅没事……”
一道蓝13 光从她身体中裂开,白露吐出鲜血,像是被黑暗吞噬的光明,往无尽的黑暗中沉下。青丝飞舞间,白露只睁着一双泪眸无声的看着她,像是有无数只手撕扯着四周的一切景象,一切都开始破碎,被无穷无尽的黑暗吞噬,龙皎月震惊失声,伸手想要拉住那个沉入黑暗中的白露:“白露!”
可一眨眼,她便化作了一片破碎的蓝光。四周的景色开始崩塌,在那破碎的景色和崩塌的黑暗碎片后,青丝飞舞间的白衣小丫头拿着剑,剑锋上面燃着一抹尚在叹息的蓝光。
她认出那把剑是沈星南的宝剑,白露站在她面前,从黑暗中吃力的踏出,一只手提着剑,只焦急伸出剩下来的那只手道:“师傅!醒来啊!”
龙皎月尚震惊不能言语,她看着前面这个一模一样出现的白露,只茫然无措道:“你杀了你自己?”
白露一怔,龙皎月看着她,捂着头痛苦的低声道:“卧槽!这尼玛是什么连环梦!”
龙皎月捂着头,疲倦的抬起头来看她,只说道:“若是梦,我还是比较喜欢先前那一个白露。”
那一刹那,白露的脸如遭重击。她的小脸如同刹时凋落的花朵,那双黑亮而湿漉漉的眼睛涌着泪,亮的惊人。那翻涌的泪里,她用尽全力的抬起剑,朝龙皎月刺去。
那一道蓝光转瞬便到眼前,龙皎月吓了一跳,那剑贯入她的身体,却是凭空像是没入了空气一般。白露淌着泪,只低低的哀求道:“师傅,醒来吧,你刚刚看见的的白露,是我心里生出的幻象。”
什么,什么玩意?
龙皎月刚要出声,那白露已经毅然决然的扑进她的怀里,在她的脖子上狠狠一咬:“醒来吧师傅!”
龙皎月惨叫了一声,一声卧槽破口而出,可是那剧痛之下,四周景象依旧是龙庭的小姐的寝屋,头顶上的雕花金梁还是那样栩栩如生,上面的螺旋花纹依旧晦涩美丽。除了床头刚刚那崩坏的黑暗,只剩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安静。
白露也不敢狠下心咬太厉害,龙皎月连忙推开她,她被推倒一旁,只抬起头惶惶道:“怎么会这样?”
龙皎月一边倒吸着气,一边伸手往脖子那块火辣辣的地方摸去,触手一片温热湿黏。
好家伙,都咬出血了。先前来一个舔舔就行了吧,现在竟然直接咬出血了,请问女主你是属狗的吗?
白露凄惶的四顾,圆滚滚的大眼睛淌下泪来:“师傅,看来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龙皎月现在只觉得一阵无名火起,又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没办法发火,只得咬牙切齿道:“不会的,怎么可能被困在这鬼地方。”
她只以为白露是古槐树生出的幻象,又是好笑又是好气,还带着吸凉气的声音,只说道:“我现在的身体是在古槐树附近,会被槐树鬼精给影响产生幻觉,就相当于磁场问题吧,反正只要我的身体离开它的范围内,这个梦自然而然就会消失了。”
白露怔怔的看着她,半响才一脸懵逼的问道:“什么是磁场?”
龙皎月没好气的捂着脖子,说道:“说了你也不知道。”
白露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低下头来,噙着泪局促不安道:“对不起,师傅,我刚刚不该咬你的。原重阳说,只要把你弄疼,你就会醒过来了。”
龙皎月看着她低下头,本想还说一句你这梦境做的倒挺真实,可她的目光却定在了她头上那一对振翅欲飞的银色镂空蝴蝶之上,一只上的蓝宝石熠熠生辉,而另一只上面的蓝宝石却不知所踪。
不对啊,为什么出现的两个白露小公举头上的银蝴蝶都少了一颗蓝宝石,这是什么鬼?
像是心念所动,四周的景物再次开始崩塌。龙皎月忍着那剧烈的头痛感,只急急问道:“你头上的那银蝴蝶上的蓝宝石,为什么不见了?”
白露抬起头,有些吓了一跳。四周的景物如同滴入水中的墨水一般融化,她勉力的支撑着最后一丝清醒,挣扎问道:“如果这是你心念所构造的幻境,那在我的幻境里,你见到了什么?”
白露咬咬牙,凝着眉说道:“师傅的梦境里,是一个叫北陵城的黑衣人。”
那顷刻间,四周的景色轰然碎裂。
龙皎月捂着头疼欲裂的脑袋,浑浑噩噩的想到,尼玛,我到底还是最不放心的,还是这个北陵城啊……
龙皎月醒来的时候,睁开眼帘的那一刹那,先是龙庭的雕花金梁映入眼中。
手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她艰难的扭了扭头,往一旁看去。白芷握着她的手,坐在床侧,正是有些昏昏沉沉的打着瞌睡。在那指尖的微微颤动下,白芷猛地睁开眼,对望进她一脸茫然的眼帘中。
那眼下一圈红肿,像是哭过许久。白芷望着她,眼里像是一潭望不见底的秋水,除了平日里温柔的模样,竟然带了些许她从未见过的光芒。
那双似水的瞳眸亮的就像是天上的星辰,像是她往昔在清雅轩透过青竹叶时,在月圆之时,望见的在黑夜之中,挂在天边最美最明亮皎洁的月亮。
龙皎月动了动唇,白芷却突然俯下身来,抱住了她。
既是轻柔,又是心疼难以表达的痛苦,因为害怕伤到她,只得轻如飞絮一般,轻轻的环着她的脖子,轻轻的喑哑道:“对不起。”
龙皎月刚想说我口渴给我来杯水,这下也开不了口。白芷的头埋在她的脖子里,半响才压抑着低低的啜泣了一声,低低的不停的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会,再也不会离开你,再也不会让你受伤了。”
龙皎月颤了一颤,白芷竟然在哭,埋在她的脖子里哭。
龙皎月心里一阵说不出的柔软感蔓延开来,只小声道:“我又没死,你不要哭了。”
白芷抱着她,咬牙切齿道:“差一点,只差一点,你就……”
她又说不下去了,只哽咽着,不再说话。龙皎月感到那阵热流往脖子处淌下,只得问道:“你救的我?”
白芷僵了一僵,才不着痕迹的点头道:“嗯。”
龙皎月吁了口气,幸好,本菊苣还差点就以为是小公主跑来炸了我的梦境呢。我可不想招惹上那个小冤家啊!
白芷抬起头来,龙皎月躺在床上,继续问道:“其他人呢?秋明渊呢?”
白芷坐在床头,一一道来。原来在她们飞上西峰潭平台之后,便遇到了乘化目比翼鸟而来的沈望山。沈望山飘下悬崖,救了其他弟子,也恰好遇到了负伤御剑飞来的秋明渊。
秋明渊告诉沈望山,龙皎月为了救他自己引开了三个妖魔,说完便负伤倒地了。沈望山让化目纸鸢将秋明渊托上了深渊,自己带着如如和意意来救了龙皎月。而后她被留在龙庭荣山修养,而白芷就先留下来照顾她。
龙皎月躺回床上,用一副劫后余生的放松神情躺在床上,松了口气,满脸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白芷发觉自己这样红着眼有些失礼,连忙拿袖子拭了泪,又欢喜又愤怒道:“你不必担心的,沈世尊生擒了两个魔族,虽是逃了一个,但是剩下的也够你出口气了。沈世尊正准备召集长流三殿的所有弟子,把那两个魔头当众行刑,以儆效尤。”
龙皎月差点从床上弹起来,尼玛!干啥不好,非要生擒啊!我最后可是和他们认了亲,说明了身份的,沈大大要是多审问两下,他们把我供出来怎么办?!
眼看着龙皎月原本悠然自在的脸上立马换上一副紧张惊恐的形容,白芷不解的问道:“怎么了?”
龙皎月看着白芷,只压下那阵惊恐,摇头道:“没什么。”
白芷也不多问,只是又带了一丝压不住的欢喜和激动道:“掌门,白芷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龙皎月心里满是那两个魔族的生死问题,根本没有心思去想其他的。可既然白芷这样说了,她只得装作一分感兴趣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白芷看她明明是思索其他问题,却还是硬装着感兴趣的样子,不由得有了一丝失望,只说道:“秋世尊在西峰潭下为了救门下弟子,而被鲲兽咬了一口,左手臂骨尽碎。又因为他没有听从掌门你的建议,所以做下了错误决定,所以圣尊的意思是先让秋世尊修养一段时间,顺便在思过崖闭关思过。所以,浮云殿的世尊一职责便空了。”
龙皎月尚在思考其他问题,先是毫不在意的嗯了一声,反应过来才啊了一声,疑惑道:“不是吧?那你不会替他当上这个浮云殿世尊了吧?!”
白芷俏脸一红,连忙道:“怎么会,掌门真是太高看白芷了。秋世尊修养思过期间,浮云阁的一切事务都由浣剑台的掌门徐浪青来代为处理,只是浣剑台掌门的职责又空了,沈世尊又说白芷在西峰潭劝阻了世尊,在西峰潭下又救助同门,立了功,所以让白芷去当浣剑台的掌门。”
龙皎月连忙道:“那也不错啊!恭喜啊!那以后我们岂不是都是平级的掌门了,你以后也别叫我掌门了。”
白芷羞涩而欣喜的轻轻点点头。龙皎月恭喜完了,思想却立马又跑到了那两个被生擒的魔界小boss上面,不由得又出了神。
白芷刚想继续说,没想到龙皎月竟然似乎马上对这话都没有了兴趣一般,又将目光转开了。她心里一滞,竟涌上一股不清不楚的酸楚滋味。
看来她当上这个浣剑台掌门,龙皎月都是甚不在意。她这么欢喜的来告诉她这件事,她却一脸漠不关心的样子。
她根本,根本就看不上浣剑台掌门这个位置吗?
是看不上,还是看不起?
第40章 正邪之争
白芷起身给她递了杯水,又坐回一侧,默默的看着她。
这两天里,除了沈星南来过,其他来的多是送菜的龙庭婢女和问好的龙庭弟子。长流那边没有什么动静,龙宗主也没有出现。问起白芷,白芷只说听沈星南说,龙宗主有些事出门在外,本是担心她的,只是听沈星南水镜传音,说她没有什么大事,便放下心不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