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休逃!”老道边喊边冲进风谣的房间,却见房内空无一人,只有半开的窗棂在随风摇曳——夜欢和白霜竟已跳窗逃走!
老道虽老,身手却不差,轻轻一跃便翻出了窗户:“随我来!”
其他道士闻言,纷纷跟着他翻窗而去。
“该死!”风谣焦急地环顾四周,看到桌上的竹笛,连忙拿起来,御风追上他们的脚步。
白霜本来没打算逃,可夜欢的本能驱使他做出了跳窗的举动,白霜知道夜欢对北境一无所知,独自一人绝对逃不出道士的手掌心,只能陪他一起逃。
夜欢被动地跟着白霜,体内的煞气被拂尘的力量? 叨淼难嚎挤刑冢颗芤徊蕉际且斐<枘眩伤浪荒芡O拢坏┍坏朗孔飞希却模挥兴溃?br />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道士们早在墨府周围布下了陷阱。
脚踩上符咒的那一刻,金色的法阵在地上凭空出现,强大的压力从天而降,白霜受到的影响不大,夜欢却是不受控制地跪到了地上。
一瞬间的耽搁,道士已迅速追上来,将两人团团围住。
“锁妖阵,启!”老道一声令下,所有的道士念起了整齐的口诀,金色的雷电爬上夜欢的身体,剧烈的疼痛几乎麻痹他的意识。
“啊啊啊啊啊——”
夜欢压抑地惨叫出声,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眼中忽然泛起了嗜血的红光,锋利的爪子与獠牙触目惊心。
终于,在强大的气压与雷电的洗礼下,八条尾巴撕破他的衣服,自他身后展开,傲然舞动。
八尾……距离入魔只差一尾!
白霜无措地看着这一切,身在阵中,他也受到了不大不小的影响,无法施展幻术,甚至迈不动脚步。
正不知如何是好,一道狂风拂过,紧接着,一个清亮的音节忽地响起,有什么东西呼啸着划破空气,劈上了一旁的大树。
大树被拦腰劈断,不偏不倚地朝几个道士所在的方向倒去,道士们慌忙避开,地上的法阵立刻黯淡了些许。
“都给我住手!”风谣手握竹笛从天而降,落到白霜与夜欢身侧,捡起地上的符咒撕成两半,法阵终于彻底消失不见。
夜欢身后的尾巴一条接着一条消失,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瞪着带头的老道,眼中散发着强烈的杀意。
老道皱眉与风谣对视,和其他道士眼中的惊恐不同,他的眼中,更多的是猜疑:“你是何人?”
风谣对他的反应感到不解——任何人亲眼目睹他的能力,都会感到畏惧才对,可老道的反应,更像是见到了失散多年的友人,急于得到确认……?
“我叫风谣,是他的主人。”说这句话的时候,风谣紧紧抓着夜欢的手腕,不是为了保护他,而是为了阻止他一时冲动对道士们发起攻击。
“他的确杀过人,可他已洗心革面,从此不再杀人,还望各位道长放他一条生路。”
“风摇……”老道轻声念出这个名字,忽然叹息了一声,“我就知道……就知道你会回来。”
“什么?”风谣一头雾水。
“贫道法号无虚,少侠唤我无虚便可。”无虚道长说罢,淡漠地瞥了夜欢一眼,“我可以不伤他性命,可你必须带着他,随我一同回观。”
回观……去道观?风谣皱了下眉,不知为何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我呢?”白霜焦急地问。
“你身上并无煞气,此事与你无关,还请速速离去。”
“不,我也要去!”白霜坚决地说着,却被风谣轻轻推开。
“白霜,你留在墨府。”他说,“硬要将夜欢带过来的人是我,我有责任护他周全,可你不同,你没必要……”
“风谣!”白霜打断他,也不管周围的人是什么反应,一字一顿地开口,“既然决定了要跟你在一起,那么,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我绝不再离开你半步!”
☆、入住道观
风谣惊愕地环顾四周,从道士们脸上看到了丝毫不逊于自己的愕然。
他与白霜之间的感情,超越性别也就罢了,甚至还超越了物种,无疑为世人所不容。
白霜这么聪明的人,不会不知道他刚才那句话将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风谣无措地看着他,几次欲言又止。
“风谣,你让我不要因为你体质弱就轻视你,你说你有与我一同面对众人非议的勇气,难道这些,你都只是说说而已?”
“不……”风谣的确说过这些,也确实有这个觉悟,可白霜那话出口得太突然,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深深地呼吸了一下,风谣决定暂且将此事搁置一旁,侧头看向无虚:“道长,我们何时启程?”
无虚闻言一怔,这才从愕然中回神:“即刻……”
“请道长带路。”风谣说罢,拽着夜欢走至无虚身侧,看也没看白霜一眼。
白霜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情复杂。犹豫了半天,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风谣,若你还没做好准备,我可以离开,反正我最初就是……”
“够了!”终于,风谣忍无可忍地打断他,头也不回地说,“如果在你眼里,我是这么脆弱、这么言而无信的人,说明你根本就不了解我,那我们也没必要在一起!”说罢,他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风谣承认自己说了气话。
与白霜朝夕相处这么多天,他早已习惯有他陪伴的日子,甚至早已离不开他,可越是这样,他越是感到气愤——别人可以不了解他,可以把他视作易碎的花瓶,除了好看之外别无他用,白霜怎么能这么看他?!
——我的确弱不禁风,可我一直在努力变强啊!
若我真的甘于脆弱,就不会答应师父,让他教我剑术,更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只身一人去百草屿寻你。
明知夜欢很危险,为了你的眼睛,我还是义无反顾地前去找他。
我答应夜欢要对他负责,我说到做到,从今往后,不会让任何人伤他分毫。
我说我喜欢你,愿意与你一同面对众人的非议,我也是认真的,只是比起口头上的保证,我更希望用行动证明自己。
白霜,我以为这些你都懂!你是我最爱的人,是我愿意托付终身的人,你怎能不懂?!
跟着无虚走出一段距离,风谣下意识地回头,没看到白霜的身影,心如死灰……
夜欢任他拽着,瞥见他脸上的绝望,终于忍不住开口:“他会来的。”
“什么?”风谣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愕然。
“他会来的。”夜欢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比起安慰,更像在陈述一个事实,“他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可他害怕……他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所以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从你这里得到保证。”
就跟我一样……
“主人,如果你足够了解他,就不会让他留在墨府。”夜欢说着,自嘲地一笑,“你爱他,我讨厌他,可笑的是,我似乎比你更懂他——只要能跟在你身边,无论遭受什么,他都心甘情愿,与之相比,无所事事地等在一个看不到你的地方,对他而言不亚于酷刑。”
“主人,你伤到他了。”
听到这句话,风谣瞳孔一缩,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夜欢抱住他的胳膊,脑袋在他肩上轻轻蹭了蹭,再次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放心,他会来的。”
风谣抿了下唇,淡淡地“嗯”了一声。
无虚将两人带入道观,分别安排了住处——风谣的房间就安排在无虚隔壁,夜欢的房间则遥遥相隔。
风谣在无虚的带领下,去夜欢的住处查看了一番,除了房门和每一扇窗户上都贴有符咒之外,内部配置与他的房间无异。
——确定道士们不会伤害夜欢后,风谣暗暗松了口气,总算放下心来。
“这些符咒除了能将他困于房中,还拥有净化之力,能在一定程度上消除他身上的煞气。”无虚耐心地向风谣解释,“他不会感到丝毫痛苦——这个你可以放心。但他身上的煞气实在太过深重,若想根除,至少需在这里待上五十年。”
五十年……这是个什么概念?
对妖怪而言或许不算什么,可对人类而言——人的一生中,能有多少个五十年?
风谣忍不住皱眉:“煞气到底是什么?为何一定要消除?”
“煞气即不祥之气,煞气越重,情绪越不受控制,越容易堕入魔道。”无虚回答,“不仅如此,煞气也会潜移默化地影响周围的一切,消减动植物的生命力。简而言之,和煞气重的妖怪待久了,你的体质会越来越差。”
说这句话的时候,无虚看着紧闭的房门,显然不只是说给风谣听的。
夜欢走到窗前,透过镂空的窗棂,和屋外的风谣对视,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对不起……”
难怪风谣的身子那么弱……都是他的错,如果他能早点知道……
风谣看着他脸上的愧疚,想要安慰他,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终只能无奈一笑:“既来之,则安之——相信道士们不会为难你,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
“嗯。”夜欢轻声应着,明明被困于房中,却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心——只要风谣愿意一直陪着他,哪怕需在这里关上千年他都愿意。
返回途中,风谣忍不住问无虚:“道长带我来此,不会只是为了让夜欢安心吧?”
“当然不是。”无虚毫不犹豫地回答,忽然问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少侠对贫道可有印象?”
风谣愣了一下:“不知道长何意……你我今日初见,难道不是?”
无虚沉默。
将风谣送入他的房间,无虚忽然抬起手中的拂尘,指着墙上挂着的画像,问出了第二个奇怪的问题:“少侠对这画上之人,可有印象?”
风谣看着画上的人,初时并未觉得哪里不妥,看久了,一些细节引起了他的注意——画上之人眼角微微上扬,明明身着道袍,脸的轮廓却细腻柔和,恍若女子……倒是与他有几分相似?
再看画像之下的灵位——分明写着“风摇师祖”四个大字!
看到那个灵位,风谣只觉一阵凉意从头灌到脚,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又是……”
“怎么了?”无虚以为风谣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
然而,风谣抿唇摇了摇头:“没印象。”
“真的……没有任何印象?”
“嗯。”
无虚又盯着风谣看了一会儿,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只好叹息一声,背过身去:“少侠身子弱,便早点歇下吧,贫道不多打扰了。”
“好。”
寒冬将至,所以夜来得很快——转眼间,天色便从梦幻的紫变作漆黑一片。
风谣洗漱过后,刚熄灯准备入睡,忽然,一道风将窗户吹开,卷入些许凉意。
风谣皱了下眉,不得不下床走到窗前。
然而,刚把窗户关严,身后传来“啪”的一声,把他吓了一跳!
“谁?”风谣惊恐转身,视线在漆黑一片的屋内扫荡,最终定格在倒下的灵位上。
风谣不信鬼神,所以他只害怕了一瞬,便想到了另一种可能:“白霜,是你么?”
来无影去无踪,除了鬼魅,只有妖怪能做到。
夜欢说白霜会来,风谣从内心深处相信着、期待着。然而,他问出那句话后,等了好久都没得到任何回应。
忽然,屋内响起一声轻笑,忽远忽近,着实有些诡异。
风谣抿了下唇,小心挪动脚步,朝灯的方向走去,然而,手指刚触到桌上的火柴,手背上便多了一个陌生的触感。
“有些事,不适合亮着灯做啊……教主,您真是永远也学不会。”
这个声音!不是白霜!
风谣惊恐地抽回自己的手,转身的同时连退了好几步,这才看清这个鬼魅般的不速之客——血红的长袍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露出大半个肩膀。锁骨、胸膛、腹肌……该露的不该露的,几乎都露在外面。
——没错,他全身上下,只披了那件血红的长袍!
浅金色的长发从他白皙光滑的颈侧滑落,即便在黑暗中也闪烁着令人无法忽视的璀璨光辉。
风谣的视线缓缓上移,触及他那张脸,只觉自己的眼睛一阵灼痛——这是怎样一张妖冶的脸啊……好看到令人窒息。
“你是谁?”风谣艰难地问着,几乎可以确信——眼前的男子绝不可能是人,绝对是妖怪!
男子微微笑着,莹绿色的眼眸在黑暗中就像两团跳动的鬼火,忽然,他面朝风谣所在的方位,缓缓俯下身,单膝跪地,用好听的嗓音不紧不慢地开口:“教主,黎魅已恭候多时……今晚,就让黎魅好好服侍教主,如何?”
黎魅——明明是个极度女性化的名字,安在眼前的男子身上,风谣竟未找出一丝一毫的违和。
随着黎魅的起身逼近,风谣连连后退:“你是什么妖怪?不知道这里是道观么?”
被逼退到床上后,风谣几乎是本能地双臂交叉抱住自己。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寒光闪过——黎魅竟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直刺向风谣的胸口!
“去死吧。”
☆、绝代妖宠
黎魅出手得太突然,以至于风谣根本来不及反应。
眼看自己就要命丧于此,忽然,“砰”的一声,窗户被什么东西撞开,一道白光从风谣眼前闪过,紧接着是一声压抑的惨叫!
匕首从黎魅的手上坠落,与地面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捂住自己的手腕,痛苦地蹲下身,鲜红的血液顺着柔若无骨的手指滴落,与他雪白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风谣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定睛一看,才发现黎魅的手腕上多了两排牙印,面积不大,却深可见骨。
一只毛茸茸的小白狐舔着唇从两人中间大摇大摆地走过,跃上床的同时化作人形,“唰——”的一下展开手中的折扇,好不潇洒:“风谣啊风谣,你说你没了我行不行?”
熟悉的嗓音,熟悉的轻佻语气……有那么一瞬间,风谣的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白霜……”
夜欢没有骗他,白霜真的来了!
此时此刻,坐于风谣身侧的白袍男子,不是白霜是谁?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蹲在地上的黎魅,危险地眯了下琥珀色的双眸:“我来是想看看那些臭道士有没有怠慢你,没想到……”
在道观里被妖怪袭击?呵,这么荒唐的事都能被你遇上,风谣,你可真够“幸运”的。
“白霜,对不起,我……”
“什么也别说。”白霜拿折扇遮住风谣的下半张脸,视线始终警惕地落在黎魅身上,没有移开过分毫,“今日之事我也有错,既然都有错,一笔勾销即可,你若耿耿于怀,我们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折腾,但现在……”他起身走至黎魅身前,蹲下身,有些粗鲁抬起他的下巴,“你是谁?为何要杀他?”
黎魅不甘示弱地与白霜对视,脸色因疼痛微微发白。
白霜盯着他那张致命的绝美脸庞看了一会儿,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华美的大殿之上,烈焰红袍的少年依偎在雍容华贵的女人怀里,巧笑嫣然……
“黎魅……”白霜不敢置信地吐出这个名字,触电般地缩回手,“不可能……”
坐在床沿的风谣微微一怔:“白霜,你认识他?”
白霜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有些心潮起伏——眼前的人真的是黎魅?那个运筹帷幄,摧毁了两代王朝的……绝代妖宠?!
——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
黎魅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手上的伤明明不重,却血流不止。他没有在意,神情复杂地看了风谣一眼后,转身离去。
“等等!”白霜连忙一把揪住他身上的长袍,没想到只是稍一用力,长袍便从黎魅身上轻盈滑落,露出他赤|裸的后背。
那一刻,风谣的瞳孔一缩——不是因为他的背美到勾人心弦,而是……他后腰偏右的位置,有个触目惊心的印记!
“白霜!擒住他!”
风谣一声令下,白霜几乎是本能地抓住黎魅的胳膊,将他轻松地按倒在地。
黎魅试着反抗了一下,手骨错位,疼得他忍不住呻|吟。
风谣下了床,走到两人身侧蹲下,仔细打量黎魅后腰上的那个印记,只觉一阵不寒而栗——这个印记,跟夜欢身上那个……
不……还是有点不同——虽然图腾几乎一样,但夜欢身上的印记是用烙铁烙上去的,黎魅身上这个,却是用刀,一笔一划刻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