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生效,”盛兰慧平静地说道,“被阿翊烧了。”
苏婻:“……”
虽然早就有了预感,但是亲耳听到还是很失望啊!
难怪唐翊大张旗鼓地搞什么新婚购物季,原来根本就没有成功离婚!
她的失落看在盛兰慧的眼里,让她抿紧了嘴唇。
“婻婻,你老实告诉我,你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阿翊吗?”
苏婻沉默半天,最终还是说了实话,“曾经喜欢过。”
也就是说,现在不喜欢了。
盛兰慧的心都揪起来了。
自家儿子那几天发疯的样子看在她眼里,一想起他只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她这个当妈的心里就不舒服。
一方面是心疼儿子,一方面则是不满。
我儿子这么优秀这么好,你有什么不满意的还不喜欢他?
不过她到底没把这份不满摆在面上,而是深呼吸一口气说道:“你们小两口的事儿,我年纪大了管不了也不想管,但是有一件事,你得听我的。”
“您说。”
“跟我去方家,找你舅舅,做亲缘鉴定。”
苏婻抿紧嘴唇,尽管她觉得这没什么必要,但看到盛兰慧坚持的模样,还是点头同意了,“好。”
盛兰慧舒了口气,“你放心,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也不是针对你,只是这件事若没有个结果,我心里不好受。”
苏婻笑笑,“您不用解释,我明白您的心情,其实我也希望这件事能早点尘埃落定。”
盛兰慧欣慰的笑了笑。
第二天,她们就回到了帝都。
帝都的天气一如既往地阴沉,苏婻在南方呆了一段时间,再回来呼吸着满满的雾霾竟然被呛得咳嗽了几声。
夭寿哦!
方家也在帝都,但是苏婻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
幸好,显然那个方家舅舅跟原主也没怎么接触过,这一路上,盛兰慧还特意给她讲了一下上一辈的恩怨情仇。
方家舅舅叫方成洲,是个自认为很有骨气的文人。
他一直看不上苏宏盛,从他姐方雪怡嫁入苏家起就翻了脸,当然最后事实证明,方成洲看人的眼光还是蛮准的。
总之就是方成洲这些年跟方雪怡很少联系,等到方家二老去世之后,就更是完全失联了。
所以对于苏婻来说,她对这个舅舅没有印象很正常。
这也让苏婻小小地松口气。
她们和方成洲约在一个茶室。
他大概四十岁上下,带着眼镜,看着很是儒雅,倒是蛮符合他大学教授的身份。
不过他脸上的嫌弃简直不要太明显,看苏婻一眼之后就立刻别过脸去,好像她特别辣眼睛见不得人一样。
盛兰慧不太高兴,但还是尽量缓和着语气说道:“方先生,我们的来意之前已经跟你说清了,所以你看,什么时候去做鉴定?”
方成洲喝口茶,透过厚厚的镜片看人,“不是说还有一个吗?”
盛兰慧在桌子底下拍拍苏婻的手安抚她,“事情还没有定论,所以那个孩子我没带过来,毕竟人家也有自己的生活。”
方成洲嗤笑一声,转过脸去,竟然就不说话了。
把他的鄙视展现的淋漓尽致。
苏婻:“……”好想揍人!
盛兰慧的脸色不好看起来,想说什么,却被苏婻抢先。
“方先生,”她客客气气的说道,“您对我有什么意见,以后再说,不……也不用以后,反正本来就没什么交集,等鉴定出来,无论结果是什么,也都跟你没什么关系。”
方成洲被激怒了,“什么没关系?我看你这幅没教养的样子就不像是我姐姐的女儿!八成是苏宏盛那个王八蛋跟外面不要脸的女人生下来的!”
“哈?”苏婻也冷笑一声,“说我没教养?你自己又好到哪儿去?你姐姐在世的时候,也没见你怎么来走动,她病中卧床需要帮助的时候,你这个娘家弟弟在哪儿?别管我到底什么身份,至少在当时,我是你的外甥女儿,那你关心过我吗?苏宏盛领着私生子和小三进门的时候,你怎么不出来撑腰?现在倒是摆起架子来了,还教授呢,哼!也不怕误人子弟。”
她说话又快又犀利,跟把尖刀一样刺进方成洲的心里,将他最狼狈的一面暴露到阳光下,立刻就让他暴跳如雷。
“你……你真是太没有教养了!”他反反复复就只有这一句话。
苏婻噗嗤笑了一声,“是啊!我妈生前没有教养好我,她走之后呢,我一个孤女在吃人的狼窝里也是无依无靠,更别提什么教养了,您方先生最有教养、最清高了,全世界的人都没有你高尚!”
方成洲涨红了脸,气得气哆嗦。
盛兰慧清咳一声,举起茶杯喝了一口,掩饰自己嘴边的笑意。
骂得好!
她也看方成洲不顺眼很久了。
天天一副老子是圣人你们都是垃圾的模样,好几十岁的人了也没长大,还跟个小孩子一样愚蠢,若不是有人特意看顾他,他以为自己能安安稳稳当个大学教授?
方雪怡在的时候,就没少为这个不懂事的弟弟操心,临走之前还特意拉着她嘱咐多照看自己弟弟和女儿一些。
方成洲以为他不到四十岁就评了教授的职称,还在学校里顺风顺水都是因为他自己吗?
好笑!
不过她也不能由着苏婻说的太过分,现在就当是给方雪怡出气了,可不能真把他气跑。
她佯装生气地拍了拍苏婻,“你这孩子,怎么跟你舅舅说话的?快道歉!”
苏婻眉毛一挑,看懂了盛兰慧的意思,不情不愿地低了头,“对不起!”
盛兰慧急忙说道:“方先生,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她一个小孩子计较,她还年轻呢!而且说实在的,这几年没人看顾,都被苏家那伙人带的不太像话,我以后会好好管教她的。”
方成洲自诩是个斯文人,听盛兰慧这么说了,也做不出什么撒泼打滚不依不饶的事,只能恨恨的坐下,胸口堆积着郁气,堵得他难受的喘不上气。
苏婻心里暗爽。
她从盛兰慧那里听到往事的时候就看不起这男人了。
就会窝里横,到了自己亲人需要保护的时候就变成缩头乌龟了。
而且讲真,原主变成那样,他未尝没有责任,好歹也是亲舅舅呢!竟然对自己外甥女儿不闻不问。
盛兰慧提议,“我看也不用约改日了,不如现在就去医院采集一下血样?两个孩子的样本医院都有存档的,就缺方先生你的了。”
方成洲重重点头,出了口粗气,“我去!”
第52章
方成洲采集完血液,从医院出来的时候,看苏婻还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重重的哼了一声,这才高高地昂着脑袋离开。
盛兰慧拍拍苏婻的胳膊,安慰她,“他就是这样的,你别放在心上。”
苏婻笑眯眯的说道:“我才不介意呢!反正对他本来就没什么亲情啊。”
盛兰慧叹口气,没再说什么。
这事,也说不出来谁对谁错,反正看方成洲自己也没有和他们继续打交道的想法,那就这样吧,无论结果是什么。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盛兰慧只是想要个答案而已。
唐翊的态度摆在那里,她自然不会因为身世什么的而对苏婻攻击,再说了,不管怎么样,苏婻也是方雪怡和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不可能没有感情,倒是那个石萌萌,总觉得这姑娘需要好好教一教。
虽然从外界的名声上来说,苏婻显然顶着一个草包的名号好不到哪儿去,但是盛兰慧跟她接触过之后觉得谣言不可信,这明明是个很好的孩子嘛!
而石萌萌,她找人查过了,这姑娘可以说是身穷志坚的励志典型。
石金素有一点还是没说错的,就是石萌萌跟着她确实是吃了不少苦。
她一个单身女人带着孩子生活,自己又没有学历,只能做些简单的工作来养活母女两人,生活自然是十分贫苦的。
而石萌萌也确实很懂事,早早地就开始勤工俭学,给家里减轻负担,而且在学校的成绩也一直名列前茅,高考的时候更是拿到了文科榜眼的好成绩。
可她跟石萌萌见过两次面,却觉得这姑娘怎么说呢?可能是因为从小生活的环境所限,她的眼界还是有点小,很多事情也很想当然,很理想化,反而不如苏婻懂事。
反正盛兰慧跟她只是聊了一会儿天,就被那姑娘噎了好几次。
讲真,她更喜欢苏婻。
说曹操,曹操到。
她们回唐家老宅,在门口再一次看见了石金素和石萌萌。
石金素红着脸,嗫嚅着解释道:“我……我听说苏小姐回来了,所以就……想来看看。”
苏婻趴在车窗户上看她,仔细分辨了一下,没看出来自己和她哪儿长得像了,不过这只是阿姨,不像也正常。
石金素对她露出了一个窘迫的笑容。
石萌萌挽着她的胳膊,紧紧抿着嘴看向苏婻。
人都来了,盛兰慧也不好把人关在门外,只能让她们先进去。
客厅里,四个女人排排坐。
石金素关心地问了苏婻几句话,一副慈祥长辈的模样,苏婻也都一一作答了。
她对这个中年妇女没什么好感也没什么恶感,所以很给面子。
倒是盛兰慧轻轻地皱眉,不太高兴。
石萌萌进来之后一直没有说话,这个时候忽然插话,“苏小姐,我能单独和你说几句吗?”
苏婻坦然应下,“可以。”
她们俩去了外面的小花园。
是石萌萌把她叫出来的,可现在她又不说话了,自顾自地坐在石桌旁,紧盯着脚尖,仿佛上面开出花来。
苏婻双手拢在一起,觉得这春寒料峭的,长时间待在外面也有点冷。
“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她不由主动问道。
石萌萌这才抬起头,轻咬着嘴唇,问道:“你……你为什么忽然离开?”
苏婻啊了一声,解释说道:“别误会,其实不是因为你的事,是我自己想出去走走。”
石萌萌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说道:“真的不是……想要拖延吗?”
苏婻愣了一下,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哦,你以为我是故意跑掉然后拖延时间,或者是想博得其他人的同情?”
石萌萌不说话,算是默认了她的话。
苏婻无语凝噎,好吧,从另一个方面想的话,她的所作所为的确很有逃避事实的嫌疑。
“之前的事情我就不解释了,你愿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不过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方先生那里,今天也去找他了,他已经采集了血样,这几天就能出结果,你放心吧!”
石萌萌睫毛扑闪了几下,不解的问道:“为什么你一定都不紧张?一点都不忐忑?难道你早就知道结果吗?”
苏婻心想我还真是早就知道了结果,不过这话她可不会和石萌萌说了。
说了又得让她误会。
所以她只是一摊手,说道:“紧张忐忑也没有用啊!反正真相就是真相,无论我怎么想,也不会发生改变,我呀!只要等着结果出来就可以了。”
“你真的不担心吗?”石萌萌追问,“如果,我是说如果,结果是……我和你的身份互换了,那你该怎么办?”
舍得离开这富丽堂皇的庄园吗?
舍得放弃这令人艳羡的一切吗?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咯!”苏婻坦坦荡荡地说道,“又不是真的小孩子,我都二十了,无论是法律上还是心理上都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又不是离不开妈妈的年纪,只要身体健康,自己双手有力,在这个社会,怎么活不下去呀!”
她妈以前就是这么跟她说的。
她家爷爷和爸爸望女成凤,对她要求特别高,看她成绩下降一点就操起棍子撵得她满院子乱逃,最后通常都是她妈妈出来救场。
用她妈的话说就是,坐办公室固然轻松又有钱,可出门摆个菜摊不也一样能挣钱?
区别就是苦一点累一点而已,可终归也能活下去。
所以不要把自己搞得那么累,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
做人要知足常乐,身体健康比什么都强。
石萌萌震惊地瞪大眼睛,语无伦次的说道:“可……你不会觉得难过吗?你本来是个金枝玉叶的大小姐,如……如果我才是的话,那你,你就要去过我现在的生活了!”
苏婻想说你现在过的生活也可以啊!
不过是清贫点,她又不是没过过苦日子。
只是她还没来及说呢,就听身后传来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她永远也不会过你那种生活!”
简短的一句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唐翊沉着一张脸大步走过来,先是伸手摸了摸苏婻的发顶,这才看向石萌萌,眼睛黝黑,“石小姐,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即使最后证明你才是方家和苏家的女儿,那你所需要做的也只是回到苏家,重新去享受你身为苏家小姐的权利,而这一切,和婻婻无关,她是我的妻子,她的一切有我来负责。”
苏婻瞪大眼睛。
官方cp真的完全被她拆了吗?男主竟然这样冷眉冷眼地对女主说话!
石萌萌眼睛里迅速地堆积起晶莹的泪水,低下头去,不愿意露出自己狼狈的一面,带着一丝哽咽,低声解释:“对……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很抱歉!我……”
她翻来覆去地道歉,看得苏婻都有点不忍心。
然而唐翊却一把揽住她的肩头,大步往屋里走去。
他大长腿一迈倒是轻轻松,苏婻这小短腿三步并作两步才勉强跟上他。
“你能不能走慢点!”她也不惯着他,直接就命令道。
唐翊果然放缓了步调,揽在她肩头的胳膊收紧,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别以为能用这个理由来摆脱我!”
他可早就知道了苏婻当时是怎么忽悠他亲妈的。
不就是拿身世做文章吗?
一想起这个他就来气,她以为自己是什么,又以为他是什么?
苏婻莫名有点心虚,没敢吱声。
他们进了客厅,和盛兰慧打了招呼。
石金素不安地站起来,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我……我去看看萌萌。”
唐翊也不搭理她,跟盛兰慧点头示意一下,就继续带着苏婻往楼上走。
盛兰慧在下面叹气,扶住了额头。
儿大不中留啊!
楼梯拐角处,苏婻已经不耐烦地挣脱了唐翊的钳制。
“不是都说清楚了吗?您老人家这又嘛意思?”
唐翊脸黑得跟锅底一样,“老人家?所以说来说去你还是嫌弃我老?”
苏婻只是随口一说,就是口头禅而已,听唐翊这么较真,不耐烦地承认下来,“是啊!就是嫌弃你老,三十的老男人了!”
唐翊:“……”
心口上被开了一枪,破了个大洞,血哗哗的往外流。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还没过三十的生日!”
苏婻:“……你一定要跟我计较这个吗?”
唐先生的心在滴血,难道不是你在计较吗?
他运气半晌,终于让自己平静的说出决定,“总之,你别想摆脱我!”
苏婻看着他俊美坚毅的面容沉默几秒,忽而冷冷一笑,她的声音淡漠得像是北极圈里漂流的冰山,随波逐流却又一往无前。
“你看,你还是这么专制。”
说完这句话的她转身离开,剩下唐翊一个人站在那里胸膛起起伏伏,终于赶在她进门前猛跑几步冲过去,紧紧扒着她要关上的房门,字字清晰地说道:“只要你不走,其他你不喜欢的地方,我可以改。”
苏婻的心一下子揪起来,她盯着他恍若大海般深邃的眼睛,怔怔的问道:“有那么喜欢吗?不惜来改变自己将近三十年来的习惯,这很痛苦的,也不值得。”
她一直以来的爱情信条就是,不会为了讨得某个男人的欢心而强行改变自己。
我就是这样的啊,如果受不了我的棱角,那就一拍两散好了,我不会因为你来一点一点的磨掉自己身上粗糙的一面,让自己变得如你口里所喜欢的那样光滑圆润。
因为那就不是我了呀!
我不会因爱而卑微。
可是唐翊现在的做法,却恰恰是她以前所不屑的。
她觉得,没有人值得她去用心打磨自己,从一个多边不规则的形状变成一个统一的圆。
唐翊的呼吸慢慢放缓,语气也缓慢而坚定,“很喜欢,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