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用厕所?”
“嗯,你洗完了?”
“洗完了。”
“好。”老太太点点头,李嘉宇刚打算回屋,李母却开口道:“我说嘉宇啊,你跟小蒋那姑娘最近处得怎么样?”
“啊?”李嘉宇想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自己当初顺嘴胡诌的“女朋友”姓“蒋”,于是应道:“还行啊。”
“那哪天……”李母话没说完,就听到李嘉宇的手机响了起来。
“妈我先接个电话。”李嘉宇走回屋内拿起手机,一看来电人脸上的表情就微微一变。
“喂,晋哥。”李嘉宇接起电话,“什么?!好,我这就过去!我知道地方,行,那我先过去,现场见。”
李嘉宇挂断电话,快步向衣柜走去,边走边说:“妈,有案子发生了,我出去一趟,你跟爸不用等我了。”
“啊?!这……”李母还有话想说,然而李嘉宇并没有注意到,他穿好衣服便快步出门。伴随着“砰”的一声关门声,老太太满肚子的话就这么被生生噎在了嘴边。
“这……唉!”李母瞪着紧闭的屋门,跺脚长叹。
这次的案发地点位于城北区的新开河——S市是一个典型的“四方城”,以古代的旧城遗址为中心,整个城市分为东西南北四个城区。四城区面积大小基本一致,除了南边天然临着一条河以外,另外三边则是靠着一条不知名的人工运河与旁边隔开。关于这条运河,老辈人都说那是明清时旧城外的护城河。随着社会的发展,S市的城区规模也在不断扩大,城南区跨过河流在外围建起了城南新区,而东北西的护城河也早已失去了当初划定疆界的作用。由于疏于管理、水流不畅,上世纪末,护城河的好多地段都成了臭水沟,于是在本世纪初,S市政府斥资千万重修了护城河,疏浚水道,清除淤泥,历时数年,终于将一截一截的臭水沟给彻底改造完毕。改造后的新开河河道蜿蜒,水流清澈,给位于内陆的S市多了一份水润的美感。在新开河沿线,市政府有意留出了多片绿地,这些地方也就成了附近居民休闲纳凉的好去处。
今天案发的地点就是新开河在城北区的一段。李嘉宇赶到现场时,河边已经拉起了警戒线,沈严和江厉已经都到了,正在和相关人员了解情况。
李嘉宇越过警戒线,来到尸体旁边。一看到尸体的模样他眉头就是一皱,因为眼前躺在地上的这具尸体肤色浅白,鼻梁高挺,一看就是一位白人男性。
又是外国人?!……
那边,110的警员正在向沈严介绍情况:“……中心是大约一个小时前接到的报警电话,说新开河这里有人落水了,我们到现场后发现这里光线很暗,据附近群众讲他们发现有人落水后曾想下水施救,但当时天色太暗,水中视线太差,所以没成功。我们到了之后也是下水三次才找到人。等人捞上来一看已经没气了。120的大夫们检查后说已经没有抢救的意义了。不过在他们检查的时候我们才注意到一件事——”
说着,这位警员弯下腰去,将那尸体翻了个身——即使灯光昏暗,李嘉宇也注意到,在死者腰背部的衣服上有一块不太正常的暗色。男警员接?7 畔破鹚勒呱砩系囊路桓錾钌难闯鱿衷谥谌说难矍啊?br /> qiang伤?!!
白种人,枪伤——这两点已足可以让沈严等人明白,110为什么会直接叫他们过来。而当蒋睿恒到来之后、从死者伤口内取出一枚钢珠的时候,众人的猜想立刻得到了证实。
……
应急灯的白光照亮了河边的这块空地,法证、法医组的人员拿着工具开始了各自的工作。沈严和江厉则开始向此事的目击者了解情况。
“我本来正在桥上头遛狗呢,突然就听到桥下传来‘噗通’一声,我觉得不对劲,就往桥下看了看,就看到那水好像在晃,但是没看着人,不过很快就听到桥下也有人嚷嚷‘有人掉水里头了’。”说话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他下身湿漉漉的,显然是刚刚下到过河里。在他身旁还蹲着一只大狗。“我一听真是有人掉水里了,就带着狗绕下来了。我下来的时候河边已经站着几个人了,然后那对老两口说看到有个人掉河里了。”男子说着,指了指站在一边的一对老年夫妻,“他们当时就商量要不要找人下去捞捞看。我一看他们都是老头老太太,我就说还是我下吧,我会游泳。然后他们几个人就帮忙用衣服、拴狗的绳子什么的拧了一截绳子,我就系着绳子下去了,可是没想到这河水白天看着清亮,晚上却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而且水下头还有不少淤泥,我扎了几个猛子也没看到有人,就只能上来了。我说不行,找不着人,还是赶快打110吧。”
“我和我老伴儿当时在河那边溜达呢,然后就听到这桥底下有动静,”现在站在沈严面前的正是刚才男子所说的那对老年夫妻,其中的老太太正在讲述当时的情况,“我就循声儿这么扫了一眼,结果正好就看到一个黑影掉到了水里,还有‘噗通’一声,然后我就看到一个人影‘嗖’的一下子就往树林子那边跑了。”
“你说你看到个人影跑出去?”沈严敏锐地抓住了老人话中的重要内容,“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个头不太高,有点瘦,戴着个帽子。”老太太边比划边描述,“他跑的时候还弓着个腰捂着肚子,好像身前头抱着什么东西。”
沈严和江厉对视一眼——凶手抱着的,很可能就是他的枪。
“关于跑掉的个人,您还能记得什么更具体的东西不?”沈严进一步启发,“比如说,他穿的是什么样的衣服?什么裤子和鞋子?您能不能说得更具体点儿?”
“诶哟,我这眼神儿不太好,而且他跑得又快,我真没看那么清楚。我隐约记着他好像穿的是一身黑……嗯,不是黑的也是深色的衣服和裤子。”
“帽子呢?什么样的帽子?”
“就是你们小伙子经常戴的那种前边有个檐的……”
“鸭舌帽?”江厉说。
“对对,就是那种帽子。”
“什么颜色的?”
“也是深色的。”
沈严见老太太记不住更多,于是转向老头儿:“大爷,您还记得什么吗?”
老人摇摇头:“我转过来的时候那人已经跑了,我没看着。”
沈严见状只好作罢:“好,那谢谢您二位了。”
之后重案组又询问了几位目击者,所得到的回答大同小异,仅有另一位二三十岁的女人也看到了逃走的疑犯的身影。然而近视的她除了记得疑犯上身穿的是深色短袖T恤、下身穿的是深色中裤外,也并没能提供更多线索。不过,从两位目击者对疑犯身材的描述上看,此人与之前伯兰德一案的凶手身材很接近,两者很可能是同一个人。
这时,程晋松走了过来:“我们在桥下找到了些线索,你过来看看吧。”
沈严点点头,和江厉一起走向桥下——他们所在的地方是新开河临近火车站的一段区域。这里的河床大约只有十几米宽,前后大概百十来米的距离内修建有三座桥。其中南北两座桥都是垂直于河道修建,是典型的桥上马路桥下水模式;只有中间这座桥是斜跨水面而建,不仅如此,在这座桥下方的西侧,还有一条两三米宽的小路,可以供人从桥下走过。而根据目击证人的描述,死者就是从这里掉下水去的。
程晋松带沈严沿着小路走到桥的正下方,现在这里已经摆上了三盏应急灯,强烈的白光将原本昏暗的桥下照得宛如白昼。法证组显然已经对这里做完了分析,地面上所有血迹都已放好了标记牌。程晋松指着地面对沈严解释:“地面上的血迹很凌乱,大部分都有擦蹭的痕迹,说明死者中弹后并没有立刻失去意识,而且应该与凶手发生过搏斗。结合死者中弹的位置,我们推测疑犯要么是在事先躲在桥下、要么是尾随着死者走到这里……总之,当死者走到这里后,疑犯从背后向死者开了qiang。但是这一击并没有使死者当场死亡或是失去意识,两人曾经在这里展开过一场搏斗。但我估计那一枪还是对死者造成了不小的伤害,所以周围的人都没有听到他的呼救声,而且他掉到水中后也没能游上来。”说到这里,程晋松指了指正在一旁忙碌的蒋睿恒,“等睿恒验完尸,我会对死者指甲内的成分进行一下检验,看看能不能发现凶手的皮肤组织。”
沈严点点头。他看了看一旁的尸体,再看看僻静的周围,深深皱起了眉头。
第88章 惊疑
因为天色太晚,实在不适宜现场验尸,所以蒋睿恒和王子杰只是对尸体进行了些必要的初检与记录,就将尸体装入袋中抬上了车。然而他们可以离开,重案和法证的四人还不能走,因为他们还有另一个重要的任务——追踪凶手。尽管凶手逃跑有两个多小时、想在今天抓到人已经希望渺茫了,但凶手逃走时一定留下了一些可供追查的痕迹,如果循着这些痕迹查下去,就算不能立刻抓到他,至少也能多获得一些有用的线索。
“从现场来看,疑犯和死者发生搏斗时,脚下应该踩到了死者的血,”程晋松说着,拿着喷壶向路上喷了一些鲁米诺溶液,然后他和李嘉宇都戴上眼镜,很快,一些淡淡的蓝色荧光出现在视线中。
“凶手是往那边跑的。”程晋松抬手指向北方。
沈严抬眼——这条路的北边正是通向树林的方向。看来两位目击证人的确没看错,他们看到的那个人就是凶手。
几人循着血迹走了二十多步,地上便再也找不到任何血迹痕迹了。不过此刻几人已经站在小树林的边缘,凶手一定是跑进了其中。程晋松和李嘉宇摘掉眼镜,与沈严、江厉一起走进树林。
进入小树林,脚下的触感立刻变得不一样——这其实对于追踪是较为有利的,因为相比于坚硬的水泥地面,树林的土地路面更容易留下脚印线索。四人每人手持一只手电筒,仔细观察着地面。这个小树林平日里应该没有太多人走动,土并没有被人踩得特别严实,所以几人很快便找到了几枚并不太完整的鞋印,循着这些断续的鞋印,四人一路走到了树林西北侧外的一条小路上,然而到这里,他们再次失去了凶手的踪迹。四人在附近分头打听了许多人,却没有一个人见到有符合凶手衣着特征的人从树林中钻出来。
“奇怪了,怎么就没人见过,这人还能凭空消失了是怎么的?!”李嘉宇不可思议地开口。
“这条路太僻静了,目击者少也正常。”程晋松说,“这路太窄,车子过不去,除了一些想抄近道跨铁轨的人,一般人不太会走这里。”
“而且,凶手在逃跑的过程中还可能换了装。”江厉也开口,“脱掉上衣,摘掉帽子,就可能变成了另一个样子。”
“两次杀人,逃跑时都没人注意到,这家伙运气有没有这么好?!”
“一次可能是运气,两次绝对不是了。”沈严开口,眉间是少见的严肃,“这次的这个疑犯,绝对是个极度狡猾的凶手。”
8月2日。
尸体的初检很快有了结果,经法医鉴定,凶手那一qiang击中了死者的肝脏,引发了急性内出血。而后死者又落入水中,qiang伤影响了他的活动能力,最后死者因体力不支溺水而死。死者指甲间的淤泥明显比正常溺水而死的人要少,其肺部水肿也弱于正常情况,这些都足以说明之前的一qiang对其确实造成了较为严重的伤害,影响了他在水中的活动与自救。另外,对zi弹的比对结果也很快出来,与众人预想的一样,这枚钢珠与杀死伯兰德的钢珠从直径、成分等各个方面都完全一致。至此,重案组已经可以确定,两起案件的凶手为同一人。
与此同时,第二位死者的身份也很快调查清楚,死者名叫Samuel·Gerard,萨米埃尔·杰拉德,男,27岁,法国人,是某国际学校的法语外教。根据该国际学校的校长表示,杰拉德是去年9月份进入该校任教的,主要负责两个法语班的外教工作。他是单身,自己在学校附近租房居住。据与杰拉德较为相熟的同事介绍,杰拉德所居住的地方正在案发地的南侧,而在案发地以南不远就是一个商业中心,杰拉德经常会去那里吃饭、购物和健身。重案组到商业中心去调查过,最后证实,杰拉德当天晚上确实曾在那里的一家健身会馆进行过健身锻炼。
“又是法国人,又是在健身之后遇害——这凶手到底是和法国人有仇还是和健身的人有仇?!”程海洋看着资料,忍不住皱眉开口。
“这两起案子的死者的确有太多相似之处,”沈严开口,面容是工作中一贯的严肃,“我们如果能弄清到底是哪点促使了凶手犯案,我们离抓住这个人就不远了。”
在重案组、法证组几人都在围绕案子力图抽丝拨茧的时候,还有一个人也在试图破解一个谜题,这就是李嘉宇的母亲。昨天晚上,李母在自家楼下的路边摊上见到自己儿子和蒋睿恒吃饭,说话间她无意中注意到,蒋睿恒手上戴着的那条手环和自己儿子的一模一样!李母很清楚地记得,儿子那条手环说是和女朋友一起买的,李母还曾经在儿子手机里见到过两人戴着手环手拉手的照片。怎么蒋睿恒的手里也有一条?难道说,当时他们买那东西的时候,小蒋也在?可是就算在,人家小情侣买个东西,小蒋一个大小伙子也不会讨人嫌地也跟着买吧?……而且,李母后来还看到儿子嘉宇还去扯人家手腕上的那条,难道说,那条是原来那姑娘手里的?那姑娘变心了,所以把那东西给小蒋了?可是也不像啊!要是那样嘉宇不得跟小蒋打起来啊?可两人看着有说有笑的啊!……
李母在心中做了许多种假设,然而每一种都有说不通的地方。她有心想找嘉宇问个究竟,却不想还没开口警局那边就又来了案子,然后嘉宇就像火烧屁股似的跑出去了。李母话憋在肚子里憋了一晚上,觉都没有睡好。以至于第二天早上她上班的时候,一眼就被同屋的同事发现了不对。
“哟,许姐,你这是怎么啦?黑眼圈这么重,昨天晚上没睡好啊?”同屋的一个年纪相仿的女同事关心地问。
“哦,等我儿子来着。”李母装作无事地回答,“他们昨天晚上又有案子了,出去一晚上没回来。”
“是啊?”同事都知道李母的儿子是市公安局的警官,一听李母这么说,八卦之心顿起,“又发生什么大案子了?”
“我也不知道,他们有规矩,不能说,我也从来不问。”李母回答。
“要说许姐你儿子真是优秀,年纪轻轻就破过这么多大案子了。”那人继续钦佩地说,“你看我家那混小子,大学毕业到现在还没找到工作呢!”
“许姨的儿子不光工作好,长得还很帅呢!”另一个年纪小一点的女孩子开口,“上次我在看报纸上报过许姨儿子的照片,长得真帅!”
李嘉宇向来是李母的骄傲,以往听到别人这样夸奖自己儿子,李母早就乐得合不拢嘴了。可今天李母心中有事,她只是配合地笑笑,并没有怎么接话。眼见这两人还有滔滔不绝的架势,李母心中发烦,说了句“我去食堂那边看看”,起身便出了门。
S市音乐学院位于城北区的中心地段,虽占地面积不大,但在S市却小有名气。它是S市——甚至是东北地区——唯一的一座音乐类大学,其下共设声乐、管弦、钢琴等十余个院系。如今,S市音乐学院已经在省内其他城市设立了3个新校区,然而位于S市城北区的老校区依然是学校的核心,这里也是李母许云英工作了二十多年的地方。许云英出生在小县城,文化不高,没上过大学,但是她却凭借着自己的踏实的工硕与出色的能力,从一个保洁工人干到了后勤部副主任,主抓食堂管理。音乐学院城北校区的一大两小三个食堂,都归她管理。
许云英走进一号食堂(也就是最大的食堂)的时候是上午九点半,早餐在早八点时已经结束,所有的的后续清洁、整理工作此刻都已完成。后厨的师傅们正在清洗蔬菜处理肉蛋,为一会儿的午餐备菜。许云英看了看后厨的菜品,又叮嘱了一下工人注意食物的卫生,然后便转向前面的餐厅大堂。
大堂这边也已经收拾干净了,所有的桌椅、餐台都已擦了出来。因为还没开始摆菜,这边暂时并没什么活儿。许云英一进来就看到几个年纪稍长的分菜员正坐在一处聊天,而两个年纪最小的小姑娘正凑头在一处看着手机,边看还边对着屏幕指指点点,一脸兴奋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