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知道你们给姐姐吃了什么,让她死心塌地的呆在太华山,但是朝廷根本就不需要太华山,而且很快,这世上就没有太华山了!”
“倘若不需要太华山,那为何这几年太华山依然稳坐雁门关呢?一支不被需要的军队,怎么可能存活近百年?”
“那……那只是因为我爹没来,我爹要是来了这儿,根本就没有李崇文什么事!”太常卿小小的下巴一扬。
“那他为何没来呢?”胡伟忠笑眯眯的问道,“为何,要派你一个小丫头来呢?”
“我,爹爹事务繁忙……”
“不,他不忙,他只是不敢。”胡伟忠打断她的话,“你爹他不敢来。”
“那是因为姐姐!”
“就算没有你姐姐,他也一样不敢来。”胡伟忠笑着说道,“没有朝廷的调兵令,一个将军,是不能随意跑到另一个将军军中的,雁门险关百年来从来没有一支你所谓的正规军驻扎过,这足以说明在朝廷眼中,太华山也是一支军队,与其他的别无二般。”
“那为什么朝廷不给你粮饷呢!”
“我问你,朝廷的粮饷是从哪儿来的?”
“自然是国库。”
“那国库的东西又是怎么来的?”
“自然是民间捐税。”
“太华山虽然没有收到从国库里发出来的粮饷,却有权征收雁门关附近所有百姓的捐税,这么算来,太华山的粮饷来源与其他军队也并没有差别。”胡伟忠笑着说道,“既然如此小姑娘……你又如何断定这世上很快就没有太华山了呢?”
“我……我听爹爹军中的将军说的,上面拟定要封一个天威大将军负责镇守雁门关的,所以我才来接姐姐的!”
“这么说……也不是你爹让你来的?”
“我只是没来得及问我爹而已,爹爹肯定也想让我来接姐姐的!”
“军中传闻而已,可有人见过告示文书?”
“那……总不是空穴来风吧!”
“不瞒你说,朝廷要镇压太华山的传闻五十多年前就已经到处都是了,可是如今呢?太华山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也没见朝廷真有什么动作。”
“这……这和之前那些都不一样!这回可是靠谱的!听说是为了庆祝新皇登基特意安排的!”
“那也是听说,我问你,新皇是谁你知道吗?”
“我……”
“不久之前还传闻三皇子要继承大统,没想到一个彭狸一个天目山大会,三皇子和桂王爷转眼之间就送了命。”胡伟忠笑着说道,“摄政王翻脸可是比雁门挂的天变得还快,没准儿就是他随口一说呢?”
南风黑线,这次虽然三皇子栽了,可是新皇真的要登基啊!太子都找到了好嘛!那边太常卿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说不出话来,另一边胡伟忠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架势继续说道:“好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还有一个,你是我姐姐的师父,教了她这么多年,有没有占过她便宜啊!”
“死丫头!你说什么呢!”太雪娘一惊。
胡伟忠笑着说道:“雪娘并不能算我的弟子,只是我主管新兵训练故而她喊我一声教官,仅此而已,至于其他,我这军中只有兵士并无男女,也自然称不上什么便宜不便宜的。”
“啊?原来你不行啊。”太常卿促狭的说道,胡伟忠笑着说:“姑娘莫非要在下亲自证明一番?”
太常卿当时就闹了个大红脸,气愤的指着他说道:“你你你,你耍流氓!”
“在下没弄错的话此事是由姑娘提起的吧。”胡伟忠笑着说道,“就算耍流氓,也是姑娘耍流氓在先,在下不过是以牙还牙而已。”
“你你你你……”
南风黑线,看来他们的教头是个毒蛇啊……还是机灵点少去招惹他吧,太常卿气鼓鼓的盯着他,彭虎上来打圆场:“我说……常卿不懂事,胡将军不必和她认真,对了雪娘,眼下你有空,带着常卿四处走走吧,别耽误胡将军的正事。”
“也好,常卿,难得你来一次,我带你转转吧。”
太雪娘领着太常卿走了,这边各个教官才冒泡出来吆喝新兵集合,南风听到有人点他的名字便跑过去,迎头与一个人撞了满怀,抬头一看就是刚刚那个胡伟忠,他好像是新兵营的总教头。
“胡……胡将军……”南风提心吊胆的打招呼,千万别露馅儿啊!
“恩。”胡伟忠只是点了个头就走开了,南风这才松了口气,跟着喊他名字的教官站队去了。入营分组,进行训练,十人一火,五火一队,他们这一支队伍足有五十人,由一个叫做莫太兰的教官负责。
莫太兰很正经的点完名,把他们分好队,然后领着他们去了队舍,十人一间大通铺,这让从小就锦衣玉食的南风非常不习惯,更不能忍的是这儿没地方洗澡,基本是到附近的井里打水然后光着身子在井边自己冲凉水。
白天训练的时候还有不少女教官和女兵士走来走去,晚上她们都被安排在另外一个专门的营地休息,所以白天是禁止冲凉的。其实南风实在是觉得冲凉被看到也无所谓,因为这些彪悍的女教官绝对会冲过来一脚踹在你屁股上,威胁你如果不立刻穿好衣服就要切了你的命根子!南风觉得这项规定纯粹是为了保护男兵的合法权益。
不过南风不觉得自己是来享福的,所以就算再不爽也认了,咬牙认了,好赖太华山也有不少官家弟子,和他差不多一样煎熬,这倒是让南风心里平衡了很多。
第39章 时小千
对南风而言太华山的训练项目简直是小儿科,尽管太华山对他们这种有些底子的人安排了加训,但离南风那个魔鬼老爸的教育还差太多了。南风无聊的拿着一把没开刃的长刀砍着面前的木桩,就听不远处呼喊声突然打了起来。
南风好奇的放下刀转头去看,立刻被人发现了,对方凌厉的目光瞬间落在他身上:“喂!你!不准偷懒!”
“是!”是胡伟忠!听说是训练营的总教头!南风赶忙抄起刀继续砍那个木桩,就听对方铿锵有力的脚步声迅速靠近,“你在干什么!给木头挠痒痒吗?”
“额……我……”南风黑线,拜托我已经很卖力了好嘛!接着那个脚步声迅速掠过他的背后,南风一转头看到胡伟忠一把拍在旁边那个士兵的肩上,“你没吃饭吗?”
“我……我错了……”
“还有你!磨磨唧唧,你绣花啊!”胡伟忠紧接着就盯上了他,南风缩了缩脖子,低下头,“你们两个不好好练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说完他好像一点也不想和这两个人呆在一起,拂袖而去,南风瞥见他走远了,这才松了口气,看了一眼刚刚那个和他一起被训的家伙,他好像已经参军好几年了。
“嘁,就知道骂人。”那人非常不满的哼了一声,看了他一眼,“第一次被骂?”
“恩。”
“别理他,这家伙就这样。”那人不在乎的说道,“耀武扬威,觉得自己很厉害似的,还将军,我呸。”
“额……”南风嘴角抽了抽,真有这样的人啊……
“别往心里去,这群破将军都这样,骂着骂着就习惯了。”那人安慰南风,南风黑线,他可以点也不觉得得到了安慰,对方不在乎的问:“你叫什么?”
“楚正天,你呢?”
“时小千。”对方冲他挤眉弄眼,“我在这儿呆了三年了。”
“三年?那你怎么还在新兵营?”南风惊讶的问。
“新兵营好混啊……越往上走训练越苦,谁要上去。”对方满不在乎的说着,“反正我也是个家里人都死绝了的光棍儿,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也没人指望我豁出命去。”
“额……”南风突然意识到这个人和崇文苑说的那些人一样,难道说他运气这么好?刚进来一个月就找到了目标?直觉告诉南风这人是个重要的线索,他随即问道:“诶诶,新兵营有那么好混的?不会被赶走?”
“不知道了吧。”时小千哼了一声,“你过来我告诉你啊……”
南风好奇的凑过去,就听时小千低声说:“我凭什么告诉你啊。”看着大笑的时小千,南风有些黑线,这家伙……还挺难伺候,只能摆低了姿态:“小千大哥,拜托了,你就告诉我吧,我不想上战场,可我爹非得送我过来,拜托了大哥。”
“你叫我什么?”
“小千大哥。”
“恩,这话中听,成,你都叫我大哥了我当然要帮你一把。”时小千得意的说道,“你要是想在营里混得好的话也简单,营里每月发给你的补给给我一半,我帮你办好。”
“你?小千大哥……你这……”南风装出一副犹豫的样子。
“怎么着?不信任大哥?”
“不是,怎么会呢,可是大哥……我每个月就靠这点补给过活,你这一口气要一半……也太多了吧。”南风迟疑道。
“不奇怪,新来的都有这样的顾虑,我告诉你我们有的是法子,我也给你时间考虑,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他能帮你办妥这些事,你见过他之后再好好考虑如何?”时小千说道。
南风点了点头,讪笑着说:“那就有劳小千大哥了。”
“恩。”时小千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去看看人家什么时候有时间,你,记得到时候准备坛酒带着,知道吗?”
“是是是。”南风心知他指的是营中流行的杏花楼,这是新兵之中流行的一种酒,南风喝过,不过是寻常的酒兑了水,味道很淡,巴掌大的一小坛,却不便宜,军中限制饮酒,但对于这种喝来自我陶醉的酒倒没有那么严的管制。
*
寻常家里都没有客人的,不过这次却意外的有人上门,手下带着这人到厅堂上的时候崇文苑还坐在椅子上看书。
“逍遥岛主?你怎么来了?”崇文苑有些惊讶的说,“先前听说你追燕白他们去了,追到了吗?”
“我渴了,有茶吗?”
“上茶。”崇文苑吩咐手下,逍遥重阳坐下来:“他过几日就到,让我先来。”
“我这就吩咐手下给你准备房间。”
“那就有劳了。”
*
南风提着一小坛杏花楼回到营房,叹了口气去打了水到旁边的林子里擦澡,南风的营房在最后一排,后面有一小片树林,有人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赤身裸体的会跑到这儿来擦澡,营中有个澡堂供大家轮流洗澡,七天一次。
南风哼着小曲擦着身上的汗,突然感觉有人捂了他的嘴,南风浑身一僵,就听耳边有人说:“别叫,是我。”
南风掰开他的手,惊讶的瞅着他,胡伟忠?不对,他的声音却是燕白的!胡伟忠笑了笑:“怎么了?听不出来了?”
“燕白?你怎么在这儿?不是,你怎么扮成这幅样子?”
“胡伟忠与我有些交情,我和他商量了一下就扮成他了。”燕白问,“事情还顺利吗?”
“什么事情?你说时小千?”南风灵光一闪,“你是故意的!”
“学员的名册报名的时候就决定了的,与你分到一起的都是新兵,没个三五年很难摸到那群人,可训练时的站位却是由教官安排的,要将你和一个混了三五年的家伙放在一起一点也不难。”燕白笑了笑,“胡伟忠担任总教头这么多年,谁在军中赖着不走,谁在营里惹是生非,他都一个一个记下来清清楚楚,要找一个这样的人太容易了。”
“你都算计好了?跟崇文苑他们说过了吗?”南风惊讶的问道。
燕白摇了摇头:“还没机会和他们说,而且你也是他们安排进来的,我起初并没有想到你会来。”
“你不是被你师父带走了?”
“重阳追上了我,我们找了个机会换了身份。”燕白说道,“你放心,师父只是想带我回京准备登基大典,就算发现是重阳,也绝对不会对他动手。”
“登基大典?那……”
“师父和摄政王的意思,另外册封天威将军,将太华山手下军队招为己用。”燕白说道,“李崇文不会拿将士们的性命开玩笑,但……一些太华山威望较高的将士自然要……”
南风抿起嘴唇,当然要抹杀掉,虽然他们都是人才,但如果新的天威将军没有绝对的话语权,那么所谓的招安也没有意义了。
“那你的……”
“镇北王的名号还在,而太华山的掌门,正是镇北王嫡传次子。”燕白说道,“他的哥哥将会在登基大典上正式受封镇北王世子的名号,届时他的弟弟加封个天威将军,官居一品,对朝廷而言不过是一张纸一套衣服的事儿。”
“会有这么简单吗?”
“我白天说过太华山的军费实际来源是雁门关附近的捐税,其实并不完全,雁门关附近的捐税有一半要交给府衙,剩下的一半才归他们,而府尹的俸禄中会多出一笔给太华山以备不测,也就是说太华山的军费名义上是来自于民间征集和府尹私库。”燕白说道,“只要下道旨,让太华山每次收到捐税之后多留一部分登记造册呈交府衙,与府衙的文书一并上交,那么他们的军费就是来自国库,就是粮饷。”
“还能……这么干?”
“事实上不少驻军的粮饷都是这么解决的,毕竟大车的黄金白银送到京中再押到各处,对流动的大军而言好用,对这种多少年都不挪窝的军队并不方便。”燕白说道,“这套规矩是老祖留下的,目前只有三处使用,一处是太家军的大本营大同宣府两地,一处是蜀中辛家军,还有一处是福建水师。”
“还真是方便啊……也对,掌门是李崇文的话只要换个名头,李崇文也有世家官身,假将军变成真将军不过朝廷一句话的事儿。”
“也没那么容易,这固然是保存太华山实力最好的办法,也固然,是太华山和江湖中人都愿意看到的,而是朝廷却未必愿意突然多一支不听调派的军队,何况眼下,太华山消息走漏的事情愈演愈烈,就算我信任李崇文,朝廷中文武百官,甚至天下百姓也未必信任他。”
“有人给他挖陷阱?阻止朝廷招安?”南风只能想到这一种可能,不然为什么早不闹晚不闹,偏偏在朝廷要招安的时候闹出来呢?
“恩,如今还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不过应该很快了。”燕白说道,“你这次帮了我不少忙,倘若有机会接触到他们的人是最好的。”
“我怕……我也接触不到什么厉害的角色……毕竟……”
“你不需要接触什么厉害的角色,你只要和他们一样,告诉我他们吩咐你们做什么就可以了。”
“真的吗?”南风好奇,他们这些底层的人……能知道什么有用的情报呢?
燕白好笑的说道:“你们才是最关键的一群,这股势力越往上走越弱,就算偶尔有一两个也不过是为了底下的人行方便,所以我才他们真正想用的人其实是你们,既然如此,掌握你们的行动自然就能清除他们的目的。”
“你真厉害。”南风惊奇的看着他,“那你为什么没有拌成新兵呢?”
“说起来……”燕白郁闷的扶额,“因为我办成新兵总会被人认出来……”
“可是你易容术很厉害,演技也很好。”南风困惑的问道,“不像我什么都不会。”
“潜入敌营需要的不只是易容和演技,我缺一样东西,演新人实在是困难。”燕白扶额,“上到朝廷大臣,下到当街卖酒,我什么都演得好,可我唯独不会演的,就是一知半解的学徒。”
“哈?”
“那种入了门就觉得自己通晓一切的年轻人,我不论如何都演不了。”燕白郁闷的叹了口气,看了南风一眼,“倒是你,这方面简直是个中奇才。”
“我该高兴吗?”
“当然了,我在夸你。”
“哎呀我真高兴。”南风说道,“不知道时小千什么时候会跟我联络,应该就在近期吧。”
“放松,不必去费心打听什么,他们想让你做什么的时候自然会跟你说。”
“我知道了。”南风点头,“我心里有数。”
燕白歪头看了他一阵子,终于开口说道:“说实话我最不明白的就是这种明明什么都不清楚还说心里有数的人。”他耸了耸肩,转身离开了,留下南风一人在风中凌乱,他怎么不觉得燕白在夸他……
“阿嚏……”南风突然觉得有点冷,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光着上身和燕白聊了好久,不禁有点黑线,低头瞅了一眼腿间的热源,刚刚和燕白说话的时候浑身燥热倒没有觉得冷,如今凉风一吹加上身上擦的冷水,这才觉出冷来,南风三下五除二擦好身子赶忙穿好衣服倒掉水,提着水桶和毛巾回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