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容德把银茶当做假想敌,虽然战略上藐视之,战术上却不敢懈怠,总想着侦探敌情。
这一看不要紧,他脑子里电光石火,忽然看出了些端倪。
银茶很少自己发微博,绝大多数都是转发,这其中又有大半是转发东岛的。而他在前阵子发的这张照片,虽然打了码,调了色,内容只是从窗口俯瞰的风景,配文更是积极向上的“又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加油!”,怎么看怎么平淡无奇,甚至评论都没有几条,大部分是粉丝心疼他又在出差,让他注意身体之类,方容德却觉得这照片上的风景很熟悉,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不就是东岛旧居那个小区吗?
发布时间在早晨6点……
方容德有点不敢想下去。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跑到那个小区,旧小区没有门禁,他轻而易举就进了楼梯间,从楼梯间的窗口看出去,眼前是一片意料之中的相似图景。
方容德有点傻眼,他当然知道还有很多其他的可能性,但他怎么能控制自己不往最坏的方向想。假想敌一瞬间变成了真情敌,自己日前的种种小聪明,现在看来都是妄图拆散别人情侣的无耻行径。
性取向倒是确认了……方容德满心颓然去上班,一整天都打不起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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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茶不是网络歌手,他是个网络配音爱好者,也被称为CV。
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他被朋友怂恿看了几部动画,不料一入宅圈深似海。在补番与学日语的间隙,他偶然看到网上一个帖子,有人想做某部日本动画的中文配音,在招募人员,所选的动画恰好是银茶刚刚看完比较喜欢的一部,而银茶当时正是初涉二次元,对配音这件事十分好奇,于是就回帖报了名。
银茶这个ID,就是在进入配音小组时取的。
漫长的暑假终于结束,小组发布第一期配音成品视频的那天,银茶从自己出生的小城来到B市的T大报道。生活在他面前翻开了崭新的一页,带给他巨大的新鲜感,激发了他前所未有的探索欲。他游走于学业、社团、兼职之间,探索着这座大城市的种种新奇,几乎要把配音的事抛到脑后了。
与虚幻的网络相比,银茶更看重触手可及的现实生活。
一个多月后,他终于用兼职赚的钱买了一双垂涎已久的名牌运动鞋,家里带来的那双旧球鞋他舍不得扔,塞到了床下的最深处。一段时间以来的忙碌和亢奋似乎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他躺在宿舍狭窄的床铺上,忽然想起了动画配音的事。
仔细看了被他忽略很久的群聊记录,银茶这才发现,项目已经终止了。
小组原本就是个草台班子,策划是高中生,成员绝大多数都是学生。时值开学,大家都忙碌起来,再加上第一个视频发布后反响平淡,许多人一炮走红的美梦被现实击得粉碎,热情自然一落千丈。不知是谁先提出了拆伙,其他人纷纷响应,连策划本人都不反对,于是小组就地解散,项目终止。
银茶看得目瞪口呆,但也十分理解。毕竟其他人还在群里为了配音计划的出路七嘴八舌讨论了一阵子,自己倒是连招呼都不打就完全失踪,论起责任心还不如别人。
虽然配音计划流产,但群还没解散,时不时有人在里面聊天。
银茶随便发了一句话表达自己刚刚回归就得知噩耗的心情,但他和群里的人都不太熟,没什么人回应他。
这时,弹出了一个私聊窗口,一个ID叫美月的人问:“银茶酱,还在吗?”
美月正是来自动画配音小组的聊天群,是组里的后期之一,之前与银茶并没有什么接触。
“在,美月酱好久不见,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我现在正给一部广播剧做后期,剧组有一位CV家里遇到急事,没有时间再配音了,正好我觉得你的声音条件很合适这个角色,演技也不错,就推荐给了策划,想问问银茶酱有没有时间来参与我们这个剧呢?”
“广播剧?”
“对,是个搞笑题材的,叫萌宠一家亲,你可以去搜一下”
银茶去搜了,一头黑线:“清水耽美……”
“银茶大大不配耽美吗,这部真的是完全清水,就是个搞笑故事,不标明是耽美根本看不出来的。但是原作是耽美小说,我们要尊重原作者啦。”
“……”
“银茶酱考虑一下,我们这个组绝对靠谱,绝对不是那种草台班子,策划醉春风姐姐很有名的,主役的CV也都是大神。”
“呃,照你这么说,怎么会找我来配角色呢?我就是个新人吧。”
“别误会,我绝对没骗你。是这样,这个剧是准备进录音棚录音的,剧组所有人都在B市,银茶酱不是在B市读书么,声线也合适,策划和编剧听过我发给她们的小片段都对你很满意,所以就来邀请你啦。而且,进了组,大家平时还可以一起出去吃喝玩乐,多好啊。”
听到能在B市本地结交朋友,银茶心动了:“……我没什么经验,怕拖你们后腿。”
“先来试一下嘛,我们这周六就有聚会哦,在XX街的XX咖啡馆,银茶酱要不要先来一局桌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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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茶看了原作,打了桌游,PIA了戏,进了棚。仅仅一个学期的时间,这个高效率的剧组就将萌宠一家亲完结,并且录了一个FT回馈听众。
主持人:“根据我们收集上来的听众提问,啧啧啧,问银茶的问题是最多的。”
策划-醉春风:“毕竟小鲜肉。”
?美月:“我找来的!”
主役1-白鹿书生:“你们不要打岔!”
银茶:“别这样,我只是个小配角。”
主役2-合金键盘:“银茶大大,不要谦虚啦。”
主持人:“好了好了,不着急,反正到最后大家的节操都是要掉光的。我们走标准流程,大家先来说说自己的角色吧……就从银茶开始咯~”
银茶第一次录所谓的Free Talk,羞臊得面红耳赤。
萌宠一家亲是完完全全的清水没错,但FT上聊的问题对银茶来说就有点尺度太大了。
“听众小铃铛提问,如果让银茶给剧中人物生一个孩子,您想给谁生呢?”
“听众折耳猫提问,银茶大大想被白鹿叔叔压倒还是被键盘大大压倒,为什么”
“听众乐事薯片提问,银茶大大以后会接H戏吗,好想听您的H戏,能不能现场来一段”
“听众灯下骨灰盒提问,银茶有男朋友吗,是攻还是受,XXOO的时候喜欢什么姿势”
银茶:“不是说问题会进行筛选吗?”
主持人&策划:“这就是筛选的结果”
主役1-白鹿书生:“你们不要欺负小银茶了”
主役2-合金键盘:“哎哟,有人心疼了”
后期-美月:“哎哟,修罗场”
主持人&策划:“喜闻乐见w”
总之,银茶就这样踏上了CV之旅。调戏归调戏,萌宠一家亲的FT里,诸位圈内前辈对银茶的声音、演技、人品进行了全方位的夸赞,银茶也借机阐明自己配音的初衷是动画配音,希望以后可以得到更多动画配音的机会。
银茶崭露头角,但因为忙于学业,在萌宠一家亲之后他很少接配音工作,只参与过几个游戏视频和动画视频,而且没有再配任何广播剧。
虽然没有正经谈过恋爱,但银茶认定自己不是同性恋,他倾慕过学姐,勾搭过学妹,玩galgame,看A|V,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跟同性恋这个词搭不上边。为免尴尬,他对言必称攻受的耽美广播剧圈子避之不及。
虽然在网上不活跃,银茶与萌宠一家亲剧组的朋友们却十分合得来。后期美月跟他一样,也是在B市读书的大学生,策划和两位主役都已经工作了,其中白鹿书生是T市人,在B市上班,其他两位是B市本地人。
两位主役都是同志,并且各自有稳定的交往对象,刚得知这些的时候银茶还曾经有过些微的不自然。但时间长了,他也觉得同志与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区别,大家一起玩玩闹闹,完全不在意性取向这回事。
第6章 第6首歌
6. 银茶(二)
转眼又到了暑假,银茶找到一份暑期兼职,却在开工之前被美月撺掇着一起去了J市旅游。
J市是海滨城市,虽然不是什么“夏都”,但也颇负盛名。因为是近代的著名商埠,建筑颇具欧式风情,绿树红瓦,碧海青天,海风带来清新的水汽,浪潮温柔低语连绵不绝,整个城市显露出一种安谧娴雅的气质。
一行五人从B市出发,包括银茶、美月、醉春风、合金键盘和键盘的男朋友。醉春风是活动的组织者,她说还有另一队朋友从其他城市出发,大概三四个人。
“都是妹子,严格说是我J-pop圈的朋友,不过也都了解广播剧圈子,是熟人,隐私方面不用担心。”之前醉春风已经在群里说明过,几个人在车站汇合后,她又着意向合金键盘解释了一遍。
“知道了知道了,你别絮叨了,我都说了我无所谓的。” 合金键盘白了醉春风一眼,“怎么没提前拉个群,大家认识认识。”
“之前,那边领头妹子说人数还定不下来就不先建群了……她做事特别靠谱,你们放心啦。就是在网上话不太多,是个学霸呢。”说着醉春风凑到银茶近前,嘻笑道,“不过呀,哪像咱们的学霸小银茶这么好捏。”
醉春风抬手掐了银茶的脸,大家笑成一团。
“那个妹子,是你隔壁学校,P大的。”银茶听到醉春风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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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茶一行人先到了目的地,醉春风不知从什么途径搞到一套海边的别墅,一进大门,美月就连连尖叫,抱着醉春风的胳膊说:“土豪求包养!”
“滚滚滚!这是我找一个叔叔借的,你别毛手毛脚,搞坏了东西要赔的。”
几个人先把东西随便放在地上,各自占了沙发椅子休息。醉春风终于想起什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忽然“哎呀”叫了一声。
“怎么了这是?”合金键盘扭头问她。
还没等回答,有两个人走进了别墅正门。
一男一女,看上去都是大学生模样,女生挺高,约莫有170厘米以上,男生就更高,起码有185厘米。女生身材稍嫌丰满,男生则是宽肩窄腰四肢修长,衣着虽然不时尚,却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种阳光健美的青春感。
逆光中看不清容貌,合金键盘却已经错不开眼,轻佻地吹了一声口哨,被坐在身边的男朋友一拳杵在肩上。
“你一直不回我信息。”门口的女生说话了。
醉春风已经迎上去了,接过她手里的旅行袋放在一边,笑眯眯地解释说:“路上聊太嗨,忘了。不给介绍一下这位大帅哥?”
“不是跟你说了吗?东岛。”
“谁?!”美月跑过来。
这时银茶和键盘夫夫也走到了门口。银茶看着眼前的男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觉得从没见过这样的人,耀眼得好像在发光,却有着温和的气场,让人感觉窝心,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但丝毫也不觉得陌生,反而想和他熟悉亲近。
银茶头一次听到自己这么剧烈的心跳声,仿佛在警示什么,仿佛要砸碎什么。
这时,东岛的眼神扫到了他这边,一瞬间,银茶脸上烧成一团。
“大家好,我是东岛。不好意思冒昧过来,打扰了。”
“是翻唱圈的东岛大大吗?”美月的声音都颤抖了。
“呃,唱过几首歌。”
“岛哥哥!”
醉春风连忙把花痴的美月拦住,正式介绍起来:“欢迎欢迎,我是醉春风,这是美月,这是合金键盘和键盘的家属,这是银茶。”
东岛微笑着一一点头,说:“久仰了。”
旁边的女生白了他一眼:“毛线!你知道哪个啊,就久仰。”
东岛被拆穿也不恼,还是笑得很温和,对女生说:“喂,给点面子。”
醉春风接着介绍:“这是我说过的学霸妹子,熊猫,这位大神已经介绍过了,翻唱圈的东岛大大。”
美月又嚷嚷起来:“岛哥哥岛哥哥,给我签个名吧。”
醉春风忍无可忍,一掌劈在美月头顶,才让小姑娘委屈着脸消停下来。
几个人分配好房间,坐在一起闲聊起来。熊猫不止在网上话不多,见面之后也不多说话,基本一开口就是吐槽东岛。原本她约了三个妹子一起出来,车票都各自买好了,结果三个人临走前接连放了她鸽子,到最后不得不临时拽了东岛一起过来。
“随便就能把东岛拽出来,”醉春风的眼神在熊猫和东岛之间转了几圈,“你知道多少策划跟东岛大大约歌约不上吗?”
没等熊猫回答,东岛抢先说:“没有没有,我唱得太差,比雨亭他们差远了,你们别总叫我大大了,就叫我东岛就行。”
“岛哥哥你和雨亭他们不是一个风格的,不能比啦。”美月说。
雨亭是广播剧圈里比较知名的一位歌手,给很多广播剧唱过ED曲,也有不少剧情歌作品,以唱古风为主。
“卧槽!”
这时,合金键盘忽然爆出一句粗囗。
大家都被吓了一跳,他男朋友重重地摸了一把键盘的头发,提醒他:“小声点。”
合金键盘摘下不知什么时候挂上的耳机,指着自家男朋友说:“他手机里藏着东岛的歌一直不告诉我,也不给我推荐一下,这么好听。”
醉春风嫌弃地瞟了他一眼:“键盘大大的潜台词是,男朋友手机里藏着别人的歌却没有我的,不开心。”
“哪有,他手机里全是王菲梁咏琪孙燕姿,我不开心得过来嘛。”
这时键盘的男朋友转向东岛,探身跟东岛握了个手,东岛明显不太习惯这样的礼仪,有点尴尬。
“加班的时候,有时候会去听你在UTA频道的直播,你唱得很好。”家属这样说着。
“呃……谢谢。”
“哪个频道,下次我也去听。”键盘兴致勃勃地问。
这时熊猫忽然说话了:“你们快别捧他了,他发声方法根本不对,全是野路子,现在搞了个直播频道,差不多每天去唱歌,照这样下去,迟早把嗓子废了。”
她的语气太严肃,一时间有点冷场。
一直没说话的银茶忽然笑眯眯插了一句:“我要报警了,你们一对两对这样不管不顾地虐狗,考虑过狗的心情吗?”
醉春风美月都笑起来,然而东岛和熊猫却立即开口解释。
东岛:“别误会。”
熊猫:“他不是我男朋友。我看不上文盲。”
银茶紧紧盯着东岛英俊的脸庞,只见他的表情既温和又无奈,并不在意熊猫的嘲讽,反而替她解释起来:“大家别见怪,她就是说话太直了。我们今天有什么活动安排吗?”
醉春风赶紧接过话头:“今天大家先休息一下,晚饭去附近的一家馆子吃海鲜,我认识那边老板,保证你们吃到地道的。至于晚上,想过二人世界的请随意,想集体活动的,我带了桌游,可以一起玩玩。”
众人七嘴八舌讨论起海鲜的事情,东岛悄悄看向银茶,向他眨眨眼,露出一点笑容,不知道是表达歉意还是谢意,银茶一愣,然后也向东岛笑了笑。
当晚,银茶第一次有机会这样敞开肚子吃海鲜,最开始还有点拘谨,几杯啤酒下肚,也飘飘然起来。美月一边抢食,一边跟东岛套近乎,东岛听说这个小姑娘是资深后期,倒是摆出认真的架势跟她讨论起技术问题。银茶凑在一边听,时不时问几个入门级问题,被美月好一顿嘲讽。
那边醉春风好像有些不胜酒力,她对着合金键盘的家属嘟囔:“怎么你加班还能在网上听歌,我加班的时候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忙到后半夜都忙不完,我的皮肤啊,皮肤啊……”
合金键盘上前抢过她的酒杯:“你一个官二代这么拼干嘛。”
醉春风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别乱说了,别乱说……”
一顿饭倒也吃得尽兴。
走出餐馆时夜色已深,键盘夫夫说要去散个步,就在一片羡慕又鄙视的啧啧声中先行离开大部队去过二人世界了。
醉春风和美月都喝了不少,于是剩下的几个人也不再安排什么余兴活动,直接回别墅休息。
把同伴安排妥当后,大家各自回了房间。银茶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繁复的装饰物,耳朵里灌满了窗外的浪潮声。他禁不住诱惑,翻身下床出门。
银茶往海边走,看见一块大礁石,便手脚并用爬上去,微微眯起眼睛,放松地吹着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