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眉星目,皮肤雪白,唇色艳丽,眉目间有一股桀骜之气。
少年低下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陶然。
他两只手上移了一些,轻轻柔柔地扣住了陶然的十指。后者的心跳骤然加快了。
少年一皱眉,毫不留情地把陶然的两只手都冰了起来。
“玩我玩得开心吗,人类?”他冷冷道。
“对、对不起。”陶然羞愧万分。
少年冷哼一声,然后抬脚跨过了陶然,站到了一边去。
陶然挣扎着站起身来,退回队友的旁边,委屈地看了看谢川柏:“川柏……”
“怎么?要我帮你去揍他?”谢川柏作势撩起衣袖,“看着,哥这就去了。”
广白在陶然结了冰的手上点了一点,那冰便化成水,滴落到了地面上。
陶然看看谢川柏,再看看那少年,方才委屈的情状一下子转变成了满脸的新奇:“川柏,你跟那孩子看起来倒像是兄弟。”
谢川柏注意到了少年那对灵族特有的尖耳朵,于是对着他一挑眉,笑道:“小鬼,叫哥哥。”
少年双臂环抱在胸前,傲慢地斜睨了谢川柏一眼:“哼。”
作者有话要说: 谢队长表示他想拒收这第四个队友。
☆、幽玄洞
谢川柏打了个哈欠,把少年的恶意给挡了回去:“小鬼,结界也给你解开了,你可以走了。”
少年撇了撇嘴,把面前的三个人轮番打量了一遍,目光闪了闪,说道:“谁给我解的结界,我便跟着谁。”
谢川柏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广白,故作惊讶道:“欸?可是没有人要你跟着啊。”
少年皱着眉,一脸倔强,露出两颗闪亮的小尖牙:“我会打架。”
谢川柏下巴一扬,好笑地看着他:“你以为这里哪个不会打架?”
“你……!”少年被他噎了一下,憋得脸都红了起来。
陶然看那少年被谢川柏气得面红耳赤,赶紧出来打圆场:“好啦好啦,川柏,你就让他跟着我们吧。我……我能带好他。”
谢川柏见陶然被这熊孩子伤了之后还对他百般维护,暗道他这位神棍队友的心也真是敞亮得可以。
可陶然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拂了他的面子。
“行,那就姑且留下看看吧。”谢川柏嘴角一勾,嘲道,“武力值太低的话,就再踢出去。”
少年没搭理他,径自走到了广白的面前,仰起头直勾勾地盯着他:“结界是你解开的?”
广白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眼中不带任何感情:“不是我,是他。”说着便指了指陶然。
陶然不解地看着广白:“什么?”
广白冲他挑了挑眉。
陶然想起来刚刚少年说的那句“谁给我解的结界我就跟着谁”,一下子明白了广白的意思。
他不想带个拖油瓶,所以就把少年踢给他。
陶然不禁扶额——这两个人到底是有多嫌弃这孩子啊?
正当他在心里默默谴责广川两人的时候,一只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看到少年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时,陶然心下一惊,然后条件反射般地往后退了一步,生怕他又把自己给冻起来。
少年看到陶然对着他摆出拒绝的姿态,心上像是被突然扎了一下。
——这帮人一个个的都想着把他推得越远越好!
他气极,眼眶红了一圈。
陶然看他样子不对,犹豫了几秒便又走了上去,拍了拍他的脑袋,关切道:“你怎么了?”
少年见陶然把手放在他的头上,认真地注视着他,一副无防备的样子,心尖上突然又是一软,刚想开口,眼泪就流了下来。
陶然赶忙抬手帮他把眼泪擦去,微微弯腰,将他搂入怀中,轻拍着他的背,柔声哄道:“好了好了,哭什么?你别气了,川柏说带着你便是带着你,不会赶你走的。”
这孩子看起来桀骜不驯,其实内心倒也挺柔软。孩子毕竟是孩子,会害怕孤独,想要有人作伴,也实属正常。
他越想,对这孩子的爱怜之情就越是泛滥。
“我叫陶然,你以后就跟着我吧,我会好生照料你的。”
少年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你松开我,我……我不哭了。”
陶然放开少年,看到他果然收了眼泪,脸上的表情恢复了刚才的倔强与傲然,便松了一口气。
“行了行了,哄小鬼头哄完了没有?”谢川柏上前,哭笑不得地说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插中了这小鬼的泪点,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败下阵来哭鼻子了。
小孩子的眼泪果真是大杀器,他看这少年哭得这么伤心,也不忍心再出言气他。
“你叫什么名字?”谢川柏弯下腰,认真地问道。
“我没有名字。”少年冷冷地看着他。
谢川柏被那刀锋般的眼神扎了一下,心想自己果然没办法对这种欠的熊孩子温柔,于是坏笑道:“那我给你起一个名字,如何?”
陶然见他神色不善,立刻出言劝道:“川柏,他尚且年少,莫跟他较劲。”
“你看我像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么?”谢川柏干笑一声,然后把头转回去,看着少年,“你看……我是叫你张三,李四,还是王五呢?”
广白:“……”
陶然:“……”
少年冷哼一声:“潦草。”
谢川柏不依不饶:“狗蛋铁牛二麻子?”
少年怒道:“……粗俗!”
谢川柏见少年一副要扑上来咬他的样子,自觉逗他也逗得差不多了,于是把语气放软:“我不就开个玩笑吗?好了好了,要不这孩子阿然给取个名字吧?”
陶然颔首,然后回身摸了摸少年的头:“那么,就叫你寒声,可好?”
“寒、声?”少年跟着陶然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然后点点头,“好。”
“黑头发的这个是我们川柏,名字叫川柏,”陶然向寒声介绍起了自己的两位队友,“白头发的这个是黑头发哥哥的……嗯,好朋友,叫做广白。以后我们就都是自己人了。”
寒声抬头看了看谢川柏和广白,又立刻把头偏到了一边去。
谢川柏抬了抬眉毛,表示您爱咋咋地吧。他对小孩子从来也没什么耐心。
比起这个莫名其妙多出来的队友,他更在意刚才被婴儿形态的寒声压在身下的那块玉石。
他走过去,伸手摸了摸扁平的玉石,指尖划过一阵刺骨的寒意,接着,系统提示便跳了出来。
果真是意外收获。
谢川柏将偌大一块乾坤石满意地收入了空间戒指中,然后回过头,挑衅地看着寒声,仿佛是在向他宣告“你的床归我了”。
寒声气鼓鼓地看着他,不说话。
谢川柏得意,最爱看熊孩子看不惯他,又干不掉他的样子。
陶然在一旁看得无奈,心想这人小时候是不是受过什么欺负,不然报复心为什么这么强?
“我拿到了乾坤石,造神兵的材料。”谢川柏说道,“阿然,刚才在洞穴外面召唤你的,是这东西吧?”
陶然摇了摇头:“不,刚才引我进来的是寒声的气息。”
谢川柏看陶然满面红光,心想这货拖了个熊孩子,怎么跟捡了块宝似的。
他也没再多说什么,用大拇指指了指洞口:“走吧,该出去了。”
走出幽玄洞的时候,天色向晚,云层低厚,有种将雨未雨的闷沉。
谢川柏看了看新解锁的一块地图,观察了一下道路错综复杂的走向,然后叫停了其余三人。
前方山路崎岖,看这天气又是要下雨的样子,即便有照夜玑在,雨天走夜路也是十分危险的。
“天快黑了,我们看能不能找点东西吃,回幽玄洞里面歇一晚上再赶路吧。”谢川柏说道。
“川柏,这雨大概要连着下好些天了。”
陶然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摇晃了几下手中的七星幡。他在原地转了一圈,然后将幡头指向了北边,顿时铃声大作。
他皱起眉,沉声道:“北边有黑暗气息正在持续汇聚,要小心。”
“行吧,反正取灵月镜也不着急,我们在这里呆几天,等出太阳了再走。”谢川柏说道,“前面应该有河,我去看看能不能抓几条鱼回来,还要搬些生火要用的木材什么的,你们回洞里去等我一下。”
那小鬼一看武力值就低,陶然的武力值又成谜,这块地方让他感觉3 不那么安全,只有广白足够靠谱,能够保护好这两个人,因此他打算把三个人留在这里。
广白也明白他的意思,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川柏,我跟你一道去。”陶然向前一步,跨到了谢川柏身侧,“我可以分辨哪些植物有毒。”
“我不会摘毒蘑菇回来给你们吃的。”谢川柏笑道。
“我是……”陶然顿了顿,“怕你不小心中毒。”
谢川柏耸了耸肩,无奈道:“你要实在不放心,就跟着来吧。”
陶然点点头。
“你们两个,好好看家。”
谢川柏把剑递到寒声的手里,对着身后两人挥了挥手,然后带着陶然出去觅食去了。
寒声目送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你也想去?”广白问道。
寒声揪着自己的衣服下摆,挣扎着点了点头,又向广白投以一个充满期许的眼神。
“那你就想想吧。”
广白说完之后就自己转身回幽玄洞里面去了。
寒声:“……”
他在山洞外面进进退退,待谢川柏跟陶然的背影完全消失以后,终于垂头丧气地回去了。
☆、落日峡谷
山洞内。
寒声坐在广白的身侧,百无聊赖地打量着他蒙着面纱的脸。看着看着,眼里的神色变得越来越丰富,一双本就晶亮的大眼睛此时更是璨若星辰。
他率先打破了沉默:“你为什么要把脸蒙起来?”
“规矩。”
“哪里的规矩?”
“剑界的规矩。”
“剑……什么?”
“聒噪。”广白不耐烦地回了一句,看寒声委屈得两条眉毛都垮了下来,又放软语气补了一句,“小孩子别多问。”
“……唔。”寒声很听话地住了口,过了一会儿又说道,“你的眼睛很好看。”
“谢谢。”广白看也没看他,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也只有眼睛是你能夸的了。”
寒声摸了摸鼻子,问道:“你刚刚一直在想什么?”
广白闭上双眼,没有答话。
寒声见广白不愿搭理他,便也没有再追问下去。他仰头看着山洞上方的钟乳石,同样发起了呆。一大一小两个人,就这么并排坐着,一起放空。
片刻后,广白开口了。
“除我们之外,你见过别的人么?”
“没有,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人。”寒声摇了摇头,然后向广白说明起了关于灵族的一些事情,“栖灵谷是我们灵族的孕育地,我们在那里成长到十岁之后,就要在栖灵谷或者灵隐山任何一个类似幽玄洞这样的山洞中,度过二十年的沉睡期。二十年到了之后,我们会自然苏醒。自行破开结界后,我们就可以去接触外面的世界了。”
他太久没有开口说话,一听到有人正经地问他问题,就打开了话匣子,干脆说他个痛快。
或许从听到陶然说“以后我们就都是自己人了”开始,他就对这三个人渐渐生出了亲近之意。
“你睡满二十年了没有?”广白问道。
“我觉得……应该还差那么一点。”寒声答道,“度过二十年的沉睡期之后,我们会从婴孩形态直接成长为青年形态,但我显然没有……”
“成长完全。”广白替他把不好意思说出来的话补充完全。
寒声尴尬地干咳了两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提前苏醒,可能是体质比较特殊吧。”
“嗯。”广白淡淡地应了一声。
“正因为我提前苏醒,没有得到完整的力量,所以没办法破开那个结界。”寒声接着说道,“但是我不想再睡了,那太无聊了,所以我就一直在等有人经过这里。”
“在我们之前,没有人来过这里么?”广白问道。
“有的。可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感应到我的召唤。”寒声说这句话的时候显得有些懊丧,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之后,黯淡的眼神又亮了起来,“陶然是唯一一个回应我的人。”
“他很不一般。”
“怎么不一般?”寒声好奇地看着广白。
“他是一个……”广白想了想,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突然跑出来这么个词,“神棍。”
“神棍是什么?”
“就是像陶然那样的人。”
寒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广白偏过头看着寒声。
“我觉得你挺有意思的,不像看起来那么闷。”寒声把心中所想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过奖。”广白回应道,“你也没有看起来那么不讨人喜欢。”
寒声:“……”
平复了一下受伤的内心后,寒声才又问道:“你是人类?”
“我是剑灵。”
寒声惊道:“那你的本体一定是一把非常厉害的剑了!”
“我被我主人封印了。”
广白将他先前的经历简短地跟寒声说了个大概,寒声听完之后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说道:“那你们现在就是要去那个叫云渊万流城的地方咯?”
广白用看智障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你连我们要去哪儿都不知道就跟着我们?”
“唔,我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单纯就是想从那个洞穴里面出去而已。”
“那是因为你还不熟悉这个世界。”广白道。
寒声兀自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瞪大了一双眼睛问道:“云渊万流城好不好玩?”
广白想了想,答道:“乏善可陈。而且去云渊万流城的路上会很危险。”
“没关系啊。”寒声的眼睛更亮了,“你很强啊。”
广白摇了摇头:“你想得太简单了。”
“唔?什么意思?”寒声偏过头,疑惑道。
“没什么。下雨了。”
广白望着洞口,喃喃说道。
谢川柏把一条白白胖胖的大头鱼拖上岸,想把蹲在地上貌似正在做植物观察日记的陶然招呼过来:“阿然,你过来看看这鱼有没有毒?”
陶然头也没回:“我只能分辨植物有没有毒,鱼类不行。”
“那要你何用?”谢川柏佯怒道。
“我这不是发现了有用的药草吗?”陶然向谢川柏招了招手,“你过来瞧。”
自己喊他没喊动,反倒被他喊过去了。谢川柏摇了摇头,然后悻悻地走过去,在陶然的身侧蹲下来。
“看什么?”
陶然指指面前一株一尺高的长红叶开红花的草,解释道:“它叫做嘉荣草,师尊传给我的图鉴上面说,用这种草做引子,混合通筋草和金盏花,煎出来的药汤具有御寒抗毒的功效。金盏花我身上有,但通筋草……”
“我有,以前打怪爆出来的。”谢川柏说道,“还等什么,赶紧把它铲了吧。”
陶然捣鼓了一番,把几株嘉荣草连根挖出来,收进了背后的药篓子里面。
“你去河边看着那几条鱼,我去砍几根生火用的木头。”
谢川柏刚说完,一滴雨就啪嗒一下滴进了他的领口,冰冰凉凉的。
“川柏,下雨了。”
“你等着,我很快!”谢川柏说着便提着那把打狌狌爆出来的板斧冲进了林子里面。
陶然:“……”
雨水先是淅淅沥沥地落下来,接着雨珠成了串,没过多久,一张雨帘已经在洞口织成。
寒声立刻站起身来:“我去找他们。”
与此同时,谢川柏跟陶然正狼狈地奔跑在瓢泼大雨里面。
装了陶然的那些行李,再加上占了两格空间的乾坤石,空间戒指里面已经放不下东西了。
此时此刻,谢川柏左右手分别拎着一条鱼,陶然两手抱着一捆用外衣包起来的木头,两人正冒着大雨往幽玄洞跑过去。
陶然跟在谢川柏的身后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川柏,我、我跑不动了……”
谢川柏哪里还有手能拉着他跑,看他累得面色发白,又看看前方,目测离幽玄洞也不远了,于是便扯着嗓子大喊道:“小鬼——来搭把手嘿——”
寒声闻声便风风火火地奔了过来,二话没说就接过了陶然手中的木材,又拔足奔了回去。
这么一来一回,东西很快就全部运进了山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