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清对段明臣忽冷忽热的态度很是困惑,想来想去也想不透缘由,不过段明臣主动跟他示好,不再冷着脸对他,顾怀清的心情好了许多。
过了一会儿,猎户的娘子烧好热水,过来通知顾怀清,顾怀清便起身去净房洗浴,打理干净之后回到房里。连日赶路着实累人,即使顾怀清内力精深,但也不免疲困,毕竟平时在宫里养尊处优,从未尝过这般千里奔袭的辛苦。
段明臣果然一去不返,顾怀清也没有刻意等他,擦干头发,换上干净的亵衣,困倦的打了个呵欠,便准备上榻歇息。
这间房原本是猎户夫妻的卧房,摆着一张结实的木质双人床。
这对夫妻估计是新婚,床上用品都是成双成对的,鸳鸯戏水的大红色被单,绣着百子图的绣花对枕,帐子都是梦幻的粉红色,角上还悬挂着朱红色同心结,透着一股子喜庆。
顾怀清扯了扯嘴角,想想他跟段明臣两个大男人,睡在这么一张婚床上,着实有点怪异,而且,竟然只有一床被子。
顾怀清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掀开被子,把自己整个儿裹了进去,面朝着墙壁,背朝着外面躺下。
段明臣回房的时候,掀开床帐,便看到顾怀清在床脚蜷成一团,将自己裹得跟蚕宝宝一样,只露出个黑乎乎的后脑勺。
段明臣无声的弯了弯唇角,心底却柔软一片。他解开腰带,除去靴子,在床外侧合衣躺下。
虽然段明臣的动作很轻,然而顾怀清毕竟是练武之人,警觉性很高,立刻就醒了过来,转过身子,揉着惺忪睡眼,迷迷糊糊的道:“啊,你回来了……”
顾怀清见段明臣竟然穿着外衣睡下,咬着唇想了想,14 显得有些为难,内心挣扎了一下,终于说道:“天气怪冷的,只有一床被子,不如我们挤一挤……”
顾怀清说着掀开被子,他身上只穿着亵衣亵裤,段明臣一眼就瞟到他雪玉般的身体,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段明臣在外面吹了半天冷风、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头脑再度热血上涌。
段明臣只看了一眼就赶紧转开目光,再多看几眼搞不好会化身为兽扑过去,他在心里默念一百遍,□□空即是色。
“喂,你到底进不进来啊?”顾怀清不满的瞪他。晚上气温低,他好心分半床被子给段明臣,这家伙居然傻愣着不过来,好不容易捂热的被窝,这下可好,冷气都跑进来了。
段明臣低咳一声,伸手把被单的四角摁好,道:“不必了,被子你盖着就好,我的内功属于纯阳一派,不畏冷的。”
“哦。”顾怀清也不坚持,重新躺回去,将被单裹在身上。他天生体质偏寒,武功路子也走偏阴柔的路线,既然段明臣不怕冷,他自然乐得独自霸占整床被子。
双人床并不大,并排躺着两个大男人,显得有些局促,两人只好背对背侧躺着睡。
两人虽然静静躺着,却各怀心思,尤其是段明臣,梦里思寐的人就躺在身侧,鼻端闻着他的气息,耳畔听着他的呼吸,简直是一种甜蜜的煎熬。可是他知道,顾怀清对他并没有那种感情,甚至,顾怀清在那方面还没开窍,要是贸然说出来,恐怕会弄巧成拙,所以他只有克制自己。
过了许久,顾怀清还是睡不着,索性翻过身,推了推段明臣,小声道:“哎,你睡了吗?”
“唔……”段明臣含糊的应了一声。
“我也睡不着,咱们说说话吧。”
“说什么?”段明臣翻过身平躺着,面无表情的瞪着帐子顶,不去看身边那个诱人而不自知的妖孽。
顾怀清从被窝里爬出来,凑近段明臣,整个人几乎贴到他身上。
段明臣顿时心跳加速,既想将他搂住,又想将他推开,内心两个小人儿斗得厉害。
“你怎么不说话呀?”顾怀清不满的用手指戳他的腰眼,立刻感觉段明臣身体一颤,浑身肌肉瞬间绷紧了。
顾怀清觉得段明臣的反应很有趣,坏笑道:“咦,原来你怕痒啊?”
顾怀清继续骚扰,双手在段明臣身上乱挠,段明臣不堪忍受,一把扣住手腕,粗声道:“别闹!”
☆、第43章 窥破秘密
段明臣的手劲奇大,顾怀清的手腕被捏得生疼,猛地抽回来,不满的嘀咕了两句,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跟段明臣说话:“你说,咱们这次能不能捉住相野雄飞啊?”
段明臣道:“相野已经露了行踪,霍将军派人盯住他,一举一动都在监控之下,他是跑不掉的。”
“嗯,虽然如此说,可我心里不太踏实,总感觉没有那么简单。”
“戚家军办事向来牢靠,在当地的势力根基很深,若他们都办不成,其他人就更不用多想了。”段明臣解释着,犹豫了一下,伸手牵起顾怀清的手腕,只见那羊脂白玉般的皮肤上留下一圈明显的红印,段明臣歉疚的问,“刚才捏疼你了?”
顾怀清摇摇头:“没事,我又不是个瓷器,没那么脆弱。”
段明臣失笑,大手握住顾怀清的手腕,温热的掌心运起内力,轻柔的推散淤肿,然后再将他的胳膊塞进被窝,还贴心的给他摁好被角,又摸了摸他的头,“别多想了,睡吧,明日还要早起。”
顾怀清缩在被窝里,手腕上一圈热乎乎的,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人变得喜欢摸自己的头,真是的,自己又不是小孩子,虽然……那样子并不令人讨厌。
段明臣被顾怀清撩得心猿意马,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沉沉地睡去。
顾怀清倒是很快进入梦乡,打着微弱的小呼噜,睡相很不安分,竟然把被子给蹬了,睡到半夜又觉得冷,下意识的靠近热源,紧紧抱住不放。
段明臣赶路累了一天,倒是睡得挺沉的,睡到半夜,突然感觉腰上一沉,被压了一个重物。
段明臣不耐的动了动,想要挣开他,谁知身后人却像八爪鱼一样,紧紧的扒住不放,挣了几下挣不开,段明臣也好放弃挣扎,随他去了。
这还没完,又睡了一会儿,段明臣感觉身后越来越热,后背都渗出汗来,他不舒服的动了动腰,却感觉碰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直直的抵在他腰间。
段明臣迷迷糊糊的想,他怎么睡觉还带着兵器啊……不过他实在是困乏得不行,眼睛都睁不开,往外挪了一点,翻过身继续呼呼大睡。
段明臣一觉睡到天明,鸡鸣三回,日照青山,才悠悠醒来,一摸身侧,冰凉一片,顾怀清已经不见了,想来是比他起得还早。
段明臣撑起身体,转过头去看顾怀清睡过的地方,大红色的床单上散落着几根乌黑的青丝,被子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清润的气息。
他将脸埋进被子,深深嗅了几口,似乎想将那醉人的气息收纳起来,熟悉的气息吸入胸腹,令他头脑晕眩,身体火热,受此刺激,两腿之间竟有几分鼓胀,突然间,脑中飞快的闪过一道模糊的亮光。
依稀记得,昨夜里顾怀清主动贴近,从身后抱住他的腰,一根硬硬的东西,直挺挺的顶在他腰间。只是当时他睡得迷糊,还以为是顾怀清随身携带的兵器,可是他跟顾怀清相交多日,从未见他腰间佩刀或佩剑,何况,昨晚上他脱得只剩亵衣亵裤,又怎么能藏得下兵器?
前日罗钦对他说,顾怀清是站着撒尿,段明臣还不觉得有什么异常,可是昨晚那一幕,却着实令他困惑了。虽说当时自己不太清醒,但腰间那坚硬滚烫的东西,触感如此真实,应该不是在做梦。就算是本朝净身不去势,但没有卵/蛋的男人,那玩意儿怎么可能硬得起来?除非……
段明臣蓦地睁大眼睛,心脏砰砰直跳,难道说……自己无意间窥破了顾怀清的秘密?
段明臣回想自从结实顾怀清以来他的各种行为举止:喜欢喝花酒、赏美人,从教坊司逛到倚玉楼……跟自己称兄道弟,却不肯同住一间房……
以前是没有深想,现在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可是,皇宫内苑规矩何等森严,如果他没有净身,怎么可能瞒得过去?
段明臣心里塞满了疑问,恨不得把顾怀清叫过来,当面问个清楚,不过当他走出庄院,看到骑在马上神采飞扬的俊逸青年,一时却又语塞了。
可以想见,如果这是真的,那必然是关乎顾怀清身家性命的秘密,贸贸然跑去问他,他承不承认还不一定,搞不好还会引起他的忌惮,跟他翻脸都有可能,到时候连朋友都没得做。
段明臣生性谨慎,对于没把握的事情,他不会冒险去做。当务之急,是要将相野雄飞捉拿归案,尽快把公主被杀的案子查清,至于顾怀清身上藏的秘密,以后再找机会弄明白便是了,不急于这一时。
心里打定了主意,段明臣便神色如常的跟顾怀清打了招呼,召集锦衣卫部下,跟猎户夫妻道谢告辞,披着绚丽的朝霞,一行人直奔明州。
此时他们还不知道,即将迎接他们的是怎样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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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匹养精蓄锐了一夜,恢复了矫健的脚力,不过半日功夫,便抵达了位于明州的登州卫驻地。
登州卫乃是大齐沿海四大卫所之一,也是戚家军的大本营,肩负着抗击倭寇的重任。
到了驻地前,段明臣下马,主动出示腰牌,表明来意,卫兵听到锦衣卫的大名,也不敢怠慢,立刻进去回禀。
很快,就听到一阵男子爽朗的笑声:“段贤弟!你总算来了!”
段明臣心中激动,没想到霍卫东竟亲自出来迎接他们,快步上前,抱拳行礼道:“霍将军!别来无恙啊!”
霍卫东热情的一把拉住段明臣的胳膊,阻止他弯腰行礼,佯怒道:“你我兄弟,还这么多虚礼作甚!”
顾怀清虽远在京城,也经常听闻戚家军的赫赫威名,他们英勇抗倭的英雄事迹,被编写成传奇话本,广为流传,鼓舞着无数大齐子弟。
作为戚家军新一代领袖的霍卫东,被萧璟赞为年少有为、国之栋梁,是无数年轻人心中的偶像。
对于这样一个传奇人物,顾怀清也是神交已久,今日终于有机会见到真人,忙凝神细细打量。
霍卫东并不像话本中描写的那样,他的身材在南方人中算是高挑的,但也并不是非常魁梧,面相更是跟威猛挂不上边,若不是身上穿着甲胄,倒是挺像一个白面儒生。他生着一张白净的容长脸,五官乍看平淡,但组合在一起还挺有魅力,一双细长的凤眸漆黑深邃,平添了几分威严气势。
段明臣跟霍卫东寒暄两句,便把锦衣卫诸人介绍给霍卫东,罗钦等人对这位抗倭将军也是由衷的敬佩。
当轮到顾怀清之时,段明臣略微犹豫了一下,斟酌应该用什么样的词句来介绍顾怀清,谁知霍卫东却误会了。
霍卫东出身名门,年少时也曾风流浪荡过一阵子,后来被舅父戚将军狠狠修理,带到军营里严加管教,才渐渐收敛,变得稳重起来,然而骨子里依然带着一点儿浪荡不羁的。
像顾怀清这般美得近乎妖孽的容貌,本就非常惹眼,跟其他几位精壮威武的锦衣卫相比,还是少年模样的顾怀清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个武夫,不明他身份的霍卫东会想歪也不奇怪。
霍卫东挑眉,戏谑的看了一眼段明臣,嘴角浮起一丝暧昧的笑容,靠近段明臣的耳畔悄声道:“美人相伴,贤弟好艳福!”
段明臣呆了一呆,明白霍卫东竟是误会了,俊脸一热,正要解释,却听顾怀清发出一声冷笑。
霍卫东自以为压低了声音,却不知顾怀清内力精纯,早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顾怀清靠近霍卫东,漫不经心地轻声道:“霍将军给令堂请封诰命的文书,不知下来了没?”
霍卫东脸上的笑意顿时收敛了,眼神犀利起来。他如今是执掌登州卫、统帅数万兵马的一方大员,但他的母亲还是白身,作为孝子的他上表给母亲请封诰命,奏章刚递上去不久,此事他并未声张,眼前这人却是如何得知?
要知道这种机密,除非是天子近臣……
霍卫东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差点惊出一身冷汗,好在他也是懂得机变之人,赶紧肃容道:“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顾怀清似笑非笑的道:“不敢,在下东厂顾怀清。”
顾怀清这个名字像一记重锤砸下,霍卫东心里暗叫糟糕,赶紧说着久仰久仰的客气话,看向段明臣的眼神却带着一丝埋怨。真是的,他做梦也想不到,一向水火不容的锦衣卫和东厂竟然搅合在一起,这不是玩儿他嘛?
东厂势力滔天,便是他舅父戚老将军活着时,逢年过节也要送礼打点东厂督主的。须知在前线打仗可不是闹着玩儿,别的不说,只要有人在军饷军粮上面捣点鬼,补给一脱节,军心立刻就会散,因此宁可得罪阎王,也不能得罪小鬼。戚老将军能屹立多年不倒,除了他会打仗之外,他还会来事儿,懂得经营人脉,朝中有靠山,地位才能稳固。
顾怀清这人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偏偏皇帝宠信他,朝廷里嫉恨他的人虽多,但表面上谁也不敢得罪他,甚至还有无数人费尽心思的巴结讨好他。这下可好,万一顾怀清记恨他,回去在皇帝面前进几句谗言,他母亲的诰命就泡汤了,这让他怎么跟母亲交代?
段明臣无辜的看着霍卫东,心想,又不是故意隐瞒他,只是还没来得及介绍,谁知他会想歪了呢,还说出来让顾怀清听到。
☆、第44章 金蝉脱壳
眼看着两人气氛有点尴尬,段明臣只能出面解围:“霍将军,顾大人与我受命于陛下,负责侦查此案。此案十分紧迫,还需要您多多协助。”
霍卫东听出段明臣的暗示,赶紧顺着台阶下:“那是自然,愚兄必定鼎力相助。两位里面请!”
霍卫东引着他们十人进入军营,传说中的戚家军果然不同凡响,整个军营非常大,能容纳数万士兵,却听不到一丝喧哗,除了操场上操练的士兵发出的整齐的吼声。
一眼望去,士兵们身披统一的银色盔甲,军容整肃,戒备森严,进退有度,井井有条,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
操场上,上百名士兵们赤着上身,正在演练阵型,他们手里持着一根形状奇怪的长兵器,正是传说中专门对付倭刀的克星——
刚才顾怀清因为霍卫东的轻浮,使得对他的第一印象打了折扣,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徒有虚名,但看到军营中的景象后,却不由得大为改观,在心中暗暗竖起大拇指。
段明臣也是第一次进入登州卫军营,忍不住赞道:“将军治军有方,登州卫军容鼎盛,实在不下当年周亚夫的细柳营啊!”
“贤弟过誉了,愚兄愧不敢当。”
话虽然说得谦虚,但说起戚家军这帮子弟兵,霍卫东脸上还是带着满满的自豪。
说话间,他们来到主帅营帐,此时已过中午,霍卫东便嘱咐亲兵准备饭菜。
不料,段明臣却道:“霍兄无需费神准备午餐,我们在来的路上用过干粮了。”
霍卫东却道:“我知道你们身负重任,想早日抓住相野雄飞,不过那厮已经被我的人严密监视着,你们不必太担心,用过饭再去也不迟。”
顾怀清却是同意段明臣的,奔波千里不就是为了擒贼,再耽搁下去未免夜长梦多,当下给段明臣使了个眼色。
段明臣心领神会,便坚决的道:“大哥的好意我十分感激,但是我等此次便是为了相野雄飞而来,这人一日不捉到,我等便一日难以安心,所以还请大哥吩咐人带我们前去捉拿,之后我再陪大哥畅饮,不醉不归,你看可好?”
霍卫东见段明臣态度坚决,一旁的顾怀清也一脸赞同,他本来是出于客气,想好好招待他们,尽尽地主之谊,顺便跟顾怀清修复关系,但既然他们不愿,霍卫东也表示理解,不再坚持。
霍卫东正要叫人带他们找相野雄飞,突然一个脸上带疤的冷面汉子快步走进营帐,附耳对霍卫东说了几句,霍卫东登时脸色大变。
段明臣感觉霍卫东脸色异常,忙问道:“可是有什么情况?”
霍卫东脸上阴晴不定,犹豫了一下,沉着脸道:“刚收到消息,相野雄飞那厮跑了。”
“什么?不是说派人看守着么,怎么让他跑了?”顾怀清情急之下,对霍卫东说话的口气不免有点冲。
那疤脸汉子却是最忠心不过的,咣当一声拔出剑,拦在霍卫东的身前,闪着寒芒的剑尖指向顾怀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