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苍心疼的捋了捋他的后背,皱着眉头,“为什么突然决定回去。”
温子骞道:“这不是突然……我爸死后我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那是温家的老宅……我爷爷开始,温家的掌舵人就守在那,那里还供奉着他们的牌位呢。”
老宅的三楼有一间房,供着转轮地藏王和逝者的牌位。温家爷爷混社会时不少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也供奉在那里,常年香火不断,为他们转世祈福。
温子骞年少时问过爷爷:“爷爷,你真相信这世界有鬼怪轮回之说?你真相信人死后灵魂不灭得以转生投胎?”
爷爷笑了笑道:“信则有,不信则无。其实我呀也不怎么相信,可是你供着他们,每次上上香聊聊天,就会觉得有一种念想挺好的。”
那时候,温子骞不懂,只觉得这样自欺欺人实在可笑。如今,他终于明白,人有时候活着,就是那一丝念想支撑着自己。
“温家的基业创建至今不容易,我不想毁在我的手里。主宅没人坐镇,外人看去了,还以为我们温家快倒了 。”温子骞靠在轮椅上,淡淡道:“秦苍,我们不一样,你可以活的很简单……我却不能……”
秦苍看着他,道:“你是想避开我吧。”
温子骞愣了一下,摇了摇头,“不,我从没想过要回避你,从没有。”
秦苍抬头,温子骞? 抗饧岫ǎ吹乃吹褂行┎缓靡馑肌K醯米约航萌嘣熳鳎孟褚桓鲅扒笞约耗腥税参康男∠备荆党隼吹幕埃约憾季醯盟崃锪锏摹!盎顾得挥校坎痪褪抢险腥苏展四忝矗揖捅涞每捎锌晌薜拿矗揖筒恢匾耸锹穑俊?br /> 温子骞看着他皱眉抿嘴别扭的模样,忍不住微笑道:“不,没人能取代你。老宅也是你的家,你随时能来。”
秦苍觉得他被这两句话哄的脸都有点红,还好皮肤不白,应该看不出来。他看着温子骞的眼睛,总觉得有很多情愫隐藏在里面,看着都觉得心疼。
第25章 25
25
温子骞搬回去没多久,在老宅办了一次宴请,邀请了不少参加温远航葬礼的重要人物。
温子骞一身黑色西服,坐在黑色轮椅里,对每一位来宾微微点头表示感谢。
潘琴和温子暄站在旁边,也点头致谢。
潘琴不请自来,温子骞没有说什么,只是警告:“我爸百天都没过,看在逝者的面上,家丑不可外扬,其他事,我们私下解决。”
潘琴看着温子骞的目光,毒蛇一般。
宾客坐了大半,温子骞准备进屋时,只见一个高个子从远处缓缓走来。
走进才看清是纪涵志。
温子骞微微一愣,他并没有邀请纪涵志,他记得。
纪涵志难得没有穿的稀奇古怪,一身深蓝色西装显得他高大挺拔。他走过去,眯着眼低头看着温子骞,道:“家父有事,让我带他来一趟,还请见谅。”
人很多,纪涵志客客气气的,温子骞也客客气气,抬起头道:“纪四少客气了,里面请吧。”
纪荣没有来,温子骞多少有些失望,前几天潘方和潘琴已经私下找过纪荣,他们想通过温子暄和纪家联姻。
秦苍在客厅帮忙招呼客人,看见纪涵志不觉皱了皱眉。他不喜欢纪涵志,从小就不喜欢。
纪涵志男女通吃,他们从小就领教过。
那年,少年秦苍找遍了楼上楼下都找不到温子骞,他从二楼窗户往下看,他看见温子熠贼头贼脑进了后院的库房。
他那时小,也没多想,就跑了下去看个究竟。结果……当他推开门,他看见纪涵志正趴在温子骞身上,胡乱啃咬。
温子骞双手双脚都被绑着,嘴里塞了布条,嘴唇肿的老高,因为被扇了耳光,口腔破了,鲜血顺着嘴角流下。衣服扣子全部解开,露出偏白的皮肤,裤子扒到膝盖,私密处正被纪四少握在手里。
温子骞呜呜惨叫,眼睛瞪着纪四少,恨不得把那人吃了。他只能夹紧双腿,扭动身体试图摆脱那魔爪。
温子熠看着纪涵志玩弄温子骞,在一旁煽风点火道:“让他目中无人,让他假清高,我看他以后还怎么趾高气昂。”
突然,一个侧影扑了过来,一口咬住了纪涵志的肩膀。
纪涵志的肩膀被咬出了血,压在地上狠狠的揍了一顿。那一次,秦苍被温远航鞭打住进了医院,小命都差点交代出去。
秦苍那时候虽然小,却明白,纪涵志绝不是为了打压温子骞的傲气那么简单。那个人的目光很可怕,就像……
时隔七年,再看纪涵志的眼光,依旧说不出的膈应。对,就像一只狼,看着一盘美味佳肴,垂涎欲滴的欲望一目了然。
秦苍走过去,挡在了两人之间,蹲下身半跪着对温子骞道:“秦爷让你进去一趟。”
温子骞也想避开纪涵志,点头道:“好。”
秦苍推着温子骞进屋,潘琴赶忙把温子暄往前推,道:“还不带纪四少进屋。”
温子暄心不甘情不愿,招呼道:“纪四少,里面请。”
纪涵志笑道:“以前都喊四哥,怎么现在还生分了。”
温子暄小声喊了声:“四哥。”
纪涵志笑了笑,两人并排进屋。
秦爷和温子骞在一旁说话时,温子骞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温子暄,纪涵志什么人他最清楚不过,他怕温子暄吃亏。
秦爷低声抱怨:“子骞,你上次给我提的事,好是好,可行不通呀。那小子长大了,可不听我话了,我前几天也就提了那么一下,那小子竟然给我跪了两个钟头。我就问,你是不是看不上菲菲。他说,他拿菲菲当妹妹,这么多年了,没法改变了。”
温子骞敷衍的“嗯”了一声。
秦爷又道:“后来我也问了那小子,你知道他说啥吗?他有喜欢的人了。”
温子骞惊了一下,道:“什么?”秦苍那莽夫,他真怕那小子破罐子破摔,把这事都抖了出来。
同性恋这种事,大部分人还是不能接受的。
秦爷道:“我也没打算强迫他娶菲菲,我女儿我还是希望找个喜欢她的,幸福美满。秦苍那小子性格太倔,不喜欢的,塞给他我还不放心。既然他有喜欢的,我也不反对,毕竟我是他义父,出面说个亲,别人还是要给我几分薄面,是吧。可是那小子,打死也不说喜欢的是哪家姑娘?你说气人不!”
温子骞心虚道:“是吗。”
秦爷道:“我私下给你说,就是想让你帮我问问这姑娘是谁?秦苍听你的话,你问他,他肯定说。”
温子骞觉得耳根发烫,脸皮都快抽抽了,尴尬的应了声:“好。”
整个宴会不长,可是加上迎宾送客,少说也是两个时辰。
温子骞没有绑腰封,吃饭的时候就坐不稳了,左右手交替着撑在扶手上,时不时用手揉一揉后腰。
好端端的,下肢突然有些痉挛,温子骞疼的一哆嗦,筷子上夹的菜都掉了。
秦苍看他脸色发白,赶忙走过去,温子骞给大家赔了个不是,任由秦苍推着到了阳台。
阳台的落地窗把寒冬隔绝在外,与屋外的天寒地冻天壤之别,屋里是温暖的。今天的雪特别大,隔着玻璃可以看见漫天的雪花,花园白茫茫一片。
秦苍担忧压住他抖动的双腿,道:“怎么突然痉挛了。”
温子骞撑着身体坐直,忍痛道:“嘶……不知道……早上还吃了药的……可能……太累了吧……”
秦苍抱着他的腿,沿着小腿,大腿一阵捏。双腿很快恢复平静,他抬头看见温子骞面露痛苦,仰着头吐气。他有时希望,这种痛全部都压在他的身上,不要在折磨这个人了。
“疼得厉害吗……放松,没事的,低头,我帮你掐着。”秦苍安慰他,抚摸着他的小腿。
温子骞低头,看着秦苍脱掉他右脚的鞋袜,瘦削的脚掌被他捧在掌心,皮肤苍白,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足尖朝下耷拉,看着很不真实。青年将他蜷缩的脚趾一根根拉直,然后掐着大脚趾头,抬头对他说:“总有一天,你会重新感觉到我的温度和力度,你信吗?”
温子骞明知道他说的不可能,任旧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我是好不了了……”
秦苍满眼坚定,微扬嘴角,好像十几岁那会痞子模样。“没事,那我也不嫌弃。”
温子骞只觉得心口被狠狠揪紧,他对自己说:温子骞,你不能心软,你不能拖累他一辈子……可是,他深陷漩涡,不可自拔。
他看着青年头顶的发旋,摸了摸他的头发,叹道:“为什么拒绝秦爷?多好的路,以后秦爷罩你,我多少是放心的。”
秦苍认真捏他的脚,道:“你明知故问,你就装傻充愣吧,我看着你表演。”
温子骞道:“我是男人……”
秦苍道:“我眼睛没瞎!”
“……”温子骞低声道:“我……我这身子……满足不了你……”
秦苍突然笑了,他好像明白了温子骞为什么拒绝他。“你在自卑?我认识的温子骞从不会自卑。”
温子骞摇头:“我……我做不到……”
“不试试怎么知道?”秦苍抬起头,目光炯炯,毫不退缩,勇往直前。
“我……没有做好准备……”温子骞叹道。
秦苍帮他穿好袜子,道:“不疼了吧。”
温子骞才发现,刚才满脑子想着龌鹾事,竟然压过了疼痛。
“你慢慢做准备,我可以等。”秦苍扶着他的腿,让他坐好。
温子骞张嘴正要说话,阳台门被人推开,纪涵志走了进来。
他看了眼蹲在地上的秦苍,又看了眼轮椅上的温子骞,摸出一根烟点燃,吸了一口道:“哟,下雪了,我说你两进来了就不出去了,原来躲这看美景来了。”
温子骞闻不得烟味,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秦苍起身,劈手从纪涵志嘴里把烟夺了,丢在地上踩灭。
纪涵志皱起了眉头,挑了挑眉,没有人敢这么对他,真是不要命了。
突然,冰冷的手按住了他的手背,他低头,看见了温子骞骨节分明的手指。
“纪四少……我有哮喘……闻不得烟味。”温子骞说着,有些气喘。
纪涵志打量这张脸,顿时气就消了,冷笑道:“子骞,你真行,养了一条好狗。”
秦苍比纪四少高了一些,瞪着眼,恨不得像小时候那样扑过去再来几口。
温子骞咳了两声,道:“纪四少真会说笑,我没看见哪有狗,倒是看见了衣冠禽兽。”
纪涵志先是一愣,然后“噗嗤”一声笑了,他转身走到门口,开门前他想起了什么,转身道:“子骞……你很和我胃口……你知道吗?”
温子骞看着他,道:“我怕你吃不消。”
“那要吃了才知道。”纪涵志笑着离开。
秦苍脸色铁青,温子骞按住他捏着的拳头,道:“这把年纪,怎么还像个小混混般冲动,他说他的,你当他放屁就好,懂吗?”
秦苍忍了忍,不甘愿的点了点头。
温子骞叹了口气望向窗外,只觉得夜特别漫长,看不清前方,也不知道未来会是怎样。
第26章 26
26
温子暄最近和潘琴争执不断,潘琴不顾反对,回到了老宅。温远航去世了,她可以无所顾忌,她就是不想让温子骞舒心。
温子暄来劝了好几次,都被潘琴骂了回去。温子骞怕她夹在两人中间难受,安慰道:“潘姨要住就住吧,毕竟这也是她家,你放心,我尽量不和她冲突。”
温子暄道:“我留下来一起住,我不放心。”
“也好。”温子骞道:“房间还是以前的样子,没什么变化。”
温子暄沿着楼梯缓缓而上,走了几阶回头,温子骞坐着轮椅望着她,两人隔着距离,遥遥相望,几步的距离,却比鸿沟更宽广。
她环顾这个家,景物依旧,可是岁月斑驳,物是人非。
她以为自己可以忘记,可是整整三日,失眠三日,第四日走路都有些轻飘飘的。
潘琴每日见了温子骞总会冷嘲热讽两句,温子暄夹在中间实在难受,都没脸面对温子骞和秦苍了。
温子骞看她整日愁眉不展,便让秦苍将她送回潘家。
温子骞以为当着那么多的人,潘琴最多语言刻薄,做不出什么翻天的事。对待她的态度,视若无物,他基本上忽略了眼前的这个人,以及这个人发出的任何声音。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冷漠和无视激怒了潘琴,她竟然在一次唇语讽刺之后,把一碗滚烫的粥泼在了温子骞的身上。
秦苍冲过来一把把疯女人推开,抱着温子骞冲进了卧房,蓬头洒下冷水,冲掉了衣服上的稀粥。
温子骞感觉秦苍在发抖,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可以放松语调安慰道:“没事的,不疼,只可惜那一盆海鲜粥,煲了两个时辰”
秦苍一点也笑不出来,咬着牙关道:“我想杀了她!”
温子骞摸着他的后颈,就像给大型犬顺毛一般,安抚道:“就当我欠她的,这一次一并还给她。”
秦苍气的不可抑制的浑身颤抖,“你不欠她什么?都是温子熠的错!”
是呀,我不欠她什么?我谁也不欠。可是……温子骞轻叹:“终归……是一条人命……”
秦苍小心翼翼脱掉温子骞的裤子,整个腹部,双大腿都被烫伤,有些地方皮都烫掉了,大腿内侧全是水泡,就连小弟弟也不可幸免的被烫伤,泛红的耷拉着头。
温子骞瞟了一眼抬起头道:“不看不觉得,这么一看,怎么感觉还真疼。”其实他一点也感觉不到疼,就是看着那伤口,心里挺膈应的。
秦苍皱了皱眉,道:“我们得去医院。”
温子骞摇摇头:“我不去……烫在那个地方,说出去怪丢人的……抹点药吧……”
秦苍翻出一条薄毯,裹着他惨不忍睹的下身,将他抱起来,语气霸道:“由不得你!必须去医院。”
他强行把人搂在怀里,奔到楼下。潘琴坐在客厅,正在看电视剧。秦苍走过去看着她道:“潘女士,我念你是温远航遗孀,这一次,我忍了。记着,没有下一次,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你伤我最重要的人,我便伤你最重要的,即便是子暄!”
温子骞抓紧了他的后背,低声道:“说什么混话……”
秦苍声音浑厚,大喝一声,道:“谁敢伤害你!别怪老子六亲不认!都叫我秦苍疯狗一条,不怕死的都可以来试一试!”
潘琴道:“你敢!还没有王法了?”
秦苍面目狰狞,冷笑:“你看我敢不敢!在我回来前,你最好马山消失,如果你再招惹子骞,我让你后悔惹了我。”他的双眼赤红,看着极其可怖,的确能威慑人心。
去医院的路上,秦苍一句话也没有说,他紧紧搂着温子骞,恨不得揉进怀里。
他的脸在霓虹光影中,忽明忽暗,有一种陌生的、强烈的肃杀之气从他身上散发。
“我和潘琴的恩怨,不要牵扯子暄……她是好孩子,她没有错。”温子骞轻声道,“你只是生气,不会真的伤害她吧。”
秦苍望着窗外,许久,才喃喃道:“我不知道……看见你受伤,那一瞬间,我控制不住自己……为了你,我甚至可以去杀人……”
温子骞搂住他的脖子,将头枕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道:“别做傻事,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伤口比想象的要严重。温子骞下身瘫痪,血流不畅,第二天伤口就有些感染,到了晚上,果不其然发起了高烧。
温子骞意识还算清醒,可是越清醒,越让他痛苦。尿道口烫伤,无法插尿管,发烧导致尿潴留,从昨晚到现在,他一口水也不敢喝,输液也停了,膀胱充盈难受无法排出,鼓胀的小腹绷出了青色血管。
温子骞躺着也难受,坐着也难受,只能半卧着,捧着小腹直抽凉气。“古今中外……被尿憋死的……我是不是第一人……”
他笑了笑,增加了腹压,疼得他短促的喊了一声:“嘶……”
很冷的笑话,屋里的人一个也笑不出来。
秦苍看着谢波道:“怎么办?”
谢波也着急上火,口腔都溃疡了。“实在不行,只能导尿。”
“可是,不是会加重尿道的伤势吗?”秦苍担忧道。
谢波皱眉道:“总比憋死好吧,等了一天一夜,靠他自己,我看是尿不出来了。”
温子骞白着脸,精神有些委顿,面色倒是从容,道:“插吧,我挺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