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苍一把按住他的手,利索取下自己脖子上那一截,给温大少工工整整围好,围巾把脖子下巴围了个严实,只露出好看的眼,一双桃花润泽,顾盼生辉的眼。
林峰又笑:“哟,怕你家大少爷被里面的姑娘们看坏不成,围得这么严实。”
秦苍伸手捏住了温子骞的右手,戏语道:“废话,我家大少爷是谁都能看的么?我家大少爷是我的宝贝疙瘩呢。”
他本是玩笑,温子骞却突然觉得心里“咯噔”跳了一下,连带着被他牵着的手都是火热,只觉得那份火热沿着脉络冲上了脸颊,幸好围巾围着,才不会被人看去笑话。
秦苍把他带进一个包间,然后让人端上来各种色彩的鸡尾酒,然后脱了皮衣,只穿一件黑色卫衣道:“看我最新的成果。”
他说着抓起一个酒瓶子正面翻转两周起瓶,接着正面两周倒手,又玩了一个花式一周半倒酒,卡酒,回瓶,手腕翻转酒瓶,最后抢抓瓶子。
动作一气呵成,看的是心惊胆战。
温子骞看的意犹未尽,愣了片刻,然后鼓掌起身道:“小子,可以呀,看得我眼花缭乱的。”
秦苍把酒倒进酒杯递给他道:“尝尝。”
温子骞喝了一口道:“不错,挺好喝的。”
秦苍咧嘴笑了起来,一点也不谦虚:“那是,这四个月每天晚上和周末我都在训练,集训班里我可是最最用功的,现在,整个会所,不说排第一,前三我还是有希望的。”
温子骞瞟了一眼:“说你胖你就喘,怎么这么登鼻子上脸呢,这高档会所里面能立足的,哪有省油的灯?就你这些皮毛,还不谦虚一点。”
秦苍抠头笑道:“是有点吹牛了,这不是想在你面前表现一下吗?怎么样,快夸夸我呗。”
温子骞竖起双手大拇指,笑道:“棒极了。不过……秦爷以后是培养你当接班人的,又不是让你站前台当小弟,你学调酒做什么?”
秦苍呵呵一笑:“装逼把妹子呀。”
温子骞:“……”你妹呀。
秦苍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是为了你学的,再过几个月,就是是你十九岁生日,我想在生日宴上技惊全场。你知道我出身不好,你们那些少爷群里,多少是看不上我的,我就想学点本事,在你那些朋友面前露个脸。”
温子骞心中感动,面上却不露声色,道:“你想多了,我的朋友没有人瞧不起你,他们不敢瞧不起你,就你那一点就燃的性格,他们多少是怕你的。”
“疯狗”这个称呼,也算是小有名气了。少爷们私下都说,温子骞养了一条狗,挥之即来呼之即去,指哪咬哪,绝不含糊。
秦苍多少听了一耳朵,也没当回事,其他人见挑拨无效,久了也懒得碎嘴皮子。
两人要了一些吃的,喝了点鸡尾酒,老朋友之间把四个月未见面的话聊了一个痛快,等温子骞抬手看表,已经晚上八点了。
“我得回去了,送我回去吧。”
“好嘞。”
秦苍高高兴兴把他送回家,路上还笑着说:“今晚我不回去了,好久没和你挤一张床了,今晚我就住下了哈,我们再玩一会。”
“嗯。”温子骞下了摩托车,走了两步,然后回身站在院子门口,看着秦苍道:“小子,看着你这么出息,我打心里高兴,等我走了,也不会成日的担心你,你会过得好好的。”
秦苍本来看着温子骞傻笑,突然听了这么一句,仿佛招受雷击,脸上笑容还未散尽,却再也笑不出来,肌肉僵硬的抽搐了一下,表情可谓又哭又笑。
“什么?你要去哪?”他紧张道。
“我申请了s大学,翻了年我就要过去了。”
秦苍松了一口气,笑道:“吓我一跳,哇,你就要是大学生了,我初中毕业证还没拿到呢。像我这种年纪还在混初三的,全国屈指可数,我坐在教室面对一群小屁孩那滋味也是绝了。我不是读书的料,我给义父说了,等我初中毕业,就专心帮他老人家打理场子,以后我也要做b市的大佬。”
温子骞凝望着他,不悲不喜,淡淡开口道:“你有这志向也是好的,可惜我没法沾光了,可能我以后不会回来了。”
秦苍的脸瞬间又耷拉了下来,他和温子骞正巧相反,温子骞是喜怒不形于色,他则是所有情绪都画在了脸上。
“不回来?”秦苍皱着眉大声道:“为什么不回来?”
温子骞还像小时候那样,抬手想去摸摸他的脑袋,却发现这小子已经这般高了,抬头展臂掌心轻轻扒拉了两下他竖起的短发,发质偏硬,扎的掌心痒痒的。
“小子,天下没有不散之宴席,人与人之间相遇是缘分,分离是必然,没有谁和谁会一直在一起的。以后,你会遇到很多很多的人,也会失去很多很多的人。但是,没有关系,分开不代表缘尽,我会牢牢记住你的,以后等你想我时,随时欢迎你来找我。”
很显然,秦苍不接受这堂而皇之的理由,倔强的一偏头,温子骞的指尖抓了一个空,缩回了手。
“这是你家,你不要你的家了吗?你知不知道家有多重要?我是有家不能回,你是不要自己的家!”秦苍情绪有些失控,握紧双拳大声道。
寒风扬起红色的围巾,眉目如画的少年鼻头冻的发红,他面无表情,仿佛一座雕像,静静的站着,抬起头望着秦苍。时间仿佛凝固,空气中飘荡着悲伤的情绪,在寒冷中变作水珠挂在秦苍的睫毛上,让生气的脸庞平添了几分委屈。
温子骞突然想起秦苍以前小小的,无助的模样,那时候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百依百顺。他伸出右手食指,刮掉了秦苍睫毛上的水珠。
有些痒,秦苍眨了眨眼睛,不满的鼓了鼓腮帮子,往后躲了躲。
有些孩子气的表情,也是他习惯性的动作,温子? 挂郧熬托肮骸氨纠闯さ目峥岬模愿袢聪癯げ淮蟮暮⒆印!?br /> “秦苍……”脖子上的围巾散发着柠檬皂淡淡的香,他轻轻嗅了嗅,那是少年最爱用的皂角的香味。“不是我不想回来,而是回不来了……这个家再也容不下我了……我和你一样……从来没有家……从来没有……”
第6章 6
6
秦铭从马尔代夫回来后,发现平日里多动症的秦苍好像害瘟了的鸡,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的出神。
“腊月没到,怎么就跟打了霜的茄子似的,谁欺负你了,给义父说说。”秦铭拉开凳子,坐在他的对面。
秦苍无精打采,怏怏道:“没人欺负我。”
秦铭笑道:“也是,就你,不去给老子惹事生非就谢天谢地了,谁敢欺负你呀。”秦爷弥勒佛似的脸上笑容慈祥,疼爱的看着秦苍道:“咦,我才发现,放寒假也不去找子骞耍,这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天太冷,不想动。”秦苍辩解道。
秦铭仿佛看穿了小子那点心事,揶揄道:“我看是吵架了吧,不然你肯在家陪我这个老头子,早就跑的没影了,怎么养了你这白眼狼。”
被点破心事,秦苍抬头看着秦铭,想了想问道:“义父,温子骞要去国外读大学。”
“哦,我知道,这是好事呀,那小子从小读书就不错,哪像你,捧着书都能睡着。”
“可是……可是他说他不回来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秦铭捧着紫茶壶歪着嘴正在喝茶,听到这话,愣了一下,放下茶壶,竟不知道该怎么去给孩子解释。他张了张嘴,最终叹了一口气,道:“别人的家事,还是少管为妙。”
温子骞的事情,温远航跟他提过。温子骞长子的身份在潘家始终是个疙瘩,潘家的人给他施压,若是再不把温子骞弄走,就卖了股份撤走资金一拍两散。
温远航顶了这么多年的压力,终于是妥协了。
“我不想他走。”秦苍皱着眉,这几日他老是想这事,夜夜失眠,眼睛里充满了血丝。那日一别,他和温子骞就失联了,两个人谁也没先打破这层隔阂,互相怄气不联系。
秦苍就守着手机,巴巴眼看着屏幕,一日两日,他就独自宅在家中生闷气,气到最后,也不知道是气温子骞的离去,还是气自己莫名其妙的小心眼。
他懂,天下没有不散之宴席,他们终将长大,个自过个自的生活,也许还会有无数的交集,也许就此变作不相甘的平行线,谁又说的清楚。
可是,懂归懂,接不接受就另当别论。不知道为什么,一想着温子骞将要离开,也许这辈子都见不到面了,他就觉得心里面仿佛开了一个搅拌机,搅的他血气翻腾,撕心裂肺,恨不得找人打架,打的头皮血流来疏解心中的烦闷。
秦铭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温叔叔看着冷言少语,也不怎么亲近子骞,可那是他的骨肉呀,那是他和李佳雪的孩子呀,他怎么会亏待了子骞,那毕竟是他最爱的女人生下的孩子。感情这种东西,不是你们小孩子能懂的,有些时候若即若离,也是一种保护,明白么?你们光想着自己心里难过,怎么能体会大人的用心良苦。”秦爷话题开了闸,变犹如洪水奔流,一时半会儿是完不了了。“说到李佳雪,啧啧,人家本来是知识分子家的好姑娘,我和你那杀千刀的温叔见人家漂亮,非要缠着玩。其实,最开始我们真是闹着玩的,也没想把她怎么样?哪里知道那丫头看着本分老实,骨子里面倔强的八头牛都拉不回她的主意。”
陈年的旧事,秦苍听了无数次,李佳雪的家里自然是不会允许自己女儿嫁给一个黑社会的,为了温远航,李佳雪和家里断了关系。后来,温远航的父亲决定由黑转白,自然是需要一个身家实力能撑起大梁的媳妇,温远航被迫和李佳雪离了婚,娶了当年赫赫有名的电子大亨的女儿潘琴。温远航不便出面,托付秦铭照顾那对母子,可是,他们没想到李佳雪早已心灰意冷,带着年幼的温子骞离家背井,躲了起来。等他们再找到温子骞的时候,李佳雪已经含恨而死。
温家之前隐瞒了这事,这突如其来的长子让潘家怒不可歇,自然是极力反对温子骞回家。那时候温家房地产和电子业做得风生水起,钱多腰板硬,自然是不再由着潘家摆布。温家老爷子觉得愧对温子骞,亲自去狭小肮脏的院子,将六岁的温子骞接回了温家。
秦爷老了,一提起过去不胜唏嘘,最后摇了摇头道:“温老爷子若是没死,温子骞也不会被流放出去了……不过也好,在国外自由自在,还有钱花,要是我,我早就走了,才不去受潘家的气呢。”
秦爷走了,屋里又安静下来。
秦苍捧着一颗玻璃心独自又坐了一会,实在是想念温大想的抓心挠肺,冲下楼跨上摩托往温家奔去。
好吧好吧,我输了,既然你不愿先低头,那我就去承认错误吧。
他已经是温家的熟人,管家张顺看见他,笑着招呼:“秦苍来了,大少爷在后院呢。”
“哦”,他应了一声,就迫不及待往后院快步走去。
刚走到院口,只见温子暄仰着小脸,正抬头往院中一棵大树上瞧,他顺着目光看过去,差点没把心脏吓的漏跳半拍。
温子骞脱了外套,爬上高高的树杈,正站在树枝延展而出的枝干上,伸手去取高处的风筝。
秦苍心如擂鼓,想大喊一声“小心”,又怕惊吓了那人,害那人失足落下。他心急如焚跑到树下,抬起头紧紧盯着树上的人,张开双臂随着那人移动而移动。
在秦苍心中,温子骞长得秀气漂亮,犹如一朵精致易碎的茶花,然而事实刚好相反。
温大取下风筝,利索的爬了下来,离地面还有两三米高,一个飞身跃了下来,吓得秦苍差点叫出声。
温子骞拍了拍手上的泥巴,看着还张开双臂做保护状的少年,眨了眨眼道:“你怎么来了?”
那天晚上不欢而散,整整七天,难道只有自己一厢情愿的想念?秦苍不乐意了,“我怎么不能来了?好歹我也在温家住过,我来看王叔不行吗?”
温子骞手里摆弄有些散架的风筝,头也不抬道:“王叔送我爹开会去了。”
“我来找子暄不可以吗?”
温子骞抬眼瞟了一眼他,又看了看喜上眉梢的妹妹,点了点头道:“可以呀。”
秦苍转身面朝温子暄,皱着眉头批评道:“子暄,别怪秦哥批评你。不就是个破风筝吗?让你哥爬那么老高,摔下来可怎么办?”
“得了,我妹妹需要你来教训吗。拿着。”说完,把风筝拍在他的胸口,指了指垂下来的一根鱼线,道:“咬断。”
ε=ε=(怒Д)在你心中,我特么是狗吗?秦苍一把抓起风筝,把鱼线咬断了,递给温子暄。
温子暄有些娇羞的不敢与他对视,拿着风筝红着脸跑了。
秦苍看着女孩急匆而去的背影,纳闷道:“我刚才批评她,她生气了?”
温子骞斜眼看他:“怎么这么想?”
“这丫头以前不是最爱粘着我吗?这怎么了?见着我就跑,我是鬼吗?”
温子骞勾了勾嘴角笑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明知故问呢。”
秦苍道:“什么呀,能说点我听的明白的吗?”
温子骞看了看妹妹远去的背影,意味深长道:“女孩子长大了,知道害羞了。”
秦苍不明就里,茫然道:“为什么害羞?”
温子骞斜睨他一眼,照着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道:“傻瓜,我妹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
“喜欢?”秦苍吓得差点没有跳起来,急道:“不要乱说!她才多大点?”
“我哪有乱说?那丫头成日嘴巴上挂着的都是你,你这几天没来,天天问我‘秦哥呢?为什么不来呢?’念得我耳根子都起茧了,每天嚷嚷想见你,你说这还不算喜欢?”
秦苍听完直皱眉,胸口堆积了很多话,也不知该从何说起。他赶忙解释:“我不喜欢她,我只当她是妹妹。”
温子骞靠着一棵树,身姿修长,两条大长腿交叉站着,端着胳膊,望着秦苍道:“是,她还小。可是她终会长大,长大了绝对是个美人胚子,你话不要说那么早,到时候谁追追还不一定呢。”
秦苍赶忙道:“我绝对不会喜欢温子暄的。”
温子骞一听不高兴了,冷着脸沉声道:“别给脸不要脸呀,我妹妹也是你可以嫌弃的?”他看着面红耳赤耳朵秦苍,突然反应过来,道:“你有喜欢的人了?”
不说还好,一说这话,秦苍只觉得迎面被打了一拳,然后被打醒了。
是的,我好像是有喜欢的人了……见不到的时候抓心挠肺,和他一起时间总是流逝很快,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能黏在身上,有时恨不得将那人做成泥人揣在兜里……他以为这是兄弟之情……原来是喜欢?也就是说,他喜欢温子骞?同样是男人的温子骞?
他打了一个寒战,突然觉得自己好龌龊,竟然对最好的兄弟有了越轨的念头。
秦苍大脑凌乱,抬头时和温子骞对视,心境却大不相同,只觉得那双湛蓝的眼睛窥探除了他心底不为人知的秘密,吓得他转身就跑。
见了鬼似的,一脸惊恐的落荒而逃……
温子骞见他突然变了脸色,然后莫名其妙跑了……看着他来去匆匆,仓皇逃跑的背影,心里想:这小子不是来为那天的事情道歉的吗?一句话都不说就跑了,算什么?好歹喊我一声少爷,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他回房看了一会书,被秦苍搅的没有了兴致,想起那小子对温子暄的态度,就觉得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他摔了书,站起身往外走,他要去找那小子问个明白,她妹妹是哪一点配不上他了。
第7章 7
7.
秦苍去了魅瑟,换了调酒师的制服,白衬衫黑西贝,站在吧台后,把调酒的道具一一铺开,准备大干一场。
心情不好的时候,调酒成了他调整心情的一种方式。
天色渐晚,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客人。秦苍手腕翻飞,一杯杯花样繁多的鸡尾酒在吧台上排成一线,引来围观群众阵阵叫好。
几个成熟美貌的女人坐在吧台前,对眼前的小鲜肉很是感兴趣。钦点小帅哥调酒,她们喝一杯赏秦苍一杯。
秦苍心烦意乱,心想难得放纵,借酒消愁倒也是简单省事的办法。
于是,秦苍相当配合,来者不拒,任由三个涂脂抹粉的女人抓着他的手卡油调戏,逗得几个款姐心花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