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有一知己的感觉如此之好,我只叹虽是同在京城,但是因为圈子不同,没能早早遇见他。
之后几月里,我几乎同郑启英天天见面,我们之间的关系也迅速拉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左左的地雷=3=
你们目前最喜欢哪个角色呢_(:зゝ∠)_
第15章 第十五章
我过往的二十年里从来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至交好友,大都只是泛泛之交,但是在我罹患绝症的这段最后的时光,却能遇见郑启英这般的知己,这大概当真是福祸相依罢。
我想到这,发现自己的思绪又不自觉的发散了,于是连忙重新收起思绪,专注于手上的作业。
此时我正坐在窗边,阳光温暖的照在我身上,我聚精会神的盯着手上细长的草叶,手指有些笨拙的翻转,认认真真的将一片片草叶编织起来。
这项技能还是郑启英教于我的。
他有一次在来找我时送与我了一个精致的草编老虎,然后有些得意的冲我眨了眨眼,告诉我这是他自己编就的。
我初时还有些不可置信,毕竟他看起来这样英挺,又带着一股军人特有的气势,实在是不像是会做这种工艺品的人。
但是郑启英随后却当着我的面,十分灵巧的编出了一只蟋蟀。
我看着他手指翻飞,动作迅速而熟稔,略有些惊讶的睁大眼。
他笑嘻嘻的将蟋蟀递到我眼前:“小时候跟爷爷学的,我的手艺可是经过我爷爷鉴定的,很不错哦。”
我接过这只草编的蟋蟀,仔细端详起来,竟觉得这只蟋蟀看着颇有几分灵气。
郑启英看来是真的技术高超。
不过短短十几分钟,一堆看起来平凡无奇的草叶便由他手幻化成了这样的工艺品,让我觉得十分神奇。
郑启英看出我感兴趣,便主动提出要教我编织。
我刚开始还对此自信满满,毕竟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郑启英的编织过程,只觉得十分轻松。而且我在过去的二十几年里,还没有遇到过特别为难我的事情,不论是学习、乐器还是拳击,只要我愿意付出努力,最后总能取得不错的成绩。
然而这次我却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郑启英细心的——甚至可以说是手把手的教了我许多遍,我却仍然笨拙不堪,掌握不到要点。在郑启英从旁辅助的情况下,我耗费了很长时间,才艰难的编织出一只奇形怪状的蟋蟀。
我微微拧眉,不满意的抛下手中的作品,略有些赌气:“不编了不编了,大抵我是真的没天赋罢。”
口中虽是这样说,但是我却不得不承认,沮丧之情固然难免,难得的好胜心却也被激起了。
于是最终我还是忍不住屡败屡战的重新拿起草叶,然后全神贯注的开始了新的一轮编织。
郑启英坐在我旁边,单手托腮笑看我,阳光在他的眼中化成碎金:“你这样看着总算是有点人气了,之前看着你,总觉得你仿佛下一瞬间就会消失一样。”
我愕然,不知道我在他的眼中竟是这样的印象。
随后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又在胡言乱语,我活生生的在这,怎会突然消失。”
他微笑不语,只静静看我。
回忆起往事,我的嘴角忍不住带上了笑意。
我努力回忆着郑启英教给我的要点,认真地编织着,但是编织了一会之后,我便开始觉得困乏,视网膜上甚至开始出现一些密集的黑点。
我不得不放下手中的半成品,微微闭眼,自嘲自己现在简直就像是黛玉一般,连这样轻松的活计也难以支撑。
正休憩着,我突然听到了一阵窸窣的响声,睁开眼一看,便见郑启英竟是无声无息的突然出现了,此时正站在我面前,手中拿着我的半成品正在仔细打量。
我已经习惯了他这般神出鬼没,此时倒没有惊讶,只是忍不住便有些尴尬,因为我的那个半成品实在是有些……不堪入目。
“比之前已经进步很多了。”郑启英笑看我,语气中满满都是鼓励。
我虽然觉得这次编织的同以前一样拙劣不堪,但是听到他的赞扬,心里还是有些微的喜悦。
“我可将你的话当真了。”我笑着拿过那个半成品,重新审视起来,这次有了郑启英的夸奖,我便觉得它好像也没有那么差劲了,“你这样夸奖我我会不思进取的。”
郑启英笑起来:“不思进取有什么不好的,我教你做这个,只是想让你开心,最后的成品如何并不重要。如果你当真有什么想要的,我都可以编给你。”
我同他玩笑:“我如果要高达呢?”
“如果你想要,没问题。”他不带半点犹豫的说,直视着我,眼神认真,出乎意料的没有半点玩笑的色彩。
下意识的,我回避了他的眼神,略带尴尬的一笑,然后转移了话题:“刚刚只是玩笑而已,说起来我有个地方现在还是没能掌握,你快帮我看看。”
让我松了一口气的是,他不再纠缠之前的话题,认真指点起我来。
而在我还未能独自完成一件成品的编织的时候,郑启英却突然告诉我,他要离开村子回京城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的心里无法避免的出现了失落的感觉。
“动荡期过了,现在家里勒令我必须得回去了。”郑启英叹气。
我心头空落落的,垂下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挽留吗?我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我不可能要求郑启英陪我这个垂死之人荒废在这个无名小村里。
——祝福他前程似锦吗?或许确实该祝福,但是我的心里的感情却仿佛如鲠在喉,让我一时间说不出祝福的话语。
郑启英看我,没有笑,神色认真:“你愿意和我一起回京城吗?我绝对可以保护好你。”
看着他的眼神,我相信他绝对能做到他所说的。
但是我自己都能明显的感觉到我的生命越来越衰弱,这样的我又有什么资格跟着他走呢。
以往和他相处的记忆突然一点点浮上心头,想着还有那么多话都未能同他聊完,约定要一起去做的事情也未能做完,我在心里头一次开始遗憾我生命的短暂。
但是这一切都不能让他看出来,所以我故作若无其事的微笑:“不要。我不想去。”
郑启英不错眼珠的看我,气势凛然起来,几乎让我有了和他初见时的感觉,半晌他突然笃定地说:“你说谎。”
我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却还是哑口无言。
毕竟这几个月里我也认识到了郑启英的观察力是如何敏锐,而且他对于我的感情似乎总能精准的捕捉。
“不过你既然不想跟我走,肯定是有原因的,你不想说也没事,我不会强迫你的。”郑启英突然一改之前的严肃,逐渐灿烂的笑起来,“但是你能在这件事上犹豫,我已经很开心了,这说明我在你心中还是有地位的。”
我看着他的笑容,心里涌出一股复杂难言的莫名感觉。
“待我处理好京城的事情之后,我会一定回来的,相信我。”
我看着他认真到郑重的眼神,不自觉便点了点头。
郑启英没过两天便走了,走之前交给我一本手写的笔记,上面详细的写着编织过程中的要点,甚至还配有图解。
我还记得他临走之前笑眼弯弯的看我:“我能提一个要求吗——等我回来,交给我一件你亲手做的成品。”
我握紧这本满含心意的笔记,看着他,认真的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深夜更新_(:зゝ∠)_这篇文我会争取保持日更,不过后天我要考科二,可能会耽误两天
第16章 第十六章
郑启英离开之后,我便突然觉得自己每天的时间多了起来,也无聊了起来。
由顶点跌落深渊必定比永处深渊更加痛苦。一旦习惯了有知己相伴的日子,遗忘了寂寞之后,当复又孤身一人,重拾寂寞后,这种以前明明适应了,甚至还能从中察觉到乐趣的日子,便仿佛变得难以忍受起来。
最近我的病情似乎在迅速恶化,严重到有一次我甚至突然便失去知觉,倒在了院子里,醒来时浑身无力,一看时间已经过去了四五个小时。
我醒来后,只觉后怕,刚刚的昏厥实在太过突然,毫无预兆便五感全失的感觉太过可怕。
我甚至觉得,我能从这场昏厥中醒来,而不是就此长眠不起,已经是老天庇佑了。
不过,或许在不远的某一天,死亡便会这样降临到我的身边罢……
我盯着手中编织了一半的草叶,嘴角溢出一丝苦笑,不知道以现在这幅残躯,我是否能等到郑启英回来的那一天。
但是无论如何我都想要完成答应他的事情,所以我最近愈发珍惜时间,只望能尽快完成一件成品的编织。
但是随着身体的衰败,一些症状在最近迅速的严重起来,到了让我无法忽视或者忍耐的地步。
时常在我专注于手上的工作时,突然间人中处便是一凉,伸手一碰便是满手血迹。
而且这样的鼻血逐渐变得止都止不住,唯有喝特效药方能稍稍抑制。
除此之外,我的视力也在逐渐下降,而愈加频繁的头疼和头晕更是让我难以保持清醒。
在这些症状的折磨下,我突然想起了医生告诉我的话,医生那时说,这种病的死亡预兆十分明显,当病患快要死去时,这种病的症状会加剧到让病患无法忽视的地步。
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不过就算病痛剧烈,我却还是没有放弃答应郑启英的事情,哪怕头疼剧烈,视线模糊,我还是每天不停的对照着笔记编织。
这大概是我能留给他最后的东西了。
在我与病痛的不懈斗争中,日子一日日过去,我已经几乎要完成我的编织了。
夕阳斜照,窗外鸟儿发出嘶哑的叫声,仿佛在悲鸣。我在逐渐昏暗的天光里,终于完成了最后的收尾工作。
我看着最后的成品,嘴角露出了一丝浅浅的微笑。
这只青色的蟋蟀模样并不完美,甚至可以说有很多瑕疵,但是却是我的心血之作,也或许是我最后能留给这个世界的东西了罢。
将它轻轻的放在桌子上,我准备起身找个盒子将它装起来,结果不过刚刚站起来,我便感觉眼前发黑,耳朵嗡鸣,几乎无法稳住身体。
半晌我方才缓过来。
我尽量平稳自己粗重的喘息,向着杂物间走去,结果刚走到客厅,我就看见一个人站在客厅里。
他逆着光,我最近视力又下降得厉害,因而看不清他的表情面容,但是那高大身形和站姿我却是再熟悉不过的。
只需一眼,我便认出了他身份。
宋子卓。
有那么一瞬间,我的呼吸几乎停止,不堪的过去像是浪潮般向我打来。
为什么在最后的时光里,这个人还要出现在我的面前呢?
半晌平息了心情,我深深吐出一口气,懒得再像以前那般对他伪装,只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他一动不动的沉默着,许久之后,迈动步子向着我的方向走了两步。
我冷冷的看他,后退了一步。
他僵硬在了原地,停住了步子,手指动了动,还是没有说话。
我觉得宋子卓有些不对劲,却懒得费心去想他为什么不对劲,只觉得刚刚情绪动荡让我的头又疼了起来,眼前也是阵阵发黑,所有的意志都被我用来维持站姿了。
但是我的身体实在是太过衰弱,不管我的意志如何强撑,身体都还是无法控制的颤抖起来。
宋子卓上前一步,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扶我。
我的大脑甚至还未来得及思考,身体就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我毫不犹豫的拍掉了他伸出来的手。
“你!”宋子卓声音中含着怒气,但是他这次并不像以前那般,继续对我怒气冲冲的口出恶言,而是说了一个字后就突然闭上了嘴,再出声时尽量软下了声音,“你现在身体不好,先坐下吧……如果不想我扶你也行……但是先坐下吧。”
我确实是支撑不住了,于是没有理他,只是有些摇晃的走到了沙发边,踉跄着坐了下去。
宋子卓紧跟着坐在了我的对面,张口欲言又止:“蔚然……”
我没想到宋子卓会这样唤我,他以前唤我时,要么是连名带姓,要么就是使用一些带着侮辱意味的称谓。
此时听着他这样唤我,我只觉得有些恶心,加上身体上的不适,尖利刻薄的话便不受控制的说了出来:“宋少爷,别这样叫我,很恶心,你知道么?”
说完,我便察觉到自己的情绪失控了,喉头涌上一股腥甜,我强咽下,深呼吸了几次,不再看他。
我不想为这种人浪费我的情绪波动,这样只会让我本来就所剩不多的生命更加短暂。
而奇怪的是,宋子卓被我这样嘲讽,却没有表现出愤怒,也没有出言反击,只是神色间仿佛有些受伤的坐在沙发上,一反常态的沉默不语。
我轻按一跳一跳的太阳穴,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被身体的疼痛影响了情绪。
虽然不知道宋子卓为什么会找到这里来,但是既然他已经找来,再纠结这个问题也毫无意义,现在重要的是该如何让宋子卓离开,而且不再打扰我之后的生活。
我实在是不想在仅剩的生命里再看到他的脸。
“我来找我做什么?”我主动开口。
“做什么?你那样不告而别,我怎么可能不找你?!我找你都快找疯了……”宋子卓初时语气激烈,但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最后又逐渐平静了下来。
他又沉默了一会,突然开口:“……你生病的事情,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祝福,么么哒~!
第17章 第十七章
听到宋子卓的话,我惊讶了一瞬,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我淡淡看他:“所以?”
他好像被我的平静激怒了一般,突然站了起来,声音激动:“所以?!什么所以!你得了那样严重的病,却不好好治疗,反而跑到这种穷乡僻壤来,你他妈的不想活了吗?!”
我对于他的愤怒无动于衷,面无表情的同他对视。
他眼睛中除了燃烧一般的愤怒之外,还有一些别的感情,仿佛是痛苦和慌张无措。
我几乎要怀疑自己看错了,身患绝症的人是我,他有什么好痛苦,好慌张的?
对他来说,我的死去应当是不痛不痒的才对。他曾经不也说过吗,我这样的人对他来说,死了更好。
当初听到这种话,我还幼稚的痛苦过,不敢在人前表现出来,便没用的躲在角落掉眼泪。
宋子卓看着我的表情,不知为何仿佛更加慌张起来,他向着我伸出手,似乎想要攥住我。
我冷冷躲开。
“……蔚然……”我突然听见他朝着我低低地叫了一声,脸上的表情竟然带着点绝望,仿佛一个被抛弃的孩子。
我看着他的样子,没有半点动容,只对他的称呼有点反感的微微拧眉:“别这样叫我。还有,我想活还是想死,不关你的事,但是以后我不想再看见你——这就当是我这个将死之人最后的请求,还望少爷你能满足我。”
似乎是看出了我冷漠和坚决,宋子卓嘴唇张合,最终颓然的跌坐在了沙发上,双手掩面的低下了头。
半晌他抬起头看我,脸上竟然带上了一丝苦笑。
这倒是让我惊讶了起来。
一向无法无天、嚣张肆意的宋子卓竟然会露出这样苦涩的表情,当真称得上罕见了。
“我……真的很傻也很坏,”宋子卓没了以前的张狂自大,仿佛突然成熟了一样,“我一直以为你喜欢我,仗着你喜欢我,我就随便欺负你,因为……我发现你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我,这样让我很安心……”
我不知道在我离开的这几个月里,宋子卓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让他产生这样大的变化,仿佛一夕之间从一个幼稚的少年长成了一个男人。
但其实,我对与宋子卓相关的事情都并不关心。
我只是觉得宋子卓此时的话一句比一句更可笑,他竟然会以为我喜欢他?他凭什么以为我喜欢他?
而以为我喜欢他,便是他过去那样过分的对待我的缘由吗?
我几乎冷笑出声,情绪激荡间,我无法抑制的咳嗽起来。
伴随着咳嗽,强烈的头痛让我的眼前阵阵发黑,我模糊看见从我嘴里喷溅出了鲜红的血液,染红了沙发和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