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白容止又试图说些什么。从背后望去,不知道他的表情是喜是悲,亦或者是无奈。
“别说,求你,什么都别说,就让我好好的享受这最后一刻吧,就让我自以为是的幸福一瞬吧。”章同雪从白容止的背后环抱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背上。
那一刻,章同雪才发现,白容止的背很宽厚,很温暖,根本不像印象中那么单薄。可这宽阔被暖的背,却只能是她最后的美好了。
在章同雪抱上白容止的那一刻,白容止浑身轻微的战栗了一下。听着章同雪背后轻声的啜泣,感受她泪水将他的背打湿,白容止终于长叹一声,将手抚上章同雪的手。
“章姑娘。”他的声音温温的,听起来很舒服。章同雪宁愿就这么抱着他,贴近他,聆听他的声音。
“章姑娘—”白容止见章同雪没有反应,不由提高了些声音。
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倾盆大雨顺着走廊的尽头浇灌下来。
走廊内,一白一粉两道人影,缠绵交织在一起,离得近了方能看出那是一男一女,女子在男人的身后紧紧地搂着他,而男子一动不动,只有双手覆盖在女子紧搂着他的手上。
“白容止,你能喊我的名字吗?哪怕一次,一次就好。”章同雪渐渐停止了哭泣,事已至此,即便哭泣又能挽回什么?
“章同雪。”仿若早已喊上过几千遍,是那么自然的从白容止口中逸出。
“白容止,谢谢你,我很幸福。”章同雪悲戚的笑了,笑的那么勉强,笑的那么沧桑。她缓缓松开双手,认命的闭上了眼睛,等待最后痛苦的那一下。
白容止轻轻的回转身体,满眼的痛苦。女王的命令,章同雪的表白,全部交织在一起,狠狠的砸着他的大脑。
突然,白容止动了,他闪电般伸出双手,将章同雪狠狠的带入到怀中。
嗯?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而是一具温暖的怀抱。章同雪不由诧异的睁开眼睛,想要看个究竟。
“闭上眼睛,抱紧我,千万别松开。相信我!”白容止温柔的说道,清澈的目光对上章同雪疑惑的眸子,竟有些不自在。
“我相信你。”章同雪眼中全是信任。她将白容止的模样彻底刻在心里后,闭上了双眼,同时双手用力的抱住白容止。
白容止眼中露出一抹坚定,他抬头看了看远处点点火光,又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巍峨的宫殿,终于狠下心来,猛的吸一口气,一个旱地拔葱便掠了起来,轻松的好似章同雪毫无重量一样。
章同雪只感到身子一轻,想要睁开眼睛看,却又忆起答应了白容止要闭上眼睛的,便忍住心中的好奇,感受着空气快速击打在脸上的感觉。
白容止快速的往前疾驰,不管周围巡夜的侍卫看到后发出惊讶的尖叫。他们都认出是白容止,却也认得他怀里的章同雪。章同雪最近在宫内名声大噪,想被忽视都难。
即便认得白容止,眼下他的行径却已是有悖女王圣旨。无需多说,早有弓箭手暗中准备,一阵阵破空声响起,白容止身后顿时箭4 没有丝毫的犹豫,白容止快速回转身子,将章同雪保护在身后,挥动手中的子母刀,抵挡着来势凶猛的箭雨,脸上没来由的凝重了许多。
而此时女王寝宫中,皮肤白皙,保养有道的女王突然睁开眼睛,听着外边雨声中传来的呼喊,满眼的失望。
“容止,你到底还是走上了这一步。”似乎这句话耗费了女王浑身的力气,说过后,竟然缓缓的阖上眼睛,半天都没有任何的声音。
站在一旁的小宦官阴沉不定的表情透过雨幕看着外边,虽然看不到什么,却依旧执着的看着。
过了许久——
“仲全。”女王缓缓开口,依旧没睁开眼睛。
“奴才在。”小宦官连忙收敛心神,规规矩矩的回答。
“扶朕去安寝吧,朕累了!”女王长叹一声,好似瞬间苍老了很多。
“是。”仲全快速答应着,赶紧凑到女王身前,小心翼翼的将她扶起来,慢慢的走向内殿,临走前,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殿外。
28.第28章 后有追兵
满天大雨在众人面前形成一道雨幕,气势磅礴的雨幕让人无法看清楚眼前的一切,就连射出去的箭都偏了方向,不过这也恰好给了白容止摆脱身后追兵的机会。
怀中抱着章同雪,白容止快速的冲过一道道关卡,终于来到了皇宫宫墙下。没有丝毫的犹豫,他纵身跳上宫墙,稍稍提了一口气,再跳下去。
“呃……唔……”尚未降落到地面,突然白容止闷哼了一声,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险些将章同雪的身子甩出去。只见他深吸一口气,狠狠的咬住唇角,用力勒紧了手臂。
“嗯……”章同雪也不由痛呼出声。白容止的动作实在太用力了,让她不免有些疼痛,下意识的睁开了双眼。
“白容止,你这是干什么?女王会杀了你的!”章同雪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们已经到了宫墙外,白容止正快速的向前跑着,而身后则是数不尽的追兵。
“放心,我一定会将你送到安全的地方的。”白容止浑身湿漉漉的,嘴唇泛白,就连脸色也比以往苍白了许多。他的眉头紧紧的拧在一起,满脸隐忍的痛苦,却丝毫不敢大意,更不敢向后望上一眼,只是不停的跑着,跑着……
雨渐渐小了下来,身后的追逐声也渐渐小了下来,逐渐消失。
章同雪心疼的看着雨水顺着白容止的脸颊滑落,其中或许还参杂着汗水,可她无能为力,竟然什么都帮不上。没来由的,章同雪痛恨自己的身材,从没如此痛恨过。倘若她再瘦一些,再轻一些,白容止势必不会如此累。
终于,白容止一个踉跄,紧搂着章同雪的手突然松了开,措不及防的章同雪一下子摔倒在地,而白容止也摔在她的面前。
章同雪支撑着身子从湿漉漉的地上爬起来,浑身已经被雨水打湿,又滚上了泥土,脏兮兮的。可这一切都比不上她眼前的情景来的震撼。
“白容止!”一声凄厉的尖叫在深深的夜里响起,混杂着雨水冲上天际。
白容止整个后背已是血流成河,一枝箭狠狠的插在他身后肩胛骨的地方,鲜血顺着伤口不停的往下流淌。
章同雪满脸都是泪水,根本看不清楚前面,她用力的眨巴两下眼睛,又抬起袖子,勉强挑选干净的地方擦擦眼睛。
触目惊心的红,将白容止整个后背染成一片。白色的长衫已经变成了粉红色。他俯着身体趴在地面上,一声不吭,章同雪手足无措,又怕追兵赶来,只好咬牙拉起白容止的双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将白容止扶起来。
“白容止,你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知道吗?我带你离开这里,我们马上就离开。坚持住,听到没有?不然我做鬼都不放过你!”章同雪尖锐的声音响在白容止的耳边。只见他狠狠的喘了几口气,才终于开口。
“倘若你声音再大些,我想我就真的坚持不住了。”
要不是顾忌到他重伤在身,章同雪真想狠狠的上去抽他两个耳光。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说这个?而且,他竟然不顾自己的安慰,跑出来这么远,竟然只为了救她。
章同雪将白容止的手绕过自己的脖颈,用手拉住,另外一只手从后面拦住他的腰。白容止不自在的躲避了一下,却是力不从心。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装什么啊?命要紧!把你那授受不亲的念头给我枪毙了!”章同雪忍不住咆哮出声,一颗心却狠狠的揪在了一起。
咔嗒、咔嗒、咔嗒……
有节奏的马蹄声在白容止的耳边响起,身下传来轻微的颠簸。白容止屏息静气,仔细的感受着此刻的身体状态。身上酸痛,大概是长时间的奔跑造成的;体虚无力,背后肩胛骨处隐隐传来痛楚,这不得不让他忆起之前发生过的事情。
不过白容止醒来后并没有马上睁开眼睛,而是探查着周围的情况。
很安静,除了马蹄声,几乎听不到其他的声音,这让他的心放下不少。看来他们并没有被抓到,否则绝对不可能这么安静。
确定不会有任何的危险,白容止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眼的便是褐色的马车棚顶,在他身子右侧,有一扇不大的窗,此刻正紧闭着,无法看到外边的情况。不过从马车依旧在赶路的情况来看,应该是白天才对。
咔嗒咔嗒……
清脆的马蹄声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不知道他们这是要去哪儿,也不知道此刻到达了什么地方,更不知道章同雪是怎么将他抬到马车上的。
突然白容止瞪大了眼睛,觉察出意思不对劲。章同雪呢?她怎么没在车厢里?白容止努力撑起身子,后背肩胛骨处传来的疼痛让他额头上顿时浮出冷汗,可他依旧强撑着坐了起来。
没有,车厢里没有章同雪。
没来由的,白容止觉得心闷,他不敢去想章同雪到底遭遇到什么事情,为何只有他一个人在马车上。此刻又是在哪儿?
从来对任何事情都非常自信、有把握的白容止,突然慌了神,第一次体验到这种心里没底的感觉。他抬手挑开车帘,看着外边的景色,想从道路两旁的建筑辨认出大概的方向以及去向。
天,阴沉沉的,远处甚至暗黑一片,仿佛一只洪荒猛兽正长大了嘴巴。看不出时辰,也看不出方向,这让白容止不由警惕起来,他转动视线打量起整辆马车,并费力的探头看向车厢外……
29.第29章 不长久的感情
章同雪不雅的捂着屁股,忍受着马车的颠簸,虽说颠簸的幅度不大,但对于出门就打车的章同雪来说,不啻于最大的折磨了。她心中渐渐充满了疑惑,为何当初和白容止他们一路回京乘坐的马车没这么颠簸呢?而且那个时候也不觉得难受啊!
白容止的视线聚集到满脸痛苦神色的章同雪身上的时候,紧绷的神经才终于得以舒缓。他想不通为何章同雪放着风吹不到、雨淋不着的车厢里不待,非要在外边坐在硬硬的车架上,忍受颠簸之苦。
“咳……”白容止刚想开口喊章同雪,突然马车猛的颠簸了一下,他顿时紧蹙起眉头,似在忍受着痛苦,半晌终于忍不住咳了一声。
章同雪靠在车架上昏昏欲睡,又要勉强睁大了眼睛,免得一个不稳再从车上掉下去。旁边驾车的老汉看她难受的样子,心有不忍,有心放慢车速,却又怕错过了宿头,只好强忍着心中的同情,狠狠的一鞭子甩到马背上。
白容止的声音不大,章同雪却耳尖的听到了。她一骨碌翻身起来,推开车厢门跨步走了进来,看到白容止果然已经清醒过来,顿时雀跃的扬起了笑容。
“白容止,你终于醒了。”说罢,眼泪却无法控制的滑落了下来。她已经足足担心了一天两夜,倘若白容止再不醒来,她真的不知道她的情绪会不会崩溃。
白容止看到章同雪哭泣起来,顿时慌了手脚。他不怕天灾也不怕人祸,却惟独对女人的哭泣没办法,否则锦绣也不会将他吃的死死的。只要她稍微不如意,便会哭起没完没了,白容止就算明知她在耍弄他,却也要皱着眉头答应她所有的不合理要求!
“这、你莫要哭……”白容止拙劣的劝着章同雪,却不知该说什么才能让她停止哭泣。
“白容止你这个王八蛋,你怎么可以置自己的安全不顾啊?你知不知道我都要让你吓死了?要不是看你现在身体还没康复,我真想一拳把你踢飞了!”章同雪担忧的情绪随着泪水发泄了出来,随即涌上心头的便是满腔怒火,甚至都没察觉她说出的话已经语无伦次起来。
--一拳踢飞?到底是拳还是腿啊?白容止错愕的看着章同雪在他的面前暴走,第一次发现,其实女子耍起泼来,也很赏心悦目。
白容止笑了,笑的没心没肺。嘴角咧出大大的弧度,露出满口洁白的牙齿,好笑的看着章同雪。
“笑,笑个屁啊!高露洁你就了不起啦?我还佳洁士呢!”章同雪看着白容止那碍眼的笑容就觉得胸闷,也不由呲牙咧嘴起来。眼看白容止脱离了危险,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也就有了开玩笑的心了。而且,章同雪突然发现,或许是共同经过了生死、或许是鼓足勇气表白了自己的情感。面对白容止,她竟然不像以前那样战战兢兢,也不会看到他就脸红心跳的不可自已。
不知道这到底是好还是坏,还是说,她对他的感情潜移默化的变成了亲情,而非爱情?章同雪心中一惊,随即想到:亲情也好,爱情毕竟不能长久,况且,她已经表白过,却依旧没从他的口中听到他说出喜欢她的话来。
对于章同雪性格的变化,白容止敏锐的感觉到了。不过他却更喜欢章同雪此时毫不掩饰的真性情。率真又不失冷静,让人看了便不禁眼前一亮。
“饿了吧?我这儿有点干粮,但不适合你现在吃。忍忍吧,赶车的付大爷说,还要有一个多时辰才能到四星镇,等我们找到住的地方再吃东西吧!”章同雪没想到白容止突然就醒了,也没准备稀粥之类的食物,只能让他忍耐一下了。
白容止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没说什么。他一不说话,章同雪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车厢内竟然瞬间便尴尬起来。
“那个,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出去了,等到了地方我喊你,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好了。”被白容止赤罗罗的目光打量的有些慌张,章同雪连忙寻个借口便要离开车厢。再多待一会儿,她都要窒息了。
30.第30章 比想像严重
“章……你怎么不在车厢内?外边似乎起风了。 ”白容止想喊章同雪,又觉得直呼姓名似乎有些突兀。之前喊她是为了满足她的心愿,可既然已经脱困了,再直呼姓名,总觉得有些别扭。
“没事,我不冷。你休息吧,我……我晕车。”章同雪脸红的回答,没想到不晕飞机不晕船的她,竟然晕马车,说出去真会笑死火星人的。
呃——
白容止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顿时有些错愕的苦笑起来。
章同雪几乎是落荒而逃,速度快的险些直接冲到马车下边去,好在车夫及时拉了她一把,才幸免于难。
“当心。”
“谢谢你,付大爷。”章同雪小声的道谢,偎坐在车厢门边,虽然眼睛是看着前方,但却毫无焦距,一个心早已经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只是两颊飞起两团可疑的红色。
白容止慢慢靠着窗,看着路旁缓缓向后行的树木。一阵风吹来,竟觉得有些凉了。他伸手拉扯了一下衣襟,猛的瞪大了双眼。这根本不是他的衣服!
白容止从里到外检查了一番,终于长叹一口气,任命的接受了这个事实。从里到外,都是新的,也就是说,有人在他昏厥的时候替他换过衣服,而这个人,很有可能是章同雪。
除了她,白容止想不到还会是谁。他想过或许是医馆的大夫,也想过大概是赶车的车夫,但想来想去,章同雪的身影总在眼前晃,似乎在他昏厥中,依稀见到她给他换衣服。
白容止苦笑,这下两人真的说不清了。本想去问个清楚,又怕直截了当的去问,章同雪会接受不了。毕竟关于到她的清誉……
白容止陷入进退两难之中。他此刻一定成了皇家通缉的要犯,倘若事实果真如此,岂不是耽误了章同雪一生?
章同雪同样心烦着。她确实晕车,却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不敢和白容止单处是因为一看到他,便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个夜晚……
漫天大雨仿佛在诉说着两人心中的悲哀。感受着越来越重的压力,章同雪知道,白容止已经晕了过去。她很想跟着倒下,却知道此刻不是停下的时候。她勉强撑起白容止,蹒跚着脚步向前走,一直向前走。不知道去哪儿,不知道该怎么办,但直觉就是要不停的走,才不会被抓到。
身后传来嘈杂的声音,章同雪不用回头也知道,追兵渐渐逼近了。她心中一阵绝望,白容止费尽力气才将她救出来,难道就这么要被人抓了回去吗?
突然雨夜中出现一个人,一身火红,手里擎着伞,满脸冷漠的表情,迎着章同雪和白容止缓缓的走了过来,在她的身后,跟着数十位黑衣侍卫。
“雪儿,你还好吧?怎么弄的这么惨?看来老白的身手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冰冷的表情配上调侃的语调,真让人忍不住想上去猛踹一顿,可章同雪看到对方的时候,眼中却闪着两簇希望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