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帐里,裴极卿衣襟散乱的躺着,而决云的手正紧紧扣在他腰上。
“我来找决云,可巧,陪你们演了场戏。”裴极卿起身拢拢头发,起身拍了拍决云,“行了,侯爷也尽兴了,咱们回府吧。”
他立刻站起来,低头系好衣带,萧挽笙望着他的神色,眼底突然一沉。
怀王大概是将正好撞在他附近的决云当作一个偷听者,下了狠心要找刚刚的“贼”,邀月楼顿时乱成一锅粥,骚乱渐渐平息,几人也匆匆坐着小轿赶回决云府里,裴极卿伸手掀开轿帘,看到街上的侍卫却越来越多,他微微皱眉,冷笑道:“刚刚如此嚣张,现在又大张旗鼓的找人,此人与摄政王的关系根本不用挑拨,摄政王也不会将他放在眼里。”
他话说完,却等不到决云回应,肩膀上突然搭了一个热乎乎的东西。
裴极卿扭头,发现决云靠在自己身上,脸上一团嫣红,他拍拍决云的脸,道:“喂,你怎么了?”
“我喝了邀月楼里的酒,一个女的又给了我杯茶。”决云迷迷糊糊道:“糟了,她茶里也有东西……”
裴极卿伸手探了下决云的脉,也摸不出个所以然,但他看决云的样子,大概也是被灌了点□□。这时已到将军府门口,裴极卿吃力的将决云扶出来,对萧挽笙问:“他喝了什么东西?”
“哎呀!”萧挽笙道:“我让艳雪把他留下,没让给他灌药呀,这些个下三滥的。”
裴极卿登时心急如焚,他知道中了□□很是难过,于是道:“那这怎么办?”
萧挽笙本想说“找个女人算了”,却正对上裴极卿怒气冲冲的眼神,他悻悻关门道:“我回去拿解药!你别急!”
药性缓缓顶了上来,决云开始觉得口干舌燥,裴极卿将他拖到床上,用冷毛巾擦了擦脸,又倒了杯23 浓郁的苦茶,决云一把抓住他的手坐起来,低声道:“好难受呀……”
他会武功,却没人教他辨识这些下三滥的药,更没人教他如何情|欲应当如何发泄,决云得不到排解,已经开始发低烧,他趴在裴极卿怀里,发出些低声的呜咽。
“好了好了,待会儿吃了药就不难受了。”裴极卿摸着决云后背,仿佛抱着一个生病的孩子,“宝宝,别着急,先喝口茶水行吗?”
决云就这他的手喝光了茶,却紧皱眉头,他一把将杯子推开,道:“好苦啊,我不要喝。”
裴极卿在心里骂了一遍邀月楼,刚准备换杯冷水,决云却猛的抱住他的脸,在他脸上来回摩挲,低声道:“裴七,你喜欢我吗?做我的人吧,好不好?”
“还‘做我的人’,你丫跟谁学的?”裴极卿觉得神志不清的决云将他当做了妓馆里的女人,心里骂了句小白眼狼,玩笑道:“傻小子,我把你当侄子,你却想上我,这么多年的‘叔叔’都白叫了……”
“谁他妈是你侄子!”决云猛地骂了句脏话,轮廓锋利的眼睛里露出一道狼一般的目光,似乎要将裴极卿直接吃进肚子里,“我就问你,愿不愿意?”
裴极卿望着决云的样子,突然笑的喘不过气,他拍拍决云的脸,故意道:“得了吧,我愿意,你要娶我吗?”
决云才不管他是不是开玩笑,他猛的钳住裴极卿下巴,发狠一般吻上他的双唇,裴极卿还没来得及反应,感觉自己的舌尖已与决云软软的舌尖纠缠,裴极卿伸手推了把决云,小狼崽子却更加冲动,他吻了许久,才缓缓放开裴极卿,临别时,还轻轻咬了一下他的嘴唇。
这个吻结束的很突然,决云的手依然死死箍在裴极卿腰上,裴极卿呆滞在原地,不可置信的望着决云。
窗外一阵冷风吹过,两个人同时出了一身冷汗,都比刚才清醒了许多。
裴极卿猛地站起来,连带着踢翻了床头柜,上面的茶杯茶壶掉下来,发出一阵巨大的响声,他这才反应过来,决云说那句“喜欢”之前,分明叫了他的名字。
他养了这个孩子将近十年,看着他从大字不识几个的小屁孩变成现在的将军,现在怀王嚣张跋扈,萧挽笙与他合作,眼看着就能动摇傅从谨……决云此刻竟说出这样的话,让他怎样面对太上皇?
更可怕的是,在决云猛然说出这样的话时,他竟然没有觉得心生厌恶。
裴极卿狠狠掐着自己的手指,努力催眠着自己——决云只是喝了□□,他此时的反应,不过是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对自己这具皮囊产生的情|欲,等到药性失去,决云就还是那个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孩子,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决云的药性也散了许多,似乎看出了裴极卿眼神中的犹豫,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就这么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索性把心一横,咬牙道:“裴叔叔,我是认真的。”
裴极卿久久没有开口,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古怪。
裴极卿道:“小主子,是我对不住你,你长大以后,我们本不该走的太近,以后……”
决云猛地站起来,伸手捏住裴极卿的手腕,他不能接受裴极卿说这样的话,以后要怎么样?难道以后就要离开他了?
“你……”
裴极卿的话停在喉头,萧挽笙猛的推门进来,大咧咧笑道:“我可把解药拿来了,艳雪是看你长得好,嫌你不解风情,真心想把你留下呢!”
就在决云分神时,裴极卿猛地甩开他的手,用平常教训决云时的声音道:“决云,去把药喝了,天快亮了,你要上朝。”
“也是。”萧挽笙倒退两步关门,开玩笑道:“现在还能再睡会儿,我也回去面对腥风血雨了。”
☆、第62章
昨天后半夜,决云已经从那股子激烈的欲|望中清醒过来,却发现裴极卿睡在一旁的椅子上,突然感觉心口一阵透骨冰凉,他狠狠掐了下自己大腿,埋怨自己怎么会着了这么下三滥的道,现在可好了,裴极卿这么一个老气横秋、又满脑子忠君爱国的人,心里定然愧疚不安。
可决云看着他可怜兮兮的窝在椅子里,完全没有往日的猥琐和狠厉,心里某种奇怪的感觉却超过了内疚,反而像被什么东西挠来挠去,根本平静不下来,他一方面希望裴极卿知道自己的心意,一方面又希望他别知道,至少不要因为这件事不与他说话。
就这么看着看着,决云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一连两天过去,裴极卿和决云都没提过这件事,林家的确没再热切的找过决云,可那日毕竟撞上怀王,在朝廷的高官之间也传了些流言蜚语,有人说决云虽然少年英俊,却有断袖之癖,早就和身边人不清不楚。
当然,裴极卿不知道这些,也没有人告诉他。
所以裴极卿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继续边唠叨着决云边给他穿衣服,他将一碗蛋羹和牛肉稀饭放在桌上,道:“快过来吃吧,你还要上朝。”
决云坐在桌前,握着筷子打量他,裴极卿只是说了些寻常的话,却一点儿都没有提到之前的事,决云小心翼翼的蹭了蹭裴极卿,心想管他三七二十一,这便宜先占了再说。
“怎么了?”裴极卿端着壶茶扭头,将茶杯放在桌上,道:“馒头不够?要不要去给你拿点腌菜?”
“这能不够?”决云望着桌上巨大的五个馒头,“我今天要去和唐唯他们吃饭,你不用陪着我了,我们应该会去阳春坊。”
裴极卿草草答应:“恩,好。”
“你就不想说点别的?”决云补充道:“比如,让我早点回来,少喝点酒,别去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之类的……”
“你是大人,喝酒多少是你自己的事,出去玩也一样。”裴极卿收起桌上的空碗,“行了,快走吧。”
门外的马车已经备好,决云也没时间再追问下去,只好鼓着脸出了家门,心里突然有点生气,裴极卿这是什么态度,难道他晚上出去鬼混也不管?
他偷偷掀起车帘,又偷偷扒着车窗看了几眼,裴极卿却自顾自的开始打扫庭院,教小琴如何晒山楂果干,完全没有抬头。
决云走后,裴极卿蓦地放下手里山楂,小琴被吓了一跳,道:“裴七?你不晒了?”
“晒个鬼,这个要切片。”裴极卿没好气的回了一句,“这么大颗,你告诉我要怎么晒,这么大人!有没有点常识?”
小琴被他搞得莫名其妙,自己抱着山楂进了厨房,裴极卿长长叹了口气,他其实很喜欢自己的相貌,可现在却有些生气,傅从龄让自己参加科举时,也有不少人指着他的脊梁骨骂,可那时他根本不在意别人的目光,甚至觉得这些人很是可笑,可现在他一想到决云的话,心里就如同被利刃刺穿,仿佛是自己害了他。
所幸决云没再提过这件事,裴极卿也不知决云这么做是怕他不同意,还一直安慰自己决云是一时说漏嘴,小孩年少热血,当然会有需求和欲|望。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一阵杂乱,有两个人粗暴的推开门,一个家丁模样的人打量了裴极卿几眼,问道:“你就是裴七?”
“对。”裴极卿礼貌道:“你们要找郎将军?他出去了。”
“我们就是找你。”那家丁一步上前,“我们是林尚书府上的,特来请公子作客。”
裴极卿心里突然冷笑,已经知道林辰为何事而来。
林辰不过正二品刑部尚书,家中布置却十分讲究,裴极卿从后门过来,正好路过林府后院,那花园虽然不大,却是座极其讲究的江南园林,一步一景、不相重复,必是花了大价钱请了名家设计。
不仅如此,林府中的凉亭桌椅皆为木制,裴极卿只是远远望去,也看不真切究竟是什么木头,不过那木头黝黑光滑,甚至在太阳下反射出丝丝金光,倒是能确定,这必然也是名贵之物。
不多时,先前的两个家丁已经走开,在角门处换了两个丫鬟过来,微笑着将裴极卿引进林辰书房,比起精细别致的花园,林辰的书房却十分宽大铺张,就连桌上的小小笔筒都是上好的黄花梨木。
丫鬟轻轻敲了下门框,有人从书房后的屏风内转出,他难得的穿着身冷灰色常服,一双读书人的手上戴着翠玉扳指,手中描金折扇缓缓展开,上面是名家所绘的五色鹦鹉图。
裴极卿有些惊讶,转眼却换了一副谄媚的面孔,他掀起衣襟跪在地上,轻声道:“参见摄政王。”
傅从谨温和一笑,伸手示意裴极卿起身,道:“容公子,先喝杯玫瑰三泡台,这可是我特意从塞外带来的好茶。”
见到等在这里的居然是傅从谨,裴极卿也毫不客气的坐下品茶,“王爷的茶味道极美,我只道是林尚书或林小姐来兴师问罪,却没想到是您。”
“容公子知道有人兴师问罪?”傅从谨脸上依旧带着笑意,温柔的如同春日熏风,“先前在塞外,本王已经对裴公子说过,你虽然有心攀附权贵,本王也欣赏你的直白,但大周律法也不可违抗。”
裴极卿也跟着他浅笑,故作不解道:“王爷,草民不知犯了哪条王法?”
傅从谨依旧望着他微笑,“本王就是大周律法。”
他说这句话时声音低沉,眉间寒意愈发鲜明,裴极卿还未来得及反应,傅从谨已伸出折扇,牢牢架在裴极卿锁骨之上,裴极卿缓缓起身,那折扇也跟着他向后挪动,裴极卿退到空旷处,缓缓屈膝跪下,低声道:“王爷,郎将军的确不喜欢林三小姐,这绝非草民刻意安排。”
“郎将军不喜欢林三小姐,自然可以与本王说,本王从未打算强迫于他。”傅从谨低声道:“本王器重郞决云,又给了他称号官职,是要他为本王效力,不是要他来忤逆本王。你们借了躲避林韵的由头,去邀月楼偷听怀王与人交谈,郞决云何等身手,居然会被怀王发现?你们难道想借此来挑唆怀王,顺带剪除本王羽翼?”
裴极卿一时有些惊讶,傅从谨果真谨慎多思,虽然决云身手很好,但他被发现绝对是个意外,而他们去邀月楼也的确是为了躲开林韵;怀王发现决云时的确很生气,可他们当日都滚到床上了,怀王怎会突然疑心决云,而且还传到了傅从谨耳朵里,怀王再傻,也还没傻到找傅从谨兴师问罪的地步吧。
一切真是巧合的恰到好处,仿佛一个精细布置好的计谋,环环相扣,请君入瓮。
傅从谨又恢复了之前的温和莞尔,他将折扇微微收回,轻轻擦拭着扇子边缘,低声笑道:“萧挽笙对你恩威并施,你却自寻死路,故作清高;而今郞决云已有重兵,你便来攀爬依附,本王所谓‘清君侧’,便是除去你们这种不自量力的小人,像你们这种人,便是如何向上爬,结局也都是一样的。”
裴极卿猛然抬头,正对上傅从谨悲悯中带着嘲讽的眼睛,他突然觉得周身毛骨悚然,仿佛被一股湿冷之气缓缓萦绕,他上一次遇到这样的场景,还是在前世临死前的最后一晚,在那个阴森恐怖的天牢。
“折雨。”
傅从谨举起扇子,低声敲了一下桌面,折雨如鬼魅般无声推门而入,低声道:“王爷。”
傅从谨低头看了一眼裴极卿,轻声道:“拉他出去。”
裴极卿猛地抬起头,瞬间脸色刷白,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触了他老人家的逆鳞,傅从谨一向谨慎多思,所以自己次次坦诚相待,明明已经换取了他十分之八的信任。
总之,他死都不能说出自己偷听到怀王计划的事情,就算自己是小人,决云在傅从谨心里可是个大忠臣,傅从谨对自己下手,就无异于激怒决云这枚棋子,如果不是在发神经,他就没必要这么做,更何况这可是在林府……
不会让你再杀我第二次了,裴极卿咬牙抬头,道:“王爷,我可以除去怀王!”
“你有什么办法?”傅从谨的动作突然停顿,“说出来。”
“逼怀王起兵!”裴极卿低声回答:“怀王的府兵在云南,他若起兵必回云南,决云与夏将军交好,而夏将军旧部赵德钦正在南疆,那里距离京城很远,不会伤及王爷一分一毫,更可震慑天下宗室,叫他们不敢违逆。”
裴极卿将自己的考虑说完,十分诚恳的望着傅从谨,傅从谨明显有了一点动心,他轻声笑道:“怀王早就有异心,本王知道的一清二楚。”
“怀王只是野心大,他再傻,也知道自己的府兵干不过朝廷。”裴极卿深吸一口气,“让我去,我若假意与郎将军反目,怀王一定会信任!”
“你的确想要向上爬,想的也很清楚。”傅从谨渐渐收起眼中寒意,他伸手将裴极卿扶起来,微笑道:“那本王便静候佳音。”
裴极卿这才松了口气,傅从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裴极卿便与他一同向门外走去,就在他们望见林府后门时,林韵清脆的声音突然传来。
“别走!”
林韵穿着粉色锦衣,从花园中气喘吁吁的跑来,她头上的步摇在太阳下闪闪发亮,如同一泓水波潋滟。
“林韵?”傅从谨望着眼前气呼呼的女孩,问:“本王说了帮你教训他,怎么自己来了?”
“我的丫鬟就在旁边听着!”林韵扬着头,强横道:“你就是与他就是说话,哪里教训他了!你看!你都要放他跑了!”
“你为什么一定要嫁给他?”
傅从谨扭头,眼神中突然蔓上几分寒意,林韵一向娇蛮任性,却也不敢再说下去,裴极卿偷偷望了眼傅从谨神色,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质疑林辰?
的确,傅从谨为人谨慎,最恨有人偷听他说话,或许刚才之事,他根本没打算告诉林辰。
更或许,把林韵嫁给决云的事,根本就是林尚书自己提的。
林韵不敢再纠缠傅从谨,她扭头瞪着裴极卿,道:“你明明是个男人,怎么这样不要脸!”
裴极卿才不怕她骂什么不要脸,既然傅从谨已经说出那样的话,他自然要帮着附和两句,于是裴极卿故意笑道:“怎么就成不要脸?郎大人喜欢,我不过投其所好罢了。”
裴极卿略略重读了那句“郎大人喜欢”,更是让林韵气的脸色通红,傅从谨暗暗笑着瞪了他一眼,道:“行了,韵儿,天下好男子多得很,你没必要非嫁给他!”
林韵气鼓鼓望着裴极卿雪白娇嫩的面孔和傅从谨事不关己的眼神,她自从生下来,看上的东西就必须拿来,何曾受过这样大的气。但她也不能朝着傅从谨撒气,于是狠狠抬头向身后家丁使了个眼色,那家丁挥着大棍一步上前,狠狠抽在裴极卿腿弯处,裴极卿支撑不住,突然跪在地上。